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祭司
发表于 2007-5-25 13:55:30
41
教皇内侍的话筒里传出来的声音又刺耳又冷酷,还带着几许傲慢。房间里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仔细听着。
兰登努力辨认这是哪里的口音。说不定是中东的?
“我是一个古老的兄弟会的信使。”他说话的调子很怪,“一个被你们侮辱中伤了几个
世纪的兄弟会。我就是光照派的信使。”
兰登觉得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最后一丝疑虑一扫而光。一时间,他觉得今天早晨第一眼看到这个对称字时所体验的胆战心惊的感觉、特殊的荣幸,以及实实在在的恐惧此时交织在一起了。
“你想干什么?”教皇内侍问道。
“我代表了科学界人士,他们像你们一样在寻求答案,寻求关于人类的命运、生活的意义,以及人类创造者的答案。”
“不管你是谁,”教皇内侍说,“我……”
“住嘴,你最好乖乖地听着。两千年来,你们教会以权威的姿态寻求真理。你们用谎言和最后审判的预言压倒跟你们持相反意见的人。你们操纵真理以满足你们的需要,并且杀害那些不能为你们的统治效力的人。你们现在成了遍布全球的开明之士的复仇目标,感到惊讶吗?”
“开明之士不会采取敲诈的手段来达到他们的目的。”
“敲诈?”对方大笑起来,“这可不是敲诈。我们没有向你们提出任何要求。摧毁罗马教廷是没有条件可讲的。我们等这天等了四百年了。今天晚上半夜十二点的时候,你们的城市就要灰飞烟灭了,你们就等死吧。”
奥利韦蒂对着话筒咆哮道:“要进入这个城市是绝对不可能的!你不可能在这里放了炸药!”
“说出这番话来,只能说明你是个愚昧的瑞士侍卫兵,说不定还是个长官。你肯定知道,几个世纪以来,光照派已渗入了全球各个精英组织。你真的相信罗马教廷坚不可摧吗?”
天哪,兰登心想,他们在这儿也有内奸。众人皆知,光照派势力强大,能渗入各个角落。他们已经渗入了共济会,主要的银行系统,还有政府机构。实际上,丘吉尔有一次曾经告诉记者,如果英国特工渗入纳粹的程度能像光照派渗入英国议会那样,战争在一个月内就结束了。
“显然是危言耸听。”奥利韦蒂突然迸出一句来。“你们的势力不可能扩展得这么广。”
“怎么不可能?就因为你们的瑞士侍卫兵保持高度警惕?就因为他们监视着你们那个秘密的世界的每一个角落?瑞士侍卫兵他们自己怎么样呢?他们就不是人吗?你真的相信他们会把性命押在一个水上行者参见《圣经·新约·马太福音》第十四章第二十九句,耶稣对彼得说“过来”,彼得就从船上走下来,从水上走过,到耶稣那里。的神话上吗?问问你自己吧,这个储存器是怎么到你们的城里来的,还有你们最重要的珍宝中的那四个人今天下午是怎么失踪的?”
“我们的珍宝?”奥利韦蒂阴沉着脸说,“你这话什么意思?”
“一、二、三、四。你们不是到现在还没找到他们吗?”
“你到底在说什么……”奥利韦蒂突然停下来,猛地睁大了眼睛,好像肚子上挨了重重的一拳似的。
“来点提示,”打电话的人说道,“要我说他们的名字吗?”
“怎么了?”教皇内侍问道,看上去一脸的困惑。
打电话的人大笑起来。“你的军官还没有通知你吗?真是罪过。没什么好惊讶的,多令人自豪啊,我在想象着告诉你真相他该有多丢脸……那四个他发誓要保护的红衣主教好像失踪了……”
奥利韦蒂打断了他的话头。“你从哪儿听来的!”
“教皇内侍,”对方幸灾乐祸地说,“问问你的司令是不是你们所有的红衣主教都在西斯廷教堂里了。”
教皇内侍转身对着奥利韦蒂,一双碧眼盯着他,要求他对此事做出解释。
“先生,”奥利韦蒂凑到教皇内侍耳边小声说道,“他说的是真的,那四个红衣主教还没到西斯廷教堂报到,但现在不需要发出警报。今天早晨,他们每个人都办了入住手续,所以我们知道他们一定还在梵蒂冈城内。几个钟头前你还亲自和他们一起用过茶。他们只是没有时间观念,还在外面逛呢。”
“在外面逛?”教皇内侍再也沉不住气了,叫道,“一个多小时前他们就该进教堂了!”
兰登惊讶地看了维多利亚一眼。失踪的红衣主教?这就是他们楼下正在找的?
“我们还有名单,”对方说,“你听了会心服口服。他们是巴黎的拉马斯红衣主教,巴塞罗那的吉多勒红衣主教,法兰克福的埃布纳枢机主教……”
奥利韦蒂听到名字一个个念出来的时候吓得几乎要缩成一团了。
打电话的人停了一下,仿佛要好好享受一下宣布最后一个名字带来的特别乐趣。“还有意大利的……巴格尔红衣主教。”
教皇内侍就像一艘巨轮忽然间驶进了风平浪静的水域一样,他一下子浑身变得绵软无力了。他瘫坐在椅子里,衣服皱成一团。“候选主教,”他喃喃说道,“四个最有希望的……包括巴格尔……最有可能成为罗马教皇……这怎么可能?”
兰登读了很多关于现代教皇选举的资料,他完全可以理解教皇内侍脸上那种绝望的神情。虽然原则上来说,任何一个八十岁以下的红衣主教都可能成为教皇,但只有极个别的人能够在派性极强的投票程序中赢得三分之二的人的尊敬,他们就是候选主教,然而现在他们全不见了。
教皇内侍的额上有汗珠滴下来了。“你想对他们怎么样?”
“你以为呢?我可是黑煞星的后代。”
兰登打了一个冷战。他太熟悉这个名字了。多年来,教会树了一些死敌——黑煞星,圣殿骑士团,他们是被梵蒂冈追查或出卖的团体。
“把红衣主教放了。”教皇内侍说。“威胁要毁灭天主之城难道还不够吗?”
“别管你那四个红衣主教了。他们不再属于你们了。我敢肯定他们的死会被世人记住……被千千万万人记住。这可是每个殉教者的愿望。我会让他们成为新闻人物,一个一个地来。到半夜十二点,光照派会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如果这个世界没在关注,那还改变这个世界干吗?在众目睽睽下处死他们,很惨很刺激,不是吗?很早以前你们就证实了这一点……你们对圣殿骑士团、十字军进行审讯还施以酷刑。”他顿了一下,“当然了,还有肃清运动。”
教皇内侍不说话了。
“你记不起那场肃清运动了吗?”对方问道,“你当然记不起了,你还是个小毛孩儿呢。不管怎么说,牧师都是蹩脚的历史学家,这或许是因为他们的历史让他们感到丢脸吧?”
“肃清运动,”兰登听见自己在说,“发生在一六六八年。那年,教会给四个光照派的科学家打上了十字架图案的烙印,以洗清他们的罪孽。”
“谁在说话?”对方问道,与其说是关注还不如说是好奇。“旁边还有谁?”
听他这么一说,兰登吓得浑身发抖。“我只是无名小辈。”他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打颤,跟一个活生生的光照派的人对话让他全然不知所措……就像要跟乔治·华盛顿对话一样。“我是个大学教师,对你们的兄弟会有点研究。”
“好极了。”对方答道。“世界上还有人记得教会对我们犯下的罪行,这我倒很高兴。”
“我们中的大多数人都以为你们已经灭亡了。”
“那不过是兄弟会用心良苦制造的一个假相,你对肃清运动还知道些什么?”
兰登犹豫了一下。我还知道些什么?整个事件荒谬至极,这就是我所知道的!“那几个科学家身上被打了烙印后,就被杀死了,他们的尸首被扔在罗马的公共场所,以此警告其他科学家勿加入光照派。”
“不错。所以我们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以牙还牙。我们把这当成是为牺牲的兄弟所进行的象征性复仇。你们那四个红衣主教就要上西天了,从八点钟开始,每隔一小时就有一个得去见上帝,到午夜时分,整个世界都将轰动。”
兰登走到电话边说:“你真打算要给这四个人打上烙印并置他们于死地吗?”
