cross166 发表于 2006-12-3 20:54:44

第三十一章
“在回答你们的问题之前,你们能不能先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请讲。如果能做到的话,我们一定会尽量安排。”
“能不能在我说出你们需要的一切之后,让我继续安静的在这待上两天?”
“安静的待上两天?”
“嗯,就是…,就是不要让我家人来看我,尤其是我祖父,这两天一定别让他来看我。若兰姐,方大哥,还有两位警官,你们千万别误会,我只是需要点时间来调整一下心态,否则我怕我会受不了爷爷的失望和指责,我不能再让他失望和担心了,呜呜呜……”
“啪嗒”一声中,方羽按下了小录音机的停止键,青凝细细的呜咽声也随之消失在了一片死寂的书房中。
硕大的书房中,午后灿烂的阳光透窗而入,却驱不散摊坐在书桌背后的蒙老脸上浓郁的惊讶和眼眸中的悲哀。
“蒙老,论理我作为若兰的朋友,本不该在你多次暗示不欢迎后,还这么厚着脸皮再来打扰你。可同样做为若兰的朋友,作为一个多少能理解和体谅长辈心情的,我在今晨听完青凝所说的话之后,却还是忍住来了。
这盘带子是警方录制原版的一份拷贝,其中有些地方做了适当的删节,但基本不妨碍你和你的家人听听青凝的心声。
说实在的,原本这盘带子我想让若兰给你送过来的,可是若兰却因为要陪早晨几度哭晕的青凝,所以硬是让我来了。
现在带子我已送到,告辞前,只想再多说一句话,何苦为了自己的一点痴念和固执,而将自己最在乎的宝贝,逼到如此的地步?难道,多少年前的一点怨恨,就真的没解脱的可能?
这次算是青凝的运气好,侥幸没出事……”
说到这里,神色有些黯然的方羽留意到了蒙老嘴角的蠕动,便适时的打住了。
“她现在还好吧?”
稍稍的沉默一会后,蒙老还是有些生硬的开口了。而他的目光,则一直盯着书桌上的那台录音机,眼神中有太多太多的悲哀和迷茫。
“还好,身体方面已无大碍。我出来的时候,她已经哭累睡着了。现在若兰正留在那里陪她,我和小蒲就先回来了。”
方羽回答的时候,心里一动,最后又特意提起了小蒲。
在他的心里,这是他给蒙老的最后一个机会,如果蒙老现在如果还能装作若无其事的话,他就准备什么话都不再多说的离开了。
“小蒲?蒲忠义?”蒙老猛地的瞪大了眼睛,视线也不再特意的避开方羽。
“没错,蒲忠义。早上他也特意请假去看青凝了。多亏有他的陪伴和劝慰,青凝激动的情绪才有了很大的缓解。”方羽一边回答,一边双眸也毫不躲闪的迎上蒙老的瞪视。
“这么说,你们都知道了…,那青凝呢?”蒙老再次下意识的让开了方羽的凝视,不过随即又迫切的迎了上来,眼眸中全是一片惶急。
“我走的时候,还没人告诉她这些。”方羽心里暗叹了一声早知如此…,淡淡的做了回应。
“那就好,那就好。”再次避开方羽的目光,蒙老脸上浮起了尴尬的线条。
而书房里,也再度陷入了有些难堪的寂静。
方羽等了一会,还不见怔忡的蒙老有什么言语,心头便逐渐被一丝丝越来越浓的失望给盘踞,琢磨着便想起身告辞。
“其实这件事,我事后心里也很不安。”就在这时,蒙老总算艰难的开口了。
“哦?”方羽心里一跳,故作不解的应了一句。
其实到了现在这种状态,若是按照他以往的心性,他可能早已开口替蒙老将这份尴尬给淡淡的揭过去了,可是现在,这关系着小蒲和青凝的将来,对他自己而言,也代表着他在现实里另一种历练的开始,所以便硬着心肠,准备让蒙老继续尴尬下去,直到有了相对明确的结果。
“不用哦了,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会在跟青凝沟通过之后,考虑是否取消送她出去的安排,至于她和小蒲的事,以后我也会尽量不去多加干涉,不过现在他们年纪还小,至于最后会发展到那个地步,则要看他们自己的努力和感情的发展。
方羽,很感谢你能不计前嫌的给我带来了这个,多谢!回去后你让若兰来我这里一趟吧,我有些话要跟她说。若你没其它事的话,现在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有些出乎方羽的预料,艰难开口了的蒙老后面的反应是这般的老辣,几乎是在短短几句话的功夫,便将整个局面又掌控到了他的手中。
此时此地方羽还能再说什么?只好带着一肚子的郁闷和那一丝淡淡的佩服起身告辞了。原本,他还想借着这次机会,再次努力着试试和蒙老就中西医的看法沟通一下的,结果谁知道人家还是根本就不给他这个机会。
不过,他出门时,心里并未完全的绝望,因为他对留下的那盘录音带中,青凝的那些话还抱有一点点的信心,相信即便是不足以完全解开蒙老心中的那个死结,起码也会让它有些松动。
反正,这对现在人微言轻的他来说,已经勉强算是个收获了。
目送方羽的身影消失在了门口,一直端坐在书桌后的蒙老终于像是失去了支撑的骨架一般,瘫倒在了座椅上。
而他的目光,却从收回的那瞬间,就一直紧紧盯在书桌上的那台小录音机上,颤抖着手指,却久久都没办法按下开始键去。
他真的没想到,长久以来,他自以为无微不至的关怀和疼爱,最终换来的却是宝贝孙女如此的紧张和不安。
他不知道自己一旦按下去,后面还能听到些什么。
总之,一辈子在手术台上锻炼到稳若磐石般的右手,此时却颤抖着像是在哆嗦,最后才在门忽然一响的惊诧之下,猛按了下去。
而心头勃然而起的怒火,却就在手指落下的瞬间也贯上了他的脑顶,他在脸上色变得同时,厉喝了起来:“谁?”
半开的门口,神情憔悴的夫人被他忽然的怒喝给吓得愣在了那里,只有手在下意识的比划着外面:“方羽…青凝…”
看到是夫人,他心头的怒意这才像潮水般退了下去,说话的声音也勉强放柔了一些:“你别担心了,青凝已经没事了,在那边休息两天后就能回家了,没事的。”
谁知就在夫人脸上的惊容刚刚平静了一些的瞬间,书桌上被她按下播放键的小录音机却传出了一把柔弱而又清晰的哭声:“呜呜呜……”
“青凝!”
几乎是在听到哭声的瞬间,原本还在门口的夫人已经在惊叫声里扑到了书桌之前,而泪水也早已经随着青凝细细的哭声而爬满了她的面颊。
神色顿时有些尴尬和伤感的蒙老此时也只能闭上去悄悄的过去关上了房门。他实在有些担心,夫人刚刚的那声惊呼被二楼上的儿媳听到,若是已同样被伤心和焦灼弄到快要崩溃的儿媳也因此而跑下来听这段录音的话,自己这张老脸怕是再也……
“青凝不哭了,姐姐明白的,明白的。”就在他小心翼翼的关上房门时,录音机内,青凝的呜咽声中,响起了若兰略带鼻音的劝慰声。
相互含义不明的对视了一眼后,两位老人都坐了下来,静静的听了起来。
“若兰姐,我的心好痛,好累啊。从懂事起,爷爷就是我心目中崇拜的人,他渊博的知识,精湛的医术,还有对我无微不至的关怀和疼爱,都让我从小就希望能做一个像他那样受人尊敬的医者。
所以从很小的时候,我就在他和家人的疼爱和指导下拼命学习,努力从各个方面都按家里的要求,也就是爷爷的要求做到最好。所以在周围所有人的眼中,我都是品学兼优的好孩子,爷爷眼中最疼爱的乖宝宝。
而我也在人们的赞誉声和爷爷满是欣慰的目光注视下,一路顺利并且充实的按照我心目中预定的道路,走进了这所大学的课堂。
若兰姐,还记得我刚考上这所大学时,给你写的那份信上的那些话吧?我要以若兰姐和乘风哥一样,用最优异的成绩读完我的学业,像你们一样,成为爷爷最得意的学生,继承他的衣钵,为世上所有经历病痛的患者贡献自己全部的力量,做一个像爷爷那样伟大的医学家是我这一生不变得目标。
那时的我是多么的单纯和开心啊,每天,我都在课堂上努力的学习,回家后还继续和爷爷以及父亲探讨学习中遇到的难题,每天过的虽然有些累,但是感觉中却是那么的紧张和充实。
逐渐的,经过一年左右的时间之后,我在校内也成了大多数老师和同学们口中出类拔萃的优等生,就像当初若兰姐你和乘风哥当年一样,风头一是无俩,也同样成了爷爷心目中最值得骄傲的资本。
而当时,我也觉得自己很优秀,甚至那段时间里,我心底曾无数次的以为,就凭我当时的水平,若是走出校门的话,也能成为一个相当不错的名医。当然这只是我当初心底里悄悄的想法,并没有给谁说过。更不会傻到真以为自己已经学成了。因为前面,还有爷爷这座巍峨的大山和若兰姐你们这些里程碑似的目标在!
但当时,同一批的同学中,却已真的没了能引我注目的人在。这种自我感觉非常良好的状态一直到了那次学校组织旅游,客车半途出了意外,这才被青青姐和忠义他们给打破。
当时车翻了之后,尽管大多数同学和我一样,都只是受了点惊吓或是受了点轻伤,但还是有两个同学受重伤,情况非常的危机。
而当时随车的老师也正好不擅长外科,面对着重伤昏迷,血流不止的那两位同学,慌乱之间,竟找不到有效的办法快速止血,稳定伤情。
眼看着两位年轻的同学就要在那荒山野岭的山道流血而死,可满车将来的精英医生却都和我一样,脑海中明明清楚整个抢救流程的步骤和用药措施,却只能因种种器材和环境的限制,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垂危而空着急,一点好办法都没有。
就在这时候,同样也受了伤的青青姐却在简单包扎了自己的伤势之后站了出来。
记得当时我和她并不熟,基本上属于那种彼此知道名字,但是从没说过话的那类关系,在我当时的记忆中,她只是个学业普通,但为人生性孤僻,很喜欢独自一个人待着的那种人。
但是就在那时候,就在我们大家都束手无策的时候,她却站了出来,用她身上的那些金针,很费力的但也很有效的替那两位垂危的同学止住了血,为之后赶来的救援和治疗创造了机会。
记得当时我很激动,在为受伤的同学得救而高兴的同时,也对她先前和之后的冷漠而感到愤怒,明明有救治的办法,为何却要等到人垂危的时候才出来动手?再者,除了垂危的那两名同学之外,其它也有不少人受伤流血,为何不在救了那两人之后,继续给同学也能止止血?
当时我激动之余,竟没注意到其它众多同学们的反应,只是激动的上去和救人后冷漠的坐到一旁的她去讨个说法。
结果她连一句话都没跟我说,迳自挪了个地方,背转身子不理我。我当时就被气坏了,也上了性子,根本不管当时众多同学异样的目光和劝说,她挪到那里我就追到那里,一直紧紧的盯着她,一定要她给我个说法。
最后,被我纠缠不过的她终于给了我一句回答:“回去问你爷爷!”之后,她就再也没有理我。
当时我就愣住,爷爷会和她救不救人有什么关系?
就在我困惑的时候,同学里和我还算比较熟的一位姐妹拉住了继续要找她问个明白的我,悄悄在我耳边嘟囔了一句,“她那是针灸,中医来着。”
我当时一下子便愣住了,一直处在激动之中的我,明知道她那是针灸,光顾着激动了,却根本没想起那是中医,爷爷最讨厌,并且无数次在各种场合鄙薄了无数次的中医的一种!
难怪同学们刚才看着自己的眼神那么奇怪,原来就是为了这个原因啊。
因为长久以来,耳闻目睹中,尽是爷爷对中医的鄙薄和指斥,而堂堂的本校中,竟也罕见的不曾有中医相关的科系,所以在之前我的心目中,从未对爷爷的说法有过任何的困惑和深思。
即便是以往隐约听到同学间私下里对爷爷这种做法的微词时,也一贯的视为是学生对老师不满的一种正常发泄,并未将他们当回事儿。
但是现在,活生生的例子就摆在了面前,那几枚小小的金针的确起了大作用,为什么结果会是这个样子?
也直到那时,我头一次对爷爷口中一贯鄙薄着的中医有了些好奇和困惑。更对长久以来,我们本校内没开跟中医相关的科系有了疑惑。
难道爷爷的影响力真的大到了如此地步么?还是这个我不了解的中医本身真的存在着严重的问题,才导致了现如今的结果?
回到家后,我就带着这个巨大的疑问去找爷爷问个究竟,可是那一次,从没冲我真正发过火的爷爷却忽然发火了,我被他生气的样子和严厉的态度给吓哭了。可爷爷管都没管我,就把我赶出了他的书房。
后来还是闻声赶来的奶奶心疼了,悄悄把我拉进了卧室,偷偷告诉了我一个秘密,原来爷爷的母亲就是被中医的一个庸医给治死的,爷爷还因为事后狠揍了那个庸医而坐过牢。
所以一直对中医很不感冒,家里人除了我之外,都知道这是爷爷心里的一个忌讳,这么多年来家里从没人跟他当年提过关于中医的任何事,而刚才他这么生气,也只是因为这个,而不是气我。
我听奶奶说过这个小秘密之后,心里舒服了很多。不过还是不能完全放弃心头的疑问,所以就问奶奶,究竟那中医是不是真的像爷爷说的那么不堪?
奶奶犹豫了好久,这才偷偷告诉我,尽管中医本身并没啥大问题,但现在的很多中医师水准实在不怎么地,再加上中医理论体系本身是非常严谨和完备,所以现在已经很式微了。不过并没有爷爷口中的那么不堪,在国内很多的贫困地方,中医依然是很多人治病的首选。
记得当时听了奶奶这一席话后,我内心的震惊和恐慌是那么的强烈和茫然,没想到长久以来,一直教育我要用事实说话,治学行医态度要科学严谨,态度要谦和,千万不能有任何成见和偏执的爷爷,竟会在中医有这么言行不一的待遇。
那一瞬间,我似乎隐约清楚的意识到,我心目中一直支持着我前进和努力的一座最重要的支柱坍塌了。
爷爷他怎么可以做出这么言行不一的事情?这还是那个我心目中慈祥睿智,几乎完美体现了我心目中一个伟大医学家风范的爷爷么?
中医大夫看病,庸医会治死人,可爷爷教过的这么多学生里,不也有一些出过严重的医疗事故么?
若兰姐,你说爷爷他怎么能这样做人待事?呜呜呜……”
就在蒙老和他妻子极度的静默中,录音机里再度传出了青凝哀哀的哭泣声和杜若兰有些词穷的劝慰声。
“难道我真的错了吗?”
在妻子目光忿忿的盯视下,心头隐隐有些发虚的蒙老不由自主的垂下了头。
“你没错,你当然不会有错,你是谁啊,医学界的泰斗,国内赫赫有名的医学家。可是有句话我想问你都想了一辈子了,今天在这里,就在青凝的哭泣声里,你能给我一个坦诚的回答吗?”
就在青凝的呜咽声里,蒙老夫人柔和的脸庞上也出现了怨怼的痕迹。而她那双泪光盈盈的双眼,更是一瞬不瞬的盯在丈夫脸上,不肯稍离。
面对着忽然有些陌生了的妻子,蒙老发现自己这么多年来,早已习惯了妻子在背后为他的默默付出和支持,却从来都不曾想到过妻子竟也有个藏了这么久的问题。
选择这个时候爆发出来,这问题会是什么呢?
带着心头突然泛起的不安,素来自若的蒙老在点头的同时也紧张了:“你问吧,我一定坦诚回答。”
“真的?”
“真的!”

