沼澤怪人
发表于 2007-8-10 11:51:37
第二章
今天的天氣似乎很好。照得我眉毛發燙的陽光實在非常強烈。
「嗯?」
我將毛毯卷好,站了起來。杉森跟卡爾都還裏在毛毯裏熟睡著。這怎麼回事?
居然沒有人負責守夜,全部跑去睡覺?可是這時我看到了伊露莉,她坐在已經快熄滅的營火旁邊。伊露莉看著冒出細煙的營火說:
「起來了嗎?」
伊露莉說話的時候並沒有看著我。我慌張地說:
「嗯,你幫我們守夜嗎,伊露莉?」
「是的。」
「為什麼?」
「因為聽說你們一連幾個晚上,都被半獸人弄得睡不好。」
「啊……謝謝。」
「現在我是你的朋友了嗎,修奇?」
我一時聽不懂她說什麼,搔了搔頭,才想起了昨天晚上的對話。突然覺得好想笑,我噗嗤笑了出來,然後走向營火邊。伊露莉坐下之後,個子好像也沒比我高多少。大概是因為她的腿太長了。
「是的。你是我的朋友。」
「那你會為我做一些事嗎?」
咦?嗯,好啊。我故意用拳頭捶了一下手掌給她看,然後說:
「當然。如果你為我著想,就不會叫我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所謂朋友本來就是這樣,不是嗎?」
這樣說有點狡猾吧?伊露莉望向我,說:
「那請你去洗一下臉。」
「……好的。」
我下到我們露宿的峭壁下方的小溪穀去洗臉。因為這邊的海拔很高,所以樹不多,在這樣的高原中間,一道淺淺的溪水在高原中間劃出了條窄窄的裂縫,稱作溪穀是有點奇怪。入秋已深,溪水冰涼到刺骨的地步。回到露營之處,卡爾跟杉森也都各自起來了。看到他們兩人都已經起床,伊露莉就從位子上站起來,再次背起了放在旁邊的背包。
杉森著急地說:
「嗯,你要走了嗎?」
「是的。」
「不,怎麼這麼快就要走了……連早餐都沒吃……雖然不知道你的目的地在哪里,可是如果能一起走,那就更好了……」
杉森慌忙地起身說。伊露莉用不帶感情、毫無表情的臉龐望著杉森。
「一起走?這個嘛,我沒有馬。」
「那跟我一起騎不就行了?」
伊露莉漠然地望著杉森,杉森則是因為自己剛才沖口而出的話,而露出快昏倒的表情。我轉過頭嗤嗤地笑。
「我不想造成各位這麼大的麻煩。」
杉森因為講錯了話,所以反而什麼都講不出口了。伊露莉對我跟卡爾一一稍微點了點頭,說:
「祝你們旅途愉快,耳畔常有陽光,直至夕陽西下。」
對伊露莉這種古意盎然的告別詞,只有卡爾才有能耐回答。
「祝你一路平安,歸來時猶如出發,笑顏常在。」
伊露莉就這樣向後轉過身去。
她在那裏摸了摸我們綁在樹上的每一匹馬。馬乖巧地靜靜站在那裏。接著伊露莉的身影就消失在不是道路的樹林中。我們聽到了矮樹叢跟草葉發出的響聲,伊露莉的黑髮很快就消失了。不久之後,我們遠遠看見伊露莉在丘陵上,等她翻過了丘陵,就再也看不到了。
「為什麼她不走道路?」
伊露莉的身影完全消失之後,我這麼說。卡爾回答:
「道路是人類的東西。精靈是不造道路的。」
「他們不造道路?」
卡爾笑了笑,說:
「有這樣的一種說法:精靈如果在樹林中走,他就會變成樹。人類如果在樹林中走,就會出現道路。精靈如果望著星星,他就會變成星光。人類如果望著星星,就會創造出星座。這些話很能夠表現出精靈的變化。」
「變化?」
「跟精靈在一起的話,精靈會變得像那樣東西。跟人在一起的話,那樣東西會變得像人。」
這句話還真妙。嗯,我隔了好久才這麼好好地睡了一覺(守夜交班的時候被叫起來,可真是件苦差事),現在感受到自己充滿了活力。我說:
「那如果精靈跟人相遇的話呢?」
「精靈就會變得非常像人。所以費西佛,你剛才那句話是很失禮的。」
杉森的臉紅了起來。他說:
「我,我不知道。其實修奇跟我騎同一匹馬就行了……」
※ ※ ※
我們將麵粉揉成麵團,開始在平底鍋上烤餅。為了午餐時還能繼續吃,所以我們放了很多麵粉下去。如果能加些牛奶或雞蛋進去,口味應該會溫潤許多。但現在身處野外,還是別這麼養尊處優好了。
卡爾只稍微吃了一點,我這個人是吃到累為止的那種類型,杉森則是不管吃了多少,都不會累。就在我烤餅的同時,杉森還是像饞鬼似地一直不斷地抓起餅來吃。
「留一點給我好不好?」
「你這個笨蛋。為什麼要等全都烤好才開始吃呢?」
嗯,說得對。所以我開始一手翻餅,一手抓餅來吃。但是我馬上就發現這個方法是有問題的。也就是說,就算我烤得再多,也不可能有多餘的可以留到中午吃。
杉森跟我都訝異地發覺到這一點,卡爾則是用他深邃的眼神望著我們微笑。
杉森到了現在還在懊悔剛剛說錯了話。
「我剛才應該說讓修奇跟我騎同一匹的……」
「別再提了啦,好不好?已經發生的事,後悔有什麼用?」
我放了更多麵粉下去揉,一面問:
「關於那些半獸人,你們打算怎麼辦?」
「已經知道它們所在的位置,卻假裝不知道,就這樣走過去,這讓我的良心覺得很痛苦。」
「有辦法可以解決嗎?喂,別碰!那是中午要吃的!」
杉森堅持多拿一片放到嘴裏,露出了高興的表情,但卡爾則是一副難過的樣子說:
「沒有辦法。我們還有任務在身,不該隨便去冒生命的危險。這也是無可奈何的。等我們到了首都,再向國防長官或者有力人士報告好了。」
「可是那些人怎麼辦……」
「雖然我們心裏很難過,但是半獸人應該是不會隨意虐待有技術的人的。工匠們不會常常出門旅行,所以半獸人要抓到他們也很困難。我們只能再忍耐一下了,費西佛。」
「嘖嘖(咀嚼聲),是的!」
「請你在地理書上清楚地標上它們的位置,並且寫上它們所說的標誌,讓我們到達首都的時候可以完整地報告。」
「是!」
吃完早餐之後,我們就出發了。好久沒有睡得這麼好了,所以我的心情真的很暢快。但睡得這麼晚,再加上多烤了好幾次的餅,出發的時間上就晚了很多。我一開始嘀咕說弄這麼晚都是杉森害的,杉森就回答說下午應該可以越過修多恩嶺,傍晚應該可以進入村莊休息,叫我們不要擔心。然後他又開始嘀嘀咕咕了。
「我剛才應該說讓修奇跟我騎同一匹的……」
「閉嘴!」
我們昨晚露宿的地方好像是在山上樹木生長界線的附近。下到低地之後,才漸漸出現了茂盛的森林。這雖然只是條山路,但因為是在中部大道的延長線上,所以道路既平又寬。雖然很適合讓馬跑,可是因為有些坡度,為了不讓馬太累,所以我們還是用小跑步的速度前進。連續騎了好幾天的馬,我也開始對馬很熟悉了。
大概跑了一小時左右吧。我們下到了湍急的河谷快要出現的高度。
嘩啦啦啦啦啦!
我因為聽見怪聲,所以望向杉森。杉森說:
「這是修多恩河。因為是山谷中的急流,所以聲音很大吧?我們要渡到河對面去。」
「急流?應該不會要騎著馬渡過急流吧?」
「別胡說了。有橋啦。」
「等一下!讓我猜猜看。剛才經過修多恩嶺,這裏是修多恩河,所以橋的名字,應該也是修多恩橋吧?」
「錯了。名字是十二人之橋。」
「什麼?十二人?這是什麼意思?」
「不知道。只不過地理書上是這樣寫的。」
我們就這樣搞不太清楚狀況地開始向著十二人之橋跑去。我們越跑,湍急的河水聲就越大。甚至用普通的音量想跟旁邊的人說話都有點困難。
一陣子之後,長在路兩邊擋住視野的樹木刹時間全都消失了。我們看到前方遠處出現了巨大的懸崖。然而我們注意的不是懸崖,而是站在那前面的東西,我們全都嚇了一跳。
咦?
我們因為慌張而停了下來。杉森的手移向腰邊,我則是放到了肩膀上頭,準備要拔武器。我們眼前出現了九個半獸人,一個矮人,與一個精靈。
半獸人為什麼會白天出來遊蕩?不管怎麼樣,現在半獸人們正瞪著矮人,矮人則是將巨大的戰斧拿在面前,一面撫摸著斧鋒,一面瞪著半獸人。這讓我想起牛頭人用的戰斧。這一把斧頭的長度雖然沒有那麼長,但斧鋒的大小卻不遑多讓。
但就算用這麼大一把斧頭,這個矮人在九個敵人的面前卻仍然一點也不退縮,還真了不起。況且這些半獸人比起我們曾經交手過的那些,體型既大,看起來又更兇暴。半獸人因為矮人的挑釁而用憤怒的表情瞪著他,但精靈的視線並不投向這兩方中的任何一方,而是站在離那些傢伙一段距離的地方望著天。這個精靈竟然是我們認識的人。
「伊露莉?」
由於水聲掩蓋過了馬蹄聲,這些人一直等我們走到附近,才發現了我們。我跟杉森立刻從馬上跳了下來。杉森對伊露莉說:
「你還好嗎?」
伊露莉順了順被河谷的風吹亂的頭髮,然後說:
「剛跟你們分開,馬上就又見面了。」
「請不要擔心。我會保護你的。」
「咦?」
伊露莉歪著頭。杉森緊張了起來。我到了這個時候才感覺那裏的狀況有點奇怪。半獸人的數位是壓倒性地有利,但它們卻不沖上去攻擊。而矮人也一點都不害怕,威風凜凜地瞪視著那些半獸人,甚至看來就像是那九個半獸人因為害怕矮人而不敢撲上去似的。伊露莉看著我說:
「修奇,你幫哪一邊?」
呃……這真是個困難的問題。
「要先找出是誰需要幫忙才行。」
這時矮人放下了戰斧說:
「行了。再加上三個,總共就有十四個了。」
但是半獸人的表情卻都變得很奇怪。其中一個半獸人大喊:
「吱!那誰要留下來?」
矮人用粗啞的聲音譏笑說:
「那我宰掉你們當中的兩個,怎麼樣?」
「吱!應該宰掉你跟那個精靈!」
這時伊露莉站了出來。
「任何人都不應該破壞約定。」
她這樣一說,半獸人跟矮人就都用不高興的表情瞪著伊露莉。我跟杉森不知該怎麼辦,兩人都慌了。他們剛才根本還沒打起來。但我聽不懂他們在說些什麼。
卡爾冷靜地問道:
「謝蕾妮爾小姐,能不能請你跟我們解釋一下現在的狀況。」
「您是第一次來到這裏嗎?」
「是的。」
「在十二人之橋這裏,不管是什麼種族,都不能打起來。」
「不能打起來?」
杉森的眼睛睜得大大的。伊露莉點了點頭,說:
「這就是建造這座橋之人的心願。所以他把這座橋做成如果沒有十二個人一起過的話,就不會移動。」
「咦?」
伊露莉伸出手指指向河谷。我們都嚇了一跳。
兩邊的懸崖相隔大約六十肘。但是在那中間的空中浮著一艘小船。不,我不該說那是船,那只是一個長得很像寬大木筏的方形物,旁邊有欄杆,構造非常簡單。最讓人驚訝的是,那東西並沒有靠繩子或其他裝置支撐,就這樣浮在空中。
我跟杉森跑到懸崖那邊看了又看,好像也沒有什麼故意擋住讓人看不見的裝置。那東西真的是浮在空中。只是木筏的底上畫著一個圓圈,以及許多複雜的圖形。那是魔法圖……原來是魔法啊!
伊露莉繼續往下解釋。
「不論種族,一定要有十二個人湊在一起,才能過橋。只要是沒有能力飛過去,不管是誰都得遵守這個規則。所以大家在這裏不會互相打起來。」
卡爾歪著頭說:
「呃……同一族的十二個人不行嗎?」
「這個倒沒關係。所以人類商人或半獸人常常是十二個結隊而行。但是其他的種族要湊到十二個人一起旅行是很困難的。所以不管是什麼種族,都會在這裏等待,然後一起過橋,也只有在這裏才不會打起來。」
哇。絕對不能打起來嗎?嗯,還真是個了不起的地方。卡爾點了點頭說:
「這個……這用意雖好,但有點不方便。如果沒湊到十二個人,就絕對過不了橋了。」
「是的。但這裏是往來頻繁之處,只要稍微等一下,要湊足十二個人其實是很簡單的。我也是這樣才會再度見到各位。」
啊哈,我知道問題是怎麼回事了。
本來半獸人、矮人跟精靈加起來總共只有十一個。所以為了要過河,雖然彼此互相看不順眼,卻也沒有打起來,而在等下一個人的出現。可是後到的我們卻有三個人。所以問題的重點就是有兩個人必須留下,等後面再來十個人才能過橋。
伊露莉解釋的期間當中,矮人還是繼續咆哮,跟面對著的半獸人互相叫駡著。
「你們這些噁心的傢伙!你們要感謝這裏是十二人之橋!要是在其他地方,你們老早就被我宰了!」
「吱!怎麼會有這種醜不啦嘰,長著鬍子的小矮子!」
原本半獸人跟矮人是不可能拿對方的個頭來作文章的。但是這些半獸人的身材卻大到不像半獸人的程度,所以能夠指著矮人的鼻子罵他小矮子。另一方面,矮人卻又無法攻擊近在眼前的半獸人,所以似乎快要瘋了似的。他還沒有口吐白沫,也真是件很神奇的事。
「可是這些半獸人為什麼白天出沒?」
大概是聽到了我的自言自語,伊露莉說:
「它們是巨獸人吧。」
「巨獸人?」
「它們以半獸人中的一種為人所知。這是它們這種分支種族的名字……它們的個子相當大吧?它們雖然也像其他半獸人一樣討厭陽光,但是還算能夠忍受。所以現在才會發生這種怪事。白天普通的半獸人不會出來,所以不會發生什麼問題,就可以過河。但巨獸人跟矮人這兩種世仇就硬是在這裏遇上了。」卡爾點了點頭,然後走到離巨獸人足夠遠的地方,才猶豫地說:
「喂,各位請聽我說幾句話。因為我們是後來才到的,所以我們留兩個人在這裏等。這樣可以了嗎?」
但是矮人似乎完全不想照卡爾所說的話做。他很粗魯地揮動著戰斧,逼得卡爾不得不暫時退後。
「你這是什麼意思?這些傢伙!你們留兩個人在這裏等!留在這的人還可以活下去。可是過了橋之後,我也不知道我會有什麼下場!」
聽了矮人所說的話,我又發現了一個問題點。
就是過了橋之後各種族的比例。伊露莉很清楚地說,在這裏任何人都不應該打起來。但是如果目的達成之後,大家真的都會守約到底嗎?所以矮人心裏才盤算著要配好各種族的比例。如果留下兩個巨獸人,三個人類、一個精靈、一個矮人加起來,總共是五個人,那麼可以過橋的巨獸人就是七個。真要打起來,也可以打打看。但如果我們只有一個人類過去的話,那數字就是三比九,可以說是壓倒性的危險。雖然我自己不知不覺就把矮人、精靈跟人類算成是同一國的,但是這個想法似乎也沒錯。
杉森的想法大概跟我差不多。他皺著眉頭,將卡爾拉了過去。他雖然跟卡爾說悄悄話,但聲音大到連在旁邊的我都能聽見。
「我們不知道過了橋之後,情形會變得怎樣。我們三個一定要一起過。」
「可是……不是已經說過了,在這裏誰都不能打起來嗎?」
「半獸人是無法相信的。」
卡爾的眉頭皺了起來。這時伊露莉說了:
「矮人先生,請你聽我說句話。你沒有把這些人騎的馬算進去吧?」
咦?連馬也要算進去?嗯,說得對。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不管什麼種族都要算。這麼說起來,要過橋的就總共有十七個嘍?矮人興奮地大喊:
「這樣說來,你們巨獸人留五個下來就可以了!哪幾個要留?」
「吱!胡說!人類,你們是後到的吧!吱!你們就帶著你們那些發臭的馬,在這裏等!不,應該要交出一匹馬給我們!」
哎。全部都在各講各話。伊露莉說:
「在這裏絕對不能打起來。這樣的話誰都過不了橋了。一定要守約才行。我們先保證這件事,才能決定有誰要留下來。」
這句話我覺得真是一百個正確。可是,這麼正確的話,對於激動的矮人與巨獸人而言,卻好像是講不通的。
真頭痛。如果讓我們當中任何一個人跟他們一起走,這個人就危險了。到了河谷對面之後,如果巨獸人們改變心意,那就很有可能遭到它們攻擊。很想提議說我們六個(包括馬)一定要一起過去,但我們是晚來的,好像又有點太不講理了。
矮人非常激動,不斷大罵著:「那我就把你們其中五個砍掉,剩下的用繩子綁住過去!」之類的話,巨獸人則是一面吱吱叫著,一面強迫我們要交出一匹馬。
巨獸人們心裏在想什麼是很明顯的。那一匹馬不是問題,只要一過了河谷,它們就可以輕鬆地處理掉矮人跟精靈。
雖然各族不斷相對叫駡,但就是沒有打起來。如果真打起來的話,不管最後誰贏,都過不了河,因為任何一族都沒辦法湊到十二個人,所以在這裏的五族中(馬也算啦!)最少也需要有兩族一起走才行。嗯……造這座橋的人大概就是想到了這樣的情景吧!雖然在這樣的狀況下,我還是決定要滿足我的好奇心。
「這座讓人頭痛的橋到底是誰建的?」
伊露莉望著我說:
「好奇怪。你居然向精靈問人類的事。」
「你把我們當作人類當中最沒知識的三個就行了。到底是誰?」
伊露莉微笑了起來。我看了,才想到這是第一次看見她笑。
「是一個人類巫師,叫做泰班•海希克。」
此刻我們三個人類的表情都變得非常怪異。卡爾問我:
「尼德法老弟,泰班的姓是什麼?」
「咦?連卡爾都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杉森也帶著慌張的表情不斷眨眼,一陣子之後,他的眼神才又再度固定在伊露莉的身上。別看了啦,不要呆呆地一直注視著人家!真想踹他小腿一下。不知伊露莉是否瞭解那種眼光代表的意義。她對我說:
「你們認識他嗎?」
「我們認識的人當中,是有一個叫泰班的。可是我們不知道他的姓……」
伊露莉歪著頭。
「我沒聽說過人類的壽命能有這麼長。這座橋是二百年前建好的。」
二百年?那就不可能了。卡爾也搖了搖頭。
「這麼說來,應該是另外一個人了。」
「好像是吧。」
我乾咳了幾下,開始注視還在對罵的巨獸人跟矮人。我對卡爾說:
「如果我們照矮人所說的來做,怎麼樣?我們去攻擊巨獸人,抓四個當俘虜,然後過橋。」
伊露莉的眼神顯出了她憂心忡忡。我變得很尷尬,卡爾也搖了搖頭。
「嗯……你這樣不就違反了造橋人的意思了嗎?而且打起來,也會有人受傷。」
「這樣說來,就只能勸它們留五個下來了。我才不要跟它們九個一起過去。」
伊露莉搖了搖頭。
「如果能夠信任彼此的約定並且守約,事情就簡單了,現在弄成這樣……」
這有什麼好講的,誰不知道?我對伊露莉說:
「現在問題就是巨獸人會不會守約吧,伊露莉?」
「你為什麼認為它們不會守約,修奇?」
「因為它們是巨獸人。」
「是這樣嗎?巨獸人大概也會想,因為這些傢伙是人類、矮人跟精靈,所以無法相信吧。」
我的眼睛睜得大大的。是這樣嗎!我望向卡爾,他點了點頭。
「這話說得對。我們一定要彼此信任。這應該就是當初建這座橋的目的。但是這些種族在別的地方都有深仇大恨,要他們到了這邊就得互相信任,實在有點困難。這一位泰班•海希克實在是抱著太大的希望了。」
就在這時。
在我眼前,一隻巨獸人突然站出來帶路,剛才在跟矮人對罵的那些巨獸人也都往這裏逼近。它們指著我們,在那裏嘰嘰喳喳的。不,應該說是指著我們的馬吧?
我突然感覺毛骨悚然起來。
就算我們三個跟伊露莉,再加上矮人全都死光,只要拿到了我們的馬,它們就可以湊足十二個過橋了。真愚蠢!這個計畫絕對不可能成功的。雖然我們的數字較少,所以巨獸人認為它們可以打贏,但若是想要過橋的話,巨獸人連一隻都不能死。然而它們有可能笨到沒想到這些。
我腦筋很快地轉了一下。一定要想個辦法,讓它們不敢隨便撲上來。我彎腰撿起了一塊小石頭,然後故意將手往前伸,讓它們看個清楚,巨獸人們馬上就用訝異的眼光看著我。
「你們大概是認為把我們全殺光,把馬搶走,就可以湊齊十二個了,但這是不可能的。」
我笑了笑,然後用拇指跟食指將石頭捏碎。石頭輕輕鬆松就變成了粉末,巨獸人們開始尖叫著向後退。其中一隻開始大叫:
「吱,是,是那個蠟燭匠!怪物蠟燭匠!吱!」
哇,我在這一帶已經變得這麼有名啦?但是巨獸人們卻一起將武器向前伸出。
本來在破口大駡的矮人看到巨獸人的大刀,他也慌了,趕忙往後退。那些大刀比其他半獸人用的大刀大了許多,跟人類用的差不多一樣大。刹時間,態勢就轉變為巨獸人與人類——精靈——矮人聯軍(?)的對峙。
「喂!這到底怎麼回事?」
我嚇了一跳,所以大喊。巨獸人中的一個笑著說:
「這樣真是太好了。吱!我們沒有必要過河了!吱,我們還以為你們,吱,已經過河了。吱吱!」
我突然打了個寒噤。
「你們是在追我們嗎?」
那只巨獸人「砰砰」地敲著自己胸口說:
「我們是巨獸人!鬥士巨獸人!吱!我們已經接受了請求,要把你們都消滅掉!吱!那些弱小的半獸人居然用很害怕的語氣跟我們提到你們,吱!我們本來根本沒想到,吱,你們居然是幾個小鬼頭跟老人!」
杉森搞清楚怎麼回事了,他開始咬牙切齒。似乎是追我們的那些半獸人拜託了這些巨獸人,所以它們為了追殺我們,才想要過河。但是我們因為早上比較晚出發,反而落在它們後面。杉森低聲地說:
「看來這件事大概無法圓滿了結了。」
沼澤怪人
发表于 2007-8-10 11:53:32
我們起得早,所以餐廳裏還沒有客人。尤絲娜在我們進去的時候故意裝作沒看到,繼續擦著其他的桌子。
「喂,尤絲娜!像你一樣感覺這麼遲鈍的人,當然會被男人甩了。」
「你一大早就想鬧事?」
尤絲娜又發火了。我毫不在意地說:
「我要點菜,麵包和湯,什麼種類的都可以。」
卡爾和杉森也各自點了餐點。杉森焦急地看著餐廳入口,卡爾卻好像沒注意到杉森那副模樣,他看了看四周,發現別桌上面放了很大一張紙,他就撿起來閱讀其中的內容。
「那是什麼?」
「是雜誌,尼德法老弟。」
「雜誌?」
「這是週刊雜誌,記載每一周在這個都市里發生的事情,可以用來對村裏的人們傳遞消息。」
「是不是像我們領主的告文之類的東西?」
「不是,這是市民發行的東西。裏面記載著誰家的母牛失蹤了,這個星期二誰生日之類的事,或者和南方傑彭的戰爭消息等等,蠻有趣的。這一篇是『傑彭為什麼海軍軍事能力很強?』的社論!」
「嗯,這個連我也知道原因。因為沙漠很多,所以只好往海上發展,是嗎?」
對於我的回答,卡爾做出了一個很滿意的表情。
「真厲害!尼德法老弟。總之,他們從旅行者那邊打聽到消息,就登在這上面。而且賣這雜誌也可以收錢。」
「呵!你是說會有人會付錢買這個?嘿!只要問人就可以了,不是嗎?」
「價錢不會很貴。而且這個都市比我們故鄉大很多,所以很難將所有消息傳開來。你看!看看這個廣告。是赫茲山的卡蘭貝勒神殿的消息。在卡蘭貝勒神殿有冬季教理研究,有興趣的市民可以在冬天的時候去做見習新生,一起共同參與有關卡蘭貝勒的探究。秋收已經都結束了,現在在神殿也沒有農忙,當然可以做教理研究。」
「哦,這種消息,難道不能只是用宣佈的……嗎!」
「因為這都市很大,所以想要告知這消息的人可以給雜誌社錢,然後要求刊登出來。而且這兒不是一個領地,是一個都市,市政府之類的機構如果有要告知市民的事情,也可以給雜誌社錢,請他們刊登。所以雜誌的價錢才不會太貴。」
「可是,再怎麼說,紙張的錢不是非常貴嗎?」
「這個嘛,可能是雜誌社和神殿簽了合約,由神殿那邊提供紙張。而神殿則用便宜的價格刊載消息。」
卡爾笑了笑。我不禁搖搖頭說:
「真奇妙。如果不是這趟旅行,也許我到死都不會知道有雜誌這種東西。」
在一旁擦桌子的尤絲娜聽了我的話之後在偷笑。哼,是啊,我很無知。如果你是在跟賀坦特領地一樣的地方長大,又會是怎樣?卡爾說道:
「旅行常會學習到新知識,這是旅行給人的愉快禮物。」
「嗯。啊!那我們可以賣消息給雜誌社啊。」
「咦?」
「『第九次的阿姆塔特征討軍戰敗。』你覺得如何?」
「這是不錯的想法,但是應該先告知國王才對。事情是有先後順序的,所以應該先向國王報告。」
這時傳來了另一個聲音。
「你說國王的龍戰敗了?」
沉浸於聊天中的我們竟沒察覺到伊露莉走了過來。伊露莉坐到我們這一桌之後又問:
「國王的龍是和哪一位戰鬥而打敗的呢?」
哪一位?嗯,怎麼不是問「什麼東西」?為什麼是問「哪一位」呢?這種問法好像有點奇怪。卡爾回答說:
「真是個舒爽的早晨!謝蕾妮爾小姐,你既然已經聽到我們的談話,一定已經知道我們要先跟國王殿下報告才行。」
「那位並不是我的國王。」
伊露莉淡淡地指出卡爾的錯誤。卡爾很抱歉地笑著並說:
「對不起,謝蕾妮爾小姐。卡賽普萊被阿姆塔特打敗了。」
「卡賽普萊是指哈修泰爾身邊的白龍嗎?」
「哦,你很清楚嘛。」
伊露莉的表情看起來很謹慎。
「說起阿姆塔特……夕陽的監視者,賀加涅斯的黑窗,阿姆塔特也就是這頭黑龍的名字。它蘇醒了嗎?」
咦?什麼意思?它蘇醒了嗎?它什麼時候睡著過的?可是卡爾只是淡淡地回答說:
「是的,它是在五十年前蘇醒的。」
「是嗎?」
真是奇怪的事。難道這位精靈小姐五十年以來都不知道這個消息嗎?我很想問問她,可是這時候尤絲娜端著早餐走來了。尤絲娜看到伊露莉和我們坐同一桌,就問:
「您早餐要點些什麼?」
「麵包和牛奶。」
尤絲娜隨即將東西端了過來。點餐點得簡單一點,果然比較快上菜。我不知道精靈在吃東西的時候是不是可以講話,所以靜靜地不說話,而杉森則是用崇拜仰慕的眼神,一直看著伊露莉吃東西的樣子。真的連這種動作也值得這樣一直看嗎?居然能看別人吃東西的樣子看得如此聚精會神!我朝桌子底下踢了踢杉森的腳警告他,他慌忙地趕緊開始吃他自己的早餐。可是不一會兒,他舉著湯匙動也不動地看著伊露莉,連湯汁從湯匙流了下來弄濕桌子他都不知道。天啊!我快看不下去了。伊露莉也看到杉森這個樣子了,她驚訝地說:
「杉森先生,湯汁流到桌上去了!」
「啊?哦,對不起!」
什麼事情對不起?我真的快瘋了。伊露莉也驚訝地看著杉森,杉森則將臉緊緊貼近盤子,慌慌張張地埋頭開始吃他的東西。
尤絲娜的哥哥,那個鬍鬚仔的料理手藝真是不錯。我喝湯喝到最後,忍不住想去舔湯盤,盡了很大的努力才克制住。如果不是尤絲娜正嘲弄地看著我,我或許真的會這麼做。靜靜地吃完早餐以後,尤絲娜詢問我們點心要吃些什麼。大家都點了果汁,只有卡爾點了咖啡。什麼是咖啡啊?過了一會兒,尤絲娜端來一杯黑黑又燙得冒煙的東西。因為是裝在杯子裏,看來像是茶之類的。
卡爾高興地喝了咖啡。
「哇,好久沒喝到咖啡了。」
那到底是什麼啊?好喝嗎?我心不在焉地喝完果汁之後,向尤絲娜又點了一杯咖啡。尤絲娜好像覺得很可笑似地看了看我,然後馬上端來一杯咖啡,還以過份慎重的動作放到我面前。我喝了一口那個東西,在旁邊一直看著我的杉森好奇地問:
「喂,修奇,那個東西好喝嗎?」
我沒有回答他,於是他就作出更加好奇的表情。我是因為做了一個很不祥的推理,所以才沒有辦法回答他,不久,我很激動地看著尤絲娜。
「尤……尤絲娜!你想毒害我?」
※ ※ ※
一陣騷動結束之後,我才在卡爾的說明下知道那不是被下藥的味道,而是這東西原本味道就是如此。尤絲娜的眼神變得更冷淡,而杉森則是一直笑,笑到快喘不過氣來。真是丟臉,丟臉!但是人們幹嘛要去喝這種東西呢?
