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界の死神
发表于 2007-5-24 01:40:21
《第十九章》
破晓时,浓雾笼罩了一切。萨尔从空气中嗅到了雨的气息。相比之下,他更希望艳阳高照,那样可以让他看清自己的敌人,不过冰凉的雨水也让他的战士们保持着冷静。何况,萨尔可以控制雨水,如果需要他随时可以让它们落下来。不过现在,萨尔决定让天气顺其自然。
他,地狱咆哮,以及一小队霜狼氏族的成员将在前面打头阵,而大军将紧紧跟着他们。他非常希望能借助森林提供的掩护,但一支将近两千人的大军的只能走一条像样的路。如果布莱克摩尔的侦察兵在此地游荡,那他一定会得到兽人入侵的警告。萨尔从不记得敦霍尔德有过这么多侦察兵,现在情况真是非常怪异。
他的全副武装的先头小队此刻正手拉手小心翼翼的在通往敦霍尔德的山路上前进着。萨尔恳请一只鸣鸟帮他去前面看看,仅仅几分钟后它就回来了。他们发现你了,那鸟对萨尔说,他们正跑回城堡,还有一些正从背后包围你。
萨尔皱起眉头。布莱克摩尔的军队已经准备好面对他们,但至少,敦霍尔德的守军只有它总兵力的五分之一。
鸟儿栖在他粗壮的食指上,等待着。把你跟我说的告诉军队里那个盲眼的老萨满。金黄杂黑的鸟儿对萨尔倾倾亮蓝色的脑袋,飞走了。德雷克塔尔不仅是位优秀的萨满,还是一位训练有素的战士,他知道对这鸟儿的警示该做什么。
他踩着步子继续前进。终于,在弯弯曲曲的道路的前方,敦霍尔德带着他全部的骄傲和冷酷的荣耀隐现在他们面前,队伍中泛起一阵骚动。
“举起旗帜,”他说,“遵守礼节,这样他们或许就不会直接冲着我们开火。之前我们不费吹灰之力扫平了他们的集中营,”他承认道,“现在我们要面对一些更为困难的东西了。敦霍尔德城堡易守难攻,但一旦谈判破裂,它一定会被我们击溃。”
当他和他的战士们前进时,萨尔看见一些人影在城墙和走道里匆忙地奔跑;再近一些,他能看到正瞄准着他的火炮的炮口,弓手们都已经就位,数十个骑兵从城堡的侧翼跑来,匆匆忙忙的在他前方摆起阵线。他们手持枪矛,骑马亘在前方,他们等待着。
萨尔继续前进。前方巨大的木门上跑动的人影更多了,他心跳略微加速;那是埃德拉斯·布莱克摩尔。萨尔停下脚步。现在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足以听清彼此的喊话,他不会再靠近了。
“很好,很好,”一个萨尔熟悉而龌龊的身音传来,“这不是我的兽人小宠物嘛,终于长大啦。”
萨尔不为所动。“向你致意,中尉,”他说,“但我不是作为你的宠物而来,而是一支军队的领袖。一支过去完胜过你手下的军队。今天除非你击败我,我不会阻止他们做任何事。”
走道里,兰顿立在他的主人身边。所有一切都让他难以置信。布莱克摩尔刚撕心裂肺地大吼着把自己大灌了一顿。兰顿曾不止一次帮塔米斯把他那醉得不省人事的主人抬回床上,他从没见过他喝了这么多酒之后还能站着;他到底有什么心事?