cross166 发表于 2006-12-3 20:55:17

第三十二章
“什么?你再说一遍!”
几乎是跳了起来一般的,被瞬间激怒了蒙老千忍万忍,还是没能忍住对妻子的瞪眼而视。
“我是要你回答我,在你没学医之前的那些年里,你和周围的人生病时,是中医治还是西医治的?”
“你!”
蒙老气急,低吼了一声后,却已词穷。面对着夫人淡定的目光,他的确说不出否认的话来。
“你什么呢?这些年你就像入魔一般,不分时间、场合的指斥中医,当面没人敢驳斥你,可是你知道背后人家都是怎么说的么?我周围的那些朋友和熟人有时是如何议论的吗?刚刚才我问你的这句话,就是很早以前,我单位的一位同事当着很多人的面笑着问我的,我却只能陪笑以对,无话可说。你摸着良心好好自问一下,中医真的就像你常说的那样一无是处吗?亏你还好意思教孩子们为人做事要实事求是,要……”
看到丈夫的脸色由紫红慢慢变得发白,蒙夫人也不忍再说下去了。而这时,录音机里青凝犹带点哽咽的声音也再度开始了诉说,夫妻俩的注意力又被他们宝贝的诉说给吸引了过去。
“自从那天听奶奶说过那些话之后,我消沉和彷徨了好久,因为我一时间实在接受不了这个打击。可是在那期间,家里人却都以为我是因为学习太辛苦而生病了,纷纷都劝我放松一点,也适当的出去活动一下。就连爷爷,在那段时间里,还特意从百忙中抽出了两天时间,带着我和全家出去散了一趟心,还要我多注意身体……
爷爷还是一如往常的那么疼我和关心我,可我当时却处在那种奇特的茫然和失落中没办法自拔。每天还是不愿意太早回家,宁愿泡在学校图书馆里,用拼命读书学习来遮掩心里的恐慌和难受。
也就在那段期间,我在图书馆里认识了比我高一届的忠义。他也经常在图书馆泡到深夜,几乎每天都会和我一样,都是最后几个离开那里的人之一。
慢慢的,我们熟悉了一些。通过接触,我惊讶的发现他所学所掌握的知识远在我之上,完全不像个只高我一届的普通学生。而更让我惊讶的是,我以前竟没怎么听人提起过他的名字。
慢慢的我们越来越熟,越接触,我就越发现他身上有很多我和大多数同龄人都不具备的东西,例如他德坚强,他的独立和他在生活上对自己近乎苛刻的简朴,还有他的能干豁达等等这些特质,慢慢的我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间慢慢被他吸引了。
而他也好像越来越喜欢和我在一起。不知不觉间,我俩相爱了。就在我俩相爱了之后不久,有一天他忽然问我,为何会每天都喜欢在图书馆里待这么晚才回去?
我忍不住就把我对爷爷的不满和困惑告诉了他。本来满以为他会想办法开解我,安慰我,可是谁知道他却一下子呆住了。
原来交往了这么久,他竟不知道我爷爷是谁。
后来还是我看他神色怪异,硬逼着问他怎么了,他才吞吞吐吐的告诉我,他是山里出来的苦孩子,家境很贫寒,而更重要的则是,他父亲还是在当地小有名气的巫医……
我当时一听也傻了,本来跟忠义的事我都不知道如何给家里,特别是如何给爷爷交代。他一向都不太赞成在校学生谈恋爱的,对我平素里更是要求过无数次,所以跟忠义谈恋爱的事我一直都偷偷的瞒着家里。
原本想,等忠义快毕业的时候再回去挑开这层关系,因为我觉得,以忠义这么优秀的成就,到时候爷爷即便是知道了会有点不高兴,也不会真的再明确反对,因为爷爷他最器重的,就是这种品学兼优的好学生,至于家境方面,爷爷反倒并不是很在意。因为他自己就经常很自豪的告诉别人,他当年也是穷人家的苦孩子。
所以,尽管以前没仔细问过忠义家的具体情况,但从他简朴的生活细节中,我也能大体察觉到他出身的窘迫,但一直都没把这当作大问题。可现在,一个似乎不可能逾越的阻碍却忽然出现了,爷爷连中医都这么针对,更何况是他父亲是一个连忠义自己都不太能说清楚的巫医……
记得当时,我俩全都傻在了那里。之后一段颇长的时间里,我不知道偷偷哭了多少次,就连忠义都不知道陪我默默的流了几次泪。因为他和我一样,都有个顽固到令人头疼的长辈,要想以后让这两个顽固的长辈点头同意,怕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达成的奢望。
可奇怪的,我和忠义越是觉得以后在一起的希望渺茫,两个人之间相互的依恋和吸引也就越发的强烈,甚至有几次,要不是忠义在最后关头把持住了自己,我俩都差点越过了最后的一步。
就在这种痛并快乐者的时光里,我在万般无奈之际忽然想到了一个可以尝试的办法,爷爷对中医的痛恨来自于当年那个庸医,如果我能想办法让爷爷消除对中医的偏见,是不是也会对他以后接受忠义有所帮助?
最多到时候再让忠义也做做他父亲的工作,在双方家长见面的时候不说自己是巫医,只说是中医,这样说不定能瞒过爷爷也说不定。
后来我把这个想法给忠义一说,忠义也认为值得一试。于是他就带着我去找苏青青,原来以往在家也曾涉猎过中医的他和青青姐早就认识。
而青青姐,则是他心目中,最有可能成为让爷爷顽石点头的人选。因为他以前,曾在无意间见识过青青姐施展医术,厉害的让他惊为天人,所以之后才千方百计的和素来孤僻的青青姐成了比较熟悉的朋友。
现在一听我的想法,就立刻想到了青青姐。所以就带着我到青青姐那里去拜师,因为我想通过自己的亲身体会和推荐,来向爷爷证明他的执着其实是一种因怨生恨的偏见。
就这样,知道了我和忠义之间真相的青青姐思考了好几天的时间,终于勉强答应了我们的请求,不过她却不肯受我做徒弟,只愿意尽全力从旁协助。
就这样,我和青青姐慢慢的熟悉了起来,到了最后,更是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姐妹。才知道身怀家传高明医术的青青姐之所以还会来当学生,是为了达成父亲临终前的遗愿,不让他们苏家家传的医术断根而做出的无奈选择。
因为要实现少年时答应父亲的事,就必须也成为一名医生。
可是等她长大,医术有成之后,现行的制度却已开始要求行医者考取行医资格,而像她这样没有受过体制正规教育,完全靠传承和自学成才的中医,要想通过还包含了相当西医理论和知识的行医资格考试,则是意见非常困难和不现实的事情。
所以她只有趁自己还年轻的优势,通过艰苦的努力,考取了本校,其目地就是通过拿到现在社会承认的学历,以便尽可能快的拿到行医资格。
可是让她没想到的时,中医在本校内会面临这个尴尬的局面,更没想会有爷爷这样对中医抱有极深成见的人在。
所以在这么不友好的气氛笼罩下,身为中医世家的遗孤,对自家传承怀有极高信心和荣誉感的青青姐只能以孤僻来掩饰自己的实情和不满,默默的苦候着毕业的来临。
自从知道了青青的苦衷,又从慢慢的学习和了解,以及见识过青青姐那神奇的针灸和医术之后,我心里对爷爷的不满越来越厉害,更对自己和忠义的未来越来越担忧。
因为我越是了解和接触中医的理论和神奇,就越发觉得,以爷爷的学识和在医学上的造诣,他根本不可能一点都不了解中医,不可能察觉不到中医巨大的价值,可他却还是数十年如一日的选择了针对中医和中医师的指责和打击。
在这种情势下,我真的可以通过自己的体会和努力,让爷爷放弃对中医的敌意嘛?随着时间的流逝,我逐渐对当初的想法失去了信心。
慢慢的,我越来越忧郁,人也慢慢的瘦了下来,因为我实在不知道自己还能干些什么,如果就因为这个荒谬的理由,而让我和深爱着的忠义分手的话,我实在没办法接受。我不知道以后和忠义分开,我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紧接着,忠义好像也猜到了我不开心的原因,他也越发的不开心起来。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作些什么。有几次,在我俩单独相处的时候,他甚至都抱着我像个孩子一样的嚎啕大哭,我知道,他的心和我一样,也都快要碎掉了。
可更倒霉的是,此时的爷爷似乎也隐约注意到了我在的异常,好多次都把我叫到他的书房,变着花样想问出实情,在听到我每次干脆的否认之后,可能他也注意到了我的抵触,所以当时并没做过多的苛责,可是事后,却对我的行动自由做出了种种的限制。甚至在某段时间,还利用自己身为领导的便利,从侧面对我进行了一段时间的监控。
当时幸好我和忠义都很警觉,再加上我俩的事本身在校内知道的人又不多,所以在监控了一段时间没得到什么确切消息后,监控才慢慢放松了下来。
可是在这次的监控,却也给近来一直和我关系比较密切的青青姐带来了不少麻烦,尤其是上次用针灸给那两位同学止血的事被爷爷知道了后,青青姐在校内处境就变得困难了起来。
虽然那段时间里,青青姐从没在我面前说过什么,可我还是能从她不时发出的幽幽叹息中感觉到一些东西。
自此,我发现我从心底里开始隐隐的有些厌恶起爷爷来,他的所作所为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可他毕竟是我爷爷,而每天都要回去面对他的那个地方,是我唯一的家。所以我每天还是必须强忍着心里的痛楚和难受,带着一副笑脸回去。
就这样又熬了一段时间,每天这样把一切都埋在心里的我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有好几次,我都在半夜里哭醒,一直偷偷的哭到天亮。结果到后来,连奶奶和父母他们都知道我哭的事情了。
可不管他们怎么追问,我都没告诉他们原因,因为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给他们说这些。
我这段时间里的变化和忧郁都被青青姐看在眼里,疼在心里。终于,那一天下课后,她把我约到了教学楼的楼顶,有些神秘的告诉我,她有个办法可能会让我不在这么痛苦,不过也有可能会让我更加的难受,问我有没有勇气去尝试和面对?
我当时就答应了,如果她说的这个碟仙真的有那么灵,能预测到我和忠义以后结果圆满与否得话,我为什么不敢去尝试?哪怕猛听上请碟仙这个行为有些幼稚和迷信,那也总比整天都困在这种痛楚和忧郁中的好,最起码可以看看天意如何,不是么?
于是,两天后的那天夜里,我找了理由没回家过夜,而是和事先约好的另两位比较要好的女同学都到了青青姐在校外的租住屋里,梳洗沐浴,焚香静心,准备等到半夜零点时,开始请碟仙的仪式。
子时将至的时候,青青姐关掉了房间内的等,我发现那天夜里,月光很亮,房间内也非常的安静。
后来青青姐又拉上了窗帘,房间内一下暗了下来。幽暗的房间内,只有散发着暗香的香头在忽隐忽现的明灭。
紧接着,一脸肃穆的青青姐也跪坐到了摆在房间中央的方桌前,伸手慢慢打开了桌子中间的那个红布包袱。
里面是一个有些老旧的青花小瓷碗,倒扣在一个同样是青花瓷的小碟子里,看上去非常的普通。
可是等青青姐伸手揭开那个倒扣的青花小瓷碗之后,我才发觉今晚这事真的有些神奇了。
因为就在那个小青花瓷碗被揭开以后,露出了小碟子中央那块被叠成了一小块的淡黄色的绸布。
绸布被青青姐在我们另外三人好奇的目光中慢慢的打开,没想到被叠成了一小块的绸布展开来竟有三尺正方那么大。
上面在一个几乎占据了整个布面的墨色圆形之中,写满了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而圆形的中间,则是一副八卦的图形。
这时候,展开了绸布的青青姐示意我先拿起桌上的碟子,我慌忙拿起时,这才发现碟子一面的边沿上,有一道殷红似血的箭头状痕迹。
刚开始的时候,我还以为那是颜料画上去的,好奇之下就偷偷用指甲抠了一下,结果才发觉那竟和青花一样,是烧在碟子本身的釉色。
青青姐把那块写满了字的绸布铺到方桌上之后,又让我把碟子放到了布中间的八卦里,随后她又把那只青瓷小花碗原样倒扣在了碟子上,抬头示意,我们可以开始凝神默想了。
再来这里之前,青青姐就曾告诉过我,用她这种方式来请碟仙,至少需要四个人,而且古老相传,如果是女人要请的话,最灵验的就是四个处女来行仪式,其次是四个都不是的人来一起请,但比较忌讳两种人混杂。
当时青青姐还曾向我展示了她手臂上那点殷红的守宫砂,当时就让我在吃惊的同时,也羞红了脸。吃惊是我没想到,青青姐竟还在用这么古老的方式来证明自己,而羞涩的是,我当时却没办法用她这么含蓄的方来证明自己,只能红着脸轻轻的点头。
我明白青青姐给我说这些话的意思,她本身在这里并没有太过要好的朋友,所以要请碟仙的话,其它两个人只能由我来找。而为了能最大限度的保证请来碟仙和碟仙预测的灵验,青青姐才做出了这么详细和羞人的说明。
既然我们两个都是,那么我只需要再找来两个就是了,可是,这么羞人隐私的问题,又怎么好去直接问那几位姐妹呢?
所以我经过再三斟酌了之后,请来了好朋友里两个平素学习最认真,性格最安静,平素也没什么花边新闻的好姐妹来帮忙。
当然,请她们来之前,除了相信告诉她们当晚需要作些什么之外,并没有告诉她们这次帮我请碟仙的真正原因,自然就更没好意思问这个羞人的问题。
来到这里后,我们又被青青姐仔细的叮咛了一番,当然,和她们并不很熟悉的青凝姐就更不可能去她们这种羞人的问题了。青凝姐只是把整个的步骤都说了几遍,看我们记住之后,就没在多说什么了。
谁知道,就是我这一时的羞涩和大意,却害了非常相信我的青青姐!呜呜……,青青姐,我对不起你啊!呜……”
漫长的倾诉进行到这里时,录音机里再度传来了青凝哀痛欲绝的哭泣声,紧接着,哭泣声忽然停住,而录音机里又响起了杜若兰的惊呼声:“青凝?青凝!方羽,快,青凝晕过去了。”
“没事了,让她稍微休息一会对她有好处。”录音机里,头一次响起来方羽的声音。
“方羽,请碟仙有这么复杂吗?”就在方羽声音还没消失的空里,录音机又响起了另一个女人的声音。
“据我所知,很久很久以前,巫门一些小宗派中,曾流传过一种被称为四灵四煞血碟仙的扶乩之法,青凝说的这些,很像就是这种小术的前奏。具体等听青凝醒来说完了再做判断吧,如果真的就是这个的话,那位苏青青就真是有些冤枉了。唉…,原本好好的一件事,怎么会走到要用这些旁门小道来寻求寄托的地步?”
录音机李,方羽有些沉痛的话音之后一片寂静,而书房内,面色已变得惨白若纸的蒙老在夫人再度哭肿的双眼瞪视下,深深的低下了他那颗花白的头。
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的固执,竟将宝贝孙女间接的逼到了如此的地步!