總之,我們吃完東西後,就走到外面去了。杉森和伊露莉要去買馬匹,卡爾和我要去市場買東西。可是伊露莉覺得我們大家一起去比較好。她自己也有要買的東西,所以建議大家一起去。我向尤絲娜借了一輛手推車,尤絲娜一副好像我會把手推車弄壞的樣子,嘴裏嘟嘟嚷嚷地拿了出來。
「要去市場買東西啊?」
「嗯。」
尤絲娜的表情變得更差,她以壓抑著怒氣的表情說:
「哼!怎麼剛好我也要去市場呢?跟我來吧!」
「哦,是嗎?真是太好了!可是你想一個人去市場嗎?這間大旅館要採購的東西應該很多吧?」
「哼!鄉巴佬。只需訂貨就行了,然後他們就會運送到這裏來。」
「哦?真的?」
由於尤絲娜的引導,讓我們很輕易地就找到了市場。尤絲娜一到達市場就與我們分道揚鏢。
我們買了麵粉、幹肉、熏肉、今晚可以做來吃的一點青菜、食鹽和其他等等。這裏的物價相當低廉,是在我們村裏無法想像的便宜價格。特別是紙張的價格簡直是低到無法想像的程度。我被卡爾纏著買了非常多的紙張。紙張應該在哪里都會有用處吧!至少是可以拿來記錄的東西。我順便買了筆和墨水,一面放進手推車裏,一面以愉快的表情問道:
「為什麼東西這麼便宜呢?」
卡爾笑著回答說。
「是我們村裏的東西太貴。那是因為商人們不太進出我們村落。然而雷諾斯市有修多恩河的水路經過,又是中部大道的關口,所以貨品很多。當然價格就會很便宜。」
「我們要是消滅了阿姆塔特,我們村落將是中部大道的關口都市,到時候我們村落的貨品也會變多,價格也會變便宜,是嗎?」
卡爾只是靜靜地笑著。此時伊露莉說:
「修奇,你們是為了更加快樂和豐足才想消滅阿姆塔特的嗎?」
「是為了不要這麼悲慘才想消滅阿姆塔特。」
看來伊露莉並不明白我的話。但是我不希望在愉快購物的時候討論到阿姆塔特。現在我父親是如何過日子的呢?可能被關在地精們的洞窟裏,吃著難以下嚥的食物。該死!但是我卻在這裏為了便宜的東西在高興不已。老爸啊,您的兒子怎麼會是這個樣子?
就在我想到這裏的時候,
「啊啊!」
慘叫聲!這裏是賀坦特領地嗎?市場的氣氛突然轉變了。人們瘋狂盲目地跑著。
有人往這裏跑,有人往那裏跑。但杉森隨即敏銳地找到慘叫聲的源頭方向。
「在那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去看看。」
卡爾走在最前頭。我們繼續聽到慘叫聲,以及東西倒下的聲音。而且從我們要跑去的那個方向,有很多人瘋狂地逃來。人們的臉上都因恐怖而驚慌失色。到底是怎麼回事?隨後我們看到了跟在那些人們背後跑過來的東西。可惡!我好像在某個地方也曾經歷過一樣的事情。
有三隻巨魔正跑過來。
「什麼?是巨魔!為什麼會在都市裏頭出現?」
杉森倉惶地抽出長劍。人們慌亂地四處奔跑,但是我卻看見前方竟有一位壯碩的男子將他前面的老婆婆推倒。那個老婆婆滾到地上,無法起身。她好像腳踝受傷了,搖搖晃晃地努力想站起,卻因害怕與痛苦而終究無法站起來。
「居然有這種事?」
不,怎麼可以這樣!如果是在我們村裏,那麼壯碩的傢伙就算自己會死,也會挺身出來幫忙。事實上,不久前我才在我們村裏親眼看到那樣的事。我的身體比我思緒的速度更快。
我擋在那傢伙的前面。他用粗魯的動作,想要就這樣把我推開,但是我緊緊抓著他並且說:
「喂!去把那個老婆婆扶起來站好!」
「你這小子,你瘋了嗎?你是她的孫子嗎?」
「不是,我不是她的孫子。但是你不可以這樣!」
那男子二話不說地飛來一拳。這傢伙!我抓住這男子的手腕。那男子全力揮出的手臂突然被擋住,所以他一副好像肩膀快斷了的樣子。他發出刺耳淒厲的慘叫聲之後跪倒在地。
我雖然很想好好處置那個男子,但是更急需對付跑向我們的巨魔。我將那男子拋擲到一邊,然後跑向老婆婆。
「救,救命啊!」
那個老婆婆一邊哭一邊呼救。巨魔兇猛地跑過來。我看到巨魔拿著石斧向下劈。在老婆婆的頭就要被劈開的前一秒,我趕緊抓住老婆婆的腳,將她一拉,好不容易才救出了老婆婆。我將老婆婆移到我身後。
「您自己可以逃嗎?」
那個老婆婆一跛一跛地逃走了。然後我拔出巨劍橫在路中間。哼,好好看招吧!是賀坦特領地的男人,就會這麼做!我的性命一條能換多少的時間呢?真是的!我現在能向誰交待我的遺言啊?
「喂,你們這幾個傢伙,你們覺得要殺死我,需要花多久時間呢?」
因為我有OPG,所以才膽敢如此蠻幹。在這段時間裏,那個老婆婆不知道是不是已經走遠了?
還好我有我的援軍。又一個賀坦特土種男人杉森跑來站到我旁邊。杉森不說二話地拔出長劍並揮舞起來。拿著石斧的巨魔手臂則在霎時間被刺出一個露出骨頭的大傷口。杉森低聲喊著:
「我的性命只有一條!所以很珍貴!是獨一無二的!」
好,做得好!刺得好。
「呀啊,我的不二招式『一字無識』!」
我最拿手的只有一招!巨魔下意識地用石斧往下砍之際,被我的巨劍碰撞到二次,它的手臂喀啷一聲地被砍下。
「喀啦!」
那傢伙慌忙往後退。但是除了杉森正面敵對的那一隻之外,還有另一隻從我的旁邊猛打過來。這時候有一道刺眼的光芒從中間閃過。
是伊露莉。我看見伊露莉用左手短劍使著很罕見的劍法。伊露莉像是削蘋果般地,斜斜地舉起短劍對準落下的巨魔手臂,絲毫不費力氣就將巨魔的手臂肌肉像肉脯一樣削下來。這需要多穩健沈著才能使出這樣的招術呢?
「喀啦啦!喀啦咯啦!」「
那傢伙搖搖晃晃地往後退。傷口正快速癒合。該死,畢竟是巨魔。我暫時先將這傢伙拜託伊露莉,然後全意對付自己眼前那只沒有手臂的傢伙。那傢伙的手臂還沒有再生,但是沒有拿著石斧的另一隻手臂朝我揮來。
「哇!」
肚子挨了一拳。我的身體往後騰空飛了出去。我之所以沒有死,都是托OPG的福。泰班,謝謝你。我幾乎差點昏過去,但那樣就死定了。我翻滾之後站了起來。
我看見有些一人正望著我。我對他們高喊:
「請幫幫忙!」
然而那些人聽到我的聲音,就像聽到某種信號似地轉身跑走,有些人進到旁邊的建築物,並且將門關上。這真是莫名其妙!傳來的砰砰關門聲此起彼落。
「尼德法老弟!」
聽到卡爾的聲音,我整個人為之一振。剛才那只巨魔正朝我跑來。那傢伙用它那只不知何時已經再生的手臂,像是要抱住我似地猛然撲過來。
「去死吧!」
我用一隻手托住巨劍的劍身,另一隻手抓著劍柄,拄在地上,向前滾了出去。巨魔的手臂揮了空,我朝巨魔的腳邊滾過去。然後就連起身都還來不及,也沒有看看後面,就將手臂往後揮轉。不知砍到了什麼。
「喀啦!」
好像斬到那傢伙的大腿內側。我向前滾之後,又再站了起來。巨魔的腳一跛一拐地,也向後轉了一圈之後,和我面對面。不能給他再生的機會!
「側面的一字無識!」
我水平揮動巨劍,身體旋轉了一大圈。但是這一次繞完了一圈之後膝蓋就跪了下去。第二次我斬得很低,讓腰向後傾,剛才躲過我的巨魔這次被斬到腳。動彈不得了吧!我馬上又轉第三次,且挺直膝蓋和腰。我感覺腳關節好像折斷了,但是我還是往前跳起來,成功地做出第三次的回轉。
巨魔的頭喀啷一聲飛了出去。然後我直接撞上了巨魔沒有頭的身體。巨魔倒了下來,它的血滿滿地噴到我嘴裏。哇!一陣暈眩。而且我不知道我的腳踝出了什麼狀況。我忍住腳踝的痛,直接站到那個巨魔的屍體上。我看看四周的情況。
杉森站在一隻巨魔前面,與它正面衝突,他用如同食人魔一般的力氣,將對方砍得遍體鱗傷。如果是人類的話,只要出一個那樣的傷口就足以致命了。但是巨魔一面揮砍石斧,逼使杉森往後退,一面繼續讓傷口的地方再生。另一頭,伊露莉輕盈地跳來跳去,繼續在巨魔的背後和旁邊來回,絕對不和巨魔面對面交戰。每當巨魔要往旁邊攻擊的時候,伊露莉就用左手短劍往它的手臂上斜斜地削,或用穿甲劍刺向它露出破綻的腰或背。但是對巨魔而言,像被杉森的長劍砍到的傷口都能再生了,更何況是穿甲劍砍出的,根本只能算是極小的傷口。我應該先幫誰?
我一面想,一面在無意識之下站了起來。我感覺腳踝非常痛,差一點就跌倒在地。
「嗯……」
卡爾因為以為只是來市場買東西,所以沒有帶長弓出來,此時他急忙跑來將我扶住。我抓住卡爾的肩膀咬緊牙關,用憤怒的眼神看了看四周。這麼大的都市,擁有我們村莊比也比不上的雄偉建築物和寬闊的大路,但是為什麼連個人影也看不到?真的連一個都看不到。
然而我往上一看,發現二樓跟三樓有人在俯視著我們。仔細一看,每個窗戶都有人在看我們。
覺得一陣噁心。
「呃啊啊!」
我甩了甩巨劍,向前跳了一步。在我前面有一隻巨魔背對著我,它正在追伊露莉。我的腳搖晃了一下,隨即想也不想就用一隻腳往上跳。我將巨劍刀鋒向下,就這樣將巨劍插進了那只巨魔的背。
「喀啦!」
「啊啊!」
我用盡所有的力氣將巨劍往下一拉,感覺好像不斷卡到什麼似地,之後突然間,握著巨劍的手變得一點感覺都沒有,巨劍就這麼脫離了出來。原來劍已經從巨魔的腰際離開了它的身體。它隨即往前倒下去。我上到那只巨魔的背上,用巨劍開始用力往下戳。
「呃啊!呃啊!呃啊啊!」
我不知道我究竟砍了幾刀。那只巨魔的背和脖子完全變成一塊塊碎肉,血噴得我全身都是。我最後抓起巨魔的頭。雖然沒有頭髮,我的手指甲穿過了它的頭殼。因為它已經攔腰被我斬斷,我將它的上半身拉起來之後,用巨劍朝它的脖子一劃,於是就把它的脖子割斷了。我將它扔在一旁。
伊露莉並沒有在看我,她真是沈著冷靜。她已經開始在幫杉森了。伊露莉從背後刺巨魔的膝蓋後面,迫使巨魔跪了下來。然後杉森劈開了那只巨魔的頭。四周圍都是肉塊和血水。杉森和伊露莉都還全身乾乾淨淨的,但是我的硬皮甲完全都沾滿了血,臉和手也都有血肉糊在上面。我仍然還是坐在剛才那只巨魔的身上。
杉森走近並且伸出手。我抓住他的手站了起來。我的腳搖晃了一下之後又差點跌倒,但杉森趕緊撐住我的腋下。
「腳受傷了嗎?」
「腳只是扭傷了,沒關係的。」
「很幸運,我們都沒人受傷。」
「但是這該死的都市里沒有警備隊嗎?」
「可能是出動得比較慢。」
我茫然地環顧四周。周圍建築物的窗子一個個地打開了。然後人們三三兩兩地走出來。出來了啊!哈!現在才要來幫忙嗎?那些人們皺著眉頭嫌惡地將自家門前的血水用腳堵住,以防流到自己家裏面,還很生氣地擦掉那些沾染在建築物牆壁和門上的血和肉塊。這一切我都看在眼裏。
「杉森,我們趕快回去吧。」
「趕快回去?」
「再待在這裏,我可能會殺人。」
杉森沈默地點頭。我在杉森的攙扶之下開始往前走。卡爾推著手推車走來,而伊露莉則走在我身邊,一面用手巾擦拭我臉上的血。
「沒關係,伊露莉。反正這樣擦也擦不乾淨。」
「眼睛要能看得到才能走路,不是嗎?好了……現在臉已經大致擦好了。」
「謝謝。我一定會買一條手帕還你。」
伊露莉沒有回答,只是笑著。到旅館的路真是該死的遙遠。一想到需要這麼一跛一拐地走到那裏,眼前突然一片發黃。腿不方便並不是件小事。只有一條腿受傷就已經如此麻煩又不方便,更何況是眼睛看不到的泰班,他一定更加舉步艱難。泰班!如果有你在的話,一定乾淨俐落且簡單容易地就可以處理掉那些巨魔。也不用看到這麼令人噁心的光景。
「尼德法先生?」
是誰?是誰用這麼唐突的稱呼叫我?我撥開貼在臉上黏到血的頭髮,才看到前方的人是誰。
「啊,勇猛無雙的高貴仕女!」
尤絲娜在市場的角落裏用像是嚇壞了的表情看著我。我不管她想要說什麼,就先開口了。
「我不會讓旅館沾到血的。萬一沾到了我也會全部擦乾淨。」
「啊,不是的,修奇,嗯……原來是這樣的,」
我還搞不懂她到底說了些什麼,尤絲娜就一溜煙跑掉了。哼!怎麼看都覺得她是不想沾到血才跑回旅館。我往後稍微看了一下,看到大路上留著我的腳印。好鮮豔的紅色腳印。星星點點串連起來的腳印。有這麼明顯的鮮紅色腳印,即使不是訓練有素的特種部隊兵,大概也可以很容易就追到我吧!
我的腳印,真的是耶,是我的腳印。
頭好暈哦。
沼澤怪人
发表于 2007-8-10 11:54:08
※ ※ ※
真不知我是以何種精神狀態撐到旅館的?反正我到達了,隨後尤絲娜的哥哥,也就是那個鬍鬚仔,走到旅館的玄關來。他一看到我的樣子,就圓圓地睜大了眼睛。
「尤絲娜跑來跟我說,客人您……等一下。」
「啊?」
那個鬍鬚仔就這麼把我舉起。怎麼回事?
「嗯,只是有點扭傷!幹嘛這樣,我會覺得不好意思!」
那個鬍鬚仔就這麼抱起我然後跑上樓梯,卡爾、杉森、伊露莉也跟在後面。他一進到旅館裏面,就帶我到餐廳旁邊的一間房裏。應該是這鬍鬚仔的房間。
他讓我坐在桌子上,並檢視我的腳。他按了按我的腿,然後問:
「你會不會痛?」
「你看我的表情不就知道了?」
「腫起來了。骨頭好像沒有斷……大概是腿骨裂開了。」
伊露莉隨即走出去。過了一會兒,伊露莉拿著某個東西進來。我好像曾經看過那個東西?啊,好像就是曾經給過巨獸人的那個藥瓶子。
「喝下這個,修奇。」
「腳斷掉的時候也可以喝嗎?」
「嗯,你不是還曾看過用這個來治癒刀傷?」
我點點頭,然後接下藥瓶喝了一口。鬍鬚仔露出驚訝的眼神,看了看伊露莉。過了不久,腳痛完全消退了。我愉快地從桌上溜下來。
「哎呀,桌子弄得髒兮兮的。」
「那個啊,擦一擦就可以了,所以沒關係。可是你的腳有沒有關係?」
「一點也不痛了。但是需要清洗一下。我簡直快把旅館弄得亂七八糟的。」
「尤絲娜正在準備洗澡水。請跟我來。」
呵,原來是先跑回來準備這些!真是太好了。真謝謝她。真奇特。真令人感動。
※ ※ ※
過了一會兒,我洗淨身體換了衣服,然後一身整齊地坐在大廳裏。其他人也都聚在一起,我們各自喝著一杯啤酒。後來那個鬍鬚仔也坐到我們這一桌來。那個鬍鬚仔的名字叫薛林。我一聽到他說他是那個旅館的老闆,就嚇了一跳。
鬍鬚仔薛林點點頭說:
「原本父親是這裏的老闆。但是去年他因病去逝之後,開始由我接手經營這家旅館。母親則是居住在市區內另一個地方的家裏,她對做生意不感興趣。父親還在世的時候我就是這裏的廚師,帳務的整理及出納是由尤絲娜來負責,因此我只做廚師做的事。」
「尤絲娜好像很精明能幹。」
這時候卡爾提了一個問題:
「可是為什麼會在都市裏頭突然出現巨魔呢?」
薛林認真地想了想。
「我沒有直接看到所以不太知道,可能是從鬥技場裏跑出來的。我已經派旅館的下人們去探聽了。」
「鬥技場?」
「是的,這個都市里有鬥技場。聽說那裏有幾隻巨魔,可能就是它們亂跑出來。」
什麼是鬥技場?昨天聽到那個叫都坎•巴特平格的半身人說了類似的話,可是我還是不明白地望著杉森,杉森也是一副不知道的表情。所以我問了薛林。
「鬥技場是什麼呢?」
「按字面上來解釋,是格鬥的地方。有時是戰士們與戰士們,有時是戰士們與怪物格鬥。」
「為了什麼呢?」
薛林以驚訝的表情看著我並說。
「當然是為了觀賞。也可以賭博。就是下賭注看勝負的賭博方式。」
「啊?」
我們都嚇了一跳。是為了觀賞?我在我們故鄉裏和泰班叫出來的幻象怪物格鬥,村民在一旁觀賞,就像是那樣嗎?然而那是幻象,就像演戲一樣。可是剛才的巨魔卻是真實的,
「是和真的怪物格鬥嗎?那不就有可能會死?」
「是的,可能會死亡。」
杉森不可置信地說。
「啊?居然有人做這種瘋狂的事。誰會在那裏格鬥呢?」
「有些是職業劍鬥士……,通常都是一些貧困的窮人。因為餉金低的戰士如果贏了,可以得到一大筆錢。」
「這算什麼呀,可以不顧性命賺錢?」
「有些人是抱著這種想法的。」
卡爾驚訝地插嘴說道。
「這種人很多嗎?雖然說應該要有很多,才能讓鬥技場繼續營業下去,但是我覺得應該是沒有那種願意拋棄性命賺錢的窮人。而且就職業劍鬥士而言,不管劍士的實力如何優秀,也不會以這種格鬥來決定勝負。」
杉森做出佩服的表情。卡爾侃侃而談,好像一位老練的戰士。
薛林的臉上閃過一個不高興的表情。雖然被鬍鬚遮掩住而看不清楚,但他的眼睛分明是憤怒的。薛林以不耐煩的聲音說。
「各位曾聽過高利貸嗎?」
高利貸?那是一種用很高的利息借錢給人的方式,不是嗎?可是為什麼突然提到這個?然而卡爾突然皺起眉頭說:
「難道……那個鬥技場的主人讓人在那裏格鬥,來代替還債嗎?」
「非常正確!」
「啊!市政府那裏都置之不管嗎?」
「那個人的勢力很大,收買了全部的市政府職員們,就連市長,如果敢有異議,也會被他撤換掉。這是這裏的人們私底下都知道的事。而且我們市里的警備隊幾乎都可算是那個人的私人武力。而他本人所擁有的私兵也是很厲害的。」
「我的天啊!」
真的是豈有此理!
我大概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所以他會借錢給那些急於用錢的人,然後以很高的利息讓人無計可施之下只好到鬥技場格鬥。贏了也不用付他們錢,因為需要用來還那些欠的錢。而如果輸了,當然就算了。他是利用賭博來賺錢。理性地說來我大致能瞭解,但是我心裏頭還是覺得不可思議。要人為了還債,去冒著性命危險來格鬥的這個鬥技場主人,不知他的腦袋裏到底裝著些什麼?