布莱克摩尔派了一个眼力敏锐行动隐秘的侦察兵跟踪了那女孩,是他帮她去掉了驿站暗门上的门闩,他看见她钻出隧道和萨尔以及其他一些兽人碰面,看见她带给兽人吃的,看到她拥抱那些怪物——圣光在上——然后她重又溜回那条早就不再隐秘的隧道。那一晚布莱克摩尔其实并没有喝酒,而当那女孩从隧道里钻回他的卧室被布莱克摩尔,兰顿,以及其他人吓得浑身颤抖时,他显得极其镇定。
泰拉莎起初什么都不肯说,但当她知道她一路都被人跟踪时,他急忙向布莱克摩尔保证萨尔仅仅是来和平谈判的。此话一出,布莱克摩尔脸色顿时出离可怕。他命令兰顿和其他守卫出去,而兰顿在门外焦急踱步时依然能清晰地听到布莱克摩尔的厉声咒骂和手掌打在皮肉上的声音。
直到现在他才再一次见到布莱克摩尔,尽管塔米斯向他报告说,布莱克摩尔派出了他最快的马匹去求援,但这些都是至少四小时前的事了。按照逻辑,他们现在应该稳住这些试图和他们签订停战协议的兽人,直到援军到来。而事实上,出于礼节,布莱克摩尔需要派出一小队人和兽人们谈判。没错,这才是合乎逻辑的举动。如果没猜错的话,兰顿估计,兽人的军队差不多该有两千。
而现在,敦霍尔德只有五百名壮年男子和不到两百名的正式部队。
兰顿察觉到恐惧的气氛在人群中涌动。由于隔得太远他没法看得很清楚,但是他清楚地看到一股绿色的大潮正慢慢地向他们逼近过来,他还听到了那有节奏的,令人闻风丧胆的战鼓声。
萨尔的军队。
尽管早晨的空气非常凉爽,兰顿的手臂还是一直不住地往外冒汗。
“干得漂亮,萨尔,”布莱克摩尔说话了。萨尔望着他,这位曾经的战斗英雄带着厌恶的表情抓着墙,身体晃动着,“你现在究竟在想什么呢?”
怜悯又一次升起,在萨尔心里与仇恨撕咬在一起。“除非你逼我们自卫,我们不想再和人类打了。但在你的集中营里还关着数百个我们的兄弟,布莱克摩尔。无论如何他们都将获得自由,但是我们不想再看到不必要的流血了。只要你释放那些被囚的兽人,我们就可以回归原野,不与人类纷争不休。”
布莱克摩尔把头猛地后甩仰天长笑。“噢,”他喘息着,眼泪直流,“噢,你真是比国王陛下的小丑还逗乐呢,萨尔。奴隶。你现在比当年在竞技场里更讨人欢心了。圣光在上!你居然说你懂得什么叫慈悲,你配吗?”
兰顿感到他的袖子被狠狠扯了一下。他跳将起来,转头看着他身边的中士。“我对你没什么好感,兰顿,”那人抱怨道,眼神充满暴躁,“但至少你头脑清醒。你必须让布莱克摩尔闭嘴!让他从那里下来!你亲眼见过兽人们会做什么。”
“我们不能投降!”兰顿气喘吁吁地说,尽管他内心里非常希望那样做。
“不,”中士说,“那至少派人出去和他们谈谈,给我们的援军争取点时间。他已经去求援了,不是吗?”
“他当然这么做了,”兰顿嘶嘶地说。他们之间的谈话已经被听到了,布莱克摩尔充血的眼睛望向这边,他差点被脚边的一个麻袋给绊倒了。
“啊,中士!”他发着隆隆的声音,歪歪扭扭的朝他走去,“萨尔!这里有你的一个老朋友呢!”
萨尔叹息着。兰顿认为他是他们中看起来最镇定的一个。“你还在这里真让人遗憾那,中士。”
“我在,”兰顿听到中士嘟囔着。接着,中士大声地说,“你已经走得太远了,萨尔。”
“只要确认布莱克摩尔会释放那些兽人,我将以你教导我和我所拥有的荣誉发誓,你们所有人都不会受到伤害。”
“我的大人,”兰顿不安地说,“想想最后一仗的时候我见到的那种力量。萨尔抓住了我,但他还是放了我。他信守了承诺。我知道他只不过是个兽人,但是——”
“你听到了吗,萨尔?”布莱克摩尔怒吼着,“你只不过是个兽人!就连那白痴兰顿都这么说!什么时候人类向兽人投降过?”他冲前在高墙上弯出身子。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萨尔?”他的嚎叫声支离破碎,“我给了你所有的!你和我,我们可以一起领导你的这些绿皮对抗联盟,我们可以一起享用数不尽的美酒佳肴和金子!”
兰顿惊恐地盯着布莱克摩尔,他正声嘶力竭的把他阴谋的每一个字都送到所有人的耳朵里。不过至少他没有提到兰顿……目前来说。兰顿此刻恨不得能把布莱克摩尔一口吞了然后立马率军向萨尔投降。
萨尔没放过这个大好机会。“敦霍尔德的人们,你们都听到了吗!”他咆哮着,“你们的大人和主人打算背叛你们所有人!把他赶下去,服从我们,等到今天结束你们和你们的城堡都会完好无损!”