cross166 发表于 2006-12-3 20:56:04

第三十三章
“零时刚到的瞬间,我们在青青姐的示意下,从四个方向一起把中指点上了青花碗的碗底,和请来的两个姐妹不同的是,我点出的中指指尖上已被我悄悄刺出了一点血珠。
这是青青姐事先悄悄吩咐过我的,说只有这样,请来的碟仙才会响应我的请求,做出很准的指示。
手指点到青花碗低的霎那,我竟真的感到了一种非常奇怪的现象,就像指尖的伤口被什么东西给忽然吸住了一般,一股微带眩晕的颤栗瞬时间就闪过了我的身体,然后又顺着指尖流了出去。
我心里紧张之下,仔细往按着碗低的手指望去,却没看到任何的异样,感觉中应该流出不少的血迹也看不到丝毫的踪影,可是有东西往外流的感觉,却依然很清晰。
就在这时,青青姐的嘴里忽然极快的念叨了起来,她那时的语速极快,发音也非常的陌生和古怪,以至我在恍惚之下,竟没听懂她在念什么。
就在这时,青青姐忽然清晰的低喝了一声,这一下就把我给惊醒了过来。因为按照她事先给我们说的步骤,这时候就该是我凝神诚心祈祷,请碟仙出来指点的关键时刻了。
我不敢怠慢,在她低喝的同时,就闭上了眼开始在心里默默祷告,请求碟仙下来为我指点一下迷津,给我和忠义的未来给出个结果来。
就这样闭目祷告了一会,我自己好像慢慢忘记了这是在干什么,而是沉浸到了自己的忠义的这件事上,忽然间,真的非常非常希望能真的有什么仙佛能听到我的心声,给我和忠义的事给出一个肯定的答案。
就在这时候,被我们按住的青花瓷碗和被碗扣着的小碟子忽然挪动了一下。我猛地一惊,睁开了双眼,心神更是从刚才那种有些悲怆的感觉中给拉了出来。
就在我眼睛睁开的瞬间,我清晰的看到,被四根手指按住的青花瓷碗和碟子又明显的动了一下。
而按住碗低的四个人都同时瞪大的眼睛也都清晰的表露出同一个意思,不是我推的!
就在我们崩大的眼睛相互而觑的同时,中指下的青花瓷碗碟明显的震动了起来,紧接着,它便由慢而快的动了起来。
就在请来的那两位同学同时倒吸凉气的空里,惊喜莫名的我往对面的青青姐脸上望去,正看到青青姐带着欣慰的目光也正在向我望来。
我心里顿时狂喜,知道这神秘的碟仙已被我们顺利的请了下来,后面,就该看我的了……”
寂静的书房内,就在蒙老夫妇瞪大了双眼,也在彼此面面相觑着等待青凝接下来诉说的时刻,一直转动着的录音带里却出现了令人难耐的空白,紧接着,就在一声像是按键音的响声过后,这才再次响起了声音。
可这时,出来的声音却是一个陌生的男人声音:“对不起蒙老,我是和你见过面的何天一。可能现在你还在等青凝说后面发生的事情,可是她后面所说的一些具体现象和变故,都已属国家机密,以我的权限,请恕我无能为力。
下面,我将应某人的请求,将大致的情况在不违反纪律的情况下给你介绍一下,当然,事后也要请你和你的家人作一些适当的配合,不要等青凝回来后再追问这件事的细节,否则,我们将只能遗憾的对青凝采取一些必要的强制措施。”
“必要的强制措施?老头子,这个何天一到底是谁?”
就在蒙老因一哥的这段话而震惊的同时,他夫人已瞪大了泪眼,一把攥住了他的胳膊。
“从最上面下来的特殊警官,其实这两天你也见过的。”此时的蒙老在最初的震惊过后,已明显得呈现出了一脸的疲态,就连声音中,都带着浓浓的软弱和倦怠。
“就是那个矮胖的中年警官?特殊警官?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青凝究竟出了什么事,竟会牵扯到国家机密?什么叫必要的强措施?老头子你发什么呆,回答我,回答我啊。”
几乎是把全身的力气都用到了手上一般,听了蒙老回答的夫人将他的手臂握的生疼生疼。
“这我也不是很清楚,我也是昨晚才知道他身份的。”蒙老面对着夫人近乎歇斯底里的目光,脸上再也清晰不过的露出了一片的无奈和软弱。
因为此刻,心头狂涌而起的悔恨和内疚,早已将他的内心绞成了一团乱麻,竟是自己的原因,一步步将心爱的宝贝孙女推进了眼下这匪夷所思的境地,如果这世间真有后悔药可卖的话,此刻的他宁愿一口气吞下无数颗!
“这可怎么办?青凝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一场怪病之后,就牵扯到了国家机密?她这究竟是怎么了?怎么了?老头子,你一定要想想办法啊……”
即便是已被震惊和恐慌摧残到了近乎崩溃的边缘,但蒙夫人看到丈夫此刻脸上的神情,也不忍心再用语言给他施加更多的压力,只是一想到可怜的孙女,她还是忍不住低低的啜泣了起来。
就在此时,好像特意要给蒙老一个缓冲似的,录音机里,沉默了片刻的一哥又再度说起了话:“就在青凝和苏青青她们刚请出碟仙,青凝正准备询问她和蒲忠义之间感情结局的时候,忽然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故,先是碟子腾空后碎裂,紧跟着铺在桌上的绸布也突然化成了飞灰,而凌空飞起的青花瓷碗却在青凝胸前的一件小饰物发出的奇异光华推动下,落入了苏青青的怀里。
紧接着,不用面色惨白的苏青青开口,青凝和另两位女孩也都知道这次请碟仙失败了。
但是她们不知道的是,因为青凝一时的羞涩和疏忽,给苏青青和她自己究竟带来了多大的危机。
根据某人的说法,这就是外行人贸然去做这类本应有严格限制和忌讳之事的必然结果。而青凝她们的遭遇只是这类事件中相对比较不幸的一种而已。
因为她们的无知何莽撞,再加上一点点的巧合或是坏运气,她们不但未能如愿请来碟仙,反而引来了一个意外的东西,结果这东西就造成了苏青青的自杀和之后青凝的怪病。也是这东西引发了之后所有的事情。
不过非常幸运的是,现在的青凝已经没事了,我们只需要再观察两天,就可以送她回来和蒙老你们团聚,当然,前提是蒙老你们一家人也要配合我之前的小小要求。
最后,我以个人的名义,提醒蒙老一句,回去的青凝身心还很脆弱,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还需要家人的关怀和呵护,千万不能再受什么刺激。对了,最后再多说一句,我个人很信中医。”
咔吧一声中,录音机的停止键自动跳了上来,书房里,只剩下神情尴尬,面色惨白的蒙老独对着夫人无声的啜泣,陷入了深深的悔恨和歉疚之中。
“表姐,你真的坚持不要给青凝抹去这段记忆吗?”
就在蒙老陷入沉思的同一时间,青凝的病房里,就在眼角还挂着泪痕,沉沉睡去的青凝床边,孟胜蓝轻轻的低语声再度在杜若兰的耳畔响起。
此时此刻,出了门口警戒的几位便衣外,宽敞的病房内只有她们姐妹俩人。此刻的方羽,还在回来的路上,而一哥,则回去赶写报告了。
“嗯,如果这并不违反你们纪律的话,我坚持。”杜若兰扭头看着表妹,轻轻的点了点头,紧接着又补了一句:“方羽也同意我的这个选择,他说,记忆和经历也是一个人最宝贵的财富,任何人都无权在本人不情愿的情况下,来抹杀掉这些,起码他不会答应对青凝这么做。”
“没意思,表姐你又拿他来做挡箭牌。明知道眼下,这里就他能做这件事。唉,表姐,其实也不是我和一哥不同情理,我们这也是为了以后的青凝好,起码他出手的话,青凝可能不会那么痛苦,也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胜蓝,这点我明白的,不过我也相信,老师在经过这件事之后,也会有所反省,起码会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不会再去刺激青凝,而我更相信以青凝的聪慧,不会不知道这件事轻重的。和身为警官的你相比,站在医生的角度,我更愿意相信人性本身的光辉。嘻嘻,胜蓝,咱们不说这些了,说说你之后的打算吧,在回去归队之前,要不要回家和姨父姨妈聚一聚?我听方羽的意思,好像你这次回去,可能有好长一段时间都不能露面了。”
“可能回不去了,不过你也知道,这么多年他们也都习惯了我的工作性质,一段时间没消息并不足为奇,回头打个电话说一下就可以了。倒是表姐你,这里事了之后要不要带方羽回去见见大姨她们?嘿嘿,我记得你说好像还有好些天的假期可用的说。”
“等这边一结束,我就回去陪父母,不过方羽不跟我一起去。”
“哦?为什么?难道你怕姨父也跟你这个顽固的老师一样,对方羽的出身环境有看法?”
“自然不是了,我又不是青凝这傻丫头,再说老爸也不像老师这么的顽固。只是方羽说,现在他刚开始离家游离不久,之后还有两年多的时间要东奔西走,要是现在就过去了,怕以后的这两年大家都要面对两边老人的唠叨,所以想等等再说。”
微微红着脸,杜若兰说这些话的时候,明显有些害羞和勉强。
“真的是这样?表姐你不会隐瞒了什么吧?肯定是,不然脸红什么?快交代,不然我就要大刑伺候了。”她的这幅模样落在表妹的眼里,立刻就成了她紧追不放的目标。低声说笑间,孟胜蓝的抬起的双手也夸张的屈伸了起来。
“小声点,你这疯丫头,没看青凝在睡着吗?”杜若兰佯装羞怒的瞪了她一眼,发现不起作用,只好含羞带着那么点让孟胜蓝羡慕的幸福模样老实坦白了:“他还说现在自己还不知道用什么来养老婆,所以最好给点时间再让他准备准备。这个死木头,我一定要让他养才行么?”
“果然是个令人眼热的死木头,现在都到什么年代了,还抱着这么古董的念头不放。不过我怎么听着表姐你的语气好像是在给我炫耀啊?”
孟胜蓝心里在为表姐高兴的同时,也暗自叹了最后一口气。在这一刻,她已下了一个决定,以后不在为这而叹气了,因为将来,会有一番更神秘更广阔的天地在等着她的到来。为了驱散心头这份淡淡的失落,她用夸张的表情和言语跟羞急的表姐轻闹了起来。
“若兰,蒙老让你过去一趟。”就在两姐妹闹到一起的空里,病房门口,传来了方羽含笑的声音。
“谁让你不敲门进来的?”同时停住了小心嬉闹,两姐妹抬头的同时,齐声对方羽发出了娇嗔。
方羽呵呵轻笑了两声,掉头退了出去。
隐约间,就在门关上的瞬间,他又似乎听到了一声不约而同的娇嗔:“真是一块死木头!”
他依然无声的笑了笑了,掉头迳自回了宾馆。
宾馆的大堂内,坐卧不宁的蒲忠义正在焦急的张望着门口,一看到他进来,立刻迎了过来:“方大哥,你终于来了。”
“给,这是我昨晚推敲了一番后给你草拟的一份小东西,每天早晚两次,依上面的步骤做一刻钟到半个小时的锻炼,会对你的身体和记忆力有一定的帮助。希望你能一直坚持下去,不要让我失望,因为眼下,横亘在你和青凝之间的那座冰山已有了消融松动的迹象,相信以后只要你们自己争气的话,终究会有圆满的一天。”
宾馆方羽的房间内,方羽伸手将一页写满了字的纸交给了神情激动的蒲忠义后,又稍停了一下,继续说道:“如果以后你父亲那边有什么阻力的话,你就告诉他,这是我给你不受宗门约束的信记,相信他不会再给你带来压力。不过你也要牢牢记住,他始终是你父亲,记得一定要孝顺。我现在能帮你的就是这么多了,以后要看你自己的努力。去吧,不必多说什么,我看好你!”
神情激动,满脸通红的蒲忠义唇角哆嗦,最终却什么都没说,只是深深鞠躬后,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就在方羽刚刚放松了下来,轻吁了一口气的同时,他的手机却急促的响了起来:”方羽,如果不忙的话,赶紧过来一趟,根据青凝给的消息,我们的技术人员在苏青青的网络硬盘里发现了一些特别的东西,我们都看不明白,需要你来鉴别一下。”
电话竟是一哥打来的,而他的语气中,竟隐隐带着一股兴奋的神秘。方羽心里忽然一动:“度劫九针?”
“嘿嘿!”一哥却在嘿嘿声中挂了电话。
方羽的精神猛然振作了起来,收起电话,一阵风似的跑出了宾馆。他心里明白,这是一哥在用他独特的方式,在他们纪律允许的前提下,合情合理的让他这个医家弟子一窥这传说中至高针技的秘密。
这一刻,近些天来在这里所受的所有憋屈都已化做了烟云,此时的他,唯一的念头就是早一点得睹这神往已久,失而复得的秘技。如果此刻不是白天,不是怕惊世骇俗的话,此时的他早已在接到电话的瞬间,就已遁至一哥的身边了。
“似乎这冥冥中真的是有一只手在覆雨翻云。”
就在方羽从杜若兰的手中接过那小小的烫金证书的时候,就连他的心里,也不由自主的发出了这样的叹息。
这才不过几个小时的功夫,他就连续遇到了两件做梦都想不到的好事。先是从一哥那里看到了苏青青存在网络硬盘里的苏家针法秘技,还没从这个意外之喜中回过神来呢,没想到又被若兰带来了她老师的歉意,一本根本没经过正规考试,就已被当地相关部门正式签发了的中医师行医资格证书。
令他更惊讶的是,上面连照片都没有,可名字一栏,却正写着他的大名,方羽。
“若兰,这样也行么?”方羽在最初的惊讶过去后,脸上露出了明显的困惑。
“怎么不行?本身获取行医资格的办法中就有类似推荐的一条,不过现在被老师更简化了一些而已。你可能不知道,他还是本地主管部门的高级顾问委员之一,这种事也在他的权限之内。只不过你是第一个被他这么推荐的而已,所以很快就办了下来。老师还说,如果你能多等几天的话,他可以帮你从上面办更高等级的资格证书……”
从蒙老那里回来的若兰此时显得很兴奋,所以就忽略了方羽此刻脸上又泛起的那一抹飘忽笑意,其结果是,她的话被方羽打断了:“若兰,替我谢谢蒙老,不过这证书我不能要。否则回去后,会被我父亲臭骂的,最后还会要我按规矩去重新考过…”
“什么?方羽你怎么这么迂腐?难道你也要像那个苏青青一样,为了这么一个东西再去浪费那么久的光阴?如果你不是心里无法原谅老师的话,你就收下它,伯父那边我回去做工作,我就不信他真会认为你的医术当不起这个证书。方羽,求求你了,有时候别这么古板好不好?有了这个,你在游历的路上,不是会更方便很多么?”
“其实,刚才在一哥那里,一哥也给我说过类似的想法,结果被我婉拒了。他也说我太古板,现在你又这么说,看来我真是有些古板了。好吧,这份东西我收下,这下满意了吧?”
方羽淡淡的苦笑着,慢慢收起了这本推辞不掉的证书,心里却长长的发出了一声暗叹:“苏青青,就让我带你收下这本该是属于你的证书吧,我一定不会让你苏家的医术湮没和断了传承的!”
看到方羽收下,杜若兰的脸上这才重新露出了笑容。