※ ※ ※
這時候門外傳來騷亂的聲音,是鞋子啪噠啪噠響亮地踏在走廊地板的聲音。杉森歪著頭說:
「那是什麼聲音?」
薛林臉色驚慌,好像已經知道那是什麼聲音了。過了一會兒,完全武裝齊全的八名戰士進到大廳裏面,全部都穿鎖子甲並且拿著戰戟。了不起的裝備!在他們後面的尤絲娜跑去阻擋他們。
「我們有客人在,你們這是什麼行為啊?」
可是那些士兵們連聽都不聽。他們是這座都市的警備隊嗎?然而薛林說:
「是剛才我告訴你們的那個人的私兵。」
什麼?私兵竟能如此武裝齊全?我們領主的警備隊隊長杉森用難以置信的表情低頭看看自己的硬皮甲。那些人環顧一下四周,然後朝我們走來。
「薛林,是他們嗎?」
薛林沈鬱地點點頭。然後士兵說。
「好。我們是希裏坎男爵手下的士兵。是你們幾位打死巨魔的嗎?」
希裏坎男爵?那個人是貴族嗎?杉森點點頭說:
「有什麼事嗎?」
「一隻巨魔值二百塞爾,所以總共是六百塞爾。請支付補償金。」
我不覺得我有聽錯,因為杉森也驚訝地抬頭看著士兵,卡爾和伊露莉也做了同樣的動作。杉森疑惑地問。
「等一下。要我們付錢?」
「要不然誰來付錢呢?」
「我們幫忙殺死巨魔,你們卻沒有說聲謝謝,並且給我們獎金,反而要我們付補償金?」
「這傢伙!它們可是用來賺錢的!」
士兵不耐煩地低頭看,當場踹了杉森的小腿陘骨。杉森忍痛不出聲,隨後眼睛像是要爆出火花似地,憤怒地站了起來。我也在同時間站了起來。
「你這是在幹什麼?」
「我叫你這傢伙注意一下。」
「傢伙?我可是堂堂賀坦特子爵的部下,賀坦特城的警備隊隊長杉森•費西佛。你剛剛對我做了什麼?」
士兵們聽到堂堂兩個字後面的話之後,發出不屑的嘲笑聲。
「子爵又有什麼了不起?你是從哪里冒出來的土包子,這麼不知分寸還敢撒野?」
「從土匪村子裏才跑出來的傢伙真的很有問題。真的是腦筋打結搞不清楚狀況!真是可憐到了極點。」
「可能是服侍那種在某個山谷裏頭的山賊頭目之類的貴族……呸!」
好像杉森說出的身份很令人啼笑皆非似地,他們一個個都在取笑著。這令杉森訝異到忘記生氣。此時那個士兵又踹了杉森的小腿骨一下,完完全全當杉森是他自己的部下似地對待。杉森發出呻吟聲,並且痛得彎下腰,那士兵想用戰戟的槍尾刺杉森。
他並沒有得逞。因為我抓住了那支戰戟。那個士兵露出猙獰的表情。
「這個小孩子又是什麼東西?」
他想拉回戰戟,我雖是一手抓著那支戰戟,他卻是用兩手也搶不回去。一直到我扭轉那支戰戟,他才放手。在他變臉色之前,我將戰戟用兩手抓著。
「這值多少錢啊?」
「什麼意思?」
我折斷了槍桿。士兵們的臉上都露出了驚訝的表情。我將兩截斷槍桿又再一次握在手中,折斷之後總共成了四截。我把四截槍桿丟給那個士兵,並且說:
「你們又值多少錢啊?」
士兵們驚訝的表情裏終於浮現恐懼。我冷酷無情地說:
「如果殺死你們的話,我要付多少錢啊?」
戰戟被折斷的那個士兵往後退了一步,其他士兵通通將戰戟往前伸出。我氣得快冒火了,將手往肩膀上頭移動,想拔出巨劍,可是我剛才洗澡換衣服之後沒有把巨劍帶在身上。
杉森拔出長劍,忍氣說道:
「到外面去吧!」
杉森似乎是考慮到薛林的立場。士兵們猶豫地向後退。他們似乎也想到拿戰戟在室內打鬥,對他們來說很不利。他們往後退了幾步之後就往外跑出去了。杉森氣喘吁吁地想跟著他們出去。卡爾叫住他。
「嗯,費西佛老弟,你打算怎麼辦?」
「我們的領主被侮辱了,而且還是被男爵的部下侮辱。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男爵。薛林?那個叫希裏坎的,真的是男爵嗎?」
「貴族的部下怎麼會是那副德行呢?」
「果然跟我想的一樣,是個假的男爵。給我走著瞧!」
「可是你要跟這麼多人打鬥嗎?」
「死亡雖然是何時何地都有可能發生的,但是要選擇自己願意的時間和地點卻是不容易。所以我如果可以選擇的話,我死而無憾。」
杉森說了這些似乎很有道理又有點怪異的話之後就走了出去。我則是急急忙忙地上去二樓。沒有時間穿盔甲了,我只提起巨劍就往樓下沖。旅館外面已經站著杉森和那個假男爵的八個部下,互相對峙著。
第六章
杉森並沒有拔出長劍。他對士兵們說:
「你們侮辱我的主人,所以我要與你們決鬥。你們是要一個一個來,還是要一起上?」
士兵們互看著。不管怎麼說,這麼多人對一個人,對他們來說是有損自尊心的。他們其中一個人,也就是剛才被我搶走戰戟的那個人,接過了別的士兵的戰戟之後,往前跨了一步。這個人好像是他們帶頭的領隊。他看了看站在樓梯上面的我,說道:
「喂,你也要下來打嗎?」
「我幹嘛要下去打?啊,你是在要求我跟你打嗎?」
那傢伙哼了一聲,就這樣朝著還沒拔劍的杉森揮出他的戰戟。但是杉森一直看著對方的腳步,早在對方還沒有移動手臂之前,就已經識破了對方的意圖。杉森輕輕地往後退,再用往後伸的那只腳踢了地面一下,就往那個失去平衡的士兵沖了過去。杉森的拳頭用力伸出。砰!
「哎呀!」
那傢伙被正面擊中臉部,他一副眼冒金星的暈眩模樣,並且開始往後退。杉森說道:
「居然閉上眼睛?這傢伙的武術根基也未免太差了吧。」
杉森接著拔出了長劍。那是我們領主用盡財產才好不容易購置的劍,為了對付獸化人,還鍍上一層銀,可說是一把很漂亮的劍。對方慌張地刺出戰戟,杉森將長劍水平地提起,然後斜斜地擋住戰戟,就這樣霍地揮出去。戰戟和長劍互相纏攪發出摩擦聲,然後互相彈開來。那麼重的戰戟要再度舉起是很花時間的,杉森往前踏進一步,輕輕地刺過去。那士兵的手立刻不敢動彈了。杉森用長劍架在那傢伙的喉頭上。簡簡單單,兩三下就定勝負了。
「啊,啊——」
那傢伙眼中現出血絲,看著架在自己喉頭上的長劍。杉森將長劍左右晃了幾下說:
「你道歉我就不殺你。但是你如果想死,你也知道該怎麼做吧?」
「可惡的傢伙!」
在一旁的另一個士兵揮起戰戟,杉森則是往後猛然退了一步。這麼一來,剛才那個差點被刺到脖子的士兵又再度舉起戰戟猛撲過來。
「你這王八蛋!你明知道我們是誰還敢如此!」
其餘的士兵也全部一擁而上。我實在從沒看過這麼卑鄙無恥的人。我提著巨劍往前跳。因為是站在樓梯上面,所以我可以跳得相當高。我在空中拔出巨劍,兩手各拿著劍和劍鞘。
「呀啊!」
我利用跳下來的力量,一口氣擊毀了二根戰戟。我用巨劍砍斷了一根,又用劍鞘敲斷了另一根。然後,等到我的腳一踏到地面之後,馬上使出『一字無識』的招式,因為兩手都舉著,所以很容易利用產生的圓心力,我又再擊毀了二根戰戟。雖然他們的行為簡直不像人,但是,我再怎麼樣也不會想用巨劍捅他們的身體。這不是為了那幾個傢伙,而是為了我自己。所以我用力揮動左手拿著的劍鞘。
「呃啊!」
被我狠狠地打中臉頰的那個士兵,連牙齒都彈出來了,而人也摔倒在地上。我將巨劍插入劍鞘,然後用力揮動。接著又有兩個士兵被打中手臂,他們嚇得趕緊往後退。我就像拿著斧頭一樣往下劈中他們的手臂,應該是會非常地痛吧?他們的手斷了嗎?那麼至少在一個月之內,他們應該都會活在教訓當中吧。
杉森看到我的做法,也好像是瞭解我的用意似地,將長劍插回了劍鞘,然後整個一起揮動。到這之前為止,我都不曾感覺到杉森手上的力道有任何狠辣的味道,但是劍一插入劍鞘之後,杉森就當場變得很殘忍。因為沒有人情上的考量,他開始揮打脖子或胸口等重要部位。就算套上了劍鞘揮打,那些士兵們慘叫之後,沒有一個不昏過去的。杉森覺得那些倒下的士兵礙手礙腳,就踢開他們,或者乾脆直接踩過他們身上,然後再繼續揮打。
我們兩個人像發瘋了似地用劍鞘揮打他們,過了一會兒,旅館前面的大路上已經看不到全身沒有一兩處骨折的士兵了。八名士兵全都倒成一團,在地上呻吟著。
我踢了剛才偷襲杉森的那個傢伙,並且說:
「你這個混蛋,我可是食人魔殺手。你竟敢跑來隨便撒野?」
我可是曾經和食人魔、石像怪、蛇女怪那些幻象怪物打鬥過,而且曾經和真的半獸人、巨獸人、巨魔實際戰鬥過。雖然我的根基很差,在這一點上其實這些士兵也跟我差不了多少,但是比起他們,我可是有那些可怕經驗的。大概是托那些經驗的福,我才能夠如此簡單就打敗他們。我氣勢淩人地凶他們,杉森則制止了我。
「不要這樣,修奇。如果他們和我們能力相當的話,那還沒關係,但是他們的根基實在不行,打人打得我都心痛了。」
※ ※ ※
薛林站在樓梯上發愣地看著我們。後來尤絲娜叫幾個下人扶起士兵們。但是尤絲娜看起來似乎有些不知所措,杉森也是如此。杉森皺起眉頭看著那些我和他的豐功偉業的證據,他說道:
「我們如果離開,對我們是沒什麼差別,但是薛林和尤絲娜還得繼續在這裏做生意,事情一定要圓滿收場。我看把他們全部都帶到大廳裏去吧。」
尤絲娜很感激地看了看杉森。下人們扶起士兵們,往大廳移動。
一進到大廳裏,杉森讓那個看起來像是帶頭的傢伙坐下來,卡爾和薛林也一起坐在同一桌,而其他的士兵們則被帶到另外幾桌的地方坐著,由我和伊露莉監視著他們。尤絲娜先將一杯杯啤酒拿給士兵們以及我們。她好像想把這場打鬥當成是村裏血氣方剛的少年們打架一般單純的事,而現在應該要圓滿地笑著收場了。事實上,沒有人受了嚴重到會致命的傷,所以尤絲娜那樣的舉動收到了很好的效果。真是個冷靜沈著,做事有抓到要領的丫頭!士兵們的表情雖然看起來很不高興,但是並沒有拒絕喝啤酒。
卡爾和杉森正在和帶頭的那個人(他的名字好像是韓斯泰?)說話。韓斯泰雖然一副淒慘的表情,但還是一直怒氣衝衝的,杉森也是看起來一副強忍怒火的表情。卡爾和薛林則是在他們兩個人之間做協調。
我拿著啤酒杯靠在大廳的牆上,看著士兵們坐在那邊喝啤酒。伊露莉在我旁邊,同樣斜靠牆站著。士兵們一直瞪著我,不管是不是敵人,我真的不喜歡在應該高高興興喝啤酒的同時!卻還做出那種表情。
「只要你們的雙手放在桌上,還有,不要站起來,其他的我都不會干涉你們。」士兵們一聽到我的話,微微笑了一下。士兵們有的摸著腹部,有的撫著臉頰,然後一邊喝著啤酒。
他們其中一個對我說:
「喂,小鬼。」
「幹嘛,請叫我修奇。」
「你叫修奇?真可笑的名字。我叫凱利。你為什麼力氣這麼大?還有,你說你是食人魔殺手?你的意思是你殺過食人魔嗎?」
「我曾經和食人魔、石像怪、蛇女怪、大地精、牛頭人交戰過,也一次同時和九隻巨獸人打鬥過,今天早上則是和巨魔交戰。巨魔最麻煩了,因為一直再生個不停。」
士兵們做出驚訝的表情。凱利說:
「小子……你是不是在吹牛?」
「你應該已經看到我們把巨魔殺死了。其他的也都是事實。我幹嘛為了騙你而說謊?」
凱利沒有再說什麼。我剛才說的一長串怪物,他們好像連看都沒看過。我很吃驚地說:
「你們不是私兵嗎?應該是有一些可用之處,才選你們做私兵的,不是嗎?沒有必要這麼驚訝吧?」
凱利不高興地苦笑,然後回答:
「小子,如果不是你們這些鄉下人,誰也不敢惹我們。所以我們也一直沒想到會有人真的跑來惹我們,因此才會鬆懈。」
「真的嗎?杉森和我事前可都充分地警告過你們了,你們真的有鬆懈嗎?」
「……雖然我不知道你們是不是可以像現在一樣繼續囂張下去,可是如果我們的人馬都出動的話,你們馬上就完蛋了。趁還能高興的時候趕快高興一下吧。」
聽到這些話,我很火大。可是這時候伊露莉先開口了。
「那麼我想請問一個問題,為什麼巨魔脫逃出來的時候你們都不出動呢?」
「我們那時正在睡覺!那時時候還很早嘛!」
那個士兵不高興地回答。但是我快氣昏了。那時候已經是天亮之後很久了。我想起我們故鄉那群太陽還沒升起前,就為了保護領地而展開訓練的警備隊員們。我說道:
「什麼?你們沒有哨兵嗎?而且我們和巨魔開始打鬥,也是在巨魔已經出來作亂好一陣子之後的事。而且又打鬥了一段時間。在這麼長的時間裏,至少也應該出動了一些人才對啊!」
凱利支支吾吾地回答:
「我們住的地方距離市場有些遠。」
聽到這句話,尤絲娜噗嗤笑了出來。士兵們兇惡地看著尤絲娜,但是尤絲娜看也不看他們地就走近我身邊對我說。
「希裏坎的宅邸就在市場旁邊。好遠哦!大約一分鐘的路程。」
我氣到話都說不出來了。我喝光我那杯啤酒。
「很好,謝謝,尤絲娜小姐。請再給我一杯。」
尤絲娜一邊微笑一邊拿起啤酒杯。然而伊露莉對我說:
「請不要再喝了。你從剛才到現在都一直在喝,已經喝了六品脫了。」
在我還沒來得及說話之前,尤絲娜就先說道:
「哎呀,他想喝就喝嘛,跟您有什麼關係?」
咦?哇,好厲害的商人精神。那麼想賺錢嗎?「不,沒有關係,尤絲娜。我不應該再喝了。還有,你一定要這樣露骨地表現出你的商人精神嗎?」
尤絲娜用很驚訝的眼神看著我。幹嘛這麼驚訝?然後尤絲娜突然變了臉色,對我喊著:
「笨蛋,你以為我是為了想賺錢嗎?」
尤絲娜往外跑了出去。我則是張口結舌。咦?被人揭發了心裏在盤算的事,應該靜靜地退到一邊去,怎麼還說我是笨蛋?真的是個性非常毒辣的丫頭。士兵們都嘻嘻地笑了。笑什麼啊?
**在牆壁上,然後抽出巨劍仔細看著劍刃。這把劍砍過巨魔,又和戰戟相碰擊,經過這幾場打鬥下來,我想仔細看看是不是有缺口破損的地方。還好劍刃還很完整。嗯,仔細想來,這把劍還不曾和鐵做的東西直接相碰擊。然而那些士兵們看到我在望著巨劍,個個都表情緊張。所以我將巨劍收回劍鞘。凱利又用不高興的聲音對我說:
沼澤怪人
发表于 2007-8-10 11:55:45
「你這個小鬼,靠著自己力氣大而揚揚得意,但是你如果遇到魔法,可以連眼睛都不眨一下嗎?」
「你會使魔法嗎?」
「哼!男爵大人雇用了大法師亞夫奈德。亞夫奈德會對付你們的,說不定讓你們死之前還會先抽掉你們的靈魂。亞夫奈德要是知道你對我們的所作所為,他一定會這麼做!」
「啊,有大法師……不是什麼好消息。」
真的事情不妙了。我想到泰班,他能讓巨魔飛到天上去,能呼喚出炎魔打死牛頭人,還能製造出很多駭異的怪物幻象。但是這傢伙說的人不是普通巫師,是大法師!
這時杉森對我喊了一聲:
「嗯,修奇!走吧。」
「去哪里?」
「我們應該要去見見那個男爵。只是和他的部下溝通是不行的。」
「啊?我們要進到敵方大本營去?」
杉森一聽到我說的話,立刻笑了笑。
「你這傢伙也真是的。我們當然應該去說清楚啊。我們幫忙處置了脫逃出來的巨魔,他卻叫士兵來這裏索取賠償,我們心裏面當然不好受。雖然我們不是要求謝禮,但是要講明道理。而且我們也應該好好地將這些士兵們送回去,他們才不會說什麼話。」
「等一下,等一下!聽說那裏有巫師!不對,是大法師!」
杉森雖然有些不知所措,但隨即又轉為平靜的表情。
「所以呢?」
他這樣問我,我無話可說。
「所以快走吧。大法師在等我們呢!」
薛林表情慌張地按住杉森的肩膀,說道。
「你們認為一定要去那裏嗎?你們認為如果去那裏,他就會道歉,並且悔悟自己的過錯嗎?你們這麼做,不是像群傻瓜嗎?就這麼離開比較好吧。希望你們不是為了我們……而且大法師亞夫奈德是個很殘忍的人。男爵會擁有這麼強大的勢力,也是因為那個亞夫奈德的關係。」
「我們當然不知道是不是會有危險。但是如果帶著他的士兵去,試著和他溝通,他應該就不會很嚴厲地責怪我們了吧。」
薛林搖搖頭。
「事情看起來有這麼簡單嗎?」
※ ※ ※
我們討論要如何去,結果決定騎馬去。我不知道為什麼非騎馬不可,但是杉森堅持主張應該要這麼做。
所以我和卡爾現在騎著馬,順著雷諾斯市的大路前進,在我們之間是八名士兵成二列縱隊走著。嗯,我們坐在馬匹上面和他們一起走著,雖然根本沒有捆綁這些士兵,但看起來確實很像帶領什麼俘虜的樣子。可能杉森要的就是這種效果。
我從眼角瞥見到士兵們個個臉都紅了,他們低頭走著,也不抬頭去看看四周。然而雷諾斯市的市民們卻很清楚地看到我們的模樣。人們在竊竊私語。「喂,那些不是希裏坎男爵的警備兵嗎?」
「真的耶,可是為什麼這麼落魄?」
「在那邊騎著馬的小孩子是早上的那個小孩子!砍斷巨魔脖子的……」
卡爾抬頭看四周圍的人們,不知不覺地就臉紅了起來,他喃喃地說:
「這樣子,嗯,很像是去交換俘虜的將軍。」
「咦?說得對!卡爾,很好的比喻哦!」
我努力試著做出有威嚴的表情。雖然我希望傑米妮能高高提起膝蓋走路,但是傑米妮就像只是走在田裏的馬一樣,只拖著腳走,讓我好不痛快。哎呀,算了吧。
傑米妮就是傑米妮。不管馬或人都一樣。
而杉森則是走在士兵們的後面。他讓伊露莉騎乘他的馬『流星』,而他自己抓著馬的韁繩在地上走著。伊露莉用很擔心的語氣問他要不要一起騎,但是杉森不論如何都堅決不要。
接著跟隨在後頭的是薛林和旅館的下人們。我們請他們不要來,但是薛林說因為是自己的客人,所以要負責到底。
「或許那個男爵看到你們的人數這麼少,可能會來硬的。一旦你們進入宅邸,可能就很難出來了。我們雖然不能保護你們,但至少男爵看到這麼多人的話,他就不能故意監禁你們。」
薛林說了這些話之後,就和下人們一起跟著我們。在路上觀看我們的那幾個路人的其中一個喊著:
「你們看!他們為什麼那副模樣?」
那個帶頭的韓斯泰立刻高聲說道:
「真是豬腦!這些人殺死了巨魔,所以當然要向他們收補償金。現在正要押送到男爵那裏。」
我差一點從馬上摔下來,而卡爾、杉森以及伊露莉都笑了。問那句話的路人吐了一口口水,用手搔搔自己的頭說:
「呸!這個,你說是誰要押送誰呢?」
周圍的人們開始哄然大笑。嗯,騎著馬確實有許多好處。韓斯泰表情兇惡地緊握著拳頭,但是因為兩手空空的,所以也不敢撲上去。因為他們的戰戟都被我折斷了。
不過話說回來,我真的心裏很不安。我持續不斷地想到大法師亞夫奈德。他是怎樣的人呢?泰班能喚出炎魔,那麼這個大法師說不定能喚出一條龍?「韓斯泰,借問一下,亞夫奈德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韓斯泰不高興地抬頭看著我,然後打了一個寒噤說道。
「不像人的人。他非常可怕。」
「他有那麼可怕嗎?」
「如果是我,我只會在想找死的時候才會去惹他這個人。他是個……」
韓斯泰話都還沒講完,身體就開始顫抖個不停,我的整個心情也變得很差。我們狠狠揍過那種可怕大法師的部下,又這樣把他們帶回去,呃,實在是很不安。
※ ※ ※
看到希裏坎男爵的宅邸了。宅邸蓋得很雄偉,但是實在沒有時間來觀察。因為比起宅邸,我看到一副更吸引我的注意力的景象。
宅邸前面的庭院裏,現在搭著一個棚子,在那個棚子之下鋪了紅地毯。紅地毯上面放置了很華麗的椅子,有人正坐在上面,不知道是不是男爵,只是他好像一副早已得知消息,並在此等候的樣子。雖然他穿著華麗的衣服,但那種衣服貴重到會讓人害怕被食物不小心噴到而吃不下飯。在他身邊的下人跪在地上端著一個碗,碗裏放著類似餅乾的東西,他一直不停地拿起來吃。真可怕!
在他旁邊站著一個穿著袍子,手拿木杖的年輕男子,很不耐煩地望著天空。當我看到這個人所穿的袍子那一瞬間,我想起了泰班的袍子。泰班的袍子是連在晚上睡覺的時候也很好用的那一種具有機能性的衣服。但是現在看到的這件衣服卻完完全全是像在對人們大喊:『我是大法師!』。如果不是這樣,為什麼在上面畫了星星圖形的裝飾和火花的圖案?可能這個男子就是大法師亞夫奈德吧。雖然我想仔細看看這個男子的臉,但是他一直看著天空,所以沒辦法仔細看清楚。不過,他真的是令人意想不到的年輕。我原以為大法師都是老年人。他們的左右兩旁排著身穿鎖子甲、手中拿戰戟的士兵們,大約有三十名左右。
因為正門敞開著,所以可直接進到庭院裏。在我們後面站著的是薛林和旅館的下人們,還有來看熱鬧的市民們。市民們一看到男爵和那個大法師等在那裏的樣子,都開始情緒激昂了起來。看熱鬧的聲音愈來愈大。
我籲了一口氣,然後對著我們帶來的士兵們說:
「好,那邊是你們的人馬。要不要站過去他們旁邊?」
可是那些士兵們面露恐懼的表情,猶豫不決地往後退。什麼?怎麼會這樣?帶頭的韓斯泰哭喪著臉結結巴巴地說:
「死,死定了!大法師亞夫奈德……」
此時,坐在椅子上的男爵做出手勢叫下人退下,他開口說:
「各位客人,歡迎蒞臨寒舍!」
我和卡爾對看了一眼之後,從馬匹上下來。後面的伊露莉也下了馬。然後杉森和伊露莉往前走了過來。男爵點了點頭。
「三個男的,一個精靈。沒錯!」
「你就是那個叫做希裏坎男爵的鬥技場主人嗎?」
我疑惑地問著,男爵的太陽穴抽動了一下,他說道:
「鬥技場主人?是的,我是希裏坎男爵。」
「聽說你是假的男爵?」
男爵好像有點無法忍受似地。我這張嘴巴原本就只說事實真話,所以他不高興也是沒辦法的事。希裏坎男爵並沒有對我大喊,反而看著我的後面。
「韓斯泰!」
韓斯泰帶著絕望的表情往前走出來,突然跪了下來。希裏坎男爵說:
「怎麼沒看見你拿著補償金回來?到底是怎麼回事?又怎麼會讓這個人在這裏這麼傲慢放肆?」
「我們被偷襲了!我們一到達旅館,他們就和旅館主人薛林共謀,撲了上來!所以我們被撤除了裝備……」
我爆出了笑聲。真是笨得厲害!要說謊也應該要看情形,怎麼會這麼愚蠢呢?希裏坎男爵臉上的筋內抽動著,生氣地看著韓斯泰,看得韓斯泰到最後也忍不住了。韓斯泰開始拼命地朝地上磕頭。
「想騙我嗎?」
「我真是罪該萬死……」
「那麼你真的應該要死才對。」
韓斯泰抬起頭絕望地看著男爵。但是男爵將眼睛轉向身旁名叫亞夫奈德大法師的那個人。我顫慄地稍微往後退了一步。
亞夫奈德那雙望著天空的眼睛往下看著韓斯泰。韓斯泰已經呈現出半死的臉色。他身體往後傾之後坐了下來,不停往後退。
「救命啊……請饒了我吧!」
亞夫奈德將手伸進袍子裏,再用很慎重的動作伸出來,手上已拿著一條黑色的繩子。
「繼續叫救命啊,讓我們看看你有沒有活著的價值,韓斯泰!」
亞夫奈德的聲音很冷漠。他向韓斯泰丟出那條繩子。
「呃啊!」
好像看到一條長度相同的蛇飛來似地,韓斯泰驚恐地慘叫,而且開始揮動手臂。怎麼回事?看到繩子居然會害怕?亞夫奈德開始喃喃自語。他像泰班那樣念著我聽不懂的話,然後很快地說:
「Bind!Tie & Knot」(捆綁!纏繞打結!)
被丟出去的那條繩子好像有生命似地,在韓斯泰的身體上面蠕動著,纏住韓斯泰的脖子之後,又在脖子後面繞了一圈。韓斯泰為了不讓繩子勒住他的脖子,拼命抓著兩端,但他用盡全力也只能做到不被勒緊而已,並沒有辦法將繩子扯下來。
韓斯泰已經漲紅了臉。
亞夫奈德再度從披風裏面拿出了好像粉末的東西!撒向韓斯泰,又念起魔法咒語。
「Rope Trick!」(繩索戲法!)