然而没有期望中的揭竿而起,萨尔不能责怪他们。“我再问你一次,布莱克摩尔。谈判,还是死?”
布莱克摩尔站直身子,现在萨尔能看到他右手正抓着什么。是一只麻袋。
“这就是我的答案,萨尔!”
他的手伸进麻袋抓出一件东西。萨尔看不到那是什么,但他看到了中士和兰顿脸上的畏缩之情。然后那件东西被飞快地抛向萨尔,它砸到地上,一直滚到萨尔脚下。
泰拉莎严重变形的头颅上,那双蓝眼睛无神地望着萨尔。
“这就是我对叛徒做的事!”布莱克摩尔尖叫着,在走道里疯狂地手舞足蹈,“这就是我们对那些背叛我们的爱的人做的……那些只顾索取却毫不付出的家伙……你们谁同情这些杀千刀的兽人!”
萨尔什么都听不到,他的双耳如遭雷轰。他膝盖一软跪倒在地上,喉结滚动着,眼前充满幻像。
这不可能是真的。不可能是泰丽。就算是布莱克摩尔也不可能对这个清白无辜的人犯下这种令人发指的罪行。
他没能昏迷过去。意识的一部分固执地令他保持清醒,他盯着那长长的金发,蔚蓝的双眼,以及那滴血的脖颈。接着这可怕的景象模糊了。什么湿湿的东西滚过面颊,巨大的痛苦压在胸口,令他几乎喘不过气来。很久以前泰丽曾跟他说过:这些是泪水。当我们非常伤心,非常难过的时候它们就会来的,仿佛你的心中装满了泪水无处可去。
但是现在他有地方发泄自己的痛苦。可以付诸行动,可以手刃仇人。血色湮没了萨尔的视线,他扭过头以从未有过的暴怒厉声咆叫,满怀怒火的啸叫炽烈地灼烧着他的喉咙。
整个天空都沸腾了。数十道闪电撕裂云天,令所有人都头晕目眩。狂怒着爆裂的滚雷声彻底击垮了城堡里人的意志。他们纷纷丢下武器,对着毫无保留地展示兽人领袖巨大彻底的伤痛的天空跪下,嘴里絮絮念着连自己都听不清楚的所有代表着恐惧的词汇。
布莱克摩尔放声大笑,明显曲解了萨尔因无助的悲痛而致的愤怒。当最后一道闪电消逝后,他大喊起来,“他们说没人能制服你!但我制服了你,萨尔。我制服了你!”
萨尔的咆哮渐渐消逝,他死死地盯着布莱克摩尔。即使隔着遥远的距离,他依然能看到他的敌人布莱克摩尔那渐渐失血的脸,终于,布莱克摩尔意识到他那兽性的罪行究竟唤起了什么。萨尔来此是为了一个和平的结局,但他的举动彻底粉碎了这个可能。他将不能活着看到太阳再次升起,而他的堡垒将在兽人的铁蹄下如脆弱的玻璃般被践踏得粉碎。
“萨尔……”地狱咆哮不确定地试探着说道。萨尔的胸中仍充斥着悲伤的痛楚,泪水在他宽阔的绿色的脸上滚滚流淌,模糊他的视线。地狱咆哮的脸上清楚地表达着他的同情和支持。
萨尔努力地控制着自己,他缓缓举起巨大的战争之锤。一下又一下,以一种充满力量的、规律的节奏,他跺起他的脚。其他人也纷纷学起他的样子,渐渐的,大地震动起来。
兰顿感到头晕目眩,他惊骇地注视着三十码外的地面上那个女孩的头颅。他早就知道布莱克摩尔为人残忍,但他从没想到……
“看看你做了什么!”中士终于挤出几个字来,布莱克摩尔周围的人都扭过脸看着他。
布莱克摩尔开始歇斯底里的尖笑起来。
听到这非人的尖叫声中士的心顿时凉了半截,接着他感觉到了从岩石中传来的轻微颤动。“长官,他制造了这地震……我们必须开火还击!”
“两千个兽人都在跺脚,地当然会震!”布莱克摩尔怒斥着。他退回墙边,显然兽人已经打算要让他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了。
我们已经输了,兰顿想,现在想投降已经太晚了。萨尔要用他的恶魔般的邪术彻底摧毁这座城堡来为他的女孩复仇了。他颤抖着嘴,吐不出一个字来。他感到中士正看着他。
“见鬼去吧,你们这些衣冠禽兽!”中士嘶嘶地说,然后他高呼道,“开火!”