“历史总会重演,不是吗?当然了,我们会比教会做得更漂亮更大胆。他们只是偷偷摸摸地杀人,趁没人看到的时候抛尸,这好像也太孬种了。”
“你说什么?”兰登说,“你们要在大庭广众下给他们打上烙印然后杀死他们吗?”
“你说得太对了,不过这取决于你对大庭广众的理解,我认为已没有多少人去教堂了。”
兰登好不容易听懂了他的话。“你要在教堂里杀死他们?”
“这是个善举。这是为了让上帝能更快捷地带他们的灵魂上天堂。这显得比较对劲。当然新闻界对此也会很感兴趣的,我想。”
“你这是危言耸听。”奥利韦蒂说,他又平静下来了。“你甭想在教堂里杀了人又带着尸体逃走。”
“危言耸听?我们在你们的瑞士侍卫队中像幽灵一样地来去自由,从你们内部掳走红衣主教中的那四个,在你们最神圣的圣地的心脏安上一个致命炸弹,你认为这都是危言耸听?当谋杀发生死者被发现后,媒体就会蜂拥而至。到了午夜,全世界都会知道光照派的伟业。”
“如果我们在每个教堂都派上卫兵把守呢?”奥利韦蒂说。
打电话的人大笑起来。“你们的教堂星罗棋布,恐怕这是一个艰巨的任务啊。你最近数过没有?罗马有四百多座天主教堂,包括主座教堂、小教堂、礼拜堂、寺庙、隐修院、女隐修院、教会学校……”
奥利韦蒂脸上仍旧一副冷酷的神色。
“九十分钟后你们就开始收尸吧,”对方带着一种决绝的口气说道,“一小时一个,死亡的数学级数。现在我得走了。”
“慢着!”兰登追问道,“告诉我你们准备在这些人身上打什么烙印。”
杀手好像被逗乐了。“猜你已经知道那会是什么烙印了,莫非你还有所怀疑?你很快就能见到这些烙印了,古代传说千真万确。”
兰登觉得眼前一阵眩晕。他完全清楚这人在说什么。他在心里勾勒了一下列奥纳多·维特勒胸前的烙印。光照派的民间传说一共提到五个印字。还剩四个印字,兰登想,四个红衣主教失踪。
“我发誓,”教皇内侍说,“今晚一定要选出新教皇,上帝作证。”
“教皇内侍,”对方说,“天下不需要新教皇。过了半夜十二点,除了一堆碎石烂砖外教皇什么都不用统治了。天主教完蛋了,你们在地球上的统治也结束了。”
一阵死寂。
教皇内侍似乎悲从中来。“你们误入歧途了。教会不是只由灰浆和石头构成的,你们不可能轻易毁掉两千年的信仰……任何信仰都不可能。你们可以毁掉宗教信仰的外在的表现形式,但绝对摧毁不了信仰本身。不管有没有梵蒂冈,天主教都将继续存在。”
“真是一个堂皇的谎言,但谎言不过是谎言。你我都知道真相,你说,为什么梵蒂冈城会是一个设防的堡垒?”
“因为上帝的圣徒栖居在一个险恶的世界里。”教皇内侍回答。
“你多幼稚啊?梵蒂冈成为一个堡垒完全是因为天主教把它一半的资产都放在这儿了—
—稀世的油画和雕塑、珍贵的珠宝、无价的书卷……而且梵蒂冈银行的金库里还藏着金条和地产契据。据内部统计,梵蒂冈城有四百八十五亿美元的资产。你们的储备资金可真雄厚,不过到明天它们将全部化成灰烬,如同清盘一样。你们就要破产了,连牧师也不用工作了。”
奥利韦蒂和教皇内侍那患了战斗疲劳症般的神情似乎表明,对方所言一丝不差。兰登琢磨着究竟哪一个事实更惊人,是天主教会拥有如此巨额的财产还是光照派对此竟然了如指掌。
教皇内侍重重地叹了口气,说道:“教会的支柱是信仰,不是金钱。”
“又在骗人,”对方说,“去年你们拨了一亿八千三百万美元资助你们在全世界惨淡经营的主管教区。现在去教堂做礼拜的人空前的少——在过去的十年中减少了百分之四十六。现在收到的捐款不过是七年前的一半,报考神学院的人越来越少。虽然你不愿承认,但你们的教会确实气数已尽。就把这一声巨响当作是一个解脱吧。”
奥利韦蒂向前迈出一步,此时他显得没那么嚣张了,似乎已经意识到了所面临的严峻现实。他像个急着要找条出路的人,任何出路都行。“如果我们为你们的事业资助一些金条,会怎么样?”
“别侮辱我们双方。”
“我们有钱。”
“我们也有,多得超乎你的想象。”
兰登蓦地想起了所谓的光照派的财富,那些古代的财富,包括巴伐利亚石工共济会的,罗特希尔德家族的,比尔德伯杰斯家族的,还有传说中的光照之星。
“候选主教,”教皇内侍转换了话题,他带着恳求的语气说,“放了他们吧,他们都老了,他们……”
“他们是纯洁的祭品,”对方笑道,“告诉我,你认为他们真是童贞男子吗?小羔羊死的时候会尖叫吗?把这些纯洁的人献上科学的祭坛吧。”
教皇内侍沉默了好一会儿。“他们是虔诚的信徒,”他最后说道,“他们不畏惧死亡。”
对方冷笑道:“列奥纳多·维特勒是虔诚的信徒,但昨晚我仍从他眼里看到畏惧,不过我把这种畏惧消除了。”
维多利亚一直没吭声,听到这话突然蹦起来,从头到脚都充满了仇恨。“混蛋!他是我父亲!”
对方呵呵笑起来。“你父亲?什么意思?维特勒有个女儿?你真该知道,你父亲临死前哭得像个小孩儿似的,真是可怜,不幸的人啊。”
维多利亚像被这些话击中了一样,身体一阵摇晃。兰登伸手去扶她,但她自己又站稳了,一双黑眼睛死死地盯着电话。“我拿自己的性命打赌,等不到明天,我就一定要把你给找出来。”她的语气像激光一样尖利。“等我找到……”
对方猥亵地笑起来:“好烈的妞儿,我都兴奋了。等不到明天,我就会把你给找出来。等我找到……”
这话像锋利的刀剑一样悬在空中。说完,他销声匿迹了。
风云祭司
发表于 2007-5-25 13:56:04
42
莫尔塔蒂红衣主教身着黑袍,此时汗水涔涔。这不仅是因为西斯廷教堂热得像个桑拿浴室了,还因为秘密会议二十分钟后就要开始,而现在仍没有那四个失踪的红衣主教的消息。关于他们的缺席,其他红衣主教起初还只是心神不安地窃窃私语,现在已焦虑地大声议论起来。
莫尔塔蒂想不出这几个玩忽职守的人能走到哪儿去。说不定还在教皇内侍那儿?他知道
下午早些时候教皇内侍已召集这四个候选主教举行了传统的秘密茶会,但那是几个钟头前的事了。他们病了吗?吃什么了?莫尔塔蒂心里嘀咕,但即使他们已生命垂危也该在这儿啊。一个红衣主教当选为罗马教皇,这样的机会一生中只有一次,通常永远都没有,而且按梵蒂冈法律的规定,投票时红衣主教一定要呆在西斯廷教堂里,否则他就没有选举资格。
虽然有四个候选主教,但几乎所有红衣主教都清楚谁能当上教皇。过去的十五天内,他们连续不断的传真和电话都在讨论潜在的候选人。照惯例,四个人被选作了候选主教,每个人都满足当教皇所必需的不成文的条件:
通晓多门语言: 意大利语、西班牙语,还有英语。
名声清白。
年龄在六十五岁至八十岁之间。
跟往常一样,候选主教其中一位已脱颖而出成为红衣主教团准备推选的人。今天晚上这个人就是米兰的奥尔多·巴格尔红衣主教。巴格尔那毫无瑕疵的执事记录,无人可比的语言能力和与灵性事物本体沟通的出色本领使他成为毫无争议的候选主教。
那他到底在哪儿呢?莫尔塔蒂思忖着。
红衣主教失踪的消息让莫尔塔蒂特别慌张,因为监督这次秘密会议的任务落在了他的身上。一周前,红衣主教团一致挑选莫尔塔蒂担任选举官——秘密会议的内部司仪。尽管教皇内侍是教会的高级长官,但他毕竟只是一个牧师,而且对复杂的选举程序知之甚少,因此要从西斯廷教堂内选出一名红衣主教来监督这场典礼。
红衣主教常常开玩笑说,被任命为选举官是基督教世界里最残酷的荣誉,因为担此职务的人不再具有候选资格,而且,当选人还得在秘密会议召开前花好多天研读《教皇选举法》,研究秘密会议种种神秘晦涩的细节,确保能妥善地主持选举。
然而,莫尔塔蒂无怨无尤。他知道自己当选是理所当然的事。他不仅是高级主教,而且还是前任教皇的心腹,这提升了他的威望。虽然莫尔塔蒂原则上还在选举的法定年龄之内,然而作为一名正经八百的候选人,他还是有点老了。他七十九岁,已经跨过了那道大家心照不宣的槛,选举团不相信这样的人身体还经得起教皇任内严格日程安排的折腾。一名教皇常常是一天工作十四个小时,一周七天不休息,最后死于疲劳过度,平均工作年限只有六点三年。圈内有个笑话,说接受教皇职位是一个红衣主教“走向天堂的捷径”。
许多人相信,莫尔塔蒂如果不那么淡泊大度的话,他年轻些的时候就该成为教皇了。到他要争取教皇这把交椅时,又来了“圣三一”圣三一(Holy Trinity),原指圣父、圣子和圣灵三位一体,这里指作者为了强调而连用的三个“保守”。——保守、保守、保守。
莫尔塔蒂总觉得又好笑又好气,前任教皇,愿上帝保佑他的灵魂得到安息,他一上任就表现出惊人的慷慨大度。也许是觉察出现代社会的发展已偏离了教会的方向,教皇提出议案,减少教会在科学界的影响,甚至有选择地向科学事业捐款。可悲的是,这成了一种政治上的自戕。保守的天主教徒宣称教皇“脑子痴呆”,正统的科学家们则指责他想要把教会的影响扩展到不属于它的地方。
“那他们在哪儿呢?”