就在那一瞬間,纏在韓斯泰脖子上的繩子一端往天空升上去,另一端則往地上直挺挺地立著。隨即,脖子被綁在繩子中間一段的韓斯泰因為自己身體重量的關係,而被勒緊了脖子。
「呃,呃啊!」
天啊,這樣他死定了!不管那傢伙是多麼可怕的大法師,我已經無法忍受下去了。
「喂,你這算什麼?」
在我大聲喊叫之前,伊露莉好像就已經先行動了。我的眼裏看到的是伊露莉的黑髮像波浪般起伏著。伊露莉跑向韓斯泰,然後拿起她的左手短劍斬繩子。當的一聲。
咦?那不是一般的繩子嗎?伊露莉表情狼狽地看著亞夫奈德,她希望韓斯泰的脖子不被繩子勒緊。但是繩子一端在上一端在下,緊緊地拉扯著,所以韓斯泰的身體自然而然地被舉起,不得不被勒緊。亞夫奈德嘲諷說:
「那不是普通的繩子,愚蠢的精靈。那是……」
然而亞夫奈德無法講完這句話。因為我在一旁使出『一字無識』的招式,將那繩子斬斷了。
韓斯泰掉下來之後,我趕緊看看他是不是還有氣息。還好他還在氣喘呈呈地呼吸。我將巨劍放下,然後說:
「喂,你這是什麼行為啊?」
希裏坎驚慌地看著亞夫奈德,亞夫奈德的臉色一陣紅一陣青的。突然間他大喊著:
「混蛋!你居然敢出手破壞大法師亞夫奈德的東西,絕對饒不得你!」
他的臉色突然轉為憤怒,而且手又再度開始在懷裏翻找。真是的,又想做什麼呀?
泰班根本不用任何工具或粉末,可是這傢伙為什麼這麼麻煩呢?是不是因為他是大法師的關係?
我還沒有時間整理這些想法,亞夫奈德就已經從懷裏拿出了某樣東西。那是一支又小又白的,模樣奇怪的……骨頭?他將那支骨頭丟向我。哼!想惹我?就憑那個,能把我怎麼樣?亞夫奈德很快地念著咒語。
「Scare!」(恐懼術!)
看來好像會發生什麼慘不忍睹的事情……可是什麼事都沒發生。我慌張地看了看亞夫奈德,又看了看掉在地上的那支骨頭。我被施了什麼魔法呢?什麼效果也沒有啊?但是倒在地上喘氣的韓斯泰突然像發瘋似地慘叫:
「呃啊!呃啊!去,去那邊!呃啊啊!」
韓斯泰開始奔跑,然後滾了幾滾,就這麼倒在地上了。隨後他又蒙著頭開始嚎啕大哭。眼淚和口水以及汗水等等,只要是能夠從臉上流出來的東西全都流出來了,弄得亂七八糟的。站在那裏的士兵們想抓住韓斯泰,但是韓斯泰恐懼萬分地把他們的手甩開。
亞夫奈德的眼睛睜得大大的,並且結結巴巴地說:
「小鬼,你,你什麼反應也沒有嗎?」
「這個嘛,心情是不怎麼好啦。被骨頭打到,心情怎麼會好?這是什麼骨頭啊?是你早上吃完飯的時候藏起來的雞骨頭嗎?」
亞夫奈德看看我,又看看伊露莉,他的臉上是一副怎樣也不肯相信的表情。
「唉呀,雖然精靈無法感覺到死者感受到的恐怖,可是你,你是個人類啊?」
此時卡爾和杉森向前走過來。卡爾沈著地說明了之後,我才瞭解事情原委。
「你使用的竟然是邪惡的魔法。用死人的骨頭來施法。這種邪惡魔法會帶給人很可怕的恐懼感,甚至於會到達發狂的程度。但是在你面前的這個少年,他對死人並不能感受到什麼恐懼,因為他已經看過很多死人了。而且我們村裏的人們大部分都有這樣的傾向。」
亞夫奈德露出驚訝的眼神。他嚇得畏縮地說:
「你,你是巫師嗎?」
「不是,我只是個讀書人。」
這是死人的骨頭?咦?真奇怪。我踢了一下那根骨頭,亞夫奈德很不可置信地看著我。然而如果想找到死人的骨頭,無疑地一定得去挖墳墓,不是嗎?我惡狠狠地瞪著亞夫奈德說:
「哈,這傢伙可真像『食屍鬼』。你是不是跑去挖墳墓才得到這東西的?」
卡爾糾正我的話。他說:
「不是,應該不是,尼德法老弟。應該是從不死生物那裏取得的。」
「真的嗎?嗯,反正一定都很恐怖。可是他真的是大法師嗎?我以為巫師就能用『重力反轉』的魔法倒轉天和地,也能用空間移動召喚出炎魔,可是大法師怎麼只會拿繩子玩戲法,還撒粉末丟骨頭呢?」
亞夫奈德馬上開口說:
「你,你混蛋!你在侮辱我嗎!」
「對不起。但是我認識的巫師真的是這樣。你真的有點遜哦?」
亞夫奈德看起來像是氣得頭頂都冒煙了,他連忙又將手伸進懷裏。又是一條繩子!亞夫奈德立刻向我們丟過來,並且喊著:
「Succinct!」(捆綁!)
「啊,危險!」
我趕緊推開在我身旁的伊露莉和卡爾,自己往前站了出去,結果繩子只捆綁到我。亞夫奈德皺起眉頭。他原本是想一次就將我們四個都捆綁起來的。現在他怒視著杉森和卡爾。
「我決定慢慢再處理這個嘴巴骯髒的小鬼頭。現在輪到你們了,我該怎麼做好呢?」
杉森用可憐的表情看了看亞夫奈德,然後對我說:
「你想要被捆到什麼時候?」
「我並沒有想被捆很久。」
我手臂一出力,繩子立刻斷成許多截,掉落在地上。在後面觀看的市民和士兵們都發出驚歎聲,而亞夫奈德則嚇了一大跳。他到了這時候才仔細地看我,然後他看到了我的手套。
「這是OPG(食人魔力量手套)!你到底是什麼來頭,怎麼會有這種寶物?」
「這是我做善事而得到的禮物。」
希裏坎男爵開始怒吼著說道:
「亞夫奈德!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不是很精通魔法嗎?」
「這些人不是普通的傢伙!喂,士兵們!把他們抓起來,不對,殺光他們!」
亞夫奈德往後退去,希裏坎男爵也慌張地從椅子上站起來往後退。接著三十多名的士兵們往前逼近,戰戟的樣子看起來很可怕。好像比巨獸人的大刀還更加可怕!卡爾大聲喊著:
「你們這是什麼行為啊?男爵!我們做錯了什麼事嗎?我們為了讓你們那些脫逃出去的巨魔不要惹出事端,所以幫忙殺巨魔,這難道也有錯嗎?」
男爵也大聲喊著:
「給我住口!你們竟敢殺死我的巨魔,還這麼厚顏無恥!」
卡爾露出氣得說不出話的表情。而亞夫奈德則對我喊著:
「這個乳臭未乾的小子竟然擁有這麼稀有的寶物。那個東西應該奉獻給我,拿來當做研究用。士兵們!殺光他們也沒關係,快點!」
這還像話嗎?這真的是從人的嘴裏說出來的話嗎?我站出來打算開始破口大駡。此時伊露莉擋到了我身前。
「伊露莉?請走開!」
伊露莉轉過頭來看著我。
「修奇,我們是朋友吧?」
「問再多次,答案也是相同的!」
「那麼我應該要擋住他們,不讓你去面對三十二名士兵才對!」
是三十二名嗎?算了,這不是很重要的事。
「對是對,但是對我而言也一樣啊!你如果有危險……」
「我不會有危險。」
伊露莉再度回過頭去,然後將雙手合在一起。有這麼漂亮的精靈擋在面前,士兵們慌張地互相看來看去。伊露莉開始喃喃地不知在念些什麼。咦?是咒語嗎?
「Grease!」(油膩術!)
「呃啊!」
士兵們全部都因為腳滑而摔倒了。在那一瞬間很快地,伊露莉又再開始念咒語。
「Feather Fall!」(羽毛飄落術!)
隨即,士兵們的模樣變得很奇怪。士兵們滑倒之後就這樣飄浮了起來。雖然他們失去平衡快要跌倒,但卻是慢慢地跌下來,就好像漂浮在水裏的樣子。士兵們吐出咒駡的話,努力想使身體直直地站好,但是他們好像無法好好控制自己的身體。所謂『羽毛飄落』魔法,是不是讓身體變得像羽毛那樣輕的魔法?伊露莉是巫師嗎?但是看她駕輕就熟地使用兩把刀的模樣,實在不太像巫師。還有,如果會使用魔法的話,為什麼和巨獸人打鬥的時候不使用魔法呢?啊!是『記憶咒語』的關係。
一定是的。那一天伊露莉幫我們守夜,所以早上無法做『記憶咒語』的動作。我想起卡爾曾對我說過:
『巫師在使用魔法的時候,和木匠釘釘子或者樵夫砍柴是不一樣的。那些人是使用自己的力量,但是巫師則是使用大自然的力量。然而,我們應該弄清楚差別在哪里。真正熟練的木匠是利用重力原理來釘釘子,而且很自然地處理釘子和槌子碰撞的時候的反彈力量。一般人也許只揮了幾次捶子就累了,木匠則可以拿著槌子揮數百次,這是因為他們使用大自然的力量的關係。到最後,使用自己力量的人,在技術達到高峰的時候,也會使用到大自然的力量。更何況是原本就使用大自然力量的巫師,他們每天每天為了和大自然合而為一,甚至於到了特意練習的程度。那也就是記憶咒語的目的啊。尼德法老弟。當然,簡單地說,那只是記誦一天當中要用的魔法,但是卻存有其複雜的意義。』
在我想到這些話的這段時間裏,伊露莉仍然繼續不停地念咒語。但有點奇怪的是,現在伊露莉說的話連我也聽得懂。
「在那氣息之下,浮載著生命,望看所有事物,不從屬於任何事物的您啊,翩翩起舞吧,在我祈望的這時間與這空間裏。」
咻——!唰——!喀啦啦啦。
天空傳來風聲與笑聲。我很不可置信地看著我眼睛所看到的東西。
天空中有某樣東西在移動著,但是我無法一眼就看清楚,只能看到忽現忽滅的身影。好像是很小的人,但是我實在沒辦法看清楚。除了那些失去平衡的士兵們之外,所有的人全都愣愣地看著天空。卡爾用讚歎的聲音說:
「沒想到我竟然有機會能夠瞧見!這是風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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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龍族 第二篇 作者:李榮道(韓國)
網路版(版本出處:奇幻網•騰龍書庫)
再校:poorlunch
首發:雲~霄~閣 www.yunxiaoge.com
轉載請不要刪除上述資訊,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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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風精開始在空中調皮地玩耍。這一幕真會勾起人的感性,但是因為突然間胡亂刮起的大風,又令人再度回到理性的世界去。
伊露莉的黑髮隨風飄動著,就好像風吹過大麥田上面的模樣。發絲沙沙地飄動著,但是不會今人頭昏眼花。只是蕩漾著柔柔的波浪而已。我撥開刺向我眼睛的頭髮,仔細察看眼前的情況。
其他人的衣服也都隨風飄動著。但是那些因為『羽毛飄落』魔法而身體浮起的士兵們,就好像碎紙片一般,在風的漩渦裏上下飄浮著。雖然士兵們不斷大聲叫喊,但是這些聲音中也夾雜傳來風精的詭異笑聲。
「呃啊……呃啊……哈哈……哈哈哈哈!」
市民們全都失神地看著。那個旅館老闆薛林緊緊接住自己下人的肩膀,好像是腳軟了的樣子。但是那個下人也一副重心不是很穩的樣子。
亞夫奈德則是一副大勢已去的模樣,他一邊看著風精一邊咬牙切齒。伊露莉將士兵交給風精去處理,自己則是靜靜地望著亞夫奈德。她那個樣子顯得很平靜,一點也沒感覺到不安。所以我就只是在一旁安靜地等待著。不過此時我發現希裏坎男爵那個傢伙不知何時已不見人影,庭院裏只剩下亞夫奈德。男爵跑去哪里了?亞夫奈德高喊著:
「你這個卑鄙無恥的精靈!魔法是屬於人類的東西!你竟敢向人類偷學?」
「魔法原本是屬於龍的東西。」
「你給我閉嘴!給我嘗嘗看大法師亞夫奈德的法杖!」
士兵們在空中像落葉般飄搖著,而寬廣的庭院裏則不斷刮著旋風。在颳風之際,又有憤怒揮動法杖的大法師正和沈著的精靈面對著面,即將展開對決。看到這種場面,我自然而然興奮了起來。
亞夫奈德又再一次將手伸進懷裏。到底那裏面藏著多少亂七八糟的東西啊?他這次拿出了一塊紅色的布。他拿起布,用盡力氣地大喊:
「Summon swarm!」(成群召喚術!)
亞夫奈德一邊說著,一邊舉起紅色的布,像揮旗子般地揮動著。隨後那塊布後面突然冒出一些黑黑的東西。
「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
我的天啊,是蝙蝠!出現了數十隻的蝙蝠!我害怕地往後退。那些蝙蝠立刻飛向伊露莉。實在是非常恐怖,但是伊露莉仍然靜靜地站在那裏。
這些蝙蝠並沒有做什麼特別的動作,它們很容易就接近了無力地站著的目標物,也就是伊露莉。然後那些蝙蝠所形成的一片烏雲整個纏繞住了伊露莉的上半身。
我拼命地大喊:
「伊露莉——!」
「為什麼叫我?」
她的回答可真是無趣。我驚訝地看著伊露莉,伊露莉則只是靜靜地看著我。仔細一看,雖然蝙蝠看起來像是包住了伊露莉,但是其實只是停在她的肩膀上或頭上而已。伊露莉將兩隻手臂向前舉起,讓這些蝙蝠能輕鬆地掛在上面。
「沒,沒關係嗎?」
「白天跑出來……所以眼睛一定很痛。這些蝙蝠大概不會沒關係吧?」
「不是,我是說你!」
「啊?我……我的手臂有點重。而且有點臭。」
我很緊張地不斷喘著氣。我平常不覺得我是個有怪異個性的人。但是現在包圍著伊露莉的不是像鴿子或黃鸝鳥、樹鶯那種漂亮的鳥,而是長著密密麻麻黑毛的蝙蝠。可是為什麼此刻的伊露莉看起來特別美?這些蝙蝠中的一隻甚至在伊露莉的黑色頭髮之間鑽來鑽去。庇佑精靈與純潔少女的卡蘭貝勒啊,很久沒有呼喚您了。總之您所庇佑的為什麼都這個樣子呢?那個精靈被蝙蝠包圍著,為何看起來還是那麼漂亮呢?
沼澤怪人
发表于 2007-8-10 11:57:50
伊露莉撫摸著掛在她手臂上的其中一隻蝙蝠,說:
「真是可憐……在大白天裏跑出來,你們一定被陽光弄得很不舒服吧。好可憐哦。回到你們的洞穴去吧。」
接著那些蝙蝠全部都飛了起來,發出了嘎吱嘎吱的響聲。不一會兒,庭院裏的蝙蝠遮蔽住了天空,它們的影子開始移動,一時天昏地暗,雖然市民們的大叫聲稍微有一點吵雜,但是蝙蝠一下子就全部都飛走了。伊露莉一等到蝙蝠消失了之後,就整理自己散亂的衣著,然後對亞夫奈德說:
「我以為你要對我發出攻擊,可是你怎麼把蝙蝠叫出來欺負呢?」
我實在有點受不了了,所以靠到杉森的身上,而杉森則是聳聳肩笑了笑。
「嘻嘻嘻,哈哈哈哈!」
我們互相靠著身體嘻嘻地笑著。可憐的亞夫奈德氣得發抖了起來。
「不對!不對!不可能會這樣子。你沒有使用防衛魔法,也沒有使用迷惑魔法!但是我的那些蝙蝠怎麼會……」
「等等,等一下!」
伊露莉打斷亞夫奈德的話,她看了看到現在都還在空中飄著的士兵們。她對著士兵伸出手掌,然後說:
「和他們跳舞跳得還高興嗎?現在請將他們放下來吧。」
士兵們用落葉掉下來的速度慢慢地開始掉落下來。士兵們好像認為自己慢慢地掉落是更加恐怖的事似地,全都用力掙扎著,所以看起來非常騷亂不已。到底有什麼好怕的呢?不是已經在慢慢地落下了嗎?
「小心!」
是杉森的大叫聲,什麼呀?這個該死的混蛋!就在伊露莉看著空中的這一段時間裏,亞夫奈德快速地念了一些咒語。但是這一次和其他幾次不同的是,念咒語的時間比較長。伊露莉聽到杉森的話,立刻看著亞夫奈德。在那一瞬間,她的眼睛第一次出現不安。她趕緊回頭看,然後往前跑了出去。我在我們故鄉常看到那種眼神之後會做出的那種動作。她為了保護我們而擋在我們前方……
「伊露莉!」
伊露莉也面對著亞夫奈德開始念起咒語。亞夫奈德全身汗如雨下,額頭上的血管都突出來了,兩隻手臂發著抖。無論如何,這一次一定不是什麼小把戲的魔法。
杉森和我開始向前跑過去。但是亞夫奈德已經念完咒語,並且從懷裏拿出一粒好像黑色小球的東西,然後丟擲出去。
「接招吧!Fireball!」(火球術!)
哦,我的天啊!
亞夫奈德丟出去的黑色小球在一瞬間燃燒了起來,變成一個很巨大的火球。幾乎有一個人高的火球熊熊地燃燒著,立刻直接沖向伊露莉。空氣裏傳來燃燒的可怕聲響。我感覺好像快要被熱風給熏焦了頭髮。而這時候伊露莉也念完了咒語。
「Wall of ice!」(冰牆術!)
我的眼前出現了一道巨大的冰牆。雖然冰牆擋住了視線,但是可以聽到一陣很大的巨響。冰牆裂成一個個的冰塊向四方彈迸出來。我以反射性的動作遮掩自己的臉,雖然眼睛沒有受傷,但是手臂感覺好像被鞭子鞭打到一樣。
「呃啊!」
我放下手臂之後,發現兩隻手臂到處都被割傷了。而且眼前的冰牆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好大一團的水蒸氣雲霧。前面看不到任何一個人。但是伊露莉跳進了那團水蒸氣的雲霧裏面。伊露莉消失得不見人影之後,我才叫她:
「伊,伊露莉?」
過了不久,傳來一陣撞擊的聲音,隨後又傳來有東西倒在地上的聲音。杉森和我的手在前方亂揮著,就像在雲霧中遊動一樣,往前走去。然後我好像踏到什麼軟軟的東西,杉森則是碰撞到某樣東西。杉森大叫著:
「啊!真,真是對不起!」
杉森一不小心抱住了伊露莉,他非常急急忙忙地往後退,然後彎腰彎得鼻子都快碰到地上似地,向伊露莉道歉。而我踏到的東西就是亞夫奈德。
「哇啊!」
「他因為頭被打中,所以昏過去了。真是個危險的傢伙。」
我一邊嘻嘻地笑著,一邊仔細察看那個傢伙。剛才被我踏到他都沒感覺,應該是真的完全昏過去了。我看了看四周圍。
真的是亂成一團。宅邸的那些花草,都因為冰和火互相衝撞之後所產生的暴風而散落得亂七八糟,而在這二者相衝撞的地點上,甚至地面都被挖出了一個大洞。
站在另一邊的卡爾歎了一口氣之後走過來。薛林和市民們全都張口結舌地看著我們。你們這些人啊,我們才是更不知所措呢。我們想要平靜地以商量方式來解決這件事,連俘虜都乖乖地帶來了,但是這些人對待我們的手段也太過激烈了吧?
卡爾二環顧了我們,然後看著倒在地上的亞夫奈德,他說道:
「如此一來,要平靜地對話解決又更困難了。可是也實在是沒有辦法。去找一下男爵吧。如果他向我們索取這一切的補償金,那該怎麼辦才好?」
「到時候不管三七二十一,把那傢伙鎖在廁所裏好了。」
卡爾微微笑了笑。
「尼德法老弟……這個意見聽起來是很吸引人,但是再怎麼說,也不可以這樣做。」
此時傳來站在後面的市民們喧嘩的聲音。我們都轉頭望向那個方向,立刻就聽到大大的嘶喊聲。
「就是他們這幾個傢伙!他們幾個毆打我的下人們,還殺害了我的顧問亞夫奈德!」
我認得那個聲音,但是這些話的內容真是令人聽了很生氣。我們驚訝地互相對看著。
村人往左右兩邊分開,然後希裏坎男爵和二十多名的士兵們跑了過來。而且本來在空中飄的士兵們也都掉落到地上,因為『羽毛飄落』魔法已經解除了,他們個個都無異狀地站著。跑過來的士兵們身上穿著硬皮甲,手裏拿著斬矛,其中佩帶著長劍的那個人,看起來好像是帶頭的人。士兵們全都蜂擁而上,包圍住我們,隨即那個帶頭的人往前走出來說:
「本人是雷諾斯市的警備隊長雷甯•威斯特。全部放下武器!你們將依擅自闖入民宅、破壞物品、暴力行為及殺人現行犯的罪名被逮捕。」
杉森非常驚訝地對他說:
「你說什麼?怎麼會有這麼多可怕的罪名落在我們頭上?」
「你們擅自闖入了雷諾斯市的市民希裏坎男爵的宅邸,破壞了他的庭院,毆打了他的下人們,而且殺害了男爵家的顧問亞夫奈德。」
杉森驚訝地張著嘴巴,我輕輕推了一下杉森,然後說:
「請你們至少要去掉最後一項。因為大法師亞夫奈德還沒有死。」
雷寧•威斯特看了看亞夫奈德,確認他還活著。
「嗯,還活著。可是前面的罪名……」
「前面的罪名也請一一去掉。暴力行為這一項,實際上是正當的防禦行為。是他們這些人先一直用魔法攻擊我們的。破壞物品這一項也是因為相同理由才造成的。還有擅自闖入這一項,我們進來的時候,那個男爵分明對我們說『各位客人,歡迎蒞臨寒舍』,那麼擅自闖入的罪名也就不成立了。」
雷寧驚訝地看著希裏坎。
「他說的是事實嗎?」
希裏坎男爵漲紅了臉說:
「你們胡說八道些什麼!喂,雷寧!你到底在做什麼呀?你忘記你是怎麼樣才能拿到這份薪俸的嗎?趕快逮捕那些傢伙!」
雷寧用一副精明強幹的表情注視著希裏坎男爵。
「向您報告,我是以市政府的公僕名義拿市政府的薪俸。」
「混蛋!」
「但是我會逮補你心所告發的這些人。既然告發了,我們一定會調查清楚。放下所有武器,乖乖地跟著我們走。」
咦,他好像說得很有道理?但是我們不能這樣就束手就擒。
「嗯,請問這個傢伙正式提出告訴狀了嗎?」
雷寧沈著地回答說:「沒有,只是口頭上的告發。當然還無法提出正式的告訴。所以我不是要逮捕你們,而只是請你們協助調查。」
「那麼我們也要口頭告發那個傢伙。罪名是誣告罪。請將他和我們一起帶走。如果不這麼做,那我們就不去。」
卡爾高興地望著我,杉森則用讚歎的表情看我。嗯,對於我的這張嘴,我也覺得很不可思議。叫做雷甯的警備隊長點點頭。
「好的。希裏坎男爵,請和我一起走,好嗎?」
「什麼話?你這傢伙腦袋燒壞了嗎?你們竟敢說要逮捕我?」
「我剛才已經跟您說過了,這不是逮捕,這是協助調查。如果您能夠跟我走的話……」
啪!好大一聲!希裏坎男爵打了雷寧•威斯特一個巴掌。我們張口結舌,難以置信地看著這一幕。
※ ※ ※
雷寧咬著下嘴唇,氣得發抖地看著希裏坎男爵。希裏坎男爵很火大地喊著:
「你這個沒禮貌的混蛋!膽敢說要逮捕我?你這個微不足道的警備隊長竟然趾高氣揚,一點都不知道分寸!我看你平常的所做所為,就知道你不是可靠的傢伙!真的一點基本的禮貌都不懂,連知恩圖報都不知道!我要將你這傢伙……」
希裏坎男爵的話還沒有說完。啪!這次換雷寧打了希裏坎男爵一個響亮的巴掌。
希裏坎男爵摔倒在地上。
「那些人是要協助調查,而您現在被逮捕了。我將依照對公務員施暴以及侮辱公務員、妨礙公務員執行公務的現行犯的罪名將您逮捕。」
希裏坎男爵仍然倒在地上!聽到這些話之後大聲喊著:
「來人啊!把他給我抓起來!」
剛剛才落到地面的希裏坎的士兵們,到了這時候才拿起戰戟往前站出來。隨即雷寧趕緊往後退,而都市警備隊員們則伸出斬矛。雷寧用低沉卻很嚴厲的聲音喊著:
「放下武器!竟敢拿著武器對準我們警備隊!」
士兵們粗魯地頂撞他們。
「城市警備隊算什麼啊?既乾癟又沒用。我們只聽付錢給我們之人的話!」
天啊!再這樣下去是不行的。二十比三十,城市警備隊這邊比較不利。杉森和我互相對看了一下,然後立刻走到雷寧身旁。伊露莉和卡爾也慢慢地走到雷寧身旁站著。
我們一往前跨出一步,私兵們就開始躊躇了。他們特別是對伊露莉有著莫大的恐懼感,因為不久之前已經目擊過伊露莉對空中施魔法的那一幕。我小聲地對伊露莉說:
「請說些讓他們害怕的話!他們很怕你哦。」
伊露莉點點頭,向前走了一步。結果士兵們也就往後退了一步。好,真厲害。雷甯看到這麼漂亮的精靈女子,靠自己一個人竟能威嚇到三十多名的士兵,不禁訝異地張大嘴巴。
伊露莉開口說:
「各位,」
士兵們躊躇著,好像被伊露莉的話推了一下似地,又往後退了一步。真了不起!