火炮弹脱膛而出时萨尔浑身一颤。身后传来痛苦的尖叫,但他毫发未伤。他召唤来大地之魂,向他们倾吐自己的伤痛,大地很快做出了回应。沿着一条清晰精准的直线,大地整块的错开抬高;这条线就像某种远古巨大的地底生物从萨尔脚下直冲城堡正门。大门轰然倒塌,一时间瓦砾俱下;但是相比之那些七拼八凑而成的集中营的墙面,敦霍尔德的城墙用工用料无疑更好,也更坚固。
布莱克摩尔开始骇人地尖叫。从酩酊大醉地亲手杀死泰拉莎·福克斯顿到现在,他第一次清醒过来。
兰顿一点都没有夸大,他所有应对兽人的方案都在萨尔那无穷的力量下土崩瓦解。而且,他还极不明智地唤起了可怕的狂怒,布莱克摩尔神情慌乱而萎靡,数百的……不,上千的……巨大的、绿色的死亡的化身正从那路上朝他汹涌地滚滚而来。
他必须得逃出去。萨尔会杀了他。现在他才明白过来这一点。萨尔一定会因他对泰拉莎所作的那些事情而抓住他,杀了他……
泰丽,泰丽,我爱你呀,你为什么要背叛我?
有人尖叫了起来。兰顿拼命想要堵住自己的耳朵,由于恐惧,他漂亮的脸蛋涨成了深紫色,眼睛也鼓出来了,而中士在他边上发出错愕荒谬的大笑。他无助地望着他们。中士嚷嚷着一些词跑回人群中。他们继续往火炮里装弹、开火,而城下布莱克摩尔的骑兵们向着兽人的阵地发起了冲锋。他能听到此起彼伏的战斗的怒号和钢铁粗重的撞击声,他的士兵们的黑色盔甲在这些丑陋的绿皮兽人的脚下被碾得粉碎,到处都是覆满白色毛皮的身影……圣光在上,萨尔真的让那些白狼作了他的手下?
“太多了,”他喃喃道,“太多了,他们太多了……”
再一次,城墙颤抖起来。从未有过的恐惧包围了布莱克摩尔,他膝盖一软跪了下来。就是这里,他手脚并用,像条狗一般滚过楼梯逃进中庭。
骑兵们还在外面战斗,但布莱克摩尔认定那只是垂死挣扎。城墙里,剩下的人正一边尖叫一边用他们能找到的一切绝望地想要自卫——镰刀,干草叉,甚至从前萨尔曾用来训练的木制武器。布莱克摩尔嗅到一种奇特但熟悉的气息。他感到一阵恐惧,那气息,过去经历的战斗中他总是能闻到那恶臭,那是死尸的气息。他几乎都快忘记它曾怎样翻搅他的胃部了。
不应该是这样的。那些在另一边震撼着大门的兽人应该是他的军队。他们的首领,在那里一遍又一遍地咆哮着布莱克摩尔名字的家伙,应该是他驯服而衷心的奴隶。泰丽现在应该和他在一起……可是她究竟去哪了……紧接着他突然想起来了,他想起来了,是从他自己的嘴唇里挤出来的命令,是他命令那些卫兵们去了结她的性命,他渴望着,他就站在那些人面前,他的身体渴望着,他的灵魂也渴望着……
“他疯了!”兰顿在隔着中士的耳朵仅几英寸的地方声嘶力竭的大喊,盖过了火炮开火的轰鸣声,利剑击在盾上的金属声,以及痛苦的力竭的嚎哭声。这时,城墙再一次颤栗起来。
“他早就疯了!”中士大喊着回答,“兰顿大人,现在是你指挥我们了!你希望我们做什么?”