莫尔塔蒂扭头一看。
一位红衣主教紧张地拍拍他的肩膀。“你知道他们在哪儿,不是吗?”
莫尔塔蒂尽量让自己不表露出太多的焦虑。“也许还跟教皇内侍在一起吧。”
“这个时候?那也太不成体统了!”红衣主教狐疑地蹙起眉头,“难不成教皇内侍没了时间观念?”
莫尔塔蒂心里也确实犯疑,但他什么也没说。他很清楚大多数红衣主教都不太喜欢教皇内侍,他们觉得他作为教皇的贴身侍从还太嫩了。然而,莫尔塔蒂揣摩红衣主教的不喜欢大都是出于嫉妒,莫尔塔蒂倒真心欣赏这个年轻人,心中暗暗为前任教皇挑中他当教皇内侍而叫好。莫尔塔蒂朝教皇内侍眸子里看时,见到的只有坚定不移的神色,而且,与很多红衣主教不同,他把教会和宗教置于卑下的政治手腕之上。他是真正的教徒。
教皇内侍在任期所表现出的忠贞和虔诚已变得富有传奇色彩了。不少人把这归结为他孩提时发生的那件奇迹般的事……这件事会在任何人心上打下永不磨灭的烙印。真是绝了,神了,莫尔塔蒂想,他常希望自己的童年时代也发生过一件能培养出那种坚定不移的信念的事。
然而,莫尔塔蒂知道,教皇内侍即使老了也永远当不了教皇,这真是教会的不幸。当教皇需要相当的政治野心,而这正是年轻的教皇内侍明显缺少的;他已多次拒绝教皇给他的更高的神职职位,说自己更愿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为教会服务。
“接下来怎么办?”红衣主教拍拍莫尔塔蒂,等着他答话。
莫尔塔蒂抬起头,“什么?”
“他们迟到了!我们怎么办!”
“我们怎么办?”莫尔塔蒂答道。“等吧,相信他们会来。”
红衣主教似乎对莫尔塔蒂的回答极为不满,他退回到了暗处。
莫尔塔蒂站了一会儿,轻轻按了按太阳穴,想让脑子清醒一点。是啊,我们现在怎么办呢?他从祭坛处往上看,凝视着米开朗琪罗的著名壁画: 《最后的审判》。然而这幅画一点也没有减轻他的焦虑。这是一幅形态可怖、高达五十英尺的壁画,描绘了耶稣基督把人类分成正义的和罪恶的两类,把罪人投入地狱的情形。画面上,有人被活剥人皮,有人被烈火焚身,甚至还有个米开朗琪罗的仇家坠入地狱,双耳已变成了驴耳。吉·德·莫泊桑曾写道,这幅壁画像是一个没见识的煤炭工给一个角斗场的涂鸦之作。
莫尔塔蒂红衣主教不得不同意这种看法。
风云祭司
发表于 2007-5-25 13:56:24
43
兰登一动不动地站在教皇办公室的防弹玻璃窗边,盯着下面圣彼得广场上忙碌喧嚣的采访车。不知怎的,那个诡异的电话让他体味到一种膨胀……肿胀的感觉,但不是他自己的。
光照派仿佛一条毒蛇从被遗忘的遥远的历史中游来,缠上了一个宿敌的身体,它不提要求,不讲条件,只要报复,简单至极。紧紧地缠绕。四百年的冤仇即将洗雪。似乎在遭受几百年宗教迫害之后,科学反攻倒算了。
教皇内侍站在桌边,茫然地盯着电话。奥利韦蒂首先打破沉默。“卡洛,”他直呼其名,口气听上去不像军官,倒更像一个疲惫的朋友,“二十六年了,我誓死保卫圣座,看来今天晚上让我蒙羞了。”
教皇内侍摇摇头,“你我以不同的身份侍奉上帝,侍奉总会带来荣耀。”
“这些事……我没想到怎么会……这个样子……”奥利韦蒂看上去窘迫而不知所措。
“你知道我们只有一条路可走。我有责任保护红衣主教团的安全。”
“恐怕那责任该由我来负,先生。”
“你的人要负责立即疏散人群。”
“先生?”
“其他行动稍后进行——搜查这个东西,搜寻失踪的红衣主教和俘获他们的人。但首先必须保证红衣主教的安全。生命的尊严高于一切,而且这些人是教会之本。”
“你是说我们马上取消秘密会议吗?”
“我有选择吗?”
“那你选出新教皇的义务呢?”
年轻的教皇内侍叹了一口气,转身对着窗外,他的目光扫出去看着下面逶迤伸展的罗马城。“圣座曾告诉我教皇是在两个世界里奔忙的人……一个是现实的世界,一个是神性的世界。他告诫道,任何无视现实的教会都不会存在下去抵达神性的世界。”他的话里突然透出一种超出了他的年龄的睿智。“今晚我们就面对着一个现实的世界,无视它的存在是愚蠢的。自尊和先例并不能掩盖理性的光辉。”
奥利韦蒂点点头,似乎深受震动。“我低估你了,先生。”
教皇内侍似乎没有听见,他的目光透过玻璃窗凝视着远方。
“先生,我就直说了吧,这个现实的世界就是我的世界。我每天陷于现实的丑陋中,让其他人能无碍地追寻更纯净的事物。允许我告诉您该如何应对目前的形势,把我培训出来是要干这个的。您的直觉,虽然值得称道……却可能招致不幸。”
教皇内侍转过身来。
奥利韦蒂叹了口气道:“把红衣主教团从西斯廷教堂撤离是你立即能做的事中最糟的一件。”
教皇内侍似乎并没有愤愤不平,只是一脸的茫然。“那你说怎么办?”
“对红衣主教只字不提,封锁会议室,这样我们会赢得时间试试其他的办法。”
教皇内侍看上去很不安。“你要我把整个红衣主教团锁在一枚定时炸弹上?”