cross166 发表于 2006-12-3 20:56:54

兵字篇 长生
第一章
连绵秋雨中,在蜿蜒盘山路上蹒跚了大半天的客车终于驶进了榆城。

“大家下车就近吃午饭饭休息,一个小时后我们继续出发,傍晚就能抵达地头了,记得不要跑远,别让大伙等啊。”

车在一处并不是很大的广场边上停住,车上稀稀拉拉的乘客都在略显疲惫的司助招呼下,也都纷纷下了车。

微皱着眉头的方羽是乘客中最后一个下车的,但是临近下车前,他却又望着外面连绵不绝的细雨,停住了脚步:“两位大哥,你们经常跑这条线吗?”

“是啊,两天一个来回,可不就是经常跑么!”前面正拿着茶杯准备推门下车的司机有些奇怪的望了方羽一眼,但还是笑呵呵的做了回答。
“那你们知道这里的这雨下了多久么?”指了指车门外的秋雨,方羽的眼中闪过了一抹异色。
“这就不知道了,昨天返程路过的时候,天还是晴的。谁知道只隔了一夜的功夫,却下成了这样,要是到今晚都不停的话,怕是明后天就得歇车了,这鬼天气!”
嘴里抱怨着,司机推门跳下了车。一路盘旋蜿蜒的山道,再加上连绵不绝的秋雨,让开车的他一路上都提悬了心,好不容易熬到了中途休息的地方,自然不想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某一乘客毫无价值的好奇上。
紧跟着,明显也露出疲态的司助也做出了要下车的驾驶:“第一次路过这里吧?要是不熟悉的话,跟我和师父一起去吃饭好了,广场南边有家饭馆的面做的非常不错,走吧!”
方羽站在车门口,又抬头望了一眼阴沉沉的天际,这才举步下车:“多谢,不用了,我不是很饿。”
“那你随便转转吧,这广场附近有很多别的地方没有的玩意,值得看看。不过记得别走远了,一会我们还要继续上路呢。”
关好车门,司助颇为好心的叮咛了两句后,一路小跑着走远了。
站在略显空旷的广场上,萧瑟秋雨中,伸手接着冰凉雨丝的方羽皱着的眉头拧的更紧了。就连他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眸中,也清晰的呈现出了一片凝重。
这是一个由水泥和青石板铺就的老式广场,瑟瑟秋雨下,广场上没有多少人和车,看上去显得颇为空旷,不大的广场周围,那些并不太高的楼宇和点缀期间的平方式店铺更给这老旧的广场平添了几许败落和沧桑的味道。
站在广场上,不用使劲抬头,就能看到低垂的天际中,那一片片阴沉而又厚重的雨云,铅块似的盖在广场和整个城市的头顶,就连绵绵不绝的秋雨瑟瑟的寒意,都无法驱散隐藏在空气中的那一抹诡异而又凶险的气息。
“大雷劫?”
抬头凝望着阴沉的空际,方羽在眉头略展的同时,带着不解的困惑自语了起来。
刚才,就在车进榆城的瞬间,原本安静待着的洪荒玺忽然自发的有了异动。而这种异动,自方羽将它熔炼成功之后,还从未出现过。
这在让方羽惊讶的同时,也让他敏锐的灵神察觉到了隐藏在秋雨中的那一抹似曾相识的异常气息。
密云秋雨的背后,竟隐隐带着大雷劫哪凶险莫测的气息。尽管眼下这股还非常的淡,淡到就连方羽都差点忽视过去,但方羽在被异动的洪荒玺惊动后,凝神细察的结果却真的让他吃了一惊。
“难道是阴神宗紫薇宗主的山门就隐在附近?”
在肯定了秋雨阴云中潜藏的那股诡异而又凶险的气息就是大雷劫将至的征兆之后,这是闪过方羽心田的第一个念头。
但随即感觉到的那一抹从没领略过的奇怪感应和身上洪荒玺越发明显的异动,却很快的推翻了这个推测,“这不是紫薇身上那种大雷劫的波动,眼下,笼罩在头顶的这片阴云中的这股气息波动要明显暴烈和诡异的多,隐隐的,竟似乎能撼动自己空灵的心境和引发洪荒玺的异动,莫非…?
就在心头闪过惊疑的刹那,方羽忽然有了明悟:“原来,那传说竟是真的!”
就在这时,他身后却传来一声且惊且疑的叫声:“方前辈?”
他讶然回首,正看到十多米外,绵绵秋雨中,一个身着青色长袍的人正疾速向自己奔来,而他身后,还有一群衣着奇特的人也正在驻足向自己这边望来。
“他怎么会跑来这里?还有他身后的那些人…?”
带着心头微微的疑惑,方羽笑着抢踏上一步,伸手挽住了来人的胳膊:“清风,不必多礼,我真不是什么前辈。”
清风试着连挣了三次,发觉自己已至大成的劲气彷佛一道小溪流入了无穷无尽的汪洋,竟连一滴浪花都未曾掀起就已消失的无影无踪,这才在脸色微微泛红的同时,消去了下拜念头,恭恭敬敬的单掌施了一礼:“清风拜过前辈!”
“嗯,这一礼我受了。恭喜!”方羽看他放弃了下拜的念头,便也松手退了半步,欠身还了半礼。
自出来后,经过这么多次和这些古老宗派门下子弟的接触,方羽早已了解了他们对礼仪以及一些传统的执着和固守,所以他也开始逐渐的习惯了。否则,双方各自坚持起来,反倒会更罗嗦。
“清风有所进益,还不全是拜前辈点化之功?对了前辈,你怎么回来这里?难道你也是去白云山观礼的么?”
青城山上的一面之缘显然让此时修为大进的清风牢牢记住了方羽,此番能在这里意外相遇,让他显得分外兴奋和惊喜。
“白云山观礼?”
方羽微微一愣,他这次经过榆城要去的目的地,的确是位于榆城境内甲镇之畔的白云山。
不过来之前,他可不知道那里有什么活动需要人去观礼的。不过现在看到清风和他身后那群至少穿着四种不同式样道袍的道士,他对这个所谓的观礼心里也就大致的有了数。
“不错,我正是要去白云山。”
“那可巧了,我和师父也是去观礼的,对了,我师父师伯都在那边,我去请他们过来跟前辈认识,师父师伯曾多次提起要好好多谢前辈呢!”
方羽的回答显然让清风更加的兴奋,还没等方羽有所表示,他便转身又飞跑了回去。
“这个冒失鬼!”方羽望着他远去的背影,苦笑着收敛心神,慢慢跟了过去。
随着方羽慢慢的接近,那群道士里也有身穿青色道袍的两位老道人向他走了过来。一脸兴奋的清风就紧跟在他俩的身后。两个老道之中,其中一位略显瘦削的老道,依稀就是方羽见过,在青城山后山上给清风护法的那位。
“无量天尊!龙山山七巧阁永旭、永昊有礼!”两位老道来到方羽面前三米左右的时候,便开始正色行礼,用的却是道门内部通行的问道礼。
方羽见状,微微一笑,并不曾有半点犹豫的回了抱拳一揖:“小镇方羽,见过两位道长。”
两位老道见状,眼中闪过困惑的光芒,随即便重新缉手:“再谢施主日前点化清风。”此时行的礼已换成平常所见的道士礼了。
方羽笑笑,也回了半礼:“客气!”
“方…方施主,你真不是门内的前辈?”
此时,紧跟在后面的清风吃惊之下贸然插口问出了心内的疑问,随即就在师父师伯侧目的瞬间,退了回去。不过偷偷抬起的双眼,却依然紧盯着方羽,等待他的回应。
“只能说有些渊源,但我真的不是。两位道长和清风你以后见面只管喊我名字就是。”就在三双目光的注视下,方羽微微的提高了声音。
因为此刻,他已经清楚的感觉了来自他们身后的那群道人中,数人发出的微微气劲。
“听小徒说,方施主也要去白云山观礼,前面正好有白云观来迎的车辆,不如跟我们一起过去?应该还有空位。”
“多谢道长,不叨扰了,我这边也已定好了车位。雨浓天寒,请诸位道长先行一步吧,我们后会有期,白云山上再叙不迟。”
此时的方羽在面前两位老道和他们身后诸位道士的目光关注下,觉得稍稍有些不适,所以很快起了去意。
“那好,咱们日后白云山上再叙。”两位老道也是精明人,同样也注意到了身后悄然而来的那些气息,便很知趣的也开始告辞。
“方…方羽,我在白云山上等你,后会有期!”明显有些不舍的,清风在跟着俩老道转身之际,又忍不住回头叮咛了方羽一句。
“嗯,好的,后会有期。对了清风,天寒雨浓,多注意天气。”方羽在含笑点头的同时,心里一动,忍不住多嘴了一句。
这句话出口,清风明显一呆,随即在呵呵轻笑声里重重点头,显然并没理解他话里的深意。
但也就在这同时,方羽却清晰的感应到了那群道人中,有个须发皆白的青袍老道原本眯着的双眼中猛地闪过了一抹精光,这精光伴随着一股清冷的无形潜流一起向方羽的身上袭来。
方羽微微一笑,丝毫不加躲闪的颌首为礼。
清风袭体,却连他发稍都未曾带动,很快就在瑟瑟秋雨中散淡消失。
那老道双眼中神光又是一闪,立掌回礼的同时,仔细盯了方羽一眼,这才跟着众人一起飘然而去。

cross166 发表于 2006-12-3 20:57:23

第二章
“白云山上白云观在沉寂五十年之后,重启朝真坛开罗天大醮……”