“投降!”兰顿毫不犹豫地尖叫道。中士望望三十码开外正如火如荼厮杀着的战场,摇了摇头。
“太迟了!布莱克摩尔把我们全害惨了。除非萨尔决定和我们讲和,我们能做的只有战斗……甚至就算他想那么做这场仗可能也停不下来了。你现在打算让我们做什么?”中士再一次问道。
“我……我……”兰顿脑子里乱成一团。这就是战争,他根本不是打仗的那块料——他第二次清晰地意识到了这一点。他知道自己是个懦夫,并因此而深深的鄙视自己,但这丝毫不能改变现状。
“你是否希望由我来接手指挥敦霍尔德的防御战?”中士问道。
兰顿大睁着湿漉漉的眼睛望着他的长辈,无助地点点头。
“好吧,那么,”中士说着,转身面朝向中庭里的那些人,开始大喊着向他们下命令。
就在这时,门被撞碎了。一股兽人冲进了这片土地上最固若金汤的要塞的中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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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界の死神
发表于 2007-5-24 01:40:35
《第二十章》(最终章)
天好像漏了个窟窿一样,大雨倾盆而下,布莱克摩尔暗色的头发顺着雨水紧紧贴在脑袋上,脚则在城堡中庭一片泥泞的地上打着滑。大风把他吹得东倒西歪。他强迫自己不停地动着腿。只有一条路可以让他逃离这个血腥而嘈杂的地狱。
他终于进到了房间。冲到书桌边,他颤抖着手指摸索着钥匙。在够到床边的壁画前,他两度把钥匙掉到地上,泪水毫不受控地滚下,他终于把钥匙插进了锁孔。
布莱克摩尔猛然跳下,全然忘记了下面是楼梯,他一路向下滚去;在酒精的作用下他像一只旧洋娃娃般绵软地就势而下,这大大地帮了他,使他最终仅受了一点擦伤。从他房里照来的光仅能照亮门口几码的地方,再往前就散失在黑暗中了。他应该带上灯笼,但是现在想到已经太晚了。很多事都已经太晚了。
他拔开腿拼命狂奔。走道尽头的暗门应该还没闩上。他可以跑出去,逃到树林里,等到这里的杀戮平息后再回来,他还可以……他不知道。反正他还可以再做点别的什么就是了。
大地又一次颤栗起来,布莱克摩尔猝不及防摔倒在地。细碎的石块和泥土落到他身上,当震动过去后,他缓缓情绪,撑起身继续伸手向前冲去。空气里浮着厚厚的尘埃,他不住地咳嗽着。
他的手指突然撞上了前方几码处的一块大石头。这条隧道在他前方崩塌了。布莱克摩尔狂野地试图把它挖开,但是仅仅一会儿之后,他便浑身汗湿地颓然倒下。怎么办?埃德拉斯·布莱克摩尔,你该怎么办?
大地再一次震动起来,布莱克摩尔本能地跳起,向着卧室折返回去。内疚和恐惧终究敌不过求生的欲望。空气中弥漫着可怕的嘈杂,随着一下令人心悸的晃荡,他身后的隧道整个坍了下来。恐惧驱使着他一路狂奔,隧道的顶部纷纷砸在他身后仅一两码的地面上,就像一只对他穷追不舍的野兽。
他爬上最后几级楼梯像一只皮球一样滚出隧道时,他身后的隧道彻底塌掉了。他紧紧抓住几根散落在地板上的灯芯草,就像它们可以让这个疯狂的世界正常下来一样。大地斗志高昂地不停的颤动着,仿佛永远都不会再停下来。
终于,地面安静下来。他一动不动的把脸贴在石地板上,喘息着。
不知道哪来的一把剑铛的一声扎在他鼻子前几寸的地方。他尖叫一声,身子猛地后缩了一下。他抬头看见萨尔手持利剑矗立在他面前。
圣光保佑,布莱克摩尔几乎忘记萨尔有多么高大了。身穿乌黑板甲,手持巨剑的萨尔俯视着他就像群山俯视脚下的地面。他以前真的……真的曾经冲那巨大丑陋的下巴大吵大叫过吗?