“是的,先生。但只是现在,稍后如有必要,我们也可安排疏散。”
教皇内侍摇头道:“在开始前就让典礼延期只会让大家追问原由,但门被封锁后就什么也不能干扰了。秘密会议的程序要求——”
“现实的世界,先生,今晚你就置身其中。仔细听着。”奥利韦蒂现在以一个战地指挥官的口吻连珠炮般铿锵有力地说起来,“将一百六十五名红衣主教在毫无准备毫无保护的情况下开进罗马是轻率之举,这会在一些高龄人士中造成混乱和恐慌,而且,坦白地说,这个月已经发生过一起让人致命的中风,这就够受的了。”
致命的中风。司令的话让兰登回想起了他和几个学生在哈佛的餐厅吃饭时读到的头条新闻: 教皇中风,寝内辞世。
“此外,”奥利韦蒂说,“西斯廷教堂是个堡垒。虽然我们不对外宣扬,但教堂其实极其坚固,除了导弹外,可以抵挡任何袭击。作为准备工作,我们今天下午搜遍了教堂的每一寸地方,扫描是否有窃听器和其他监视装置。教堂现在很干净很安全,而且我确信反物质不在里面。对那些人来说,没有比这更安全的地方了。如果有必要,我们稍后还可以讨论紧急疏散的事。”
兰登顿生敬佩之心,奥利韦蒂的冷静和敏锐的思维让他想起了科勒。
“司令,”维多利亚语气紧张地说,“我们还有别的担心。从来没有人造出过这么多的反物质,其爆炸冲击波半径我只能估计出个大概。罗马周围的有些地方可能也有危险。如果反物质储存器在你们的中心建筑物里或在地下,那对梵蒂冈以外的地方造成的破坏也许是最小的,但如果储存器在周边……比如说在这座楼里……”她警惕地向窗外看去,扫了一眼圣彼得广场上熙攘的人群。
“我非常清楚我对外面负有的责任,”奥利韦蒂回答,“这也让形势不再那么严峻。我专职保护这个圣所已有二十多年,我决不允许这个武器爆炸。”
文特斯克教皇内侍抬起头来,问道:“你觉得你能找到吗?”
“让我同我的几个监视员讨论讨论我们可以有哪些选择。有一种可能,如果我们停止梵蒂冈的电力供应,我们就能消除射频杂音,营造一个足够纯净的环境,得出那个储存器所在磁场的读数。”
维多利亚对他的话先是吃惊,然后是震动。“你想把整个梵蒂冈弄得黑灯瞎火?”
“也许吧。我现在也不知道这是否可行,但我想试试这条路。”
“红衣主教肯定会觉得发生什么怪事了。”维多利亚说。
奥利韦蒂摇头道:“秘密会议召开时用蜡烛照明。红衣主教根本就不会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会议室封好后,除了我身边的几个卫兵外,我会让全军展开大搜查。一百个人在五个钟
头内可以查很多地方。”
“四个钟头,”维多利亚纠正道,“我要带储存器飞回‘欧核中心’。电池不充电,爆炸就在所难免。”
“在这儿不能充电吗?”
维多利亚摇摇头。“接口很复杂,要是我带来就好了。”
“那么就四个小时,”奥利韦蒂皱着眉头说,“时间还够。恐慌没有用。先生,你还有十分钟,去教堂吧,把会议室封起来。给我的人一点时间做他们的事。等关键时刻临近时,我们再做应对紧急状况的决定。”
兰登想知道离“关键时刻”多近的时候奥利韦蒂会把一切办妥。
教皇内侍看上去很不安。“但是红衣主教团会问候选主教……特别是巴格尔……他们在哪里。”
“那您就得想个由头了,先生。告诉他们喝茶时您招待他们吃了些东西,他们感到不舒服。”
教皇内侍火了。“叫我站在西斯廷教堂的祭坛上对红衣主教团撒谎?”
“这是为他们好,只是善意的谎言,你的职责是要维护安定。”奥利韦蒂向门口走去。“如果你允许,现在我马上就开始行动。”
“司令,”教皇内侍恳求,“我们不能就这样抛下失踪的红衣主教不管。”
奥利韦蒂在门口停下来说:“巴格尔和其他几个人现在在我们的势力范围之外。我们只能不管他们……为了整体的利益。这在军事上叫做伤病员鉴别分类。”
“你是说要放弃他们吗?”
他的语气变得强硬起来。“如果有什么办法,先生……不管什么办法,只要能找到这四个红衣主教,我都会把命搭上去找,但是……”他手指着房间对面的窗户,窗外,薄暮的阳光掠过罗马城无尽的屋顶,“搜查一座五百万人口的城市不是我力所能及的。我不会浪费宝贵的时间做无用功以安慰自己的良心。我很抱歉。”
维多利亚突然开口道:“但如果我们能抓到杀手,你就不能让他坦白交代?”
奥利韦蒂向她皱起了眉头,“士兵可担不起圣徒之责,维特勒女士。相信我,我理解你希望抓到这人的个人动机。”
“这不只是个人的,”她说,“杀手知道反物质在哪里……还有失踪的红衣主教。如果我们能想法找到他……”
“让他们拣便宜吗?”奥利韦蒂说,“相信我,为了监视数百个教堂而从梵蒂冈城撤出所有的兵力这正中光照派下怀……浪费我们本应用于搜查的宝贵时间和人力……或者更糟,置梵蒂冈银行于毫无保护的状况下,还有剩下的那些红衣主教。”
这句话切中要害。
“那罗马宪兵呢?”教皇内侍问道,“我们可以在全市范围内发危机警报,请他们帮助我们寻找掳走红衣主教的人。”
“又错了。”奥利韦蒂说。“你知道罗马宪兵对我们的看法。我们那么干的话,我们得分出一部分精力来应付他们把我们的危机透露给全球媒体所造成的困境,而那正是我们的敌人求之不得的。我们本来就不得不马上应付媒体了。”
我会让他们成为新闻人物,兰登想起了杀手的话。第一个红衣主教的尸体会在八点整出现,然后每隔一小时杀一个。新闻界会很感兴趣的。
教皇内侍又开口了,话音里带着一丝愠怒。“司令,凭良心,我们不能对失踪的红衣主教置之不顾!”
奥利韦蒂死死地盯着教皇内侍的眼睛。“先生,圣弗兰西斯的祷词您还记得吗?”
这位年轻的牧师带着痛苦的语气念出一句:“主啊,赐我力量接受那些我无法改变的事物吧。”
“相信我,”奥利韦蒂说,“这就是其中的一件。”说完他就走了。
风云祭司
发表于 2007-5-25 13:56:42
44
英国广播公司的总部设在伦敦皮卡迪利广场的正西面。此时,总机电话铃声大作,一个资历较浅的编辑拿起了听筒。
“英国广播公司。”她说着掐灭了手里的登喜路牌香烟。
电话那头的声音很粗,带着中东地方的口音。“我有一条爆炸式新闻,你们的广播公司
说不定会很感兴趣。”
编辑抽出一支笔和一张标准记录表,说道:“关于什么的?”
“教皇选举。”
她腻烦地皱皱眉。英国广播公司昨天已事先播了一条相关新闻,但反响平平,似乎公众对梵蒂冈并不感兴趣。她问对方:“从哪个角度?”
“你们派了电视记者去罗马报道这场选举吗?”
“我想是的。”
“我要直接和他通话。”
“很抱歉,如果你什么都不讲的话,我不能把他的电话告诉你。”
“秘密会议情势危险。我只能告诉你这些。”
编辑记下了他的话。“你叫什么名字?”
“我的名字无关紧要。”
编辑并不感到惊讶。“你说的话有根据吗?”
“有。”
“我很高兴得到这个消息,但公司制度不允许透露我们记者的电话号码,除非——”
“我可以理解。我会给其他广播电视公司打电话的。谢谢你,耽误你的时间了。再——”
“等等,”她说,“别挂好吗?”
编辑让对方等着,然后伸长了脖子看过去。虽然过滤那些潜在的骚扰电话的技术绝非尽善尽美,但这个打电话的人已通过了英国广播公司鉴别来电可靠性的两道不成文的测试。他拒绝透露姓名,还迫不及待地要挂电话,而那些雇佣文人和乱夸海口的人总是哀求着哼哼唧唧说个没完。
她庆幸的是,记者总是处在一种无止境的担心中,惟恐错过重大新闻,所以他们几乎很少骂她把时间耗在时不时会出现的幻想型精神病患者身上。浪费一个记者五分钟时间还可以原谅,错过一个头条新闻则不可饶恕。
她打了个呵欠,对着电脑敲下关键字“梵蒂冈”。看到那个报道教皇选举的现场记者的名字时,她笑出了声。他还是个新手,英国广播公司把他从某个伦敦**小报调来处理一些平淡无奇的报道。很明显他是从底层写社论做起的。
等整整一个通宵做十秒钟的录像,他也许腻烦得都要发疯了,能打破这种单调他肯定会谢天谢地的。
英国广播公司的编辑抄下这个记者在梵蒂冈的卫星电话号码。然后,她又点了一支烟,把记者的电话号码告诉了这个不透露姓名的人。
风云祭司
发表于 2007-5-25 13:57:00
45
“没用的。”维多利亚在教皇办公室里来回踱着步子说,她抬眼看着教皇内侍。“即使瑞士侍卫队能过滤掉电子干扰,他们在检测时还必须差不多正位于储存器的顶部位置,这样才会检测到信号……还要不被别的障碍物挡住才行。如果它被放在金属盒里埋在你们地底下或者藏在上面的通风管里怎么办?如果是这样的话你们根本就没法找到它。再者,如果瑞士侍卫队中已有对方的人混进来了呢?谁能说这个搜查就是彻底的?”