方羽一跨出打听到了这个消息的那家小饭馆,就被眼前忽然涌动着的人潮给吓了一跳。

才不过半个多小时的功夫,刚刚还略显空旷的广场上,此时竟变得人声鼎沸,成了比菜市场还要热闹的所在。

就像头顶连绵不绝的秋雨不存在似的,无数由结伴而行的老人们组成的人群还在继续不断的一波波涌入广场,让整个广场忽然变得有些古怪了起来。

“这么多老人,莫非都是去白云观的香客?”
方羽目睹眼前的浩大场面,便很快恍然。出了香客,一般情况下,不可能有这么多老人汇聚到一起,特别是其中还夹杂了将近三分之一还多的各色老女人们。
“大伙都来齐了吧?来齐了先上车,其它的请到这边买票,快一点,快一点。”
等方羽小心翼翼的挤到自己乘坐的那辆客车边,就看到堵在门口的司机和站车门下的司助在那里兴奋的嚷嚷。
除了零星有人硬挤过人群,经司机验证被放上车之外,车门口和提着票夹的司助周围则围满了无数举着钞票的人,大伙都在拼命的挤着,嚷嚷着要上车或买票。
司机站的高,所以很快就看到了从人群中挤过来的方羽,在看到他的同时,就大声招呼了起来:“快过来,快过来,不然等一下就没座位了。”说完,他不等方羽接口,又忙着冲挤在门口的那群人嚷嚷了起来:“大伙让让,这是我们最后一位乘客,等他上了车我们就开始卖票放大家上车,拜托让让……”
尽管有些人听到后,努力的想要让让,可是门口的人实在太多,所以车门前依然挤的水泄不通。
涨红着脸的司机继续在那里吆喝和努力,试图让拥挤的人流给方羽让出条道来,可是此刻,方羽却已没了上车的念头。
开玩笑,身前身后,围着广场上为数不多的几辆客车的人们大多数不是大妈就是大爷,甚至还夹杂了不少足以给他当爷爷奶奶的年迈老人,别说现在车就没法挤上去,就算上去了,等这些后来的老人一上来,他还能坐得住坐得稳么?
既然早晚都是个让,那还不如现在就直接给他们腾个空位出来呢。
反正他又不着急赶,再说这罗天大醮对他而言,并没有之前曾感应到,现在依然存在着的怪异大雷劫的气息更有吸引力,所以他很干脆的做出了不上车的决定。
“你真的不上来?如果再晚一点,我怕你就算能赶到甲城,也找不到地方住了。这次白云观法会,估计临近三省会有好多香客信徒都要赶出来,再者我也听说那边的雨下的比这里还要大,可别怪我们没提醒你啊”
就在一脸诧异的司机将他放在车上的牛仔布背包给方羽递下来时,还在做着善意的提醒。
“不了,多谢大哥。”
方羽笑着接过背包,转身就准备离开这里。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另外一辆同样是人头涌动的大客车边上,人群中忽然响起了一个女人苍老惶急的哭喊声:“我的钱,我的钱不见了。”
喧嚣的人群顿时一静,紧接着那边挤成了一团的人群哗的一下散开了一些,紧接着,就在刚才那个老女人的哭喊声里,又有几个老人也慌叫了起来:“我的钱,我的钱也不见了,口袋也被划破了……”
广场上人群顿时一片哗然,紧接着又接连有几个地方都响起了一些老人那惶急哭喊声。都是钱不见了或是装钱的包不见了。
广场中顿时乱了起来,很多人都在纷纷检查自己的身上看丢没丢东西,也有一些人在愤怒的谴责着小偷和嚷嚷着报警,但更多的老人,却在一群明显是同伴的老人大声呼喊下,手挽着手的开始在广场边缘拉起了人墙,试图阻止小偷的离开。
在那几位老人的呼喊和指挥下,乱成了一团的人们都自发的开始手牵起了手的拉起了人墙,不大一会功夫,整个广场就被这些老人组成的人墙给堵了起来。
广场上渐渐的安静了下来。而在场的一些年轻人在十几位愤怒的司机和司助的吆喝下,也大多拿起了司机们提供的棍棒,开始一步步的在人群中搜索了起来。
与此同时,接到了报警的当地警察也正在警笛尖利的鸣叫声中迅速的接近广场。
而此刻的方羽,则在心里暗暗佩服的同时,也催动着他已罩住整个广场的灵神,仔细搜寻着窃贼的痕迹。
就在第一个老人的哭喊刚开始的瞬间,他就已经开始了搜寻的工作,之所以在察觉到了那十来个窃贼的踪迹后还未曾动手,却是因为他发现,几乎在自己催动灵神探询的瞬间,人群中也同样有至少三股足以让他眼前一亮的神意也笼住了整个广场。
这让他倍感惊讶,因为今天,就在这小小的广场上,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内,他竟已发现了至少四个修为水准不在老蔫之下的大方家,其中之前那个未曾直接接触的年迈老道,水准更是距离刚跟自己分手不久的阴神宗宗主紫薇相差也最多只有一线。
这小小的榆城究竟因为什么,能汇聚这么多的大方家?更何况,刚刚发现的这三股神意还明显带着巫门的印记。
莫非是为了白云山上白云观的这次法会?那岂不是……
或者也许是为了这奇怪的大雷劫而来?
就因为这些发现和这让他心里顿时难安的推测,他在神意锁定了那些窃贼的同时,并没有再有任何的举动。
可能是在他发现那三股神意的同时,那三个人也同样察觉了他和其它另两人的存在,所以在前后都锁定了那些窃贼之后,都没有再进一步的动作。
可是他们都没想到,就是他们几个人之间的这种停顿和广场上众老人的协作,致使被逼到了绝路上的窃贼们都慌了神,在其中几个相对凶暴一些的歹徒蛊惑下,他们竟开始了更暴虐的行动!
“他妈的都别动,谁动我就捅了这几个老不死的!”
一个狼嚎似的声音忽然在安静了许多的广场中心猛然响起,紧跟着,又有数个地方也同样响起了类似的声音。
伴随着这些凶暴的杂音,许多老人的惊呼和夹杂其间的尖叫声也同时响起,广场上顿时又乱成了一团。
“都给我住嘴,快让道,不然我就捅了这几个老不死的。啊!”再度响起的凶暴声音刚压下众人的骚乱,却又在一连串接连响起的哀嚎声中成了中箭的哀猿。
几乎是同一时间的,人群中接二连三的倒下了十六个五官渗血,拿着棍棒匕首的手臂爆裂成漫天血雾的凶徒。
凄惨的嚎叫和猛然炸开的血雾让凶徒周围的众人都在各种尖叫出口的同时,猛地的往四面慌乱的逃去。
狂奔乱跑的人群让整个广场成了一锅乱翻腾着的粥,无数人的尖叫和痛呼响成了一片,眼瞅着,广场上将再度上演出一场更加难以控制的惨剧。
就在这时,一声清脆的枪响和阴雨的天际猛然炸响的两记惊雷君临广场,震得乱成了一团的众人都是一呆,就在这时,再度清晰了起来的警笛声中,传来了被话筒扩大了无数倍的一个粗豪声音:“大家不要乱,不要慌,我们警方已经包围了这里……”
人群渐渐安静了下来,但是还有很多人,都还纳闷的望着阴雨绵绵的天际,寻找着那一前一后两道突如其来的惊雷痕迹。
“好辣的手法!”
带着一点点的概叹,方羽在警方到场的第一时间离开了广场,几乎与他同时离开的,还有三道淡淡的,几乎超出了常人视觉极限的虚影。
四个方向,四个不同寻常的人。
其中,一个人出手惩戒了凶徒,另两个一前一后施展了雷法中的玄阴雷,而方羽则只是小小的刺激了一下某位警官的神经,促使他在第一时间果断的朝天鸣枪,吸引众人的注意。
可是等方羽找了个干净的小旅馆安顿下来后,街面上的传言却让他有了哭笑不得感觉。或许是白云山上那座白云观在此地境内的时间太过久远的关系,刚刚在广场上突然发生的那一幕稍稍有些怪异的事件,竟被众人都归功于白云观真武大帝的神迹。
而此地的警方也可能是已习惯了类似奇怪事件的发生,似乎也未对这种传言做太多的限制和解释。
越传越神奇,越传越离谱的各版本流言以匪夷所思的速度往四面八方轰传,等到天色将晚的时候,涌入榆城的各方信徒就已多的让方羽见了,都觉得有些暗暗心惊。
夜色将整个榆城笼住的同时,榆城通往甲城,也就是白云观所在地的那条路上,逆着滚滚的人流和车马,来了一辆白色的小面包车。
被重纱严严实实的遮挡住车窗的车箱内,六个中年道人有些紧张的挤坐在后两排,而前面能坐两人的位置上,却盘膝坐着一位白发苍苍的年迈老道,老道的身边,七把连鞘的宝剑被放在空着的位置上,不时随着车身的晃动发出轻轻的碰撞。沉闷的声音,散发出一股无形的肃杀之气,让整个车厢内原本就很压抑的气氛显得更加的紧张。
车进榆林城的时候,方羽刚关灯上了旅馆的床盘膝坐下。
而此时,绵延不绝下了一整天的秋雨也变得更加细密和凄冷。
白天那个人头涌动的广场上,此刻也依然有格外虔诚的信徒在流连。
夜色笼罩下的雨夜里,那股子令人不安的气息也变得越发的浓烈了。

cross166 发表于 2006-12-3 20:57:48

第三章
黑暗中,盘膝而坐的方羽头顶尺半的虚空处,青色的漩涡就像个无底的深渊,源源不绝的将所有的声息和气劲全都给吞噬了进去。

青朦朦略显诡异的房间,闭目而坐的方羽就像是个泥塑的雕像,周身上下看不出一点呼吸起伏的痕迹。只有他脸上平和而又安详的神色,预示着一丝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自然。

时尽子夜时分,房间内这种极度的静谧被他头顶的那青色漩涡德猛烈波动而敲碎,随着这突如其来的波动,青色的光华也同时大盛,青朦朦一片的波光中,漩涡深处也隐约响起了类似兽嚎的咆哮,凄厉而又威猛。

就在这隐约响起的兽吼中,雕塑一般的方羽也睁开了双眼。黑宝石一般纯净清澈的双眸中,深邃至无穷无尽的至深处,一抹宛若实质的精芒电闪而过,随即,就在房间内顿时一暗的霎那,他的人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午夜的榆城在连绵秋雨中安静的像是一座死城,夜雨笼罩下,在半空中一掠而过的方羽除了看到零星昏黄的路灯之外,近乎穿越了全城的他竟没看到其它多于灯火。
可是就在这表相的静寂之下,远处那穿过了沉沉夜幕迎面而来的奇异气息,却也显得越发强烈和杂乱。
这是一种类似只会在另一个层面串穿行的混乱而又强烈的波动和气息。原本,这种对常人而言,根本无存察觉得气息和波动并不足以让方羽在雨夜狂奔,可是这次,他在洪荒玺强烈的反应和灵神里一丝奇异的感应下,几乎在发觉的同时,就选择了要去正面接触。
数月前,在藏区,他就曾感应到过类似的气息,但是很不巧,在一些不容忽视的干扰下,他失去了一探究竟的机会。
但是今天,在已从躲在绵绵阴雨之后的大雷劫那奇特而又诡秘的气息中隐约有所察觉的现在,洪荒玺特异的反应,以及灵神的感应中似曾相识的那种奇异,都让他立刻做出了反应。
古老的传说中,很多人都隐约听过洪荒玺是总镇天下妖灵的奇宝。但是从有这个传说以来,从古到今却几乎没人知道,伴随着这件奇宝的,还有个像是宿命的规律。
洪荒现世,妖灵魔行。
这八个字是方羽在得到洪荒玺后初次用灵神探询时,第一时间就响在在了他识海中的一句奇异吟唱。
紧接着,就是一连串似乎比当初在草原上的那个存在,强加给他的那些古老画面还要蛮荒和古老的一幅幅画面和匪夷所思的各类声响。
如果说,在草原上的那个存在给他看的还能算是那片大地上远古的历史画卷的话,那当时洪荒玺带给他的,则是揉合了所有他已知的那些最为久远的神话传说,再加上所有可怖的未知,组合成的神奇而又充满了原始和兽性的瑰丽画卷。
记得当时悍然令他胆寒,让灵神电闪而退的主因,就在他在那一连串奇异而又可怖的画面中,竟没有看到任何人类,或是应该说是看上去是像人类一样的存在。
那些画面,记录的完全是一些强大到令他偶入的灵神都要流汗不已得非人存在。普通意义上怪物,似乎都不足以形容那里面那些非人生物的可怖和强悍。
也就是那次令他冷汗的退缩,让他证实了无意间所得的东西竟是传说中最为神秘的洪荒玺,也同样是那次退缩,促使他在之后的数月内,将所有的精力和心神都集中到了洪荒玺上,最终促成了他的藏域之行。
长达数月的藏域之行在让他又经历了一次次匪夷所思遭遇的同时,也让他对洪荒玺有了相当的了解和认识,最终也让他把洪荒玺给初步熔炼成功。
但是,洪荒玺本身还未被他完全参透的隐秘和在藏域中,接触过的那些大德高僧以及苦行修士们每每提起,便会色变的那句警示,却还是在他心里刻出了深深的烙印。
尽管因为各自宗派有别的关系,致使那些高僧大德以及苦行者们提起那个警示时,语言和说法上会有所不同,但其实质的意思,归纳起来都只是一个,就是曾轰响在方羽识海中的那句话:“洪荒现世,妖灵魔行!”
当初那些人都还曾用各种办法想让方羽放弃熔炼洪荒玺,但是在遭遇了方羽强硬抵制的他们却那里知道,方羽自己也是心里有苦道不出。
洪荒玺在被他用灵神偶探的那时起,就已成了他自出道以来的一个最大考验,要么熔炼掉它,要么被它给熔炼掉,此外别无选择。
方羽从得到天心灯后,在天心灯内蕴藏的道门最纯粹的庞大气劲和众多法门锤炼下,尽管心性已平和纯厚到了远超常人理解的地步,但却还未真的修炼到传说佛陀以身饲虎那般伟大的地步。
再说了,天心灯带给他的是这世间最为纯正的道门精髓,而道门,素来就是以我命在我而著称的久远流派,烙印在道门清净无为背后的那种顽强和执着,则恰恰可能就是所有这些流传了数千年的大流派中,最为强硬和绵长的。
所以,面对着洪荒玺带来的挑战和藏域那些高人们的劝阻,方羽不可能选择低下他的头。
而现在,在他已基本将洪荒玺完全熔炼成功的眼下,能在这相对偏远的苦寒之地,发现似乎有东西能让他有机会一窥洪荒玺存在的真正价值和秘密,又怎能不霍然心动呢?
更何况,就在这股突然出现强烈而又混乱的波动中占了绝大部分的,则是几乎将那一抹奇异气息给掩盖掉的道门术法和巫门神通激烈交锋的狂猛信息,在这小小的榆林,在这令方羽倍觉警惕的特殊时刻,这三类奇特的信息交汇到一起,又怎能让他不更加警醒呢?
空间的距离在他全力施展下,几乎是在眨眼间就已成了过去的问题。
城西十五里外的那一片起伏不定的丘陵中一个低洼处,散发着奇异光芒的几道凌厉剑气在漫漫雨夜中,以一个奇特的组合将绵延不绝的雨丝摧成了一个五丈方圆的球形护幕,在四周漆黑的夜色映衬下,无数闪耀着七彩光芒的细小水珠就像自天而降的瑰丽瀑布,在洼地上形成了一个流光溢彩的硕大光球。
光球中,七个神色冷肃,仗剑如山般稳立的青袍道人宝像庄严,浑身上下隐隐有无形的气旋在不停的盘旋绕动,七支以不同的姿势划出的宝剑上,在奇异的光华和朦朦的剑气直冲数丈之外的同时,还隐隐有龙吟虎啸般的奇异轻鸣声不时传出,这更令宝剑周围有些扭曲和变形的空间平添了几分不测的凶险。
剑气形成的球形雨幕三丈,漫天秋雨笼罩的暗夜中,只傲然肃立着一个似乎比这漆黑幽冷的雨夜还要漆黑和幽冷上几分的人影。
和面前璀璨绚丽的球形护幕和包厢其间那七位宝像庄严到有些紧张的道人不同,这漆黑而又幽冷的人影就那么静静的站在那里,就在漫天而落的雨丝刻画出的那个人形轮廓里,周围没有一点的光,也不见落下的雨丝有丝毫反弹的样子,就那么几乎是贴着那幽冷而漆黑的人形轮廓,无声无息的消失在漆黑的夜色里。
那是一种用语言无法形容出来的诡异和神秘的景象。但是却清晰的出现在了方羽的眼前。
无声无息的,就像从开始就已站在十丈外的那片雨夜里一般,方羽修长的身影出现在了洼地的边缘边沿。
凄冷的秋夜中,冰冷的雨丝继续不停的落下,而负手而立的方羽首位,不停落下的雨丝继续毫无停滞的继续下落,就像存在于那里的方羽,是个虚幻的影子。
“白云七子,这一记阴风抽滋味如何?嘿嘿,要战要和快放个屁出来,本座没时间和你们在这里穷蘑菇。”
就在方羽刚刚现身的同时,不远处的那个诡异人影处,一把柔和中带着点慵懒味道的声音撕裂了簌簌的落雨声。
“阁下究竟是巫门那一宗的高人?贫道等拦路并无恶意,为何见面就用恶毒的阴风抽偷袭?今天若不给贫道还个公道出来,哪怕你是巫门五宗里某宗的宗主,七子也绝不会缩头袖手。”
流光异彩的光幕中,居中而立的那位花甲老道接了话,可他说话的时候,整个光球却不曾有丝毫的抖动。
“哈哈,无知的蠢材,难道你们眼中只有那尸居余气的所谓五宗么?既然不肯滚蛋,那就尝尝本座的幽风炼魂十八拍,看看能否让你们留下命来猜猜本座是那位仙佛,嘿嘿!”
随着这一声余音中带着莫测寒意的冷笑,一连十八股漆黑的雾气就像十八条来自九幽的黑蟒,带着无数鬼哭狼嚎的阴冷怪音直扑光幕。
转瞬的功夫,就已整个将刚刚还流光异彩的光幕吞噬进了那片盘旋、激荡,却又紧缩不散,在呼吸之间就已笼罩了整个洼地的黑雾之中。