“萨尔,”布莱克摩尔结结巴巴地说,“我可以解释……”
“不,”萨尔带着一种比出离愤怒更令布莱克摩尔胆寒的冷酷说,“你没法解释。根本没什么可解释的。我们之间只会剩下一场战斗。一次生死较量。拿上你的剑。”
布莱克摩尔竭力拽着不听使唤的腿,“我……我……”
“拿上剑,”萨尔重复道,他的声音低沉厚重,“或者我现在就拿它刺穿你像个吓呆的小孩样正坐着的地方。”
布莱克摩尔伸出一只筛糠似的手,摸索着抓住剑柄。
很好,萨尔想。至少布莱克摩尔打算满足他战斗的欲望。
他去找的第一个人就是兰顿,不费吹灰之力他就把他主子钻进地下密道的事全供出来了。一阵彻骨的伤痛涌过,萨尔立刻意识到泰拉莎就是从那里偷偷溜出来见他的。
他召唤来地震封死了那条隧道,布莱克摩尔只能被迫原路返回。在等他回来的时间里,萨尔怀着满腔怒火踹开房间里的摆设,清理出一块可供他们最后了断的狭小区域。
他凝视着布莱克摩尔跌跌绊绊的步子。这真是他年轻时崇拜着畏惧着的那个人吗?他难以相信。这个男人的精神和躯体都虚弱不堪。一丝悲悯黯然掠过萨尔心头,但是这些都不足以洗刷布莱克摩尔曾犯下的暴行。
“放马过来吧,”萨尔咆哮道。
布莱克摩尔气喘起来。他的动作比萨尔所期望的更快,精力也更为集中,萨尔不得不快速反应躲避攻击。他挡下一剑,然后等待布莱克摩尔再次发动进攻。
战斗似乎唤醒了这位敦霍尔德的领主。他的脸上渐渐显出愤怒和果断的神情,脚步也更有条不紊。他向左虚砍一剑,然后猛攻萨尔的右身。然而,萨尔有效地封住了这次进攻。
轮到他进攻了,萨尔惊奇而略带喜悦地见到布莱克摩尔依然还有招架之力,他仅仅只在布莱克摩尔没有保护的身子左边留下一道浅浅的伤口。这一击令布莱克摩尔察觉到自己的弱势,他开始寻找任何一个可以拿来当盾使的东西。
萨尔咕噜一声,用力扯下房门递给布莱克摩尔。“藏到懦夫的房门背后吧,”他怒吼道。
这扇门用来给兽人当盾牌倒是正好,但是给人类用无疑是太大了。布莱克摩尔愤怒地一把推开。
“现在还不算太晚,萨尔,”他试图说服面前的兽人,“我们还可以联手协作。我可以释放那些兽人,只要你保证他们会像你一样听我号令为我而战!”
萨尔狂怒了,布莱克摩尔抓住时机猛然刺去。萨尔没能及时举剑迎住,布莱克摩尔的刀刃当的一声滑过盔甲。这一击干净利落,幸而这身盔甲护住了萨尔让他免受伤害。
“你还没清醒吗,布莱克摩尔,如果你以为只费唇舌就能让我忘记我见到的——”
萨尔眼前再次一片血红,泰拉莎蓝色的双眼凝视着他,这回忆的画面令他不堪重负。他曾经努力克制并决定给布莱克摩尔一个公平决斗的机会,但现在他把这些念头都丢到了九霄云外。怒气如同曾冲刷过沿海城市的潮水般漫溢上来,萨尔向着布莱克摩尔发起了猛攻。他的每一下攻击,每一声愤怒的咆哮,都让那面前的男人曾施与他的痛苦鲜活地宣泄出来。当剑从布莱克摩尔指尖滑落时,萨尔看到了泰拉莎的脸,无论对人类还是兽人都一视同仁地微笑着的脸。
当他把布莱克摩尔逼进角落时,这个绝望的男人从靴下抽出一把匕首朝着萨尔的脸猛刺过来,险些就要刺进萨尔的眼睛里去,萨尔发出复仇的怒吼,他的剑深深的刺了下去。
布莱克摩尔没有马上死掉。他倒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息着,手指无力地攫住正往外喷涌着红色的口子。他抬头盯着萨尔,眼睛闪动着。血从他口中汩汩而出,令萨尔出乎意料的是,他挤出了一个微笑。
“你是……我培养了你……你令我骄傲……”他说,然后瘫软地铺到了地板上。
萨尔走出城堡步入中庭。瓢泼大雨冲刷着他。地狱咆哮立刻起身面向他。“报告战况,”萨尔环视周围,命令道。
“我们攻下敦霍尔德了,酋长大人。”地狱咆哮说。他全身溅血,喜形于色,红色的眼睛熠熠发光,“人类的援军离这里还有一段路程。大部分拒绝支援的营地现在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下。我们搜索了整个城堡把那些没参战的人全找出来了。女人和她们的小孩都没受到伤害,一切都遵照您的命令。”
萨尔看见他的战士们正围着那些女人们。他们坐在泥浆里,怒视着他们的俘虏。这时恰好有个人企图逃跑,但他很快就被抓住并摁回他原来的地方。萨尔注意到,虽然每个兽人看起来都打算狠狠报复一下他们的囚犯们,但他们终究没有付诸行动。
“把兰顿带来给我,”地狱咆哮跑去执行萨尔的命令,而萨尔则挤进人群。人类看起来恐惧且好斗,但是现在敦霍尔德已然易主。地狱咆哮用剑尖顶着兰顿准时回来了,萨尔转身面对他们。
兰顿立马在萨尔面前跪下了。萨尔用含糊而厌恶的口吻命令他起身。“没猜错的话,现在是你指挥这里吧?”