教皇内侍看上去精疲力竭。“那你说该怎么办,维特勒女士?”
维多利亚有点慌乱。这还不明显吗!“先生,我建议你立即采取其他防范措施。我们可以抱着一线希望但愿司令的搜查成功。同时,请看看窗外,看到那些人了吗?广场对面的建筑?那些采访车?还有游客?他们很有可能就在爆炸冲击波的范围之内。你得立即行动。”
教皇内侍漠然地点点头。
维多利亚感到很沮丧。奥利韦蒂让大家都坚信时间还绰绰有余,但维多利亚知道如果梵蒂冈陷于险境的消息泄漏出去,不出几分钟整个广场就会挤满围观的人。她就曾经见识过瑞士国会大厦外的情形。在一次有炸弹威胁的人质案中,数千名围观者聚集在大楼外面等着看结果。虽然警方告诫他们有危险,他们却围得越来越近。没有什么比人类的悲剧更能激起人类的兴趣。
“先生,”维多利亚敦促道,“杀死我父亲的人就在外面某个地方。我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想从这儿冲出去找到他。但我还站在您的办公室内……因为我要对您负责,对您和其他人负责。各位的生命危在旦夕,先生,您听懂了吗?”
教皇内侍没有回答。
维多利亚觉得自己的心在急剧地跳动。为什么瑞士侍卫队查不到那个该死的打电话的人?光照派的杀手就是关键!他知道反物质在哪里……真该死,他知道红衣主教在哪儿!抓住杀手什么都解决了。
维多利亚觉得自己都要精神错乱了,她感到一种陌生的苦恼,一种孩提时有过的苦恼,那是她在孤儿院度过的日子里体验到的无能为力的挫败感。你有办法的,她暗自想道,你总是有办法的。但这不管用,她的念头突然冒出来,让她感到窒息。她是研究者,是解决问题的人。但这个问题没有解决办法。你获得什么数据了?你想得到什么结果?她提醒自己深呼吸,但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她失败了。她感到窒息。
兰登的头一阵阵痛,同时他觉得自己仿佛在理智的边缘徘徊。他看着维多利亚和教皇内侍,但是一些可怕的景象模糊了他的视线: 爆炸,媒体云集,翻滚的图像,四个打上烙印的人。
塞旦……路西弗……光明使者……撒旦……
他不去想这些骇人的景象。这是精心策划的恐怖活动,他提醒自己现实一点,蓄谋制造混乱。他回想起自己在研究古罗马行政长官的符号象征时旁听过一个关于拉德克利夫的讨论会。他还从来没有像那样看待过恐怖主义者。
“恐怖活动,”教授讲道,“有个惟一的目的,是什么?”
“杀害无辜的人?”一个学生大胆地说。
“不对。死亡只是恐怖活动的一个副产品。”
“显示他们的势力?”
“错了。不存在软弱的组织。”
“引起恐慌?”
“对了。很简单,恐怖活动的目的是制造恐怖和畏惧。畏惧能让人丧失对当局的信任。它从内部削弱敌人……引起民众的不安。把这记下来。恐怖活动不是宣泄愤怒,它是一种政治武器。扯下政府绝对可靠论的面纱,你就使政府丧失了民众对它的信任。”
丧失信任……
就是这个吗?兰登想知道全世界的天主教徒看到那几个红衣主教遍体鳞伤的样子时会有何反应。如果一个牧师的信仰不能让他远离撒旦的祸害,那我们其余这些人还有什么希望?兰登的头突突作痛,比刚才更甚……一些细微的话音在他耳边激烈地争吵着。
信仰不会保护你。药品和保险气囊……这些东西才会保护你。上帝不会保护你。智慧才保护你。智慧。相信那些会产生实际效果的事物吧。水上行者的传说过去多久了?现代社会的奇迹属于科学……计算机、疫苗、宇宙空间站……甚至带有神性的创世奇迹。从虚无中创造出物质……在实验室里。谁需要上帝?不需要!科学就是上帝。
杀手的话在兰登的脑海中回响。半夜十二点……死亡的数学级数……将这些纯洁的人献上科学的祭坛。
然而,像一声枪响惊散了人群一样,这个话音突然消失了。
罗伯特·兰登腾地一下站起来,椅子向后倒下,重重地摔在大理石地板上。
维多利亚和教皇内侍吓了一跳。
“我没想到,”兰登喃喃道,像被施了符咒一样,“就在我眼皮底下……”
“没想到什么?”维多利亚问。
兰登转身对着牧师。“神父,三年来我一直向这里提出申请,请求进入梵蒂冈档案馆,但已被拒绝了七次。”
“兰登先生,我很抱歉,但现在似乎不是抱怨的时候。”
“我得马上去,为了那四个失踪的红衣主教,我也许能算出他们会在哪儿被杀害。”
维多利亚瞪着他,似乎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教皇内侍看上去很不安,似乎觉得自己成了别人开玩笑挖苦的头号对象。“你想让我相信这个线索在我们的档案里吗?”
“我不能保证我会及时找到,但如果你让我去……”
“兰登先生,四分钟后我就该到西斯廷教堂里了。那些档案在梵蒂冈城的另一头。”
“你是认真的,对吗?”维多利亚插了一句,她深深地看着兰登的眼睛,仿佛感觉到了他的真挚。
“这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兰登说。
“神父,”维多利亚转身对教皇内侍说,“如果有一个机会……能够找到这些谋杀即将发生的地点,我们就能派人在那儿监视并且——”
“档案?”教皇内侍坚持道,“那些档案中怎么可能会有线索呢?”
“解释这个问题,”兰登道,“要花很长时间,但如果我没判断错的话,我们可以根据线索抓到黑煞星。”
教皇内侍看上去是想相信兰登的话,但不知为什么,他难以做到。“基督教最神圣的古代典籍都在档案馆里,那些珍宝连我想看都不够格。”
“我知道。”
“要进入档案馆必须取得馆长和梵蒂冈图书馆理事会的书面许可令才行。”
“或者,”兰登说,“教皇命令。你们馆长在拒绝我的每一封信中都这样说。”
教皇内侍点点头。
“恕我冒昧。”兰登敦促道,“但如果我没有弄错的话,教皇的诏令是从这个办公室发出的,就我所知,今晚您拥有这个职位的权限。考虑一下现在的处境吧……”
教皇内侍从他的长袍里掏出一块怀表看了看。“兰登先生,毫不夸张地说,为了拯救教会,今晚我愿献出我的生命。”
兰登感到这个男人眼里流露出的是一片忠诚。
“这个文件,”教皇内侍说,“你真的相信在这儿吗?它能帮我们找到这四个教堂吗?”
“如果我不确信我就不会一次次地请求进入档案馆了。凭一个教师的薪水,到意大利来寻乐子也远了些。你们的那个文件是一份古老的——”
“对不起,”教皇内侍插话道,“对不起,这会儿我的脑子来不及思考那么多细节问题。你知道秘密档案馆在哪儿吗?”