cross166 发表于 2006-12-3 20:58:18

第四章
比暗夜还要漆黑几分的黑雾中,此时劲气激荡,怪音阵阵,不时有剧烈的气爆声和气鸣声急促响起,各种各样奇异的流光就若一闪而逝的飞星虹影,夹杂在一片鬼哭狼嚎的凄厉声响中明灭不停。

浓缩成一团的黑雾在不停的翻腾、膨胀、盘旋和收敛,始终笼罩着那片洼地和洼地中央的那个已看不到了光球,间或穿雾而出的横空剑气尽管凌厉依旧,却始终无法真的驱散这片阴森的黑雾。

洼地上气温下降的速度有些骇人,而翻腾盘旋的黑雾周围,四散激射的漫天雨丝则更像是被狂风卷着激射而出的砂石,在半空中就已带着尖锐的呼啸声向洼地的四周激扬、逬射,势若怒箭,在洼地边沿泥泞的山体上造成了连片噗噗噗的声响。

方羽圆睁着精光暴射的虎目,心里清楚,自己怕是闲看不下去了。在双方激烈交锋的劲气激荡下,密集的雨箭攒射的范围同样也包括着他立身的这一小块区域。再说,他也不能眼看着黑雾中逐渐有些衰弱了的剑气真的被这片阴森而又诡异的黑雾给吞没。

他的这种不忍,跟激斗双方的出身、谁对谁错都没有丝毫的关系。之所以准备插手,只是不忍袖手目睹一场无谓的纷争,导致即将出现的惨烈后果而已。
就在他暗叹了一声准备出手之际,另一边漆黑的夜雨遮掩中,却抢先响了一声幽幽的叹息:“唉,笨蛋陈,没想到几日不见,你居然能做到唾面自干,连人家当面小瞧你宗门都能忍得住,那过几天岂不是真的要学王八,整天缩着头脚准备悄悄混他个百十年?”
这是一把宏亮的有些过分了的叹息,尽管语调中已充分体现出了叹息的那种幽深和转折,却依然震的整个洼地四周的空气中都回荡起了嗡嗡的回音。
就连笼罩着洼地的那片硕大黑雾,都在这突如其来的声音突显的同时,都更加的激荡和不稳了起来。
方羽闻声一愣,刚被面前激烈的交锋吸引的他还真没注意到对面的雨夜中也有人在旁观。听上去,似乎还不止说话的这一人。
“奇怪,这小小的榆城眼下还真是藏龙卧虎啊,方羽你可要谨慎些了。”方羽在暗自警惕的同时,好奇心也越发的盛起。
不管如何,能在这么近的距离内避开他灵神感应的人物,就绝对不是什么一般的人物。既然对方也在此时选择了出声,那就证明人家的眼力至少也不比自己差,很可能对方也和自己一样,将那片黑雾中的情形掌握的一清二楚。
而这样的人物,一出现又是两个。再加上面前激斗的双方这些人……
就在方羽决定继续留在这里等待后续发展的短短几息的功夫,曾引得他和洪荒玺大气反应的那缕奇异气息,却像是受了惊吓得兔子一般,正在以飞快的速度消散和远去。
但是眼下,就和当初在藏域一样,眼前发生的这场意外的纷争却有足够的理由留住方羽的身心。只是这次,他并不觉得惋惜,因为识海中瞬间滚过的那一丝灵觉,清晰的告诉他,那东西跑不远,它终究还会在附近出现。
因为雨幕后阴沉沉的天宇中,那神秘而又诡异的大雷劫依然盘踞不散的气息,也从另一个方面,证明着方羽的推断。
就在方羽暗中心念急转的同时,另一把猛听起来颇似果决干脆,事实上却飘忽不定,幽冷绵长的声音又在斜对面的雨夜中响起:“呸!老火爆,忍不住想揍人就动手,别找借口。这幽冥堂的无知小辈刚才又不是光骂了我阴宗,我干吗要抢着先揍人?咦,不过你能忍到现在,倒真是出乎我预料。嗯,不过想想真令人气恼哇,咱们两个老不死竟被一个小辈当面侮辱…,”
“哈哈,可笑,真可笑啊,没想到曾经威名赫赫的阴阳宗两位宗主,竟会任由一个后辈晚进当面羞辱宗门,怪不得巫门凋零成如今这般模样了,真是…,唉!”
几乎出乎在场所有人预料的,另一个晴朗中微带讥讽的浑厚声音又从另一端的夜雨中猛然插入,悍然打断了幽冷声音的愤慨。
但是这突如其来的声音中所含的那份针对和嘲讽,却让所有人都清楚,来人也不是什么善茬,否则也不会在明知是巫门阴阳宗两位宗主当面的现在,还出言嘲笑和戏弄,当然,他言语中那明显得挑唆痕迹,也没有丝毫的掩饰。
“臭嘴!”
几乎就在他话音落地的同时,最先开口的那个宏亮声音响起的地方就再度响起了一声怒喝,随着这声怒喝,一股夹杂着大团雨滴的狂风就像飓风一般的卷过洼地,一头扎进了那团此刻已收敛了许多的黑色雾气之中。
“蓬!”
一声连大地都要开始颤抖的巨响声里,原本浓缩成了一团的黑色雾气猛然炸开,随着裹在利啸声里四面迸射飞溅的水滴和雾气,六条人影也像是被数只无形的大手猛然抛飞的麻袋一般,在惊呼声里手舞足蹈的飞上了半空。
而劲气激荡四射的泥泞地面上,三道人影也正在踉跄而退。其中浑身道袍破碎、湿透,髻发凌乱的花甲老道退的最远,几乎一直后退了三丈左右,才晃动着手中的断剑,在身躯不自然的晃动摇摆中勉强站稳了身躯。
而之前那个阴冷漆黑的人影,则在泥泞湿滑的地面上,就像滑行一般的退出了两丈的距离,这才在一脸的苍白和愤怒表情中停住了后退。
只有最中间的那个矮小人影,在两面的狂暴劲气和剑气的侵袭下,挥动着只剩了半截袖子的两条胳膊,在呼啸激荡的气劲激荡中连退了五步,就已重新站稳了身躯。
可是此刻,方羽却顾不上细看这洼地中新出来的人究竟是何等的模样,因为此时,他的目光早已在确定洼地中诸人平安无事的瞬间,就已落向了另一边雨夜中的那番更为隐秘和凶险的拼斗。
和刚才洼地中央那几乎完全摈弃了技巧类法门,而纯粹以性命交修的深厚修为硬来不同,这一边的夜雨中,几乎与洼地中的硬来同时发生的拼斗,则充满了令人眼花两乱的诡秘和阴柔。
漆黑的暗夜秋雨中,裹在两股阴风中的两个声音就像嬉戏于这无边暗夜的精灵,在人目光无法追逐的电闪告诉里,忽东忽西的回荡在这片不大不小的丘陵紧五六十丈方圆的空间里,除了最初的一记沉闷交锋声和闷哼声,方羽就再也没看到或是听到双方有过任何的接触。四面散开的锐敏灵神,所能感应到的,就只是双方在不停变换和催动着各类遁术的追逐和斗口。
“臭嘴的小辈,刚才的滋味如何?我看你还能支撑多久。”
“老阴神,你这不要脸的老朽,妄为前辈,竟会无耻的偷袭一个无关的后辈,真不要脸,想追上我?跑死你个老头,来追啊,哈哈!”
就在两股电闪一般飞射,忽隐忽现的阴风带动的空气颤动中,飘忽而断续的两种声音却依旧清晰的传入在场所有人的耳中。
这混乱而又有些诡秘的情景,也让刚刚自洼地中那场硬拼立回来神来的诸人全都变成了无声的看客。
因为他们都明白,在如今这个时代,能这般近距离的看到两个修为至如此境地的方家比拼遁法,绝对是可遇不可求的一桩美事。
就连以方羽的见识和修为,也都被眼前的丘陵上两人之间层出不穷的遁术表演引起了足够的兴趣,因为他发现,被追逐的那个自称是后辈的人现在施展的遁法,他也没有见过或是听说过。
即不是常见的五行遁,也不是相对少见的禹遁或是九宫遁,就带着那么一抹时隐时现的淡黄色光芒,那团阴风在几十丈的空间里不管是隐还是现,都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飘逸和洒脱,竟能在后面那被称为老阴神的人连变了七种不同类型的遁术追逐下,还能保持转折上的自如和空间上的距离。
“笨蛋陈,你到底行不行?不行就放手,行就别玩了。免得让人家继续看笑话!”
就在这时,洼地的中央,那个裸着两半截胳膊的老火爆宏亮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
方羽微微一笑,从站立的地方往前轻轻挪动了一步,含笑遥遥向他望来的老火爆抱了一揖。
很显然,方羽的这一步和随之而来的这一揖和之前无数次的见礼一样,也同样让洼地中的众人都齐齐的愣了一愣。
而那个裸着两半截胳膊的矮小身影,也就是之前被称作老火爆的老人,此时也在一愣的同时,遥遥回了一个标准的巫门见面礼过来。不过他脸上的惊讶和戒意却也未曾有丝毫的收敛。
就在方羽挪出这一步的瞬间,隐现电射在丘陵之间的两股阴风中也隐约传来了一声惊咦和随之而来的淡淡笑声:“嘿嘿,独行鬼的那点小伎俩竟被你掌握了七成,着实不易了,不过要想凭这点本事来师伯们眼前卖弄,还不够份量。”
就在这笑声响起的同时,原本一直追在前面那团阴风之后数丈隐现的这团阴风忽然再度消失,再出现时,已准确的出现在游转折出了十丈开外的那股淡黄色阴风的落点,随着声音落地,电射的阴风霍然散去,显出了个高瘦的老人和他手里提着的一个瘦削青年的身形。

cross166 发表于 2006-12-3 20:58:42

第五章
“巫门阴阳宗阴宗宗主陈大江,阳宗宗主金长河见过方家,不知当面是那一宗的俊彦?”

就在这高瘦的老人显出身形的同时,他精光闪烁的那双眸子就已落在了方羽的身上。而洼地中,那老火爆此刻也再次和他一样,肃容向方羽见礼,开口自报家门和盘询。

“小镇方羽,一个无门无派游走四方的闲人,见过两位宗主!”

方羽也同样再次正色回礼之后,微一停顿,又向洼地中同样向他行着注目礼那七位形容有些狼狈的道人和黑衣人也见了一礼:“方羽见过各位!”