“那个,中士……是的。现在我负责指挥。”
“我有个任务给你,兰顿。”萨尔弯下腰对他面对面说道,“你和我都知道你和布莱克摩尔一起商计的阴谋。你马上就要成为联盟的大叛徒了。不过现在我给你一个赎罪的机会,全看你是否接受。”
兰顿瞪着萨尔的眼睛,脸上的恐惧减少了一些。他点点头。“你想让我做什么?”
“给你的联盟带个信,告诉他们今天发生的事。告诉他们,如果他们愿意和我们和平共处,我们随时可以和他们展开商贸合作,只要他们释放其他所有兽人并且割让一些土地——肥沃的土地——供我们居留。如果他们执意开战,他们将遭遇的敌人将是他们前所未见的。五十年前的我们很强大,但是和现在的我们相比那根本不值一提。你的好运气让你从两场跟我们的战争中活了下来。你一定可以,我非常确信,可以把我们的这些威胁和意愿以适当的方式传达给他们。”
兰顿面色苍白地跌坐进泥地里。但他依然盯着萨尔坦然的眼睛。
“给他一匹马,还有路上必需的东西,”萨尔说道,确信他已经把意思表述得很明白了,“兰顿的骑术比他的长辈们高明多了。为了你那些听话你的人民好,我希望如此。现在,你可以走了。”
地狱咆哮攫着兰顿的手臂撑他起来。在他跟兰顿说话的时候,那些不负责看管俘虏的兽人们正忙着从城堡里往外搬各种补给品。马,牛,羊,一麻袋一麻袋的谷物,被褥做的绷带——一支军队所需要的所有东西,新部落会用得上它们的。
他还得跟一个人谈谈,仅仅过了一小会儿,他就找到了那人。中士的小分队拒绝缴械投降,不过他们倒也没真拿那些家什做什么。兽人和人类僵持着,但是显然没人希望这演变成一场争斗。
中士小心翼翼地看着萨尔向他走近过来。围成一圈的兽人们为他们的酋长让出一条道。中士和萨尔对视了很久,接着,在中士反应过来以前,萨尔猛伸出手,他绿色粗壮的手指伸到中士耳边,紧紧夹住他的金耳环。接着,他轻轻的放手,耳环依旧安安分分地挂在中士的耳朵上。
“你把我教得很好,中士。”萨尔低沉地说。
“你是一个很好的学生,萨尔。”中士慎重地答道。
“布莱克摩尔已经死了,”萨尔说,“你的人受着要塞的指挥,当我们说话的时候城堡的补给还在源源不断地被运走。敦霍尔德现在还能屹立在这里仅仅是因为我还希望留着它。”为了证明他的话,萨尔往地上跺了一脚,大地顿时隆隆地颤栗起来。
“你教会了我何为仁慈,现在你应该为你曾上过这样一课而倍感高兴。你们的援兵不会及时赶到了。如果你的人能放弃抵抗,他们可以和家人一起离开。你们可以有足够的水和食物,甚至还可以保有武器。而那些还打算负隅顽抗的将会在这里被碎石埋葬。没有这座要塞和它的骑兵队,我们将能轻易的解放我们的人民。那是我一贯的唯一目标。”
“是吗?”中士反问道。萨尔知道他想说布莱克摩尔。
“我要的只是公正,”萨尔说,“我现在得到了,以后也将得到。”
“你能保证你们没人会再回来伤害我们?”