兰登感到一阵激动,“就在圣安娜门后面。”
“佩服。许多学者都以为在圣彼得宝座后面的暗门后。”
“不对,那是圣彼得教堂的档案室,这是一个普遍的误解。”
“无论何时,每个进入档案馆的人都有一名讲解员陪同。但今天晚上,他们都走了,你所要求的是完全自由的进入,甚至我们的红衣主教也没有单独进去过。”
“我会对你们的珍宝致以最高的敬意和爱护。你们的档案管理员不会发现一点儿我去过的蛛丝马迹。”
圣彼得大教堂的大钟在头顶上一声声地敲响了。教皇内侍对了一下怀表。“我得走了,”他停了一下,紧张地抬起头看看兰登,“我会派一个瑞士侍卫兵在档案馆门口与你会合。我相信你,兰登先生,现在就去吧。”
兰登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这位年轻的牧师此时似乎表现出一种怪异的镇定。他伸过手来,带着令人吃惊的力量捏捏兰登的肩。“我希望你找到你要寻找的东西,赶快找到。”
风云祭司
发表于 2007-5-25 13:57:17
梵蒂冈秘密档案馆位于博尔吉亚庭院远远的一角,档案馆里收藏了2万余册书卷,据说还有一些珍品,比如列奥纳多·达·芬奇散逸的日记,甚至还有未公开发行的《圣经》抄本。兰登步履矫健地踏上了通往档案馆的那条无人的丰达门塔路,维多利亚在他身边。
维多利亚说:“能告诉我要去找什么吗?”“找一本一个名叫伽利略的家伙写的小书。书里应该有那个叫做记号的东西。”“什么记号?”兰登加快了步子。“一个秘密地点。伽利略的光照派需要保护他们自己不受罗马教廷侵害,于是就在罗马成立了一个高度机密的集会所,他们称之为光照派教堂,让他们能聚集在一起讨论罗马教廷禁止的论题。虽然我们知道有这么个秘密藏身处,但是直到今天也没人找出它在哪儿。光照派从来不向兄弟会以外的任何人透露他们的藏身之处。这种保密的做法保护了他们,但同时也在他们要招募新成员的时候带来一个难题。”
“如果他们不对外宣传就不能发展壮大。”维多利亚说道。“正是如此。光照派希望吸取新鲜血液,但他们不敢拿他们的机密冒险,让别人知道他们的行踪。于是他们研究这个难题并找到了一个解决办法。他们制作了一幅非常巧妙的‘地图’,指引其他科学家找到他们的栖身地。这个地图包括一系列隐匿的具有象征性的标识,分布在全城的公共场所。一个标识指向另一个……接着又是下一个……连成一条路……最终指向光照派的老巢。”维多利亚乜着眼看他:“听上去就像寻宝一样。”
每一尊雕像都是一个标识指向下一座教堂
兰登笑出了声:“从某种意义上讲的确如此。光照派把他们的一连串标识指引的路径称作‘光明之路’,任何想要加入这个兄弟会的人都必须沿此路走到底。这也是一种考验。”
“但如果罗马教廷想找到光照派,”维多利亚辩道,“难道他们就不能也跟着标识的指引走了吗?”
“不。这条路非常隐蔽,这是一个谜,只有某些人才有能力解开并沿着标识指引的路线前进,找到光照派的教堂在哪里。光照派有意把它当作一个入会仪式,这不仅是一种安全措施,而且还是一个筛选新人的程序,它确保只有那些最聪明的科学家才能抵达他们的门前。”
“我不同意这种看法。17世纪时,神职人员在全世界最有学识的人之列,如果这些标识在公共场所,那罗马教廷肯定有人能找出光照派的老巢在哪儿。”
“那当然。”兰登说,“但光照派设计的时候用了一个方法让神职人员永远不会去猜想这些标识意味着什么。他们创造的标识都是以古罗马为背景的。他们请一位光照派的艺术家——这人同样是个奇才——造出了‘光照派’这几个字的对称字式的符号,他们还委托他刻了4尊雕塑。”
“光照派雕塑?”“是的,制作这4尊雕塑要遵循两条严格的原则。首先,雕像的样子看起来必须像罗马城里的其他艺术品……让罗马教廷永远都不会怀疑这些艺术品属于光照派。第二条原则就是这4尊雕塑必须含有特定的主题,每一尊雕塑都要巧妙地表现科学概念上4种元素中的一种。”
“4种元素?”维多利亚说,“元素有100多种呢。”“在17世纪时并非如此,”兰登提醒她,“早期的炼丹术士相信整个宇宙仅仅由4种物质构成:土、气、火和水。”
维多利亚似乎感到莫名其妙:“那么是不是这个光照派的艺术家塑造了4尊雕塑,看起来具有宗教意味,但实际上却是代表土、气、火和水?”“正是这样,”兰登说,“这些雕塑混在遍布罗马的不可胜数的宗教艺术品中。兄弟会把艺术品匿名捐献给特定的教堂,然后利用他们在政治上的影响,轻而易举地把这4尊雕像放在了他们精心挑选的罗马的教堂里。每一尊雕像都是一个标识……微妙地指向下一座教堂……下一个标识在那儿等着。这些标识在宗教艺术的伪装下起着提供线索的作用。如果一个光照派的申请人能找到第一座教堂和土的标记,他就能按照它的指引找到‘气’……然后是‘火’……然后是‘水’……最后到达光照派教堂。”
维多利亚看上去越来越糊涂了:“这跟抓光照派杀手有什么关系呢?”兰登微微笑了笑,亮出了绝招:“噢,有关系。光照派用了个很特别的名字称呼这4个教堂,那就是科学祭坛。”
“可是,这什么也说明不……”她突然停下来,惊叫道,“科学祭坛?光照派杀手警告过红衣主教将成为科学祭坛上纯洁的祭品。”
兰登对她投以一笑。
“4名红衣主教,4座教堂,4个科学祭坛。”她惊得目瞪口呆,“你是说红衣主教被献祭的4座教堂就是标明古老的光明之路的那4座教堂?”“我相信是这样的,是的。”
维多利亚说:“我们的陪同来了。”兰登抬起头,看到一名瑞士侍卫兵正匆匆穿过旁边的绿地朝前门走来。卫兵一声不吭地把他们带进了档案馆,然后转过身跟他们说:“档案就在门里。上面指示我就把你们送到这儿,然后回去接受另外的任务。”说完卫兵旋即离开了。
英国广播公司的车停在圣彼得广场的东面,记者冈瑟·格利克正汗涔涔地坐在公司的车里。格利克的任务非常简单,他只要坐在这儿,等着一群傻老头选出他们下一任头儿,然后到车外以梵蒂冈为背景录个15秒钟的现场直播就万事大吉了。坐在车后头擦着镜头的摄影师奇尼特·麦克丽回答说:“我们要目睹一件激动人心的大事。”
突然车里的手机响了,格利克拿起电话,电话那头的人话里带着浓重的阿拉伯地方的口音。“仔细听着,”他说,“我即将改变你的命运。”格利克听完盯着手里的手机看了足足10秒钟才最后挂上了电话。他转过身来,那副样子就像小孩子收到圣诞礼物却担心那礼物不是真给他的一样:“我得到了一个消息,罗马教廷内部有情况。4个红衣主教被绑架,而且将于今晚在不同的教堂被杀死。”
风云祭司
发表于 2007-5-25 13:57:32
兰登戴着手套的手开始出汗了
兰登推开门,从拱形入口走进内室,梵蒂冈档案馆。他毕生的一个梦想。兰登深深吸了一口气,走向有着奇珍异藏的透明储藏室。他朝最近的一间走去,乜斜着眼睛看着昏暗的里面。兰登认出,玻璃墙里面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是普通的书架、羊皮纸箱和检查台。他查看着每一个书架的一头那闪着红光的指示标签。在所有的图书馆里,这些标签都表明了那一排书的内容。他沿着透明墙往下查看着那些分类题名。
维多利亚环视着这个巨大的空间,然后看着兰登说道:“教授,我们要找的这个伽利略的东西叫什么名字?”“跟我来。”兰登说。他轻快地沿着第一条过道走去,查看每一个储藏间的指示牌:“大概15年前,巴黎大学的一些历史学家和我发现了一批光照派的书信,上面多处提到那个记号。”“记号?对那条路及其起点的声明?”“对。奇怪的是,任何影射这个记号的地方——像共济会的日志,古代科学刊物,光照派书信——都由一个数字提及此记号。这个数字就是503。”“那是什么意思呢?”“伽利略写的3本书,《对话》《讨论》和《图解》。其中《图解》是伽利略最隐秘的作品。”
维多利亚现在看上去被迷住了:“你认为《图解》里有线索?那个记号,关于光明之路的信息?”“伽利略的‘记号’这个词就是从《图解》里来的。”兰登走到储藏间的第三排,继续查看指示牌,“档案保管员找一本《图解》找了好多年,但由于罗马教廷的焚书运动,再加上这本册子的耐久性较差,这本书早就没在世上露面了。大家都认为18世纪之后,世界上只有一本《图解》留了下来。”
“一本?”维多利亚一时间看上去像着迷了一样,她环视房间,“就在这儿?你还没告诉我你是怎么想出来《图解》里包含这个线索的。这跟你在光照派的书信中频繁看到的数字有关吗?跟503有关吗?”兰登笑了:“是的。我花了些时间,不过最终想出来了,503是一个简单的代码,它就是指的《图解》。这是光照派玩的把戏。数字503按照罗马数字的写法是——”“是DⅢ。”维多利亚想了想,“那DⅢ是什么意思呢?”