可是伊露莉卻一副突然陷入苦惱的表情。她往後退然後在我耳邊小聲地說:
「要說什麼話呢?」
呃啊,卡蘭貝勒啊!我搖了搖頭,然後非常大聲地喊著:
「喂!這小姐問我要殺幾個比較好,我該怎麼回答她呢?」
士兵們的臉色一下子都變得慘白。伊露莉詫異地看著我,然後開口說:
「為什麼要說謊?」
唉,怎麼一點兒都不配合我呢?我不管三七二十一,繼續大聲地說:
「什麼,你是說這種可怕的話,不可以直接說出來嗎?」
伊露莉現在則是開始發愣了,似乎在想自己的問話真的有那麼可怕嗎?然後士兵們都各自開始對伊露莉所說的『可怕的話』想像了起來。我繼續說:「各位,總而言之希裏坎男爵要被逮捕了!可是你們如果反抗警備隊的話,會更加重希裏坎男爵的罪行!男爵會成為這座城市的公敵,所以你們也會成為這座城的公敵!你們不會想一輩子當逃亡者吧?那麼為了你們自己,跟警備隊合作才是比較好的方式!而且這麼做才能減輕希裏坎男爵的罪行。」
士兵們急忙互相對看著,互相說了幾句話之後,他們立刻包圍住希裏坎男爵。男爵掙扎著說:
「你們這些該死的混帳東西!」
「嗯,男爵大人,請您照那個小鬼說的去做吧。我們反抗的話,男爵大人的罪會更加重。所以我們為了男爵大人,應該要讓警備隊逮捕您才對。」
「你說什麼?怎麼可以聽這些傢伙胡說八道!」
看著這副景象,我做了個悠然自得的微笑。卡爾說:
「尼德法老弟,我以前居然不知道你臨機應變的能力如此強。」
「我以前也不知道。」
「我以前也不知道。你這傢伙!了不起哦!」
杉森一邊輕拍我的頭一邊笑著。希裏坎男爵不停地在大聲喊叫,說的都是一些罵士兵們的話,也罵了雷寧、我以及其他周圍所有的人,所以更加沒有人願意站在他那一邊了。私兵們不說二話地將希裏坎男爵交給城市警備隊。
雷寧努力做出沈著的表情,並且對我說:
「很感謝您的幫助。但是原則還是原則……」
「我們跟你走啊,有什麼關係?」
杉森和卡爾都做出同意的表情。此時薛林跑到前面來。
「我是『十二人的旅館』的老闆薛林。我以目擊者身份跟你們去!」
雷寧點點頭。隨後薛林另外還帶了幾名下人和幾名市民一起去。之後我們一行人都跟著城市警備隊前去市政府。
※ ※ ※
「這實在是莫名其妙!」
我火冒三丈地再一次沖向鐵欄杆。可是鐵欄杆一動也不動,反而是我跌倒在地上。可惡,現在OPG不在我身邊了。杉森看了看我,說:
「如果逃獄的話,就成了真正的罪犯了,修奇。」
「哼,他們現在不就是像罪犯一樣地處置我們嗎?」
杉森依舊還是苦著一張臉,坐在角落裏不回答。卡爾也是一副很不愉快的表情,他對著前來探視的薛林說:
「那麼,那個叫雷甯的警備隊長呢?」
「以怠忽職守的名義做了減俸的處分。」
「我的天啊!怠忽職守的名義?」
「我也是非常驚訝啊。」
薛林告訴我們這些事情,然而他自己好像比我們更生氣的樣子。我發狂地又去抓住鐵欄杆,猛烈地搖著,但是被杉森踢了一下屁股之後,又跌倒了一次。
「你這傢伙!不要像小豬一樣嘟嚷個不停,安靜一下可不可以?」
「都到這麼令人鬱悶的地步了,我怎麼還可能保持身為人類的尊嚴?」
隨後,跟著薛林來探視的尤絲娜叫了我一聲。
「嗯,修奇……喝這個吧。我沒有辦法幫你做其他的事。好不容易才把它藏著帶進來。想到你這麼辛苦……」
尤絲娜一邊說著,一邊拿出放在懷裏的小酒瓶。我雖然大聲說:「你以為我是酒鬼嗎?」「雖然說是有生以來第一次被關在監獄裏,但也不至於那麼墮落啊!」等等的話,我卻還是接下了那個酒瓶。尤絲娜看著這樣的我,噗嗤笑了出來。
我一打開酒瓶蓋子的那一瞬間,就覺得頭昏眼花。這酒好像真的很烈的樣子。我喝了一口,然後什麼話也不說地拿給杉森。杉森也是將酒瓶拿到鼻子附近聞了聞之後,搖了搖頭。
我撫摸著開始發熱的臉頰,說:
「剛才那個可怕嚇人的傢伙不見了。謝謝你,尤絲娜。」
「如果能幫助你消消氣的話,那就太好了。」
「可是很抱歉,好像不太有幫助。到底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
事情真的不應該發展成這樣。我們一到市政府,所有的武器就都被拿走了,連OPG也被拿走,然後我們就被關在監獄裏了。那個時候我還一直以為我們只是暫時被關起來,一旦調查結束之後就會放我們出去。所以我甚至於還很高興,能夠有生以來第一次參觀監獄。可是我們就這樣沒有任何消息地被關了二天了。
然而就在這第二天的晚上,薛林來探視我們,並且跟我們說,叫希裏坎的那個假男爵已經被放了,而逮捕他的雷甯警備隊長則被懲戒。而且市政府那邊好像並沒有打算要調查我們。薛林說可能會依照希裏坎男爵的指示來決定處置我們的方式。
我抓了抓我的頭髮,然後說:
「等一下,那麼伊露莉呢?伊露莉現在在哪里?伊露莉是精靈,所以不能關她吧?」
薛林很沈鬱地說:
「那一位精靈雖然因為不是拜索斯的公民!沒有被正式關起來,但是各位其實也是一樣的。你們都不是因為明確的罪名而被關。事實上各位並沒有在罪犯的名簿裏,所以算是不存在的罪犯。我們事實上並不是用探監的名義進來的,而是用參觀監獄的名義進來的。你們懂了嗎?」
「他媽的……」
「你們還算比較好的。那位精靈連探視都不能探視。聽這裏的獄卒們說,她在底下那一層的樣子,處境比你們更不好。他們害怕她會施魔法,連飯都沒有按時給她吃,在堅固的石室窖裏,每天二十四小時由士兵固定輪流看守著她。」
「天啊!其實只要早上不要讓她記憶咒語就行了,不是嗎?」
「因為召喚妖精是可以不用記憶就可以辦到的……」
「他媽的!」
我用腳踢了石壁。當然啦,結果我的腳痛死了。只要有OPG,我就能打穿牆壁,跑出去將他們打個落花流水。卡爾用憂愁的聲音說:
「薛林,這樣看來好像也不能期待會有正式判決之類的事,是嗎?」
「這樣看來……應該是的。」
「真是的,我們的行程很趕。而且謝蕾妮爾小姐也因為我們的關係,耽誤了她的行程,不僅如此,還讓她受到這些痛苦……真是可惡到了極點!」
薛林的臉色很不好。他已經先向市長提出陳情書,也想公開地製造大眾輿論,但是他實在沒有什麼自信。
薛林和尤絲娜離開之後,我不斷地拼命思考。如今我再也忍受不下去。逃獄!一定要,一定要逃獄!但是要怎麼逃獄呢?我望著這裏惟一的窗回。這個視窗的窗格是用石頭做的,就算沒有這些窗格,窗口也嫌太小,根本不可能從那裏逃出去。現在透過這個視窗,可以看到星光閃閃的夜空。
「他媽的,那個拿給我一下,杉森。」
我從杉森手上接下酒瓶,又再喝了一口。咦?監獄的天花板在動了,好像監獄快塌了,那麼我們自由了,自由!哇哈哈哈!
真是的。我將發熱的臉頰貼在冷冷的石壁上,一邊磨擦著,一邊自言自語地說:
「這樣下去不行。我們如果被關在這裏幾個月,所有的事都會完蛋。我們如果籌不到錢的話,那麼阿姆塔特會殺死領主和伯爵,還有那些俘虜。哈梅爾執事怎麼會有辦法籌到錢?」
聽到我嘀嘀咕咕的聲音,杉森和卡爾的表情也變得憂鬱。雖然這是他們也知道的事實,但是他們對改變現狀也無能為力。我要不要一直磨擦臉頰,直到監獄的牆被磨破呢?
這裏惟一的視窗出現了一張長得很有趣的臉孔。嗯,這臉孔真的很有趣。我再這樣醉下去實在不行。為什麼我會看到頭上長草,擁有中年人臉孔的小孩子呢?
「巴特平格!」
我勉強壓低自己的聲音。是那個叫都坎•巴特平格的半身人。都坎在嘴巴前面直豎起一根手指頭,那是要我們安靜的意思。杉森趕緊貼到鐵欄杆上監視外面,卡爾和我走近視窗。
我們所在的監獄是在地下,窗戶是在和窗外的地面一樣的高度。因此都坎的背上放了一些草堆,趴在地上。外面是市政府的庭院,大概打扮成這副模樣才不會被人發現。都坎低聲說:
「各位,如果被人發現我在這裏,連我也會完蛋。我們簡單快速地進行吧。救你們出去的話,你們要付我多少錢?」
卡爾驚訝了一下然後回答說:
「付多少錢?嗯,你想要多少呢?」
都坎嘻嘻地笑了。他嘴巴張開正要說的那一瞬間,好像有什麼東西落下來打到都坎的頭。
「你這傢伙!我早就知道你一定會這樣!」
被發現了!被警備隊發現了。這下子完蛋了。可是都坎卻一點都沒有驚訝的表情。相反地,他連忙將手往旁邊伸,好像是在讓某個人趴到地上的樣子。過了一會兒,都坎的臉旁邊出現了另一張長滿鬍鬚的臉。
「艾賽韓德?」
是在「十二人之橋」遇到的那個矮人。都坎把剛才放在自己背上的草堆快速地移到艾賽韓德的背上,用幾乎快聽不到的聲音指責艾賽韓德。
「喂,你到底想做什麼呀?幹嘛喊那麼大聲?你以為這裏是矮人的礦山嗎?這裏是監獄,監獄!」
「真可笑。正義之士在監獄裏,壞蛋在監獄外。這就是人類的行為方式嗎?」
聽到艾賽韓德嘀嘀咕咕的話,卡爾好像是代表人類似地臉紅了起來。但是我並沒有因此臉紅。因為酒的緣故,我的臉早就紅了。我對艾賽韓德說:
「您怎麼會跑來這裏?」
「我來救你們。我是不知道人類的行為方式是什麼樣子,但是依照矮人的方式,應該是正義之士在監獄外,壞人在監獄裏。所以我派這個小壞人過來,但是我看他一定會耍這種詭計,所以跟來看看。可是你們在監獄裏好像過得還不錯,是嗎?甚至還聞得到酒味。」
我沒有聽到他後面說的那串長長的話。重要的是最前面的第一句話。
「您是來救我們的?逃獄?」
「是的。」
「怎麼做?」
「那是這個小壞人要做的事。喂,趕快說清楚你的計畫!」
都坎按了一下自己的額頭,並且發出呻吟聲。
「矮人這一族真的是……。可不可以小聲一點?」
都坎往著貼在地上的肚子方向伸手,吃力地拿出一串鑰匙。
「嗯,這串是魔法的鑰匙,也是自由的鑰匙。哈哈。這監獄裏所有的門都可以用這個打開來。」
我想可能真的都可以用這個打開來。因為那一串大概少說也有超過一百支鑰匙啊!真是的,一百支鑰匙要想一個一個試,又想不被抓到,也不是普通簡單的事。
都坎好不容易才看出我們的表情(因為監獄裏很暗),所以開始說明給我們聽。
「當然啦,沒有必要一個一個去試這些鑰匙。這裏總共有一百零三把。說實在話,這是用市長的鑰匙串複製而來的!要複製一百雪三把鑰匙真的不是容易的事。啊,這真的是史上最浩大的工程!那時候我在市長洗澡的時候裝扮成洗衣服的,到他房間放火之後……」
「不要再說了啦!」
艾賽韓德用手肘打了他一下之後,好不容易,都坎才不再說那些廢話,他繼續說明著計畫:
「鑰匙上面有文字和數位。去看看你們的牢房鐵欄杆的鎖,下方有小小的幾個連續的號碼。」
我看看杉森,杉森很快地到鐵欄杆那邊,仔細看門上的鎖。杉森看了一會兒之後說:
「好,是J——104,好像是監獄104號的意思。」
我趕緊透過月光的照射仔細看那些鑰匙。想要看到鑰匙上面小小的字實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是一陣子之後,好不容易找到了J——104的鑰匙。我嘻嘻笑著說:
「對於被關在這都市監獄的人來說,這可是非常珍貴的寶物!都坎,您是小偷嗎?」
「哼,你怎麼用跟這矮人一樣的講法呢?是物品所有權的轉移專家。對了,你們現在不可以馬上出來。清楚看到月亮之後,在第二個月亮露米娜絲越過山頭出現的時候,到正門口來。在這之前,我們會先將你們的馬從馬廄裏牽出來,然後在市政府正門口旁邊等待。還有這個。」
都坎拿給我們三支匕首。都坎繼續說:
「安靜地進行一切動作,然後出來。盡可能地不要引起騷亂,知道嗎?而且你們可以打開這個建築物裏所有的鎖。那麼我們走了。」
「等一下見!」
艾賽韓德豪爽地說了之後,站直了身體。都坎一看到突然站起身的艾賽韓德,不高興地拉住艾賽韓德的手臂,隨後就消失不見了。我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握住拳頭。
「好了,我們開始吧。」
卡爾搖搖頭說:
「現在?那個半身人不是說要等到屬於露米娜絲女神的月亮……」
「可是如果要找回我們的東西,還要去救伊露莉,那時間就會不太夠。」
「你說得對。哎,這麼一來,我們得學小偷了。可是也沒有其他正當走出去的方法了。」
卡爾點點頭走向鐵欄杆的方向。外面沒有任何一個人。拿到鑰匙的杉森努力試著儘量不發出聲音(事實上那是非常不容易的事。因為鑰匙實在太多了),插入J——104的鑰匙。卡噠!傳來一聲聽起來棒透了的聲響,鎖被打開了。
杉森推開沒有上過油漆的鐵欄杆門,盡可能地小心打開,然後走了出去。接著我們都各自嘴裏叼著匕首,像是三名暗殺者,隱藏到走道的影子裏去。杉森依著我們被帶過來那時的記憶,小心地走向外面,但是我拉住杉森輕聲說:
「我們先去找伊露莉吧。他們說是在下面一層樓。」
杉森點點頭,然後轉身回去。市政府地下的監獄好像是由地下好幾層所構成的。我們所在的地方是地下一樓,我們在這一層整個看了看,並沒有看到其他人。隨即我們發現了可以下到地下二樓的階梯。正要下階梯的時候,突然看到下方有火光。
我們急忙將身體貼靠在階梯入口處的牆壁上。傳來了啪噠啪的腳步聲。在另一邊的杉森豎起了一根手指頭。意思是說只有一個人嗎?
過了一會兒,腳步聲愈來愈近,光線突然變亮,是一名手裏拿著火把的士兵走上階梯。我因為沒有OPG,所以沒有給他一拳,而是拍了他的肩膀。
沼澤怪人
发表于 2007-8-10 11:59:12
「喂,我有件事要問你。」
他轉向我這一邊,露出驚訝的表情。然後在他身後的杉森很快地抓住了他的脖子,將匕首貼了上去。配合得真好。
「你如果敢叫嚷的話,你就死定了!」
在杉森的低聲脅迫之下,那個士兵不敢發出任何聲音。我很快地將他拿著的火把搶走,並且將他腰上的長劍也搶了下來。
「下面是不是也是監獄?下麵是不是有精靈?」
「是,是的。」
「看守的人?」
「我和另外兩個人。」
正如薛林所說的,底下有士兵們在看守的樣子。深夜裏做看守工作一定很辛苦。
「你要去哪里呀?」
「我正要去拿宵夜……」
「這樣子不行哦。回過身去,把一個人叫過來。」
「你說叫人過來?」
「你就說『哎呀,我的腳啊。我摔倒了。喂,你們其中一個人拿火把過來。』裝得像一點,知道嗎?」
那個士兵雖然咬牙切齒,但是杉森的手一用力,他立刻照我說的喊叫。
「哎呀,我的腳。我摔倒了!喂!你們其中一個人拿火把過來!」
從遠遠的下方立刻傳來不耐煩的聲音。
「什麼呀,那傢伙怎麼連走路都不會呀?」
杉森很快地用匕首的刀柄敲了敲被他抓著的那個士兵的後腦勺。士兵昏倒在地上。我將火把弄熄。緊接著,從階梯的另一頭傳來腳步聲,然後出現火把的光線。
「喂,到底在哪里呀?」
我對這個士兵說:「在這裏」,和剛才一樣地,那個士兵也被杉森抓著了。這還真是有趣呢!這個士兵照著我說的高喊道:
「喂!這傢伙的腳好像折斷了!我一個人沒辦法抬起來,趕快過來啊!」
然後這個士兵也被打昏了,最後的那個士兵不耐煩地出現之後,也是同樣地被打昏。怎麼有點像在玩遊戲?我們互相看了看,嘻嘻地笑了之後,丟下那些士兵不管,就往下面走去。
我們一下子就找到了伊露莉。在通道大約中間的地方有一張桌子,桌子上面放著一盞點亮著的提燈。桌上還散放著紙牌,伊露莉就是在那張桌子前方的監牢裏。
「伊露莉!」
監獄裏有某樣看起來很漂亮的東西,一邊笑一邊站了起來。那就是伊露莉。
「請趕快過來。」
「咦?你不覺得驚訝嗎?」
「雖然那些士兵們聽不到,但是我可以聽得到階梯那裏傳來的聲音。」
「哇!真厲害!」
杉森很快速地檢視這個監獄的鎖,然後打開了監獄的門。伊露莉一走到明亮的外面,我們馬上看到她疲憊的模樣。我們總是看到她衣著非常整潔的模樣,現在因為被關在監獄,所以看起來很落魄,臉和頭髮都不太整潔。聽說也沒有正常給她吃東西……。然而她還是一樣地沈著,一樣地舉止端莊。杉森非常難過,難過到說不出話來的樣子,我們趕緊催促他快點走。
桌子旁邊有三張十字弓。這些混蛋!伊露莉如果想用魔法的話,他們大概就會用這個射她。我不會使用十字弓,所以其他三個人一人拿一張。然後我們看到了桌子旁邊有繩子。拿著繩子,我們又再回到那些士兵們昏倒的地方。將士兵們都捆綁了之後,杉森問:
「叫醒哪一個比較好?」
「最後那個傢伙。因為職位最高的人應該會最後一個出馬。」
杉森叫醒最後那個士兵,他好像頭很疼痛似地皺起眉頭,隨後就一副很恐懼的表情。杉森做出兇惡的表情問他:
「好了,我問什麼,你就回答什麼。要是支支吾吾,或者我感覺你對我說謊的話,每一次我就割掉你一根手指頭,所以你可以對我說謊十次。沒有手指可以割的時候,就割掉你那個不輕易伸出嘴巴的東西。」
看得我和卡爾都膽戰心驚了。那個士兵幾乎眼淚都快掉下來了的樣子,害怕得直點頭,杉森問了他我們的東西放在哪里、以及外面的士兵們的狀況。這個乖乖的士兵對於每個問題都很誠心誠意地回答。杉森又再猛敲了他的後腦勺,讓他昏過去,以此代替說謝謝。
那個士兵說我們的東西都放在市政府儲藏室裏。而且那個地方因為是在市政府建築物裏面,所以沒有什麼士兵看守。士兵們都在外面的警備隊建築物裏,在正門口旁邊的哨站裏有守夜的士兵,一共兩名坐在那裏。
因為是晚上,市政府的職員們都不在,我們照著那個士兵所說的,很快地找到了儲藏室。都坎說得沒有錯,那些鑰匙真的是魔法的鑰匙,簡簡單單地就打開了儲藏室的門。我們找到了各自的盔甲和武器,但是並沒有看到我的OPG。
「可惡!可能是那個叫亞夫奈德的傢伙拿走的!」
「沒辦法了,我們先出去再說吧。」
我們走到市政府建築物的正門口。從正門口旁邊的窗戶觀察外面的情況,還真是不巧!原本坐在哨站的兩名士兵的其中一名正在巡查。不久之後,他開始繞著建築物走。
「要現在出去嗎?還是要等到他繞回來為止?」
「當然要等。屬於露米娜絲女神的月亮還沒有升起。」
我們一面焦躁地看著窗外,一面等待屬於露米娜絲女神的月亮升起。在這段期間裏,那個士兵已經回來了,他又坐回哨站裏,和另一名士兵聊天。嗯,如果和那些士兵打鬥的話,在警備隊建築物裏的警備隊員全都會跑出來。警備隊的建築物是在主建築物的左方稍微隔一段距離的位置,但是距離很近。杉森望著那個方向皺起眉頭。
「要是有安靜地走出去的方法,該有多好……那個愚蠢的半身人幹嘛叫我們從正門口出去呢?唉,再過一會兒,屬於露米娜絲女神的月亮就要升起了。要不要射他們呢?」
杉森好像要舉起十字弓。可是在我要講話之前,他先說道:
「不喜歡這樣,是不是?雖然我們是要爭取自由,可是傷的是他們的性命。」
隨即伊露莉往前站出來。她開始念咒語。
「咦?你已經記憶過咒語了嗎?」
卡爾幫忙回答說:
「這是在召喚妖精。沒有記憶咒語也可以做得到。」
正如卡爾所說的,伊露莉念了一些我聽得懂的話。
「在夜晚的露水中,卻不被沾濕的那一顆沙粒的主人,休息的守護者,請您撫慰那些不睡覺的人們吧!」
感覺好像有東西在移動,但是卻看不到。卡爾說:
「是睡精!」
杉森和我拼命地看著哨站。過了一會兒,兩名士兵們打了哈欠,還伸了懶腰,然後為了努力不讓自己打瞌睡,而拍打著自己的臉頰。
「不要反抗!你們這些傢伙,快睡覺!」
杉森和我心裏焦急地低聲喊著。但是其實沒有什麼好焦急的。士兵們開始不斷點頭,隨即就趴在桌上睡著了。
「好,走吧。」
我們出了主建築物,悄悄地走著。雖然感覺這座庭院實在是好長好長,但是還好沒有發生任何事就走到了正門口。杉森和我不出聲音地互拍對方的手掌,還一邊悄悄地說:
「出來了!」
夜晚的都市靜悄悄地,只有偶而吹來的風聲增添這冷冷清清的氣氛。靜靜流瀉下來的月光淡淡地照亮著周圍。可是來到正門口之後,我們卻沒有看到任何一個人。屬於露米娜絲女神的月亮不是早已經升起了嗎?那個半身人騙了我們嗎?然而就在這時候,傳來了艾賽韓德的聲音。
「呵,真準時!」
這一次我真的和都坎有同樣的心情。我們全因為艾賽韓德的大嗓門,而做出了嚇得減壽十年的表情,一轉過頭去,就看到黑暗之中發出的紅光。艾賽韓德正吸著一根煙斗,在市政府圍牆旁邊坐著,但是身處陰影之下,又加上個子太矮的關係,所以剛才我們沒有看到他。
他一站起來,都坎就立刻出現了,他只是用手勢招呼我們。我們跟隨都坎走了過去,立刻看到綁在樹上的馬匹。艾賽韓德仍是一副很泰然的樣子,對我們說:
「好了,趕快走吧。這麼一來,就足夠報答你們幫我越過十二人之橋的恩惠了吧?」
「什麼?只是為了要報答那個,而做出這麼危險的事……?」一
矮人向著天空吹出漂亮的煙圈。他的眼睛猶如我們頭上的夜空一樣,無限深邃地閃閃發亮著。黑色的眼睛在月光的照耀下發出光芒。他回答說:
「你們不是也曾不惜生命地和我並肩戰鬥?矮人會將一起戰鬥過的人當做是永遠的朋友。嗯,嗯,即使是不知岩石之美的森林種族。」
最後幾個字有點小聲。伊露莉點點頭並且說:
「非常謝謝您!」
「不客氣!趕快走吧。如果有緣,就一定會再見面的。」
然後艾賽韓德又吸了一口煙斗,二話不說地轉身過去,好像一副在晚間要去散步的樣子,而不像是剛才幫忙三名犯人逃獄的模樣。從杉森那兒接過鑰匙的都坎則對我們眨眨眼睛,然後立刻轉身就走。卡爾驚訝地說:
「嗯,您不是要報酬嗎……?」
「不用了。那個陰險狡猾的矮人都已經付了。」
艾賽韓德嗎?都坎轉身過去之後,兩隻手臂很誇張地伸開著然後說:
「不論你們什麼時候再到這個都市來,萬一遭遇到什麼困難的話,請記得我。都坎•巴特平格!物品所有權的轉移專家,也是夜晚惟一真正的浪漫主義者!哈哈哈!」
都坎就這樣在黑暗之中消失不見,只留下他那爽朗的笑聲回蕩著。卡爾雖然好像要說些什麼,但是已經看不到艾賽韓德和都坎的身影了。明亮的月光裏,只留下我們幾個人。
「呵,居然有這種好心的人。」
「不是人,是矮人和半身人。而且說到人,我現在當場要見的人只有一個,不,應該是兩個人。」
卡爾和杉森看著我。我氣勢洶洶地說:
「時間只有今天晚上。因為明天早上我們逃獄的事就會被發現,我要讓那個假男爵和那個很遜的大法師永遠忘不了今天晚上。」
第八章
杉森身為純正的賀坦特男子,他無條件地贊成我所說的話,至於那個雖然有點怪異,但也是賀坦特男子的卡爾則是在猶豫著,但看來他似乎也無法拒絕報仇的誘惑。
「嗯……。應該是靜靜地離開比較好吧。」
「不太好吧。他們可能會派追擊隊追來。切切實實地做個了結會比較好。而且這裏的市政府等於是那個假男爵的傀儡,所以如果想要圓滿收場的話,就該去找那個男爵。」
「這樣做不會很危險嗎?那個男爵家有很多的私兵。」
「你是說那些別腳無用的私兵?他們現在一定正在呼呼大睡。那些傢伙不是還曾說過『巨魔作亂時,我們還未睡醒所以無法出動』之類的話?那些傢伙搞不好要等到我們把那個宅邸都放火燒了,才會起床。」
我繼續說服卡爾。我說這樣做,是要對於我們被監禁的不快之事,以及後來不可避免發生的逃獄事件,要求他們跟我們說個清楚,而且如果這其中順便包含報仇,不也算是件不錯的事?我如此說服卡爾,結果卡爾終於下了決定。
「那麼我們就去一趟吧。」
「嗯,我們先去『十二人的旅館』。我們應該先回去拿行李吧。」
我們騎著馬來到了「十二人的旅館」。杉森讓伊露莉坐在他後面,但杉森有點不知所措的樣子。倒是伊露莉很自然地抓著杉森的腰,只有杉森他自己好像做了什麼不該做的事似地,一個人在興奮個不停。唉,他應該趕快娶個老婆才對,唉!