“我向你保证,”萨尔说,他抬起头看看他的人民,“只要你们不抵抗,你们就可以顺畅无阻地走出这里。”
作为回答,中士丢下他的武器。一阵短暂的沉默之后,其他人类也这么做了。战斗结束了。
当所有人类和兽人都安全撤离要塞之后,萨尔召唤来了大地之灵。
这地方充满罪恶。它囚禁清白无罪之人,滋长邪恶。让它倒下,让它倒下吧。
他伸开双臂开始充满节律地踩跺地面。闭上眼,萨尔回想起他狭小的囚室,布莱克摩尔的拷打折磨,与他一起训练的人们眼中的憎恨和轻蔑。他审视着这些往昔的回忆,心中满是伤痛,往事历历在目,他努力把它们宣泄出去。
让它倒下。让它倒下!
隆隆声滚过大地,前来为这场争战划下句号。令人几欲失聪的巨大声响中,这巨石垒成的建筑正化为一地齑粉。地面上下搅动着,仿佛要将要塞整个吞吃下去。这曾象征着萨尔不懈对抗的一切的巨大建筑分崩离析着。当大地最终平静下来时,曾经强大不可一世的敦霍尔德已散成一地碎石残木。兽人群中传出震天动地的欢呼声,而人类则憔悴而备受折磨地直盯着这一切。
而埃德拉斯·布莱克摩尔就深埋在那残垣断壁之中。
“除非你在心里将它埋葬,不然你永远都会觉得他还埋得不够深。”从他边上传来一个声音,萨尔转身看着德雷克塔尔。
“你很睿智,德雷克塔尔,”萨尔说,“也许太睿智了。”
“杀他的时候感觉好吗?”
萨尔仔细思索了一下才回答他的问题。“我必须那么做,”他说,“布莱克摩尔就像一座活监狱,不仅是对我而言,对其他很多人也是。”他犹豫道,“杀死他之前,他……他说他为我骄傲。我是他一手培养的。德雷克塔尔,这想法让我震惊。”
“毫无疑问你是布莱克摩尔培养起来的,”德雷克塔尔回答道,他的回答令萨尔感到一阵惊讶和恶心。德雷克塔尔轻轻触到萨尔罩着战甲的手臂。
“而且你也是泰拉莎培养起来,还有中士,还有地狱咆哮,还有毁灭之锤,还有我,甚至还有雪歌。你是由每一场战斗所培养起来的,是你培养了你自己……氏族之王。”他鞠了一躬,然后在随从帕尔卡的带领下转身离开。萨尔目送他们走远。他衷心地企盼,有一天他能像德雷克塔尔一般睿智。
地狱咆哮凑上前来。“我们给了那些人类水和食物,酋长大人。骑兵队报告说人类的援兵快到了,我们得走了。”
“现在,我还有一个任务要给你。”他把一只拳头伸到地狱咆哮面前,然后打开。一条银制的新月形项链跌进地狱咆哮伸出的掌中,“找到一个叫福克斯顿的人类。他们现在应该刚刚知道自己的女儿被杀害了。把这个给他们,告诉他们……告诉他们我很难过。”
地狱咆哮鞠了一躬,跑去执行萨尔的命令。萨尔深吸一口气。在他身后的是他的过去,是曾被唤作敦霍尔德的废墟。在他前面的是他的未来,一片绿色的海洋——他的人民,正等待着,期盼着。
“今天,”他喊道,声音大到让每个人都能听清,“今天,我们的人民赢得了一场伟大的胜利。我们夷平了强大的敦霍尔德要塞,破坏了它对集中营的掌控。但是我们还不能停下,我们还没有彻底赢得胜利。我们还有众多兄弟姐妹被关在牢房里,但是我们都知道他们一定会重获自由。他们,将像你们一样,品尝成为一个真正兽人的滋味,将知道我们骄傲种族的激情和力量。
“我们不可战胜。我们必将成功,因为我们的目标是正义的。让我们出发,去找到那些营地,粉碎他们的围墙,让我们解放我们的人民!”
巨大的欢呼声涌起,萨尔环视那上千张骄傲动人的兽人的面庞。他们大张着嘴挥舞着拳头,他们巨大身躯上每一根线条都述说着他们的喜悦和激动。他回忆起集中营中那些行动迟缓的生物,想到他是那些重新唤起他们勇气与荣耀的人中的一员,一阵强烈的喜悦之情几乎刺痛他的神经。那真是兽人的羞耻。
他深沉而平静地注视着他的人民呼喊着他的名字。在这么多年的寻觅之后,他终于找到了自己真实的命运;明白了深埋于他体内的那个真实的自己:
萨尔,杜隆坦之子……部落的酋长。
他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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