“白云观白云七子见过方施主,七巧阁的两位前辈和清风师弟曾提起过施主。”
洼地中,原本形容狼狈神色惨淡的白云七子之首,那位年迈的老道稽首的同时,也明显的精神一振,原来面前这意态洒脱的少年竟就是几位嘉宾口中反复提起过的闲人方羽!这下,总算可以喘口气了。
“巫门幽冥堂、栾世杰。”
同样身在洼地中的中年黑衣人却面色阴沉,甚为桀骜的随手回了一礼,连目光都没向方羽这边斜一下,只管狠狠的窥视着身边的阳宗宗主金长河,显然心里还有些不服气。
“难怪自阴小鬼归山后幽冥堂会沦落成三流的小宗,原来宗门竟是交给了你这不知死活的小辈。看什么看,不服气么?当年就算是阴小鬼见了本宗,也要尊称一声师叔,你还在这瞪眼,莫非是想让本宗替你师父教训教训你这个不知死活的蠢材?”
阳宗宗主金长河将这些都看在眼里,此时也忍不住将火发了出来。因为和此刻冷眼旁观的阴宗宗主陈大江不同,他早年跟这幽冥堂的前堂主颇有些渊源,所以才会在黑衣人动手施展出幽冥堂独门迷术炼魂十八拍之后,不忍这狂妄无知的家伙因一时冲动而闯下大祸,所以这才开口和现身。
现在一看这家伙在明显弱势的情况下还这么不逊,不免就动了真怒。
说话的同时,他顺手拍出的一掌已到了栾世杰的胸前。
黑衣人栾世杰早有防备,也同样一掌全力的推出。
眨眼间,两人的双掌交击到了一起。
非常奇怪的是,竟没有丝毫的声响传出,而双掌交击的瞬间,黑衣人栾世杰的身躯就以一个怪异的姿势从金长河的头顶上摔飞了出去。
但是以方羽的眼力,还是看出金长河在双掌交击的瞬间,还是留了几分情面,并没将力道完全吐实,可即便是这样,半空中就吐出了一口污血的栾世杰还是在落地后又踉跄退出去好几步,这才在神色大变中站稳了脚跟。
不过一等脚跟站稳,他便以巫门中参见师门长辈的大礼恭恭敬敬的就在泥地上拜了下去:“世杰该死,不知道师叔祖当面,还请师叔祖责罚!”
刚才那同出一脉,但修为更是深厚到远出他意外的一掌,彻底的将他打醒了。原来他口中尸居余气的五宗之一,阴阳宗阳宗宗主竟还是他师门的长辈……
以巫门相对严苛的法统和规矩,即便是狂妄如他,也不敢有丝毫的轻视。要知道,刚才那样的情形,说严重点以可算是已沾到欺师灭祖这一条重罪的范畴了。
金长河瞪着跪伏在地的栾世杰,面色变了数变,这才在长叹声里重新开了口:“不知者不罪,起来吧。唉,我本以为阴小鬼突然辞世后,幽冥堂已断了内里的传承,没想到竟还留了你这一脉,不过你可知道,这些年幽冥堂门下利用术法神通,在俗世间招摇撞骗的那些勾当?你这个堂主是怎么当的?”
说到后来,他的神色又趋于严厉,眉眼间更是一片怒意。这模样,倒让本想提醒他还有方羽他们这些人在场的阴宗宗主陈大江不好再示意了。
“世杰自师尊临终时得掌宗堂之后,这十多年间一直都在闭关苦修,数日前才刚刚出关……”
“还要狡辩?”
“世杰不敢,回头我会尽快整顿堂务!”
“嗯,这样才对,起来说话吧。”金长河的脸色这才恢复了一些。上前伸手将栾世杰拉起后,又问道:“世杰,为何会在这里忽然和白云观的这些人动上手?我听之前你们的交谈,好像他们并没什么恶意啊。”
“师叔祖不知,世杰前两天路过这里的时候,在离白云观百多里外的一座无名小道观附近发现了很浓的妖气,可是等我追过去细查的时候,却又消失的无影无踪,找不到丝毫的痕迹。
随后我又留在那里搜索了两天,结果还是一无所得,可没想到我今天来到这里后,又在子夜行功时感应到了一缕很淡的妖气。
谁知道我一路追到这里,他们几个就又出来碍手碍脚的捣乱。前两天我在那所小道观附近搜索的时候,他们几个就曾追踪过我。当时我也顾忌着道巫之间的平静,所以没惊动他们就悄悄的退走了,没想到这次他们又来捣乱。难道真以为我巫门中人怕了他们不成?我也是一时忍不下这口气,所以就动起手来了。”
“妖气?”
几乎是同一时间的,所有听到他话的人都露出了关注的神色。只是程度有些稍稍的不同。
白云七子的反应最为明显,在惊讶和不信的同时,七子之首的那位老道也开了口:“栾施主,饭可以乱吃,可话不能乱讲。你知道之前曾被你多次进出骚扰的那所小道观里住着什么人么?那里怎么可能会有妖气?真是……”
轻轻的摇着头,这位老道和他身后那六位中年道人的脸上都充满了不信和淡淡的不以为然。
“那里住着什么人?总不会是名传八百里秦川的那位小神医吧?”这时,一直被阴宗宗主陈大江提在手里的那位瘦削青年却使劲抬头,开口插了进来。
“小神医?”
“方羽和阴阳宗的两位宗主以及栾世杰一样,都被这忽然开口的年轻人和他口中的这个小神医给吸引住了。
“这位施主说的不错,正是那位小神医的栖身之所。”
老道欣然接口后,又盯着已被阴宗宗主陈大江放了的瘦削年轻人问道:“看施主刚才施展的遁法和见闻的广博,莫非是空门内独行前辈的嫡传?”
这中等身高,却一身瘦削到似乎只剩下排骨的少年转动着脸上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薄薄的唇角上露出了自得笑意:“道长法眼不差,本人袁华正是家师在空门中的唯一弟子。”
这边刚还在跟老道说话,下一瞬间他已将头转向了身后的陈大江:“陈前辈,就算晚辈无知冒犯,你也不用使这么大劲啊,刚才都弄得我差点喘不上气了,真是的。”
嘴里尽管嘟囔着,可身体却在一丝不苟的行着他们那一行面见长辈的大礼。
陈大江含笑不语,并不接他的话。因为他知道,有什么样的师父就会教出什么样的徒弟,那个独行老鬼就是有名的罗唆和爱烦人,若是一接口,怕就要被他给烦个没完没了了。
刚才他也是从袁华最后施展出的空门独有的暗华遁后,才真正认出是独行老鬼门下的,否则也不会逗他逗了那么久。
袁华见陈大江不接话,便知道面对这些熟知师父秉性的老家伙们,自己无法再耍出什么把戏,所以在之后给金长河以及孪世杰和老道们见礼的时候,并没再多废话。
因为此刻,在他心里,已将注意力集中到了方羽的身上。可是方羽,也早已从他滴溜溜乱转的目光中,发觉了他的心思,当然,也从陈大江他们的应对中,猜到了些东西,所以在他将身体转向自己的时候,就提高了警惕。
说实话,这个所谓的空门,方羽只能大概的从名字上,猜测出可能和以前传奇小说中的提到的空空门,也就是飞贼这一行有关,可是他还真不知道修行圈内,也真有这样的宗派,而且看起来人缘和实力都不坏。
这让他小小的惊讶了一下,当然也引起了他足够的好奇。
“你就是天心灯本代的得主方羽?见面不如闻名嘛,不过这身修为倒是满令人服气,受得起我袁华这一礼!”
笑嘻嘻的盯着方羽的脸色,他也很认真的施下了和面对陈大江跟金长河时,一摸一样的大礼。
方羽一听到天心灯三个字就知道这家伙在给自己使坏,不过人家的礼数却也行的足够隆重,在心里微一踌躇的瞬间,便在胸腹间忽然荡起的一股淡淡豪气中,不避不让的坦然受了他这一礼。
“好灵通的消息,莫非你刚从太玄那里过来?”
原本看到方羽不避不让的受了自己这一大礼时,袁华心中隐隐有些不悦,他行大礼那是他对天心灯以往传承的崇敬,可不是对方羽本人有什么太大的敬意。他本想着自己客气,方羽怎么着也该回上半礼,却没想到方羽根本就没给他回礼的意思。
不过方羽随后说出的话却让他心里暗暗吃了一惊,张口就直呼太玄宗主的名字,这意谓着什么?
他暗惊之下扭头回顾,却正好看到陈大江正含笑盯着自己的那道含义莫名的目光,顿时心里又是一动,这才算真的老实了下来:“我月前刚去过太玄老宗主那里。”

cross166 发表于 2006-12-3 20:59:11

第六章
“他一切都还好吧?”

“老宗主一切安好。”

“袁华,你说的那个小神医是怎么回事?我怎么没听过这个传闻?看样子两位宗主也不太清楚的样子。”方羽看到目地已经达到,脸上浮起淡淡笑容的同时,也顺势转开了话题。

“那位小神医是秦川地面送给近几年崛起于本地的一位少年郎的尊称。”

没想到此时接口回答的,是已经在一边闲了好一会的七子之首的那位老道。他看到他接口之后,方羽等人并没介意,反倒都把目光投向了自己,所以就又继续说了起来:“据我们的接触和调查,这位数年间在普通百姓当中树立了极好口碑,用超绝的医术免费治好了无数病人少年,很可能是传说中已失传的医家某个隐宗的渡世传人。
可奇怪的是我们一直无法确认他真正的师传,因为根据他自己的说法,他得到医术的过程有些奇怪,倒是颇似有些修行宗派传承的方式。看他以往的经历,也找不到任何的不妥。后来因为随着他被越来越多的人推崇和信任,保护他和他栖身的那所小道观的安危,也就成了我们白云观的一项义务。
所以才会有之前对栾施主的追踪这个误会,至于今晚的阻拦,则只是想问问栾施主为何会深夜施术狂奔而已,没别的意思,因为白天,这座城里发生了一些比较奇怪的事情。当地警方已找到了观里要求解释,观里这才派我们七子过来协助警方调查。
至于栾施主所谓的妖气,贫道几人今晚并没有丝毫的感应。同时也对在那所道观附近发现妖气也难以置信。因为当年,是后山的两位前辈亲自去见那位小神医的,他那边根本不可能有问题。冒昧问一句,不知道今夜间,两位宗主和方施主可曾感应到这里有妖气?”
“妖气我们都没发觉,不过……”听完老道的话,巫门阴阳宗的两位宗主对视了一眼,开口说话的陈大江到了后来,却看着方羽,神态有点犹豫。
“两位宗主也察觉到了?不错,应该就是传说的那个了。而且,很可能就是为栾堂主所说的那东西而起的。”
“什么?”
此时就连两位宗主的脸色,都有些变了。
“方施主,你的意思是?”
七子也全都变了脸色,尽管以他们的修为和水准,还不能完全了解方羽所说的这些,可是能让两位巫门大宗的宗主变色的妖物,绝对不是他们可以等闲视之的。
“嗯,这方圆数百里的地面内,可能有成了气候的妖物要应天劫。两位宗主以及一些有心人可能就是因此而来的……”
方羽轻皱着眉,说话的同时又忍不住向漆黑的天宇望了一眼。
漆黑的天宇中,秋雨依然在连绵不断的落下,而深邃的黑暗处,大雷劫那奇异而又诡秘的气息也依然继续的酝酿,不曾有丝毫的停顿。
“妖物?应天劫?”
白云七子在脸色再度巨变得同时,也失去了再在这里继续逗留下去的兴趣,相互做了个示意之后,七子之首的老道又施了一礼下去:“方施主,两位宗主和两位,事关重大,贫道等人不敢怠慢,现在就要回去观里报讯,还请恕我等失礼。”
“道长观里现在怕也有所准备了,不过为了稳妥期间,道长请吧!”方羽游目一顾,发现巫门的众人神色都有些淡漠,所以只好在暗叹中,独自上前一步答话。
“方施主,若日后来白云观,贫道等将倒履相迎。告辞!”
深深又是一礼后,白云七子在夜色中匆匆远去。
“栾堂主可是午间在城里施了辣手的那位?”
目送七位道人在夜雨中渐渐消失不见,方羽收回来的目光就落到了黑衣人栾世杰的身上。
这位同样是方羽从没听说过的巫门中一支小宗的宗主是位四十上下的中年人,中等身材,除了脸色有些苍白和双眼的目光有些阴鸷之外,看上去和常人并没有太多的不同。
“不错,正是栾某小小惩戒了一下那群混蛋。哦?那两道雷里有你放的一道?”
栾世杰并没有丝毫的躲闪,当即就承认了中午是他在广场下的辣手。同时方羽的询问,也让他猜方羽是事后放雷的人之一。
方羽一听笑了,知道他或许在感应上有敏锐或是擅长的一面,但实际的修为,还差了面前的这两位老宗主一段颇长的距离。
“呵呵,方羽不敢掠美,那两道雷应该是两位宗主的杰作吧?”
“咦?难道那声枪响……”
也直到这时,两位一直在默默注意这方羽的宗主才算是完全反应了过来。原本,他们心里只有有些不信,因为在那么多人混乱的情况下,要精确的促使一个意志坚定的警官做出那么快的反应,就算是换了他们,也会颇觉得吃力。
不过现在既然知道那人就是这个所谓的闲人方羽,那就毫不稀奇了,不过同样,这次偶遇也让他们对方羽这个人的好奇也越发的浓重了起来。
“呵呵,事急妄为,让两位宗主见笑了。”方羽笑笑,开口打断了金长河的询问。
他们在这边说的热闹,可是这一会却把空门的袁华给憋了半死。
他个性和他师父一样,平生酷爱探奇搜秘,也爱四处结交各类奇人,更爱热闹和说话。可是今天在这里站着说话的,不是他师父的好友,就是像方羽这样,身份背景令他颇多忌惮的人物,想插嘴又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一时间还真把他给急的抓耳挠腮的晃个不停。
他的这些小动作方羽他们自然全都看在眼里,就是没人去理他。到最后他是在是憋不住了,这才做出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插嘴道:“几位前辈,眼下这荒郊野岭的好像也没啥热闹可看了,再说天还下着雨,我看我们不如一起回去找个地方慢慢再聊?”
“两位前辈?”此时的方羽自然是无可无不可,所以便含笑问两位宗主的意思。
“回去也好,正好我们还有个小消息要告诉小友呢。”两位宗主相视一笑,便决定回去再继续聊。
“有个小消息要告诉我?”
方羽不明就里,但还是带着心头的这点疑惑,也转身回了城。
回到榆城后,大伙在袁华的再三邀请下去了他落脚的地方,一个位于当地居民区内的普通民宅。居然还是个小小的四合院,更令方羽觉得惊讶的是,这四合院内竟是袁华一个人在住。
经过了下午和傍晚时分的人潮和拥挤,方羽早已清楚近一两天的榆城内,一个外地人要想找到一个落脚的地方是多么的不易。就连方羽登记的那间小旅馆里,都数次有人找上门来,希望能以代他付全额房费的代价,得到他房间内的另一张床铺。
只可惜方羽因为感应到情况特殊,再加上还准备晚上有所活动,所以都被他婉拒掉了。其实要是在平时,他可能都会连房子都让出来了。反正对游走天下的他来说,晚上睡不睡觉,或是在哪睡,都不是问题。
很多时候,甚至他都宁愿待在外面,静静的独自品尝星空的美丽和夜晚的静谧。
这也是傍晚时分,榆林城内很多人成群结队涌向城郊的一个重要原因。榆城太小,一下子容纳不了涌来的这么多香客和信徒,找不到落脚地的众人只好跑去城郊的乡村中寻找休息的地方。
可是就在这样的时候,袁华一个明显外地口音的外地人,竟能在这里找到这么安静和宽敞的地方落脚,的确让方羽对他有了更多的好奇:“这莫非就是他们空门独有的便利之一?”
因为方羽发现,除了自己之外,其它两位阴阳宗的宗主根本就没觉得奇怪,甚至就连栾世杰,也是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
“或者,这也许就是这些宗派都能拥有的便利?”
就在方羽淡淡的疑惑之中,众人在袁华殷勤的招呼下,都在正屋宽敞的客厅里落座了。
“两位宗主刚才说有个小消息要告诉我,不知是?”一坐下,方羽就将心头淡淡的疑惑驱出了心头,笑着抢先问了起来。
“小友你可记得方榕?”阴阳宗两个宗主又是有些神秘的相识一笑,由相对性急的金长河打开了这个谜团。
“方榕?呵呵,记得啊,原来两位宗主也认得他啊,他现在还好么?挣扎的路上应该能看到点希望了吧?”
方羽一愣,随即便呵呵轻笑了起来。同时也更加的确信了关于洪荒玺的那个宿命般的规律,自己当初遇到他时,不正是初得洪荒玺不久的那会么?当时他身上那诡异的阴寒好浓啊!
“哦?小友近期莫非不在内地?”
方羽的回答反倒引起了两位宗主的困惑,原本,他们都以为方羽会清楚前些日子发生的那些事呢,没想到他竟是一无所知的模样。
“是啊,前些日子有事进了一趟藏域,怎么了?莫非方榕他那里又有什么新变化?”方羽多机灵的人啊,一看就知道事情别有隐情,所以赶忙问了起来。
“这就难怪了。方榕他很好,在最危机的关头融尽了附体天妖的威胁。还接掌了玄武宗中断了两百多年的传承,成了本代玄武宗的宗主。”
“哦?竟有这样的好事?”听金长河说到这里,方羽也不由替那晚吹着令人心碎楚歌的方榕高兴了起来。
本来在他当时的感应和推测中,方榕想要从那阴寒的威胁中挣扎出来,至少还需要两三年的功夫。结果没想到这才数月不见,就以取得了这么好的成绩,实在是很令他欣慰。
“可是之后的变化却不是很妙,不过这一两天他也要来这里,如果小友不着急走的话,具体情况可以当面问他,正好他也还有事要请小友帮忙。唉,这苦命的孩子……”
没想到方羽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完全绽开,一直都很少说话的阴宗宗主陈大江却又给他泼来了一头的冷水。
“不太妙?他这两天也要来这里?来做什么?”方羽又是一愣,随即他的脸色也在心头电闪而过的那个念头刺激下,变得严肃了起来。
“巫门六宗莫非此番都要过来?”
带着心里面最后的一丝侥幸,方羽慢慢问出了这个令他自己都倍感心惊的问题