「十二人的旅館」的燈光都已經熄滅了,只有一樓大廳裏還點著一盞燈。我們悄悄地走到大廳的窗戶邊。尤絲娜自己一個人坐在大廳裏,面前桌上攤著好像帳簿之類的東西,正茫然地抬頭仰望空中。我敲了敲窗戶。
尤絲娜突然嚇了一跳,她看了看窗戶,然後立刻又被嚇了一跳。
「修,修奇?」
「你好!今晚好像會發生很棒的事哦!」
「咦?你是怎麼逃出來的?」
「你相信嗎?我灑了剛剛那瓶很烈的酒,結果石壁就被溶掉了。」
尤絲娜驚訝地不知道該怎麼辦,但隨後就跑過來幫我們開門。我們趕緊進到裏面。尤絲娜將我們上下左右仔細打量一遍,然後說: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哦,我是說怎麼能夠這樣就逃出……」
卡爾搖搖手。
「沒有時間說明了。我們的行李還在我們房間嗎?」
「啊,那些行李由我保管著。」
我們跟著尤絲娜走進去,然後各自拿起自己的行李。薛林和其他男傭們都好像在睡覺,所以我們並沒有見到其他任何人。在杉森裝水到水瓶裏的時候,我對尤絲娜說:
「好,我跟你說,但是你不要插嘴說話。我們逃獄了,而現在我們就要離開這個都市了。不過離開之前我們還需要去處理一個人,所以會先過去找他一下。旅館費用是多少?」
尤絲娜並沒有回答我的話,卻說了不相干的話。
「你們要離開了?現在?」
「要不然在溫暖的春天來臨的時候出發,好不好?」
「……你的嘴巴真的是……」
「哦,怎麼樣啊?要不要來個吻別?」
尤絲娜的臉頰紅了起來,然後接下了杉森給的旅館費。我們匆忙地拿起行李往外面走去。此時尤絲娜從裏面提了一個籃子出來交給我。
「時間太趕了,沒有什麼可以給你們,這是餐點,可以在路上吃。」
「真是謝謝你了。難怪會有人說進來這旅館之後,不論你到了大陸的何方,都可以向人說起這裏的美好回憶。謝謝了,高貴的仕女尤絲娜。還有,也代我們向你的哥哥說聲謝謝。」
尤絲娜好像想要說些什麼的樣子。時間實在很緊迫,她還這樣拖時間,唉!再怎麼說還是賀坦特的女孩子最好。因為她們的個性直爽又乾脆。
「尤絲娜,你有什麼話就說出來比較好。就算是破口大駡,也比現在不說將來後悔還要好得多。好了,快點說吧。你是因為沒有好好罵我,才這樣子扭扭捏捏嗎?」
尤絲娜的嘴巴突然又開始靈活了起來。
「喂,你這個壞蛋,把我的心還來!」
「……什麼?」
我的「什麼」兩個字的聲音比夜晚的微風還要更輕更小聲。卡爾和杉森也一副好像挨了一下鐵槌的表情。我好不容易清了清喉嚨,這一次我稍微大聲地問:
「你說什麼?」
我好像還是不夠大聲。尤絲娜開始抽吸著鼻水哭著說。
「哼,嗚嗚,這就像以前的傳說一樣啊!嗚嗚,在旅館工作的少女,嗚嗚,流浪漢擄走了她的心。但是流浪漢離開了那個都市,從此不再回來。少女等了一輩子。嗚嗚,她可能會和別的男人結婚,而且生下小孩,嗚嗚,但是卻一輩子想念那個流浪漢。」
哇啊!我快受不了了。真是的!這丫頭拿她自己和我當題材,說得好像煞有其事似地,一股腦兒地編造出憑空的想像!這樣憑空的想像正是思春期常會有的傾向。我幫尤絲娜擦了擦眼淚,然後問她:
「喂!你不是還曾經氣得恨不得把我殺來吃?」
「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你擄走了我的心。我早就知道會這樣。我對你很粗魯的那個時候,我早就已經隱約感覺到,你會是那個擄走我的心的男人。對啊,一定是那樣。我知道我已經遇到一生只會有一次的魔力的秋天。」
魔力的秋天……我真快瘋了!喂,是你先對我很凶的,那大概是因為你之前對酒鬼發脾氣,這到底算是什麼跟什麼啊?
「還有,那一天早上,你為了那些素昧平生的人們,去和巨魔打鬥,卻還被那些人們冷淡的對待,結果還負了傷,我看到那樣的你,我的心早已經無法回頭了。」
卡蘭貝勒啊,我懇求您!我在內心裏慘叫了幾聲之後,好不容易勉強自己安靜地說:
「尤絲娜,不要想這些有的沒的。你才認識我三天,而且其中二天我都在監獄裏,你根本沒有辦法好好認識我。我不是什麼好男人。你對我的感覺,這其中有百分之九十以上是你自己製造出來的。」
「不對,這是命運啊!可是我不會緊抓著你不放。既然已經將自己的心給了流浪漢,對少女的懲罰當然會隨之而來。你走吧,我不緊抓著人不放。雖然你要帶走我最寶貴的東西,從此以後永遠不再出現,但是我不會怨你的。」
她好像很喜歡這個樣子。尤絲娜好像很想當一個「自己的心被一個跟秋天一起離開的流浪漢給擄走之後,一輩子都在思念裏迎接秋天到來的少女」。那麼我當然不希望硬將現實塞到她的腦子裏。尤絲娜再過不久就會覺得自己當初怎麼會那個樣子。從現在起到那時候為止,雖然會很傷心,但是反而會因此繼續保留著那份美好的空想。
我不說二話地騎上傑米妮。其他人都驚訝地騎上馬。我從馬匹往下望,並且說:
「喂,尤絲娜!」
「嗯?」
「你會遇到好男人的。如果生了男孩子,而其中一個如果額頭長得像是會惹事生非的樣子,就幫他取名字叫修奇,好嗎?」
卡爾和杉森都發出呻吟的聲音。兩位大爺啊!我也覺得這句話令人雞皮疙瘩掉滿地。可是我想尤絲娜應該會很喜歡聽這句話。果然不出我所料,尤絲娜臉紅地點點頭。唉,真好笑!可能她的丈夫會極力反對吧。這嬌小玲瓏的少女!然而我還是用非常鄭重的表情點點頭。
尤絲娜的手突然靠近我的脖子。
「這個,要為了我好好保存著,不要忘了我。」
是一條項鏈。……我的頭要發暈了。尤絲娜拿給我的項鏈上面,鑲有閃閃發亮的珠子,是一條我會怕被人看到而沒辦法戴在脖子上的那種項鏈。
我並沒有喊出「喂!我怎麼可能會戴這種粗俗幼稚的項鏈!」之類的話!相反地,我收下了那個東西,戴在脖子上。然後我一言不發地騎著馬走了。「那個流浪漢默默地不說話,踏著秋天的夜色而消失,再也不會回來。然而那個偷走我的心的男人,我能不怨恨他嗎?當然怨恨他。」……想到這裏,我已經起雞皮疙瘩了!
為了不要妨礙到雷諾斯市民的睡眠,我們靜靜地騎著馬跑了一會兒之後,才回過頭看。在「十二人的旅館」前面,尤絲娜仍然一動也不動地站在那裏。剛才好像有某人說過「今晚好像會發生很棒的事」,但是,唉。騎馬跑了一段時間之後,杉森開始對我說:
「喂,修奇,」
「不要再說了!我照著那個丫頭所希望的做了,我也很受不了這個樣子,所以你不要再用那件事來嘲弄我。」
「……你不可以玩弄純潔少女的心。」
「那你要我怎麼做?那個丫頭並不是喜歡我,而只是濫竽充數地把我當成是她在思春期的夢想裏出現的白馬王子。那麼我該怎麼辦?我只好照那個丫頭所希望的,講一些動人的話然後離開。如果不這樣做,可能到頭來我會覺得有罪惡感。可惡,我對她可是一點感情也沒有,一點罪也沒有啊!」
卡爾點點頭,而杉森則是閉著嘴巴。坐在後面的伊露莉對於我們的行為好像一副怎麼也無法理解的表情。過了不久杉森用低沉的,但是很清楚的聲音說:「當然啦,你的心早已經在故鄉,不對,是在你騎的這匹馬……」
「呀啊啊!杉森!」
我們已經到達男爵家了。夜已深,到處都黑黑暗暗的,宅邸裏面很安靜。我們將馬匹綁在石牆旁邊。我們全都用手帕蒙著臉,伊露莉甚至還將她長長的頭髮綁了起來,然後塞到衣服裏面。杉森說:
「嗯,伊露莉,你可以不用去……」
「我要找那個男爵和大法師把事情追究清楚。」
「要追究的話,那一開始是我要求行動的,是我的錯。」
「如果要用這種方式追究的話,那麼就從出生這個錯誤開始追究好了。我們要不要趕快行動?」
當然要趕快行動。杉森在下面當墊腳的,讓卡爾和我越過圍牆。圍牆不是很高,所以很簡單地就越過去了。隨後伊露莉也翻過來了,而杉森則是稍微費了一點力氣才越過圍牆。卡爾觀察宅邸的樣子,然後說:
「依我的觀察,二樓中央是寢室。有陽臺的那一間也是寢室。還有,旁邊的那個建築物可能是私兵們的宿舍。但是大法師在哪里呢?」
「如果是『大法師的實驗室』,通常都會讓人想到是在地下室。是吧?」
「我們去調查看看吧。」
我們悄悄地走近。屬於露米娜絲女神的月亮已經升起很久了,所以在雪琳娜和露米娜絲兩個月亮的照耀下,顯得非常明亮。因此,照理說應該很難偷偷走近,但是令人難以置信地,庭院裏沒有任何一個人。相反地,看起來像是私兵宿舍的那棟建築物卻傳來吵鬧的聲音。走近那邊一看,私兵們正在喝酒唱歌。他們可真會玩!
「他們到底怎麼敢領人家的錢?」
我們安靜地走向主建築物。
大門看起來很雄偉,但是鎖起來了。這是從裏面用門閂閂起來的,所以沒辦法打開。杉森望著窗戶,可是卡爾搖搖頭,他說:
「一定會有廚房的。為了讓廚房的油煙和食物的味道比較快速散去,都會將廚房設在比較靠外面的地方。我們繞到後面去看看吧!」
我們繞到後面去,果然就看到和主建築物相連的,看起來像是多長出來的瘤包似的廚房。此時傳來有人走近的聲音。我們趕緊躲在旁邊的樹木後面。走近來的人身穿平常的衣服,所以看不出來是男傭還是私兵,但是看長相好像是私兵。他因為酒醉,走起路來搖搖晃晃的,一走到廚房就開始呼呼地敲著廚房的門。
「喂!快出來!快開門!」
過了不久,我看廚房有燈光亮起,隨即廚房的門開了。開門出來的是一個提著燈的女傭。女傭一面揉眼睛一面說:
「什麼事啊?幹嘛吵醒在睡覺的人?」
「酒不夠了。我帶了酒瓶過來。」
「你們這些傢伙的工作就是天天這樣喝酒嗎?不行了!我不要再給你們酒了!」
「哎呀,你可真凶啊!我看看……」
「呃啊!你瘋啦,」
那個私兵想要抱住那個女傭,但是小腿脛骨被踢了一下。廚房門關了起來,那個私兵一邊破口大駡一邊走回去。這時候,我們從樹後面走出來。
「很好,我們現在知道進去的方法了!」
杉森點點頭走到廚房門口,他用力地敲門。
「喂!快一點啦,只要給我一瓶就好了!」
廚房裏面立刻傳來叫駡聲。
「你還敢再來!你,你給我站著不要動!」
聽到女傭兇悍的聲音之後,接著門就開了。女傭拿著撥火棍猛然跑出來,可是被杉森抓住了手臂。女傭的眼睛睜得大大地,就在她要大聲喊叫的那一瞬間,杉森蒙住了那個女傭的嘴巴。
「安靜點!你敢大叫我就不饒你!」
杉森的聲音是從包著臉的手帕後面傳出來的,所以聽起來很可怕。那個女傭害怕地一邊顫抖著,一邊點點頭。杉森繼續蒙著女傭的嘴巴,並且對她說:「我要把手放開了。但是萬一你要是敢叫喊的話,你就慘了,知道了嗎?」
那個女傭一等嘴巴被放開之後,立刻用蚊子般的聲音說:『請饒我一命,請饒我一命』,並且開始哭泣。杉森有點不知所措地說:
「只要你照我說的話去做,就不會受任何的傷。好了,那裏面除了你之外,還有沒有人醒著?」
「沒有,沒有人醒著。我也是正在睡覺,可是因為有人叫……」
然後杉森讓那個女傭轉過身,抓著她的肩膀說:
「很好。請你幫我們帶路吧。你的背後有短劍抵著,所以動作給我小心一點!」
那個女傭實在抖得太厲害了,甚至抖到無法走路的程度。後來我們催促那個女傭,才得以進到裏面。
沼澤怪人
发表于 2007-8-10 12:04:50
我們一進去,就看到廚房和主建築物相連結的門。那裏頭是大廳,男傭們正片在大廳裏。因為沒有所謂的男傭房——只有所謂的女傭房。
我一面走一面想這些事,結果差一點踩到了一個正在睡覺的男傭。我勉強停住,只是稍微踢到了他的手。那個男傭翻身之後,又沉沉睡著了。在那短短的一瞬間,我們四個人都冒了冷汗,直直地呆站著。杉森用很低的聲音威嚇地說:
「修奇,你這小子!」
「呼!我比你更害怕,不要再說了。」
我們悄悄地從大廳走上通往二樓的階梯。雖然我們因為階梯發出嘎吱嘎吱的響聲而驚慌不已,但是男傭們好像由於白天辛苦工作的關係,都沒有被吵醒。上到二樓之後,在階梯左右邊都各有走廊,而且前面也有走廊。前面走廊的盡頭有一扇很華麗的門,在那個女傭指著那個房間之前,我們都大約猜出那是男爵的房間。
杉森說:
「請問大法師在哪里?」
「在,在地下室。那邊走廊盡頭有一個通往地下室的階梯。」
「你能夠打開那個門嗎?」
「沒,沒辦法。鑰匙在男爵大人和執事大人那裏。」
「好。要是被人發現你幫我們帶路,你是不可能平安無事的。這樣好了。我把你打昏,你就說是因為反抗我們才被打昏的。知道了嗎?」
那個女傭雖然臉色變得很慘白,但是不久之後她點點頭。
「請,請打輕一點。」
「那麼,對不起了。」
杉森向她點頭行禮之後,朝她的腹部打了一拳。那個女傭發出了一聲低沉的聲音之後,就這樣倒了下來,可是杉森扶住了她,讓她靠向牆壁坐著。杉森搖搖頭。
「唉,打了女人,我實在對她很抱歉。」
「不過她會感激你的。走吧,我們去地下室。」
「為什麼?」
「因為如果要開那個門的話,傭人們都會被吵醒。所以我們先去抓那個大法師,再命令大法師來開門吧。」
我們走到二樓盡頭的階梯。為什麼要下去地下室的階梯會設在二樓呢?真是奇怪,卡爾說明給我聽。
「這樣做是因為地下室原本就都有重要的用途。依照某種禮法,一樓是傭人的生活空間,而二樓則是主人和其家人的生活空間。所以重要的地下室會和二樓相連結。而且傭人當然也不能接近那裏。」
真的嗎?不管蓋成這樣是不是原本就有什麼目的,因為這階梯是從二樓到地下室去的路,所以非常陡峭,而且又很長。幸好是石階,所以不會發出聲音,但是在黑暗裏摸黑走階梯,必須摸著牆壁慢吞吞地走下去。隨即伊露莉說道:
「在自己的敵人當中最美麗的妖精,隱藏住它的黑暗反而是它的食物,請出來吞噬掉黑暗吧!」
突然間出現一道亮光,嚇了我們一跳。定神一看,雖然並不是很明亮的東西,但是在黑暗的走道上突然間看到光線,自然會嚇了我們一大跳。因為光線的關係,所以看不清楚在光的中央有什麼東西在裏頭,但是似乎有什麼東西在挪動著。我看了看卡爾,卡爾則是回答說:
「原來是光精,比傳說中還要美麗。雖是光精,但是反而在黑暗之中,才更能感覺出其美麗……」
靠著光精,我們很容易就下了階梯。那個火光並不是紅色,而是帶著一點點青色,所以看起來會覺得有點奇怪。我們下到地下室之後看到一扇門,在木門上面還用鐵材做了補強,看起來非常堅固的樣子。好了,該怎麼打開呢?
這一次仍然是伊露莉站了出來。她要我和杉森站在門的兩旁,而光精飛到門的上方。接著她開始念咒語。
「在那氣息之下,浮載著生命,望看所有事物,不從屬於任何事物的您啊,在此請將您的權能之中的一項收納起來。」
接著,不可能會起風的地下室開始起風了。過了不久,伊露莉看著我們剛才走下來的階梯說:
「這樣就不會有任何聲音走漏到上面去了。現在該讓他幫我們開門了。」
「咦?怎麼開門?」
「就請高喊『失火了』。」
對了!在地下室的人一聽到失火了的聲音,一定會很恐懼。杉森和我快喊破喉嚨似地開始叫著:
「失火了!」
果然,過了不久從門裏面傳來喀啷啷的響聲以及某種東西滾下來的聲音。接著又傳來一聲『呃啊』的慘叫聲,同時門被打開了。跑出來的是一個光著上身的男子。門一打開,光精就靠近那個男子的眼睛,讓他不得不趕緊將眼睛掩住。
他正是亞夫奈德。
杉森很簡單地就抓住了掩著眼睛的亞夫奈德的後腦勺。杉森將他的手臂反折抓住,並且將匕首架在他的脖子上。
「你好啊!很遜的大法師。」
那傢伙此時才睜開眼睛看看我們。他的臉突然轉為驚愕。
「什麼呀……不是失火了嗎?你們是誰!」
「我們是喊失火的人。好了,到裏面去,好嗎?」
杉森推著那傢伙,然後我們進到了裏面。
裏面的燈亮著,我們看到的是亂成一團的景象。我們聞到陣陣傳出的怪異味道,有腐爛的味道、油的味道、硫磺的味道等等,簡直到了需要捏著鼻子的地步。而且這裏還有很多雜七雜八的東西,如細鐵粉、金粉、水晶球、硫磺、動物的內臟、動物的毛等等,甚至還有動物的大小便。而牆上則是掛滿了各種長得很奇形怪狀的道具和鐵絲、繩子,每個書架上都放滿了各式各樣的瓶子。伊露莉皺起眉頭,送走了光精。
讓亞夫奈德那傢伙跪在地上之後,杉森拉下掩住臉孔的臉巾。
「你,你是!」
亞夫奈德一副驚慌失色的樣子。隨後我們其他人也各自拉下臉巾,亞夫奈德發出喘不過氣的咳嗽聲。杉森表情陰險狡猾地笑著說:
「要我先殺死你之後再折磨你,還是先折磨你之後再殺你呢?」
亞夫奈德的表情一副像是瀕臨死亡的樣子。我決定先要回我的東西。
「喂,先交出我的OPG。在哪里呢?」
「那個東西,在那邊火爐上面的鍋子裏……」
「啊!在鍋子裏?」
我驚慌地跑到火爐那邊去看。真的有一個鍋子裏頭裝著水,正滾燙地煮著(放了很多沒看過的東西在裏面,顏色和味道簡直是糟糕透了),我的OPG也在裏面浮著。哎呀,我的天啊!我用旁邊的鐵夾子把它夾起來。有很多骯髒的東西也隨著被帶了上來,手套的手指部分那裏甚至有一個動物的眼珠子也一起被撈上來。我要罵人了!