“DⅠ、DⅡ和DⅢ是非常奇怪的缩写,古代科学家用它们来区分伽利略那3本经常引起混淆的书。”维多利亚马上打断他的话:“《对话》……《讨论》……《图解》。”这时,维多利亚找到了存放伽利略作品的档案室。
为了保存珍贵的书籍,密闭的档案室里含氧量很低,里面差不多是真空。两人进去后顿时觉得呼吸困难,好一会儿才适应过来。维多利亚问:“我们还有多少时间?”兰登看了看他的米奇牌手表:“现在刚过7时。”“我们要在这1个小时内找到那样东西。”“实际上,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他指着头顶上一个过滤口说道,“档案室里有人的时候,馆长通常会打开再氧合系统,但今天不会。20分钟后,咱俩都要喘不过气了。”
10号档案室内部并不像兰登想象的那么直观,兰登和维多利亚花了不少时间才找到《图解》原稿。他们面前的这叠文件稿看上去就像是从一本薄薄的平装本小说里脱下的几张散页。兰登看到,最上面的那张是鹅毛笔书写的华美考究的封面,上面有伽利略亲手书写的标题、日期和他的名字。“请递给我一把刮刀。”兰登指着一个盛满不锈钢档案整理工具的盘子对身旁的维多利亚说道。她把刀递了过去。兰登把刀握在手里。他小心翼翼地将刀片贴着封面下塞进去,然后抬起刀子,翻开了封面。
书的第一页是手写的,那种极小的程式化的字体几乎让人无法阅读。兰登立即注意到了这一页上既没有图形也没有数字,这是一篇文章。“日心说。”维多利亚把第一页上的标题译出来。“别管它。”兰登说,“我们要找数学,纯语言。”他用刮刀翻开下一页,又是一篇文章,没有数学符号也没有图形。兰登戴着手套的手开始出汗了。
“行星运动。”维多利亚译出标题。“没有数学,”维多利亚说,“他在探讨逆行运动和椭圆轨道或别的什么。下一页。”兰登轻轻地翻开一页。还是没有数字,没有图形。他差不多翻了12页,没有,没有,都没有。兰登翻到最后一页,叹了口气,跟前面的一样,那还是篇文章。
风云祭司
发表于 2007-5-25 13:58:08
他注意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
“一本薄书。”维多利亚皱着眉头说,“也许你把DⅢ搞错了?”兰登回过头来瞪着她。“好吧,”她说,“DⅢ绝对没问题。但也许这条线索不是跟数学相关的呢?”“纯语言。它会是别的什么呢?”“我只知道纯语言指的是意大利语以外的什么东西。数学似乎比较合理。”“我同意。”
“数字肯定是手写的。这里头对数学的表达肯定是文字描述而不是方程式。我们得分工完成。”兰登用刮刀把这沓资料像分纸牌一样分开,把前6页送到维多利亚跟前,“以我的意大利语足以识数。就在这里,我肯定。”这时,他们感到呼吸急促,空气消耗得比他想象的要快。他明白他们得抓紧。快出来,该死的!快出来!
10号档案室里,罗伯特·兰登一边扫视着眼前的笔迹,一边用意大利语数着数。千……百……一,二,三……五十。我要一个数字!任何一个都可以,该死的!“快到时间了。”
维多利亚说,“没有一个像纯数学的东西。我在浏览……但一个都不像线索。”
兰登看完最后一页,嘴里小声骂着,他打量着维多利亚,只见她愁容满面,正眯起眼睛看她那沓资料其中一页上的什么东西。“那是什么?”他问。维多利亚头也不抬一下:“你那些资料上有脚注吗?”“我没注意。怎么了?”“这一页上有一个脚注,不太明显,在一个折缝里。”兰登感到了一线微弱的希望:“脚注是跟数学有关的吗?”维多利亚摇摇头:“是文字,只有一行,字体很小,几乎认不出来。”
他的希望又消失了:“应该是数学的。纯语言。”“是,我知道。”她犹豫了,“不过,我觉得你需要听听这个。”兰登觉察到了她兴奋的口气。“快念。”维多利亚乜斜着眼睛看着稿子念这行字:“通向光明的路已铺就,这是神对你的考验。”
兰登感到神志一下子清醒过来。他不知道这句话能帮上什么忙,但他能想到这句话直接提及光明之路。他的脑子就像一个被劣质燃料驱动着旋转的发动机一样:“你确定没翻错吗?”维多利亚支支吾吾地:“事实上……”她带着奇怪的眼光瞥了他一眼:“严格地讲,这不叫翻译。这句话就是用英语写的。”
维多利亚将文件塞给他,兰登读着页面底部极小的印刷字。“通向光明的路已铺就,这是神对你的考验。竟然是英语?在一本意大利语的书里写英语干吗呢?”维多利亚耸耸肩,她也像站不稳了的样子:“也许他们认为英语就是纯语言?英语被认为是国际通用的科学语言。”“但这是在17世纪,”兰登反驳她,“意大利没人说英语,连——”他突然打住话头,意识到了自己正要说什么。在学术上训练有素的他思维一下子异常活跃起来:“17世纪,英语是罗马教廷尚未采用的语言。他们说意大利语、拉丁语、德语,甚至西班牙语和法语,但在罗马教廷内根本没人懂英语。”
“那么你是说,可能伽利略把英语视作纯语言,因为英语是罗马教廷没有掌握的语言?”“没错,或者还有可能伽利略把线索藏在英语中,这样他就巧妙地把读者限制在罗马教廷以外的人中。”“但这个并不是线索。”维多利亚争辩道。“通向光明的路已铺就,这是神对你的考验?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她说得没错,兰登揣摩着。这句话怎么都不顶用。然而当他在心中又念了一遍这短短的一句话时,他注意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这真怪,他思忖着,这可能是什么呢?通向光明的路已铺就,这是神对你的考验。“这正是一句抑扬格五音步诗,”他又数了一遍音节突然说道,“重音和非重音交替5次。”
“噢,噢。”维多利亚叫起来。兰登突然转过身去,只见她正把书页颠倒着转过来。他顿觉心头一紧。再也不要这样:“这句话决不可能是对称字!”“是的,这不是对称字……但……”她还在旋转那份文件,每次转90度,“这儿不止一句。每个空白处都有个不一样的句子。顶上,底下,左边和右边都有。我觉得这是一首诗歌。”
“四句诗?”兰登浑身都激动起来了,“给我看看!”维多利亚没有放手,继续以90度的幅度转动这一页。“我先前没看到这几行字是因为它们在边上。”看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她抬起头,“哈,这首诗的署名是约翰·弥尔顿。”
风云祭司
发表于 2007-5-25 13:58:26
你觉得你能破解这玩意儿吗
“约翰·弥尔顿?”这位写《失乐园》的英国大诗人是与伽利略同时代的人物,是被阴谋家列为光照派嫌疑人名单之首的大文豪。
兰登接过这张文件,按顺时针把这四句诗读了一遍:上,右,下,左。他读完之后,吐了一口气:“你找出了线索,我得把这几句诗抄下来。给我找铅笔和纸。”维多利亚摇摇头:“算了吧,教授,哪儿还有时间抄。”她从他手里夺过书页径直朝门口走去。兰登站直了说道:“你不能拿出去!那是——”但维多利亚早就没影儿了。
兰登和维多利亚冲上了秘密档案馆外的院子。新鲜空气吸入兰登的肺的时候,眼睛里的紫色光斑很快消失了,但是,愧疚感还在。他已经充当了同案犯,从世界上最机密的档案室中盗窃了一份价值连城的文物。
“快点,”维多利亚说道,她手里还拿着那张纸,健步如飞,“冷静点,等我们破解了这玩意儿,我们可以把他们神圣的第5页资料还回去。”兰登加快了步子赶上去。他不再感觉自己像个罪犯,但还在为资料中蛊惑人心的暗示迷惑不已。弥尔顿是光照派的人。他为伽利略作诗,登在资料第5页上……远远躲过了罗马教廷的注意。
他们走出了院子,维多利亚把资料递给兰登:“你觉得你能破解这玩意儿吗?”兰登小心翼翼地拿着资料,毫不犹豫地把它放入口袋里:“我已经破解了。我知道杀死第一个人的地方在哪里,我们得去提醒奥利韦蒂。”维多利亚赶上他:“你怎么就知道了呢?让我再看看那张纸。”她像拳击手一样灵敏,敏捷地把一只手伸到他口袋里把那张纸又掏了出来。
“当心!”兰登说,“你别——”维多利亚并不理会他。她把资料拿在手中飘然走在他身边,举起资料对着傍晚的灯光仔细查看空白处。她大声地读起来:
你从桑蒂的土冢举步,那里有个魔鬼之窟。/穿越古代的罗马之城,揭开了神秘的元素。/通向光明的路已铺就,这是神对你的考验,/在那崇高的历险途中,让天使来为你指南。
你从桑蒂的土冢举步,兰登也在心里重复着这句话。这首诗说得一清二楚,光明之路从桑蒂的坟墓开始。从那儿横穿罗马,那些标识标明了道路。揭开了神秘的元素。神秘元素?这也非常清楚,指的是土、气、火、水,科学上的元素,那4个伪装成宗教雕塑的光照派标识。
“第一个标识,”维多利亚说,“听上去像在桑蒂的坟那儿。”兰登微微一笑:“我跟你说过没那么难吧。”“那桑蒂是谁?”她问道,好像突然激动起来了,“他的坟在哪儿?”“桑蒂,”兰登说,“就是最伟大的文艺复兴大师拉斐尔的姓氏。”
维多利亚一脸诧异:“那这条路就是从拉斐尔的坟墓开始的了?”“这简直再清楚不过了。”兰登知道,像许多其他的宗教艺术家一样,拉斐尔也是一个可疑的私下里的无神论者。
维多利亚小心翼翼地把资料放回兰登口袋里:“那么他埋在哪儿?”兰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拉斐尔葬在万神殿,信不信由你。”“万神殿是教堂吗?”“那是罗马最古老的天主教堂。”“诗上说桑蒂的土冢。你看这意味着什么?”