cross166 发表于 2006-12-3 20:59:34

第七章
方羽是连夜离开榆城的,不过旅馆那边,他并没有退房。

夜幕下,整个天地依然是秋雨笼罩的世界。伴随着阵阵秋寒的,是此刻方羽有些黯淡的心境。

刚才的交流中,阴阳宗的两位宗主对他问题的淡淡回答,让他清晰的听到了心里那一丝最后的侥幸被无情割裂的声响。

“这个方榕!唉……”

即便是已走在寂静的山道上,被雨丝淋湿了衣襟的方羽也还是忍不住又长叹了起来。
其实在听陈大江隐约提起方榕的过往时,方羽就已在心里暗叹了数声。
一方面,他对方榕的遭遇和不得已有深深的理解和同情,同时也对韩家寨韩老的结果有过太多的慨叹和惋惜,可最让他不安的,却是因此而引发在巫门六宗内部的那股隐隐的激愤。
“两百年前,玄武宗被白云观伙同道门数宗连根拔起,我们保持了沉默。之后……,我们也做了最大限度的克制。可是聊城那一夜,就在韩老和方榕用他们的血和泪证明了他们占理之后,山上的那些人连个交代都没有,就那么四散而去了。
占了上风自觉有理的时候就蜂拥而至,落在下风发现亏理后就掉头而走,莫非这道理都该是给他们拿来讲的?还是他们欺定了我巫门无人?
此番六宗齐聚,也不过是想借着他们重新开坛,各派齐至的机会,让方榕以玄武宗断代新宗主的身份来观礼而已,并没有太多其它的意思。
毕竟,玄武宗当年因白云观而灭,此番若是能和它在北方的这一重地一起重光,当是能流传后世的一段佳话!
小友你是背后促成此事的关键之一,就连苍天都要你在这个时候来到这里,不能不说是件玄妙的事啊!”
这番令方羽有口难开的回答,就是在陈大江那淡淡的慨叹声里结束。可那时的方羽心里,却除了叹息之外,只剩下了一团令他哭笑不得地乱麻。
“一时的善意,竟成了重新引燃又一轮道巫之争的导火索?”
“自己又究竟是为何会起意来这里的?难道这冥冥之中真的会有那传说中的天意么?”
“这个方榕!唉……”
再又一次忍不住发出的叹息声里,方羽甩头抛开了缠绕在心头的烦扰,还是决定按照自己的想法将路走下去。
天意不可凭,世事皆人为!
修为越深,方羽就发觉潜伏在心底的这个认知就越清晰。既然这次的事自己碰上了,那就绝对没有侧身袖手的意思。
现在这事的关键人物方榕还没到,自己想再多也是闲的,眼下当务之急,则是先抢时间弄明白大雷劫冲什么妖物而来才是。
风云即将剧烈变化的时节,能少一样意外的因素,事发时就会省一份心力。更何况,这般规模的天劫,往往还有可能累及普通的世人!
孰轻孰重,方羽心里自然有杆秤。
再说能引发这般规模天劫的妖物,肯定不会是个弱小的存在。以方羽的推测,至少也差不多是天妖那个级数的异端。
可是在这西北道门重地的周围,又怎会有这般级数的妖物存在?
就算之前的白云观因世道变迁的缘故沉寂了多年,可应该还是有不少真正的修行者在附近隐居和守护啊,就像之前七子隐约提起的后山二老,那可是能让阴阳宗两位宗主在听到的瞬间都呼吸一紧的人物。
这样的地方,怎么还会有妖物存在?
可奇怪的是,眼下不但有妖物存在,居然还能让它强大到能引发天劫这么严重的程度,这究竟是什么缘故呢?
方羽百思不得其解!所以在向最先感应到妖物的巫门幽冥堂堂主栾世杰请教过详细情况后,他决定连夜上路,自己去探寻个究竟。
也不知道具体是因为什么,在他心里,始终有个隐约的感觉,似乎那名传秦川的小神医和那所无名小道观,跟这妖物有那么一点的关系。
“呀!”
夜雨一直在下,山道上也泥泞无比,边想边走的方羽没小心脚下一个失神,差点被摔了个跟头。
“呵呵!”
一激灵间回神站稳,方羽忽然在夜雨中,有些自嘲的呵呵轻笑了起来。
随即他就在笑声还没落地的空里,凭空消失在了夜色中。
拂晓时分,就在秋雨笼罩下的黯淡天色中,方羽修长的身形出现在了一座小山的山顶。
这是一座在秋雨的洗刷下,依然呈现出一副苍黄颜色的濯濯童山,贫瘠的山坡上,零星只有不足半尺高的半枯野草在秋雨中瑟瑟颤抖,一派苍凉荒芜的景象。
可是让站稳身形的方羽瞠目的,却不是脚下这再也熟悉不过的西北山景,让他愣住的,则是山脚下,填满了整个山谷,又一直延伸到了对面葱绿山道间,由那些花花绿绿的各色帐篷和手推车组成的壮观长龙。
放眼望去,眼前的各色帐篷和推车足有千百之多,就连期间只占了极少部分的大小车辆,都足有数十辆之多,而这些全都密密麻麻的挤在此时还很寂静的山谷里,让猛然看到这些的方羽一时间都回不过神来。
再三打量周围的环境和不远处奔涌的大河那永不停息的脉动之后,方羽这才确定自己并没来错地方。
可他那颗心,却依然被眼前看到的这一幕深深的震撼了。
来之前,他从栾世杰以及袁华的详细介绍中,知道这个小神医栖身的无名道观坐落在一个相对荒僻的小山上,也知道近些年因为小神医声名的远播,导致他落脚的那座小山附近,经常有四面八方赶来的求医者逗留。
同样,方羽也已知道小神医治病不收钱,但会要求受惠者康复之后,在他住的那座小山光秃秃的山坡上种一颗树当酬金。
当时听到这个消息时,方羽还曾暗赞这小神医有古名医的杏林遗风,但并没有去细想经过数年的时光,那山坡上究竟会被栽了多少树。
可是此刻到了跟前,这才发现眼前这帐篷和车马组成的长龙,又何止是山脚下有求医者逗留那么简单?如此的长度和规模,若不排上数天的队,又岂能轮到队伍的前列?
而眼前,已经整个染绿了对面数座山头的那片小树林,又需要治好多少病人,才会有如此多的小树积聚成林?
方羽家也是数代行医,在地方上声名斐然医者世家了,可即便是他,此时此刻,也被眼前看到的这一些给深深震撼了。
短短数年内,一个还不足二十岁的瘦弱少年,究竟是凭着怎样的医术和怎样的付出,才能让这里出现如此这般的场面和奇景?
深深吸了口长气,方羽在抬脚下山之前,就以陷入了一种罕见的佩服和急切之中。此时此刻,他欲一睹小神医风采真容的心,已将其它的所有念头都排斥了个干净。
等方羽一步步缓步来到山下的时候,原本还很安静的山谷里已开始了轻微的骚动。各色的帐篷和推车上乱搭的窝棚内,已有不少蓬头垢脸的人开始小心翼翼的起身和梳洗。
尽管山谷里起身活动的人不少,可弄出的声响却都不大,相邻的人彼此间打招呼,也都是无声的点头和微笑,很少有人大点声音说话。
方羽一边在长龙的缝隙中穿行,一边不停的回应碰到各种人的招呼和微笑,还没走几步,他就发现在这个拥挤的山谷里,人们好像都忘却了彼此间的距离,几乎每个人,不管是男是女,是老是幼,彼此接近时都会点头打招呼或是微笑示意,浑没了都市间那种人与人之间的冷漠和疏离。
更让方羽慨叹不已的是那些人眼中充盈着那种光彩,不管是起不了身的病人还是陪伴着他们的家属,这里几乎所有人的目光中都有希望的光芒在闪动。
感受着这些,方羽在感叹中,不由自主的加紧了自己的脚步,因为远处的山道上,瑟瑟秋雨中业已缓缓蠕动了起来的队伍,在提醒他,小山顶上的小神医已开始工作了。
不大的山顶上,一座小小的残破道观掩映在一片寸许粗细的松林之中,在连绵秋雨和淡淡水雾的笼罩下,带着一种不识人间烟火般的自然和平和,静静的矗立在同样寂静的人群面前,敞开的大门以很快的速度吞吐着出来进去的人流。
这里的主色调是一片的葱绿,而气氛则只有一个词就足以形容,那就是安静!
方羽来到观门前,脚步也不由自主的放轻。没办法,在排队的那么多人那么多双眼睛无声的注视下,想必任何来到这里,都会不自觉得放轻脚步,竭力的保持安静。
因为排队的很多人中,就有是身患重病,被人抬在担架上或是手推车上的病人,就连他们来到这里,都在刻意的保持着这里的安静,甚至就连强忍不住的咳嗽,都用身前的被子或是毛巾捂着来压低声音的传出。
方羽抬脚踏进那没有悬挂任何扁额的道观门时,有很多排队的人都在用目光投来无声的谴责。
方羽知道他们是在怪自己没有排队,所以只能微笑着摆手示意,表明自己不是来加塞看病而是来找人的。
就在众人明白不明白的困惑里,方羽的脚踏进了道观的大门。
“嗡!”
就在他脚刚迈过道观门槛的瞬间,藏在他身上的洪荒玺就发出了一声清越的长鸣。紧接着,洪荒玺就在这声穿透了整座道观的长鸣声里,开始了剧烈的异动。
方羽心里一愣,在停住脚步的瞬间,就以牢牢控制住了即将暴走的洪荒玺。而他同时已电射而出的灵神,瞬间就已牢牢锁住了引起洪荒玺异动的源头。
就在这时,一阵剧烈的犬吠猛然夹杂在众人的惊讶声和谴责声里传入了方羽的耳际。
紧跟着,道观内那间病人进出的大厅中,匆匆的跑出了一个身穿道袍模样长袍,面色有些苍白的瘦削少年。
随着那少年的跑出,门口众多的病人和家属口中的惊讶和议论都换成了无比恭敬的招呼:“小神医,小神医!”
这位小神医一边飞快的点着头,一边口中就在不停的呼唤:“老黑,怎么了?别乱叫啊,会吓到病人的!老黑!”
边叫,他边飞快的往左边的厢房跑去。可是忽然,他却在又一阵剧烈的犬吠中猛地停住了脚步,扭头就往道观门口瞪去。
道观的门口,在身后众人的围堵下,一脸肃穆的方羽正静静的盯着他,清澈如水的双眸中,是一片幽然难明的深邃。
就在双方目光接触的瞬间,他原本灵动的双眸中,也忽然暴射出一片幽冷的精光,毫不躲闪的迎上了方羽的凝视,不曾有丝毫的躲闪和退让。
与此同时,剧烈的犬吠声也猛然消失。
小小的道观,在众目睽睽之下,重新陷入了一片异样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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