「你到底想幹嘛呀!」
「做,做研究……」
「你是想煮了之後吃下去嗎?你瘋了啊!」
我把它放進擺在旁邊的一個水桶,洗一洗之後大致抖幾下,用毛巾擦拭後,再戴到手上。雖然沒有任何的感覺,不過這東西原本就是如此。如果要知道到底有沒有壞……我拿起掛在牆上的一根鐵棍揮揮看。結果和以前一樣很輕鬆地就揮動了起來。
「還很好。但是你到底是想拿它怎麼樣?」
「我,我想召喚出食人魔當巫師隨從……」
巫師隨從?這時候伊露莉笑了笑。
「真可笑!你怎麼會想讓食人魔當你的巫師隨從?你到底是在哪里學會魔法的呢?」
隨即亞夫奈德的臉上露出驚訝的表情。
「你,你知道什麼是尋找巫師隨從?」
「我不是曾經使出過『冰牆術』?我知道那一類的法術。」
「可,可否教教我……」
「好的,依照想要召喚的巫師隨從種類的不同,而有不同的晝夜時間,所以要先選擇你想要的動物活動的時間。在黃銅火爐裏面放滿木炭,然後再放香進去,香的數量必須要能完全蓋住木炭才可以,一直到念完咒語時為止,還要再放好幾遍。這時候放入蘆薈和……」
杉森、卡爾和我都驚訝地張口結舌!我們看著冷靜地講這些話的伊露莉,以及認真地邊聽邊寫的亞夫奈德。還真的有一股和樂融融的學習氣氛呢!我們在這段時間裏還拿起亞夫奈德那些奇怪的東西,一邊把玩著,一邊等待。伊露莉說明完了之後,甚至在那張紙上幫他寫了某些東西。
亞夫奈德全部都寫完了之後,他看著那張紙,做了一個心滿意足的表情。
「那句話說得對!精靈確實與人類不同,精靈真的很會教魔法!」
伊露莉也微微笑了。
「新學的法術是很珍貴的。代價則是你的性命。」
亞夫奈德聽了之後,手中的那張紙掉落到了地上。他那副嚇破膽的樣子讓我們看了覺得很偷快。伊露莉真的是個很沈著而且又冷靜的人。她冷冰冰地說:
「你已經接受了我剛剛教的東西,所以現在我當然要接受代價了。你應該沒有什麼不滿的吧?」
伊露莉拔出那把穿甲劍。亞夫奈德往後退了幾步之後,腳被絆了一下,隨即一屁股跌坐到地上。他就像白楊樹葉子被風吹動般,不停地發抖,並且說:
「饒,饒我一命……」
「你用你那些三腳貓功夫的魔法,去幫那個男爵欺壓這個都市的市民們。而且如此一來也充分滿足了你自己的欲望。可能你還覺得相當愉快。但是優比涅規範了這個世界上不管做什麼,一定要付出代價,你怎麼會不知道呢?優比涅造了秤,而賀加涅斯造了秤錘。你的秤台實在是太傾斜了。現在應該要讓它變得平衡。就拿你的性命來當秤錘吧!」
伊露莉的聲音很沈著,就好像是在說著明天天氣的那種口氣。但是,在亞夫奈德聽來,這可能是這世界上最可怕的聲音。亞夫奈德繼續往後退,退到碰到牆壁為止。然後伊露莉慢慢地往前走。
突然間亞夫奈德大聲吼著說:
「你說我滿足了我的欲望!」
伊露莉驚訝地望著亞夫奈德。亞夫奈德則一面因恐懼而流淚,一面尖聲喊著:
「他媽的!人類的巫師和你們精靈不一樣,他們才不會這麼大方乾脆地教魔法!我學了十年也才只有學到魔法二級!可是我已經付出了非常多的時間在服侍!」
「你應該知道魔法不是很容易學、很容易用的東西啊。」
「可是我還是忍受不了了!我受不了將年輕的歲月都奉獻給那個老朽的老頭兒。所以我才跑了出來!但是只有魔法二級的我,只能做這種沒品奸商的部下角色!」
伊露莉靜靜地看著他,說:
「對人類而言,為了學好魔法,要消磨的時間實在太長了。」「是的!我們又不是精靈!那些年輕人的欲念,我們得全部放棄,只全心全意學魔法,如果想要成為一個可用的巫師,都已經到了快中風的年紀。我不想要這樣。所以我才會跑出來!欲望?呵!這叫做欲望?是的,說實在的,如今生活變得很輕鬆。我只要適度地折磨那些男爵指定的人就可以了。是的,小鬼!正如你所說的,就是對他們丟繩子,對他們丟骨頭,可是,可是我常常覺得不安。我不知道什麼時候會遇到比我更優秀的巫師。而且我也很怕人們會知道我是不怎麼樣的巫師。所以我自稱是大法師,甚至還穿了那種不搭調的衣服!然而我到最後還是受不了了。我畢竟是個巫師啊!我非常想念那些魔法研究。所以我每天做研究,自己創造了一些沒聽過的魔法,試著去實驗……」
原來亞夫奈德拿了我的OPG,是想要創造一些法術。卡爾試著問他:
「你沒有回去找你的老師嗎?」
「我太慚愧了……我實在沒辦法回去。我想想自己放蕩的生活,實在是不敢回去。」
亞夫奈德低下頭哭著。伊露莉看到他那個樣子,收起了穿甲劍。亞夫奈德一聽到穿甲劍收到劍鞘裏的聲音,他連忙抬起頭來。
「優比涅和賀加涅斯創造了時間。」
亞夫奈德擦去了眼淚後,抬頭看伊露莉。伊露莉對他說:
「時間是絕對的而且是不變的東西。但是可以利用時間。」
伊露莉微微笑了笑。
「我會留下你的時間。請好好利用它。你自己將傾斜的秤台扶正吧。請你自己回轉你的一生,改變你往後的日子。」
亞夫奈德的臉上一直到這時候才露出希望。他在地上不停地磕頭,並且說:
「謝謝!謝謝!」
杉森和我互相看了看,然後聳聳肩。
「真是的,伊露莉都解決了,我們不用再做什麼了。」
「是啊。如果是我,我一定毫不留情地狠狠扁他一頓。我在那裏靜靜地等了半天,不就是在期待這個!」
伊露莉聽到我的話之後笑著說:
「修奇,對不起。」
「不,你沒有對不起我,我很滿意啊。可是男爵一定要留給我們。喂!亞夫奈德?」
亞夫奈德到這個時候都還在磕頭,一直到我再叫他一次,他才站了起來。我對他說:
「好了,你是由伊露莉來處理,但是男爵可就會有點不同了。你和我們一起上去吧。」
第九章
我們又再度來到二樓。亞夫奈德死裏重生了以後變得很安靜,他很和氣地幫我們帶路。到達二樓中央男爵的房間之後,我對亞夫奈德說:
「請叫男爵出來,要小聲地叫他。」
亞夫奈德照我所說的,安靜地叫了男爵。男爵好像睡得很熟,叫不醒他。
「你沒有鑰匙嗎?」
「沒有。」
「那麼沒有辦法了。好,就當是紀念我找回OPG。」
我毫不猶豫地用手掌拍了一下門。呼!門板整個飛了出去。我趕緊說:
「好了,杉森!你帶男爵出來!我來擋住那些傭人。」
杉森像一陣風似地快速移動身體。然後我開始望著那些傭人們,他們聽到門被破壞的聲音,而正在騷動著。他們上來二樓看,可是因為太暗而看不清楚。一陣子之後,他們點亮了蠟燭和提燈,一看到我們的模樣,都發出了尖叫聲。這時杉森已經抓住了希裏坎男爵的後頭,拖著他走出來。
「你們這些該死的傢伙!你們明知道我是誰,還敢如此!你們想死想瘋了啊?」
男爵又罵了很多難聽的話。他可真是一個不會判斷事情狀況的人啊!我抓起那傢伙的腳,他怒吼著:
「混,混蛋!你竟敢這樣做!還不快點放下!」
「我如果是你的傭人,我就會聽你的話。」
隨即我就這樣把男爵吊到二樓欄杆外。下面的那些傭人發出尖叫聲。
「呃啊!」
希裏坎男爵的嘴巴冒出了泡沫。我把手臂上下搖晃著說:
「你真的很重哦!」
「該死的混蛋!你敢這樣子對我,你以為你還能活命嗎?」
「你再這樣吵鬧下去,你以為你還能活命嗎?」
那時候男爵才安靜下來。因為我只要一放手,他當場就會成為「已故」希裏坎男爵。他朝著下麵拼命喊著:
「你,你們幾個,趕快把我接住!啊,不對,上來殺了這些傢伙!」
傭人們很驚慌地跑來男爵的下方,然後舉起雙手。我一往左邊走一步,那些傭人就立刻往左邊移動。而如果我往右邊走一步,那些傭人就一邊破口大駡一邊往右邊跑。真是有趣!我就這麼左右左右地來回好幾遍。
男爵頭朝下,被我這樣提來提去之後已經暈頭轉向了。不過他還是一直罵個不停,繼續不斷咀咒我。在一旁快看不下去的卡爾對我說:
「好了啦,尼德法老弟。不要再這個樣子,快放他下來。」
我微微笑了笑,然後將他放下來。希裏坎男爵一被放下來就立刻想要逃開,但是我按壓住那傢伙的肩膀。所以他只能用他還很自由的嘴巴盡可能地罵我:
「你們這些可惡的傢伙!污水坑裏的髒老鼠看到人竟然不知尊重,還敢放肆!你們真的那麼想死啊!竟然敢對我這麼無禮!這些骯髒混蛋!」
這個男爵嘴巴真的很會說。他都已經暈頭轉向了,竟還能一直不停地罵人。卡爾原本想說話,但是話到嘴邊,還是搖搖頭放棄了。
「跟他好像真的說不通。算了,走吧。」
「你們這些傢伙!你們以為你們可以逃到哪里?你們想逃回臭水溝裏的老鼠小洞去嗎?門兒都沒有!你們會先被五馬分屍的!你們敢對我做出這麼可惡的事,還以為自己能活命嗎?我就算再慈悲我也不能饒你們!」
我對卡爾說:
「就把他丟出去吧。真是令人厭惡!」
「你說什麼?臭小子,竟敢說這種話?你這個乳臭未乾的小鬼頭!你們怎麼可以這樣對待我?」
卡爾差一點就叫我把他丟出去。
「就這麼丟……不太好吧。」
這時候,大門被粗暴地打開了,接著私兵們沖了進來。出動得可真快速!現在才出現啊!他們上了二樓,看到男爵好像已經變成人質之後,他們大聲喊叫:
「喂!你們,嗝!全都全都被圍包了,啊,不對,被包圍了!」
我面對著他們大喊:
「你們講話講清楚一點,這些笨蛋!你們居然還能出動,還真是厲害!」
那匹私兵們全部都醉了,連走路都走不穩,而且有的人把盔甲穿反了,有的人只是用披的,有的人把盾牌戴在頭上,然後將頭盔拿在手上,真的是什麼樣子都有。他們的模樣再怎麼看也不會令人覺得可怕,真是不像話。這些守衛宅邸的私兵們到底是吃了什麼熊心豹子膽,竟敢醉成這個樣子?男爵看起來似乎也和我有同樣的感受。他和我同時破口大駡那些私兵們。私兵們根本沒聽到男爵那些罵人的話,全都東倒西歪的,有的人甚至還坐在地上吐了起來。真了不起!早知道這樣,我們一開始就應該從正門口進來!卡爾一面看著那些私兵們,一面笑著說:
「很好,這樣子就應該夠了!」
我和杉森詫異地看著卡爾。卡爾以鄭重的態度對希裏坎男爵行了一個禮,然後他說:
「男爵大人,您要不要跟我打個賭?」
「打,打什麼賭?」
「我們賭如果男爵大人不見了,那些士兵們會不會掠奪您的財產呢?怎麼樣?我賭我們現在立刻帶您走的話,那些士兵們就會掠奪你關心的寶石、衣物、重要的文書。我賭『會這樣子』,而男爵大人您大概會賭『不會這樣子』,是吧?因為您相信那些士兵們的忠誠。」
男爵的臉上終於浮現出恐懼。
「你,你,你怎麼可以……」
「尼德法老弟,把他打昏。」
我一聽到這句話,立刻朝男爵的後腦勺打了一拳,男爵則像青蛙那樣地仆倒在地上。卡爾俯視下方,然後對亞夫奈德說:
「亞夫奈德先生,男爵的家人呢?」
「沒有家人了。他的妻子已經去逝,而他的女兒早已經嫁人了。」
「那麼就不用拖泥帶水了。亞夫奈德先生你大概也會想拿一些,是吧?」
亞夫奈德噗嗤地笑了出來。可是他看了看伊露莉的眼神,然後低下頭。卡爾說:
「你就在良心允許的範圍之下,拿一些東西,當作侍候過男爵的代價吧。」
「算了。我只會去拿我的行李。今天晚上得到的已經非常夠了。我學會了一種新的魔法。」
卡爾微笑著說:
「你真不愧是個巫師。我以為你會說『撿回了一命』。你走吧。可以的話,請回去你的老師身邊吧。」
亞夫奈德向我們道謝之後,回頭走向地下室。卡爾很快地指示說:
「私兵們在喧囂的時候,可不能讓那些傭人們受傷。費西佛老弟,尼德法老弟,去將那些私兵們的武器裝備拿走,全部都打昏。他們都醉了,這應該很容易吧?還有,各位男傭和女傭們,我們會帶走這傢伙,你們隨你們喜歡的拿吧!」
「什,什麼意思?」
卡爾露出狡猾的表情說:
「如果不趕快,就拿不到很多東西了。」
這時候傭人們的眼神才轉為銳利。然後我和杉森笑了笑,隨即跳下了階梯。
「呀喝!」
沼澤怪人
发表于 2007-8-10 12:05:14
用揍的,用揮打的,用丟的,用踢的……
我們騎著馬離開了男爵家。伊露莉剛才從男爵家的馬廄裏牽了一匹馬出來。真令人驚訝。我笑著對她說:
「精靈也會做這種行為啊?」
「這是很合理的行為。反正那些馬已經失去主人了,可能會被拿去賣,或者被那些私兵們帶走。因為沒有主人,所以就讓我來當它的主人吧。因為這是合理的選擇,就把它取名叫『理選』,這樣好嗎?」
「很好,因為你做這件事是『合理的』。」
我微微地笑了,而伊露莉也笑了,只有杉森苦著一張臉。現在他不是和伊露莉同騎一匹馬,而是和男爵同騎一匹馬。我問了卡爾一個問題:
「可是我們就這樣離開的話,不就算是綁架了嗎?市政府那裏的人會不會追過來?」
「這傢伙在市政府能有這麼大的勢力,是因為他的金錢權勢所致。現在他沒有了金錢權勢,市政府那邊應該就不會再當這傢伙的走狗了。而且我們還可以再用另一個方法。」
「什麼方法?」
到了雷諾斯市的市政府之後,我們才知道是什麼方法。
在市政府附近的小路上,我拿出了紙張、墨水和筆。前些時候買的那些正好派上用場。然後卡爾命令男爵寫一張內容是將鬥技場捐贈給市政府的聲明書。當然啦,男爵是不可能心甘情願地寫那種聲明的。
「什,什麼?這是不可能的!」
隨即杉森稍微搖了搖頭之後,在男爵耳邊說了幾句話。不久,男爵就被嚇得臉都綠了,他趕緊開始寫聲明書。我問杉森說:
「你對他說了什麼?」
「不聽我們的話沒關係。我也不想再說第二次。」
男爵寫了一張有關捐贈鬥技場給市政府的聲明書。而很幸運地,我們剛好有三個人,這麼說是因為伊露莉不是拜索斯的公民。總而言之,在男爵的簽名的下方簽有卡爾、杉森和我的名字。
「我還不是成人,好像還不能當證人。」
卡爾搖搖頭說:
「不,決定尼德法老弟你是否為成人是賀坦特領主的許可權範圍。而我現在是賀坦特領主的全權代理人,所以寫在我名字下方的你的名字,可以接受和我一樣的待遇。」
哈!那真是太了不起了!我寫完我的簽名。卡爾拿起那張紙揮了幾下,好讓墨水幹掉。然後他說:
「好了,市政府如果接收了這筆財產,他們就不會再有什麼意見了。還有……」
卡爾又拿出另一張紙,很快地寫了些字在上面。都寫完了之後,他說道:
「雷諾斯市政府那邊不會再追我們了,薛林先生不是說過我們沒有在罪犯的名冊裏?所以市政府那邊沒有理由一定要追我們。我寫了『用鬥技場交換我們的自由!』,市長的腦袋如果會想事情的話,應該會同意我的提議。如果一定要把我們當罪犯處理,然後追過來的話,男爵的聲明書將會無效。因為罪犯是不能當證人的。」
「哇!」
杉森和我打從心底讚歎地點點頭。難道卡爾以前是恐嚇罪犯或騙子?我們走到離市政府一段距離之外的地方,卡爾在箭上綁上了那二張紙,射向市政府。而後我們當它是信號似地,疾馳離開雷諾斯市。
※ ※ ※
早晨的太陽正在升起。
在黎明時刻,我們在雷諾斯市週邊適當的地方放下了男爵。男爵早已失去了所有的勇氣,完完全全像是一個廢人。就算他回到雷諾斯市,也沒有任何財產,沒有任何勢力了。我們激勵他,要他去找朋友幫忙,但是男爵他好像沒有任何朋友的樣子。報仇最好是能痛痛快快地,可是看到他那麼沮喪的樣子!我們還是覺得很歉疚。怎麼會連一個朋友也沒有呢?
我大概能理解卡爾的報仇方式了。他是從希裏坎男爵的性格上誘導出自然一定會產生的結果。希裏坎男爵如果是一個聲望很高的人,那麼不管他是不是消失不見,依然能保有他的財產和聲望。卡爾的報仇方式是要引出內在潛藏的刑罰,而對善良的人不會有任何的傷害。
但是對希裏坎男爵卻很有效。嗯,卡爾是個很可怕的人。我一這麼說完,卡爾立刻哈哈笑了起來。
「是啊是啊,尼德法老弟。一個人犯了錯的時候,即使沒有受到眼睛看得到的刑罰,也是沒辦法好好安心。因為刑罰已經在那個人的內心裏層層疊疊地累積起來了。所謂的刑罰並不是在別的地方。如果是有智慧的法官進行審判,就會知道對於罪犯之罪行最適當的刑罰,早已經存在于罪犯的內心裏了。我只不過是仿效這個原理而已。」
現在我們是位在雷諾斯市的東邊的一座山中間,我們在此地野營。在太陽升起的時候去睡覺,好像有點奇怪,但是我們因為整夜都沒睡,所以也沒辦法繼續前進了。
我享受著早晨的太陽,看著燈火還依稀閃爍的雷諾斯市,說:
「雷諾斯,有好的記憶,也有不好的記憶。」
「這個不管到哪里都一樣的啊。只要是在人類生活的地方,都會如此。」
這是卡爾的回答。我看了看伊露莉。
伊露莉正在望著早晨的太陽。她的眼睛慢慢地閉了起來,就好像向日葵花一樣地朝著太陽的方向伸出她的臉。照得她睫毛發熱的那道陽光真是美麗。「伊露莉?可以比較一下人類的都市和精靈的都市嗎?」
伊露莉仍然閉著眼睛,她說道:
「精靈並沒有都市。」
「那麼如果要你以精靈的觀點定義人類的社會呢?我事實上有些不安,而且有點慚愧。你會給予什麼樣的評價呢?」
我的問題也引起了卡爾和杉森的注意。伊露莉說:
「這個嘛……有很多令人失望的地方,也有很多令人驚訝的地方,實在很難用一句話來定義。雖然我只在那個都市待了三天,但是感覺上卻好像過了三十年。人類的一天常常都是這樣子的嗎?」
「我們當然也不是每天都過得那麼驚險。」
「真的嗎?我還在猜想是不是因為這麼激烈的生活,才會造成人類如此地短命。特別是昨晚各位的行為實在是令我無法想像的……」
「機靈鬼怪,是嗎?」
伊露莉閉著眼睛笑了笑。之後她才睜開眼睛回頭看。
「是的,就是機靈鬼怪。對於那些機靈鬼怪的行為,撇開評價不談,只說出我的感受的話,可說是非常爽快!這是一種和速度感相似的感受,真的非常爽快,而且舒服。嗯,我很難用人類的話來形容。是用『生氣勃勃』來形容的嗎?我也不太知道。」
「不,我們已經很充分瞭解你的說明。」
我現在安心了。伊露莉並沒有說一些負面的評價。我原本還很擔心伊露莉會不會以為人類都像希裏坎男爵那種樣子。以前我自己覺得人類是有愛心的,可是和非人類的其他種族在一起之後,總覺得人類要是能再好一點,能再高尚一點就好了。我自己就很像典型的人類。
杉森說道:
「好了!睡吧!大家現在都非常非常地累了。」
卡爾靠在樹上說:
「我沒做什麼事,就由我來做看守工作吧。各位趕快去睡吧!浪費了三天,如果想走快一點,就必須先多休息才可以。」
我做了一個夢,夢裏頭有傑米妮和故鄉賀坦特領地。這算是惡夢嗎?
※ ※ ※
咯吱咯吱!這是骨頭伸展的聲音。
「啊,什麼時候才能再睡在床上?」
我一邊扭轉著身體,一邊自言自語著。骨頭發出好像快散了的聲音。
卡爾靠在樹下坐著,正在睡覺。哼,真是一個讓我們安心的守望者啊!杉森聽到我的自言自語而睜開了眼睛,然後站了起來。他看看卡爾,不禁笑了笑,然後叫醒卡爾。卡爾急急忙忙說他是剛剛才睡著的,實在很抱歉,但是杉森微笑地說:
「沒有關係。我們大家都熬夜了,當然會這樣。請到那邊躺著睡吧。夜晚趕路好像不是很好,我看今天我們就在這兒休息一整天吧。」
「時間允許嗎?」
「原本計畫中打算一個半月辦完事情,但是在雷諾斯市浪費了三天,所以日子只剩大約四十天。這樣子要謁見國王陛下,還要去修利哲伯爵家,還要賣我們領地,會不夠嗎?」
「四十天,只有四十天……這個嘛,費西佛老弟,聽說要花一個月的時間才能進到王宮裏。」
「咦?王宮有這麼大嗎?」
「不是的,是因為要先從底下的官員開始層層上報,所以才會需要花費那麼長的時間。幸好我是賀坦特領地的全權代理人,而且是要報告有關國王的龍的事,所以應該可以馬上謁見到國王陛下。」
我插嘴說道:
「可是,一定要去謁見國王陛下嗎?只要跟下面的官員說卡賽普萊戰敗了,再傳達上去就可以了,不是嗎?」
「這樣會有麻煩。如果是其他的事,可能可以這樣,不對,其他的事都需要這樣做,但是龍的事是不一樣的。龍不管到哪里,仍舊還是國王的龍。而且卡賽普萊對國王陛下而言,是很重要的,是國王陛下直接派遣它到賀坦特領地的。因為是陛下直接派遣的,所以我必須直接報告陛下,不能向他下面的官員報告。」
「唉!真麻煩。那很重要嗎?」
「很重要。萬一國王陛下震怒的話,說不定會人頭落地。其他的官員當然不希望自己人頭落地。」
「咦?人頭落地,那不就是死刑?」
卡爾嘻嘻地笑著。
「當然不會這樣子。只是原則上是可以這個樣子的,所以不必太擔心。此次作戰的負責人是賀坦特領主,但是我們領主已全權交給修利哲伯爵。所以敗戰的責任是在修利哲伯爵身上吧。」
「那麼卡爾你會很安全嗎?」
「嗯,只要跟陛下說:『派遣卡賽普萊來支援,結果還是戰敗了,真是愧疚。』,國王陛下應該就會寬容地原諒了,然後就沒事了。形式上一定要那樣做,然後那樣記錄下來。而且聽說國王陛下是很仁慈的,他的哥哥被廢位之後,由他繼位為太子的時候,有更多人因此而高興不已。」
「哦,真令人驚訝。」
卡爾看了看深吸一口氣的我,然後微笑著。但是他又開始面帶愁容了。
「只有四十天……。報告敗戰的事情,實際上並不是大問題,真正的大問題是如何籌錢。我擔心的就是這個。哈梅爾執事先生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在我們領地裏籌到錢。所以錢的事終究還是我們的責任。到了首都,我們可以拜託國王家族,或者拜託貴族院,總之一定要籌到錢。我帶了領地的所有稅收權狀書,逼不得已的時候就會賣掉。」
看到卡爾這麼擔心,杉森插嘴說:
「那麼,我們可以想辦法讓回程的時間短一點。我因為沒有走過這些路,只能看地圖來判斷,所以調整計畫的時候會有些不安,但是我們回程的時候應該會比較熟悉一點了吧?」
「你說得對。我知道了。」
卡爾點點頭,然後進到毛毯裏面,之後有好一段時間還在毛毯裏翻來覆去,苦惱了很久才睡著。杉森翻翻行李,拿出地理書,然後開始仔細看著地圖。而我則是拿出尤絲娜給我們的那個籃子。
籃子裏面有麵包、啤酒瓶、還有起司和水果。嗯,那丫頭竟會說出那些可愛的話。說什麼她自己的心已經被流浪漢給擄走,從此一輩子都會想著這個流浪漢?哈哈哈!
巨大的啤酒瓶封得很緊,那是用蠟封起來的。一打開蓋子,當場就冒出了很多泡沫,可能是因為剛才搖晃得很厲害的關係。我喝了一口之後拿給杉森,然後開始吃麵包。
現在已經是下午了。落葉不斷地飄下,而天空既晴朗又明澈,還不斷傳來清脆的鳥叫聲。
抬頭一看,樹葉掉得光禿禿的樹枝上,有幾隻小鳥停在那兒,正在低頭看著我。
我撕了一些麵包屑往前一丟。
小鳥們像是很懷疑似地看著我。我原本在想『什麼樣的表情才可以讓小鳥安心呢?』,但是還是算了。我連馬的表情都看不懂,那麼小鳥會看得懂我的表情嗎?
嗯,我好像想錯了哦!馬並沒有可以做出表情的肌肉。也就是說,只有人類可以做出『表情』。
還有精靈也可以做出表情。伊露莉在毛毯裏面側躺著,用手臂托著下巴,她一副才剛睡醒的懶洋洋的表情,正在看著我和麵包屑。她抬頭看了看天空。伊露莉微微笑了笑,然後開始吹起口哨。
「噓哩哩,噓哩,噓哩哩,噓哩——」
隨即,枝頭上的一隻小鳥飛了下來。那只小鳥開始啄起麵包屑,不久,剛才停在它旁邊的其他小鳥也飛下來啄麵包屑。我伸出兩條腿,用手臂支撐著上半身,然後看著這一副景象。為了不要嚇到小鳥,我用很低沉的聲音說:
「你吹口哨吹得很好!」
伊露莉看了看小鳥,又看了看我。
「也可以給我一點麵包嗎?」
我從籃子裏拿出麵包。伊露莉就在毛毯裏以半躺的姿勢吃麵包。看起來非常自然。居然躺著吃東西!如果是傑米妮,一定不會這樣子。但是我也不覺得有沒禮貌的感覺。她又不是人類,如果我有那種感覺不就很可笑嗎?如果說精靈在森林裏躺在落葉上面吃東西,這也是很自然的事。
「嗯,您起來吃比較好吧。」
哦,不愧是杉森。伊露莉轉過頭去看著杉森。
「咦?」
「如果躺著吃的話,嗯,可能會對消化不太好……」
「大部分的生物,他們的身體姿勢和消化並沒有很大的關係。」
如此一來杉森就無話可說了。他淡淡地笑了笑,然後又再回去看他的地理書。而我也笑了笑,繼續望著那些小鳥。
伊露莉則是從她那個位置站了起來。她將手拍乾淨之後,開始整理頭髮。因為她的頭髮很長,所以睡覺起來,當然就會變得很亂。但是伊露莉就好像小狗抖動身體那樣地,前後左右地大力搖晃著頭。我看得嚇了一跳,而杉森則是張大了嘴巴看著。那些小鳥們也全都飛走了。
伊露莉那樣用力搖晃她的頭之後,最後將頭髮整個往後集中,接著用手順順頭髮。可還真簡單。伊露莉拿起身旁的皮外衣,翻找出一支梳子,隨即開始梳頭發。
「嗯,雖然我不常看女孩子梳頭發,但是你這樣子好像很簡單!」
「人類的女孩子是怎麼樣整理頭髮的呢?」
「這個嘛,先洗一洗,梳一梳,然後讓它幹,接著盤上去或著編辮子……」
「我也很想洗一洗頭。」
「反正不會像你剛剛那樣搖動身體來整理頭髮,我剛剛有點驚訝。」
伊露莉歪著頭說:
「啊,是啊,人類的頭髮通常都會糾纏在一起,但是我們的頭髮不會糾纏在一起,所以搖一搖就會全都散開來。」
「那一定很方便吧。」
「這個嘛,很方便嗎?我這種頭髮不太容易編辮子。因為頭髮都太細又太乾燥。所以精靈們都像我這樣散著一頭的頭髮。看起來很奇怪吧?」
「不,不會。」
「我也很想試試編辮子或者盤頭髮。但是這種頭髮……。你要不要摸看看?」
伊露莉到我這裏,然後抓著一撮頭髮給我摸摸看。我輕輕地摸。伊露莉問我:
「是不是很細?」
摸起來好像是一種絲紗。
「是很細。但是你的頭髮好像很多。」
「是啊,頭髮這麼多,多到可以拿來做弓。我的弓上面的弓弦就是用我的頭髮做成的。精靈們都是在頭髮長到像弓弦的長度的時候,拿來做弓弦,而且將弓帶在身邊。」
此時,杉森說道!
「嗯,我可以看看你的弓弦嗎?」
隨即伊露莉拿出插在自己行囊裏的那把複合弓給杉森看。我也靠近去看那一把弓。杉森拿著弓,將弓弦彈了好幾次,然後做出讚歎的表情。
「很不錯的弓。雖然和我的體格不配,但是真的很不錯。」
「體格?啊,你是指手臂的長度。你要不要和我比一比手臂的長度?」
伊露莉把手臂往兩旁一伸開,胸部就突了出來。杉森往後猛然退了幾步,結果頭撞到了樹木。他摸著後腦勺發出呻吟聲,然後伊露莉驚訝地說:
「你為什麼突然往後退呢?」
因為兩個人用這種姿勢互相比較手臂長度的話,就會碰觸到對方的胸部。這跟擁抱是沒有兩樣的。哎呀,在一旁看著的我臉都紅了。杉森勉強定一定神,然後說:
「啊,這個,不要比了。對了,你是說這弓弦是你的頭髮嗎?」
伊露莉不停搖搖頭,然後還是很爽朗地回答:
「纏了好幾次才做成的。你看,是黑色的吧?其他的精靈也都帶著和自己頭髮同樣顏色的弓。所以如果有精靈帶著和自己頭髮不同顏色的弓的時候,就可以知道那支弓一定蘊藏有什麼故事,或者對那個精靈是很重要的東西。」
「啊,是的,你說的十分有道理。」
「咦?……哦。」
伊露莉又再搖搖頭。杉森好像撞得不輕,到現在還在胡說八道。伊露莉接過弓之後,還是覺得很奇怪地看了看杉森,然後她轉身走回去她放皮外衣的地方。她每次走動的時候,我都有種感覺覺得她的皮褲動起來真的很漂亮。……要不要送一件皮褲給傑米妮?可是那丫頭如果穿了皮褲,會有什麼好看的呢?伊露莉拿起皮外衣並且穿上,然後開始翻找她行囊裏的東西。不久,她拿出了一本非常大的非常大的書。就算是告訴我那是個盾牌,我也會相信!我和杉森用佩服的眼神看著那本大書的時候,伊露莉已經攤開了書,並且開始翻著那些巨大的書頁。因為書頁實在是很大,所以伊露莉是用整個手掌來翻書頁的。
「嗯,我可以看看嗎?」
「你會看嗎?」
我和杉森走近看著這本書。嗯,真的是個全新的經驗!白色的部分確實是紙,而黑色的部分確實是字,不是嗎?