兰登加快脚步斜穿过侍卫营的院子:“土冢?事实上,罗马大概没有哪个地方比万神殿更具有土地的气息。万神殿之名就来自于这里最初信奉的宗教——泛神崇拜——对一切神的崇拜,尤其是对大地之母的异教神的崇拜。”
“好吧。”维多利亚说,听上去她更信服了,“那么魔鬼之窟呢?从桑蒂的土冢举步,那里有个魔鬼之窟?”兰登对这个还不是那么肯定:“魔鬼之窟肯定是指那个天窗,肯定是指万神殿屋顶上的那个著名的圆形开口。”“但那是教堂啊,”维多利亚不费力地跟在他身边说道,“他们怎么会把那个开口称作魔鬼之窟呢?”
实际上兰登自己也一直在琢磨这个问题。他从未听说过“魔鬼之窟”这个说法,但他确实回想起公元6世纪时对万神殿的一个著名评论,那个评语,说也奇怪,现在看来十分恰当。圣徒比德有一次曾写道,万神殿屋顶上的那个洞是卜尼法斯四世给万神殿祝圣时逃跑的魔鬼钻出来的。
风云祭司
发表于 2007-5-25 13:58:43
这个说法似乎让奥利韦蒂稍微清醒了一点
说着他们已经回到了瑞士侍卫营。迎着大步流星地朝他们走来的奥利韦蒂,兰登不无兴奋地说:“我们带来了好消息。”奥利韦蒂眯缝着眼睛说:“但愿真的是好消息。”
4辆没有标记的阿尔法·罗密欧155型车疾驰在科罗纳里大街,像战斗机从跑道上起飞一般。车里载着12名便装打扮的瑞士侍卫兵,他们手持彻奇帕迪尼半自动枪,带着局部神经毒气罐,还有远程晕厥枪。那3名狙击手则扛着激光枪。奥利韦蒂坐在领头车里的乘客座位上,朝后转过身看着兰登和维多利亚,眼里冒着怒火:“你们向我保证过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这就是我得到的解释吗?一个杀手如何能在一个这么热闹的地方行刺然后不被人发现地溜走?”
“我不知道。”兰登说,“但显然光照派是极为高明的。‘欧核中心’和梵蒂冈这两个地方他们都闯进来了,而我们只是凭运气才知道了第一桩谋杀发生的区域。万神殿给了你们一个抓住这家伙的机会。”“太矛盾了吧。”奥利韦蒂说,“一个机会?我想你说过有什么路,还有一连串的标识。如果万神殿没错的话,那我们就可以沿着这条路找到其他标识了,这样我们将有4次机会抓住这个家伙。”
“我也曾希望是这样。”兰登说。万神殿是第一座科学祭坛,兰登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真是悲喜交加。历史总喜欢对那些追逐它的人开残酷的玩笑,兰登说:“在19世纪晚期,罗马教廷就搬走并毁掉了万神殿的所有雕像。”维多利亚看上去颇为震惊:“为什么?”“这些雕像都是异教的奥林匹斯山众神。不幸的是,这意味着第一个标识不见了……这样的话——”“有希望吗?”维多利亚问道,“有希望找到光明之路和其他的标识吗?”兰登摇摇头:“我们有一次机会,那就是万神殿,在那之后路就没了。”
奥利韦蒂盯着他们看了好一阵子才掉过头去面朝前方。“靠边停车。”他对司机大喊。“你干什么!”维多利亚喝道。奥利韦蒂说:“兰登先生,现在我已发觉你的关于纯洁的祭品和古诗的理论毫无意义,我当然不能再继续下去。我这就取消这项任务。”他掏出对讲机,把它打开。维多利亚一把拽住他的胳膊:“你不能这样!”
奥利韦蒂狠狠地把对讲机一扔,对维多利亚怒目而视:“你去过万神殿吗?万神殿只是一间单独的屋子,一个用石头和水泥建造的圆形屋宇,有一个入口,没有窗户,只有一个狭窄的入口。入口处一直由多达4名携带武器的罗马警察把守在两边,他们守护着这座神殿。”
“你要说什么呢?”她冷冷地问。“我要说什么?”奥利韦蒂一把抓住了座位,“我要说的就是你刚才告诉我的要发生的事是完全不可能的!你能给出一个在万神殿里面杀死一个红衣主教的合情合理的场景吗?首先,一个人怎么能带着一个人质从卫兵身边走进万神殿?又怎么可能杀死他然后逃之夭夭?”
“给你个设想。”维多利亚俏皮地说,语气平静,“这个杀手驾着直升机飞过,把一个尖叫的身上打着烙印的红衣主教从屋顶上的洞里扔下来,然后这个红衣主教摔到大理石地板上死了。”奥利韦蒂皱起了眉头:“有可能,我承认……但几乎不——”“或者这个杀手给那个红衣主教下了药,”维多利亚说,“他用轮椅推着他到万神殿,就像推着某个年老的游客一样。他推着他走进万神殿,然后悄悄地割断他的咽喉再走出去。”
这个说法似乎让奥利韦蒂稍微清醒了一点。终于,他转过身对卫兵带着不情愿的口气说:“我想兵分几路,分别开车前往圆形广场、德利奥尔法尼大道、圣伊格纳乔广场和圣埃乌斯塔乔广场。前后车距要在两个街区以上。一旦你们停好车,就做好准备,等我命令。我给你们3分钟。”
坐在阿尔法·罗密欧的后座上,兰登觉得自己正在出汗,车在离万神殿还有3个街区远的地方徘徊,维多利亚坐在他身边,看着全神贯注的奥利韦蒂,他正在发布最后的指令。“我们的兵力部署在8个点上,”司令说,“团团包围在万神殿的四周,那里有一条斜径通往万神殿的入口。目标可能会看到你们,所以你们处于被动。只能使用不致命的武器,要留活口。我们还要些人盯着房顶。目标第一,人质第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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