我和杉森互相望著對方,然後又再看看書。書上面有奇怪的圖案和花紋,而且寫有很複雜的文字之類的東西,但是我們實在是不知道那些是什麼文字。
「這是精靈語嗎?」
「這是魔法的語言,是符文(Rune)。這種語言事實上是無法念出來的。」
「咦?無法念出來?」
伊露莉仔細地想了想之後,她清一清周圍的落葉,讓土地露出來。她拿了一粒小石頭,然後開始在地上寫了一些東西。THM,OEW。這是什麼呀?
「你可以念得出來嗎?」
我用訝異的表情一個字一個字地念過去。隨即伊露莉微笑著說:
「我會這樣念:三個人類男子,一個精靈女子,Three Human Men、One Elf Woman。」
「啊!」
我和杉森都點點頭。
「但是你寫的這些字不就是可以念出來的嗎?」
「是的,這些字原本就是可以念出來的,所以也可以一個一個『THM,OEW』地念出來。但是符文原本就是無法念出來的,不過符文也是像我剛剛寫的字一樣,是有意義的。我這樣說明好像有點奇怪,但是我也只能這樣子說明了。」
「哦……那麼,那些巫師們所背記的咒語,為什麼念起來會有聲音呢?」
「那些不是符文,而是『起動語』。符文是『記憶咒語』的時候所需要的語言,而起動語可以用自己種族的語言。念符文寫成的咒語來做『記憶咒語』的時候,自然而然就會出現起動語。我寫出『THM,OEW』,然後在念的時候念出『三個人類男子,一個精靈女子』,就和這個是一樣的道理。」
「是自然而然的嗎?那麼只要看得懂符文,誰都可以使用魔法……」
聽起來好簡單。
「不,不是那樣子。還必須要瞭解魔力活動的方式。」
「魔力活動的方式?」
「就拿亞夫奈德做例子吧。他是個巫師,所以他可以看得懂符文。但是我雖然教了相關的手段,而且也正確地寫了符文給他,但是他當場還是無法用那些『召喚巫師隨從』的咒語。因為他還需要針對魔力活動的方式做一段時間的研究與練習,然後才能夠使用這個魔法。當然,我連魔力活動的要領都已經教了他,他應該會更加容易理解。」
我搖搖頭。
「那麼……巫師教他們的弟子,到底是教什麼?我一直以為只是教咒語而已。」
「教他們使用魔力的技術、增進此技術的練習方法、教符文之後,再教他們魔法。而且是教他們每個特定的魔法所需要的符文。這些就跟你所說的『教咒語』很相似了。但是學習魔法並不是只有這些而已。教了符文之後,這個時候需要說明魔力活動的方式。這個部分比較困難。如果我們拿游泳來做比喻的話,學習某個魔法的符文,就好像是才進入水中而已,然而要讓魔法活動起來,就好像是教導實際在水裏遊動手腳的方法。」
我舉起雙手說道。
「好難哦!杉森,我的頭上冒煙了嗎?」
「嗯,正在一團一團地上升著呢!」
杉森開的玩笑讓我微微笑了笑。但是伊露莉卻露出憂慮的表情問著:
「咦,那是什麼意思呢?什麼是頭上冒煙?」
啊?這個需要說明嗎?
「啊,那是開玩笑的話,水壺裏的水滾開的時候不是會冒煙嗎?我們的頭腦如果很躁熱的時候,就說是『頭上冒煙』了。所以這只是一種比喻而已。」
「可是,修奇你的頭上並沒有冒煙啊!」
我和杉森有好一會兒都愣愣地看著伊露莉,雖然想要再繼續說明下去,但我們正要開口說明的時候,又都覺得拿水壺來比喻成腦袋,實在是很難說明有什麼會令人覺得好笑的理由。為什麼要拿這個來開玩笑呢?
第二篇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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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龍族 第二篇 作者:李榮道(韓國)
網路版(版本出處:奇幻網•騰龍書庫)
再校:poorlunc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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沼澤怪人
发表于 2007-8-10 12:05: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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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龍族 第三篇 作者:李榮道(韓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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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族小說第三篇《五十個小孩與大法師費雷爾》
作者:李榮道(韓國)
翻譯:王中寧
第一章
我看看四周圍然後說:
「像最近這種天氣,很適合去找蜂窩,然後把蜂窩采下來。」
我總覺得這裏好像應該有很不錯的蜂窩。這兒開了非常多的花,而且又有一條寬闊清澈的溪。當然是要在水很清淨的地方,蜂蜜的品質才會比較好。為什麼呢?因為要有清淨的水來滋潤,花才能造出好的蜜。稍微遠離一點的洋槐花樹林也讓我很喜歡。最近蜜蜂為了準備過冬,一定已經儲藏了最上等的蜂蜜。
平常我要是去找蜂窩,那都是為了提煉蜂蠟來製造蠟燭。但是現在則是想在旅行當中能吃點特別的食物。將蜂蜜塗在煎餅上,我們這一行所有的人一定都會想吃得要命。要不要來做一點蜂蜜餅呢?
「喂,尼德法老弟,我們的目的很明確,而且是時間不多的旅行者啊。我們可不是什麼悠閒的流浪漢啊!」
卡爾義正辭嚴地說。確實如此!我們是應該要瘋狂地急馳的人。但是想要瘋狂急馳穿過秋天的原野,卻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不僅是因為周圍的風景太迷人了,而且,如果我們稍微騎得快一點,就會覺得寒風刺骨。這是由於體溫會持續不斷降低的緣故。現在,天空佈滿了厚厚的烏雲,如果運氣不好的話,搞不好會淋雨。
「我們到下一個領地的時候,應該一人要買一個大斗篷。」
這是杉森說的,而卡爾也點點頭。我看了看伊露莉,她……好像並不覺得太冷。
不,應該說她似乎一點都不覺得冷。
「伊露莉,你穿那個皮外衣不會冷嗎?」
「冷?啊,我不會冷。我們精靈可以與所有的天氣達到協調。」
我看也是這樣。他們好像也被稱做是『優比涅的幼小孩子』?即使是處在下暴風雪的冰天雪地,伊露莉可能也絲毫不會受影響吧。這麼說來,一年四季她都可以穿那種帥氣的皮外衣。
「我看這條路的樣子,應該快要可以看到領地或村莊了,是吧?」
杉森聽到我的話之後點點頭。
「當然啦!你當我是什麼?我可都是很精確地判斷出村莊的位置,然後再決定路線的。」
「你故意安排成想喝酒的時候,就會出現村莊?」
「差不多啦。」
嗯,現在是接近傍晚的時候,如果按照杉森所說的,應該就要出現領地了吧?就算不是,此處也已經漸漸開始出現農田和果園。杉森指著眼前的山丘說:「應該就是在那座山丘的後面。」
我們爬上了那座山丘,隨即看到眼前是一處領地的樣子。都市和領地的差別在哪兒呢?其實只要看是否有領主的宅邸,就可以知道了。我看到村莊另一頭有一棟看似宅邸的建築物,猜測這裏是領地的可能性較高。那棟宅邸如果是市長的家,未免也太大了一點。因為那幾乎和城堡差不多大。
我們稍微停在山丘上,看了看這個領地。領地的上空籠罩著一片烏雲,在那片烏雲底下的領地看起來很低矮而且又冷清。伊露莉說道:
「這個村莊很奇怪!」
我之前也感覺到了這件事。我沒有看到任何一個人影。但是也有可能是因為這種陰霾的天氣,人們不太喜歡待在外面。杉森問伊露莉:
「伊露莉,是什麼地方很奇怪呢?」
「到處都看不到影子。」
「咦?」
好奇怪的回答!我再仔細看看山丘下方的那座都市,雖然有些遠,但是確實看不到每一棟建築物應該會投射在旁邊建築物上的影子。
「可是,會不會是因為現在沒有太陽?」
伊露莉表情擔憂地搖搖頭。
「但是有光啊!那麼就應該要有影子才對。要不然,至少建築物的顏色也應該要有深淺的差別才對啊!然而,請看看那個都市的建築物的牆,不論是正面,或是側面,都是一樣的顏色。所有的建築物都一樣,不論哪一面都呈現出一樣的顏色。」
我們發現到確實是如此,那一瞬間,我感到一股難以抑制的恐懼感。
是的,那確實是不可能的事!天啊,建築物的四面都呈現同樣的顏色,怎麼會這樣呢?即使是相同的灰色,也會因為光線的關係,正面會是亮灰色,而側面則會是暗灰色,應該要有差別才對啊!但是,那些建築物就好像是還沒學會明暗的小孩子所隨便畫出的圖畫,上下前後左右的顏色都一模一樣!
我一面哆嗦地發抖,一面趕緊停下馬匹。其他人也停了馬匹,然後用喪膽的表情互相看著。我們又再度望向那些建築物。
「杉,杉森!怎麼辦才好?」
杉森咬著嘴唇回答說:
「我不知道。這個都市明明是卡拉爾領地……在我的地理書上,只寫著這裏是以玉米酒聞名的地方,並沒有其他的說明。」
「但,但是我感覺不到這是有人住的都市!」
這時候,卡爾沉重地開口說話:
「不會吧,尼德法老弟,這是有人的都市。」
我看著卡爾所指的方向,第一次看到有人出現。那個人站在大路的中央,正看著站在村莊入口外面的我們。
這個人穿著黑色袍子,那種寬鬆到令人覺得像是套了一個袋子的衣服。而腰的部位則是用某種東西夾起來,看到這個人的腰這麼細,我才勉強看出這是一個女人。她的頭髮是黑色的,但是也摻雜有一些變色的紅頭髮,和伊露莉的黑頭發完全不一樣。那些頭髮將她臉的兩邊全都遮掩住了,我們好不容易才分辨出她的鼻子和嘴巴。
我們走向那個女人,但是我們一面走,一面感覺漸漸接近我們四周圍的建築物很可怕。並不是因為它們的形狀很奇怪,也不是因為髒亂或者哪里被損毀,只因為,只因為四面的顏色全部都一樣!這已經是一個法則崩解的村莊。到底在烏雲底下,光線玩了什麼樣的把戲,才會造成這種現象?
就在這個時候,那個女人尖聲地說:
「快回去!快回去!」
我們非常害怕,但是我們的馬比我們還害怕。那些馬好像是聽到野獸的叫聲似地,前腳提起並且開始嘶鳴。
「咿嘻嘻!噗嚕嚕,嘻嘻嘻嘻嘻!」
我們為了不要被摔下馬匹,全部都緊緊地抓住馬背。而在這時候,被那個女人的尖銳叫聲給嚇到的不只是我們而已。
「嘎啊!嘎嘎嘎嘎,嘎啊啊啊!」
我感覺天空都快被遮住了。一大群烏鴉從四方的建築物屋頂後面飛了上來,四處飛散著。那些烏鴉的黑色羽毛像落葉般飄落下來。馬的悲鳴聲和烏鴉的叫聲,以及遮住視線的羽毛和我們的不安,這種種都讓我們快要嚇得魂飛魄散了。
我又聽到另一個喊叫聲傳來。
「為什麼要飛出來呢?」
那是伊露莉的聲音。很令人驚訝地,伊露莉和她騎的那匹『理選』一點都不為所動。伊露莉看著天空喊著:
「你們是在找食物嗎?還是在找睡覺的地方?或者你們是在找不見了的孩子?快回去吧!被閃爍的東西給迷惑住的純真的鳥兒啊!回去你們的巢穴吧,回到那些有閃爍東西的倉庫去吧!」
那些烏鴉們都飛了下來。但是它們停在建築物上的屋簷或屋頂邊上,或者陽臺的一角,一直望著我們。伊露莉看著它們,皺起了眉頭。幸好我們的馬匹已經開始鎮靜下來了。卡爾順了一下自己蓬亂的頭髮,然後心慌地看著四周圍的烏鴉,他說道:
「真是奇怪!現在這裏如此騷亂,為什麼卻都沒有任何人出來呢?」
他搖搖頭,然後開口問眼前的這個女人。
「借問一下!我們是路經這裏的旅行者,我們只是想在這裏留宿一晚,但是你卻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叫我們回去,請問可以告訴我們理由嗎?」
那個女人將頭髮往後撥開,那時候我們才看清楚她的臉。她的臉就和她那一身襤樓的穿著差不多,也很骯髒,滿臉都是泥水。看起來就像是一個瘋子。那個女人目光炯炯地注視著我們。不對,不是我們,她是注視著伊露莉。伊露莉用淡淡的視線和那個女人的眼睛對看著。
那個女人對伊露莉說:
「優比涅的幼小孩子……森林的種族。烏鴉豈敢在無限高尚的你們面前騷亂!嘻嘻嘻!真不愧,真不愧是精靈啊!低賤的人類如果和你們在一起,有誰不會轉化成你們那種高尚品德呢?」
伊露莉眨了眨她那雙黑眼睛,然後將頭轉了過去。她讓她的馬轉身,然後對我們說:
「我們退回去吧。」
「咦?」
「我們從這裏退回去吧。我等一下會告訴你們理由。」
她好像不想再說什麼似地緊閉著嘴已。我們則是莫名其妙地轉身離開。在後面盯著我們的那個女人和那些烏鴉的視線弄得我的背發燙。
我們又再度橫越過卡拉爾領地週邊的廣闊農田,而伊露莉仍然是不發一語。杉森看起來很焦急,我也是同樣地焦急著。卡爾有時候會轉頭看看後方,然後歪著頭思考。
陰沈的烏雲愈來愈厚,幾乎快讓人以為現在是晚上。甚至杉森還開玩笑地說:『可能需要拿個火把了!』,然而天空確實是陰沈到這種地步。越過了農田之後,我們回到那座有山路,可以通往村莊的荒山上,此時伊露莉下了馬匹。我們也都下了馬匹,然後走向她。伊露莉一坐到地上就用雙手掩著她的臉。她就這麼地沉浸在思緒裏好一段時間,然後抬起頭看著我們。
「請坐下吧!」
「啊,好。」
我們有氣無力地各自坐在地上。伊露莉低沉地說:
「剛才那個女人不是人。」
「啊?」
「我說她不是人,這句話的意思也不是說那個女人是半獸人或地精那些跟人類完全不同的種族。然而如果說她是人,她卻是非常異類的那一種。」
「這到底是什麼意思呢?」
伊露莉望著村莊的那個方向並說道:
「如果是人的話,應該時時刻刻都能依從優比涅和賀加涅斯這兩個神。優比涅和賀加涅斯這兩個神都很關心人類,她們永遠都想介入人類的生活。相反地,我們精靈則是依從卡蘭貝勒,所以賀加涅斯很難介入我們。矮人他們則是依從卡裏斯•紐曼,所以相反地,優比涅很難去干涉矮人。」
我和杉森只是茫然地點頭,而卡爾則是一副相當明白的樣子似地點頭。雖然同樣是點頭,卻有如此大的差別!伊露莉好像覺得很冷似地,用手抱住了膝蓋。咦?精靈也會覺得冷?她說道:
「但是剛才那個女人卻只帶有賀加涅斯的氣息。」
「啊?」
「不僅是那個女人這個樣子。那個領地的建築物的所有壁面都是相同的顏色,那就是失去協調的證據。那裏已經是個無視於優比涅的秤台的地方。實在是令人無法理解。」
這些話並沒有讓我們激動起來。因為杉森和我兩個人都不太關心神學的東西。我是托卡爾的福,腦袋裏被灌進一些知識,但是那也只是知識而已,並不能因此激發出什麼情緒。
但就我所知,優比涅是協調,而賀加涅斯是混亂。與其說兩者是神,倒不如說他們表達出某種法則或傾向。但是一般都把她們說成是人格神。
所有萬物都不可能只有協調或只有混亂。如果沒有混亂就不會有協調,而如果沒有協調就不可能有混亂。所以這兩者為了共生而創造了時間。因為有了時間,所以才讓這兩者能共存,也因為優比涅和賀加涅斯才都能滿意。萬物也就能夠運轉起來。混亂之後會有協調產生,而在協調之中又會再湧現出混亂。
然而這是非常複雜的原理。
就拿人類來做比喻,人類依從優比涅和賀加涅斯這兩者。如果只有優比涅來管治人類的話,這世上會很枯燥無聊。舉例來說,幸運這種東西大都是賀加涅斯給的禮物。萬一骰子被丟出六次都出現六的時候,就可說是非常的幸運,但是這其實是機率法則的混亂,也就是賀加涅斯的恩寵。受到賀加涅斯恩寵的人最好是去做個賭徒。但是從相同的觀點來看,賀加涅斯也會送給人非常不像話的壞運。如果骰子被丟出六次都出現一的時候,那也是賀加涅斯的力量。而且賀加涅斯聽說也是戰士們信仰的神。協調是需要二樣以上存在的事物才能做協調。也就是某個事物和某個事物協調,而如果說自己達到協調,這說得通嗎?而戰士們的行動原則是敵人和我,兩個之中有一個會死,所以賀加涅斯會庇佑戰士們。
不過,戰士們有時也會埋怨賀加涅斯。如果經歷很多的練習和努力之後,仍然被弱小的敵人意外地打倒,那麼那就是賀加涅斯所開的玩笑。所以那些努力的戰士們會希望優比涅庇佑他們。可是他們又違反優比涅的旨意,因為他們屠殺敵人。如果是不太努力的戰士們呢?當然會希望有賀加涅斯的助力,幸運地打贏敵人。但是他們會按照優比涅的旨意,協調地被殺死。然而優比涅事實上不希望兩個人中的任何一個人死掉。因為協調是需要二個以上的存在事物的……這樣子真的是非常非常複雜!我聽了這樣的一番話之後,從此對神學完全失去了興趣。
總之,如果問祭司這一類的問題,他們大概可以討論個一輩子吧。我因為對這個沒有興趣,所以知道這麼多我已經很滿足了。反正賀加涅斯和優比涅是非常高層次的神,事實上他們是不能稱為神的宇宙間的法則之類的東西,而且也沒有直接信奉她們的宗教。然而所有宗教都認定優比涅和賀加涅斯,依從他們之下的那些神靈。
我只是將這些知識記憶在腦海中,還無法用心去感受。所以我用愣愣的表情看著伊露莉,相反地,卡爾則是做出非常擔心的表情,我們兩個人的差別在此。卡爾很擔心地說:
「怎麼會……怎麼會有人只帶有賀加涅斯的氣息?」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想到有一種可能性。」
「哪一種可能性?」
「賀加涅斯底下的神有誰呢?也就是說,能夠強力散播賀加涅斯的氣息的神是誰呢?」
卡爾眨了眨眼睛,他用低沉的聲音說:
「你認為那裏是神臨地?」
「有可能是。」
「哦,天啊!」
卡爾臉色發青地慘叫了一聲。我和杉森呆呆地互相望著對方。杉森無聲地只用嘴巴形說:
『那是什麼呀?』
『我也不知道。』
卡爾就這麼處在顫慄的狀態好久一段時間。在那種氣氛下,我們無法貿然問問題。所以我們一直將手指頭彎來彎去的。最後我忍不住了,正要開口的時候,卡爾用沉重的語氣說話了,仿佛好像已經十年沒說過話,如今第一次開口說話似地。他說:
「如果說是神臨地……,這個,若是賀加涅斯其下的神,有半身人與岔道的德菲力,矮人與火的卡裏斯•紐曼,半獸人與復仇的華倫查,劍與破壞的雷提,烏鴉與疾病的……」
說到最後,卡爾的眼睛突然炯炯發亮。伊露莉點點頭。
「最巨大的烏鴉,傳染病的第一根源者,只守住墳墓的守墓者。」
「這是什麼意思呢?只守住墳墓?」
伊露莉回答我的問題,她說道:
「也就是說只守住墳墓,而不守住屍體。或者挖來吃,或者取出來毀損……」
「那是誰呢?」
「基頓。」
這是卡爾的回答。基頓,是基頓。這是我所不知道的名字,由此可知,應該不是很有名的神。反正,如果它是疾病之神,那就一定不會很有名。我看了看杉森,但是他看起來也是很害怕的樣子。所以我問卡爾:
「基頓是疾病之神?有人信仰這個神嗎?」
卡爾沉重地點點頭。
「在我們居住的西部林地這邊,她算是比較不得勢的神,但是在南部林地那邊,她卻是很有名氣的神。特別是在南部林地的伊法斯市里,有一隻被稱做是基頓化身的雙頭烏鴉傑洛伊。聽說那個都市的市民們甚至還直接繳納貢物給它。」
「啊?有兩個頭啊?」
「是的,聽說那是象徵著疾病是不分白天和夜晚,人都有可能染上。聽說即使一邊的頭睡著了,另一邊的頭還會醒著。」
杉森和我都眨了眨眼睛。真想到那裏去看看。但是南部林地並不是在我們的行程裏,所以似乎是不可能看得到了!杉森說:
「那麼,在剛才那個都市里,基頓到底做了什麼呢?」
「很可能是基頓的祭司做的,要不然就是蘊藏基頓權能的某個東西不小心流傳到那個村莊。」
「那麼,我們去察看一下吧?」
對於我的提議,伊露莉和卡爾二個人都歎了一口氣。什麼呀?我尷尬地搔搔頭。
「怎麼了,我的提議很不恰當嗎?」
「當然不是不恰當。我們和他們同樣是人類,而謝蕾妮爾小姐也追崇優比涅的法則,所以看到那樣的狀況,當然也不會視若無睹地置之不理。」
伊露莉點點頭。
「是的。」
「但是我們這樣做太危險了。那裏到處遍佈著那個神的權能,我們如果進去,到底要怎麼做……」
我又再搔搔我的頭。
「嗯,那個,萬一是某個基頓的祭司在那裏實行基頓的律法的話,我們就將那傢伙狠狠打一遍之後趕他出去,或者如果是基頓的東西在那裏發揮影響力的話,我們就將那東西丟到某個地方,或者把它毀掉,這樣不就行了嗎?」
卡爾笑了笑,但是看起來很無力。
「喂,尼德法老弟,你說得很對。但是那片土地上的每樣東西都依從著基頓的律法,搞不好就連那片土地上的空氣也遵循著基頓的律法而活動著。我們剛才靜靜地離開,所以沒有什麼危險性,但是萬一我們要是在那片土地上做出反對基頓律法的行為,那麼,說不定瞬息間會沒有空氣,或者我們腳下的土地會消失不見。不對不對,那裏是基頓的神臨地,所以我們很有可能在瞬息間會感染到許多的疾病。你如果同時中暑和凍傷,心情會是如何呢?」
「……你是在開玩笑的吧?」
「我不是在開玩笑。神臨地本來就是這個樣子。」
我一面打寒噤一面問:
「什麼是神臨地?」
「神臨地就是神降臨的土地。是很令人害怕的東西!」
※ ※ ※
神臨地這個詞說起來好像是很神聖而且很偉大的。但是如果依照卡爾的說明,那卻是在地面上形成的一個地獄。至少對於在地面上生活的生物而言,是比地獄還更令人害怕的地方。
「在神臨地裏面,一切事物只遵守一個神的律法。嗯,尼德法老弟,費西佛老弟,我們事實上可說是住在許多神的律法之中。我們若是身處只遵守一個神的律法之處,反而會無法活下去。舉例來說!假設某處是矮人與火的卡裏斯•紐曼的神臨地,恐怕連矮人也沒有辦法住在那裏。因為火是那裏惟一存在的東西。因為所有的東西都會被燒掉。又假設是精靈和純潔的卡蘭貝勒……」
卡爾說到這裏之後停頓了一下,但是伊露莉並沒有露出什麼特別的表情,她接著卡爾的話。
「那裏會純潔得令人窒息。所有土地都必須是處女地,所以不能開發使用土地,所有的森林都必須是從未踏過的林地,所以完全都不能進入森林;所有的山都必須是處女峰,所以不能爬上山去。除此之外,他們無法生小孩,因為處女生不出小孩。」
伊露莉雖然完全沒有那樣的意圖,但是最後一句話的語氣實在很可笑,所以杉森和我都微微笑了。伊露莉一看到我們在笑,就做出一副『聽到這麼可怕的話,怎麼還笑得出來』的表情,訝異地看著我們。杉森則是乾咳了幾聲,然後說:
「嗯。這麼說來,在那片士地上只有疾病存在嗎?」
「應該是吧。這可能也是才發生不久的事吧。要不然,消息應該早就傳遍了。」
「我們一定要動手解決才對。」
「是啊,這已經不是一件普通嚴重的事。但是這應該算是神所動的工,我們這些凡夫俗子是沒辦法接近的。」
我的心裏頭很煩悶,我問道:
「難道完全沒有辦法嗎?」
「我也不知道。因為這種現象本身就是很稀有的。不管是哪一個神,想要在一個地方裏頭排除掉自己權能以外的其他權能,這是需要付出很大的代價的。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是那裏不是已變成這種地方了?」
「或許是有某種很強大的意識,也或許是有無比強大的魔法物品在那裏。也許是傳說中的某個寶物吧。如果知道起因是什麼,就可能有方法可以解決。優比涅為了要協調每樣事物,賦予了每樣事物優點和缺點。即使是無比強大的力量,也一定有他的弱點。但是我們之中對神學比較瞭解的人……謝蕾妮爾小姐?」
「我對神學也不是很瞭解。」
「哦……那麼該怎麼辦呢?沒有辦法了。我們試著去最近的神殿看看吧。費西佛老弟?」
「是。」
「我們需要借助神殿的力量了。這附近哪里有神殿呢?」
杉森從行囊裏拿出地理書,他翻到卡拉爾領地和附近的幾頁,仔細地看了幾眼之後,隨即把頭埋到書裏,頭低得連鼻子都快碰到書了。
「他媽的,太暗了,實在是看不清楚。」
不知道是不是烏雲的關係,天色變得非常地暗。伊露莉看一看天空然後說:
「烏雲太厚了,才會造成光線不足。那個……咦?」
伊露莉很快地從地上站了起來。她突然舉起她的雙手,將頭髮往後撥開,並且望著天空。到底怎麼了?
「怎麼了?伊露莉?」
「那些烏雲,那些雲,真是奇怪。你們不覺得很奇怪嗎?」
「你說那些雲……很奇怪嗎?」
我和杉森站起來仔細看著那些雲。那些雲有什麼奇怪的呢?嗯,看起來非常有可能要下雨。可是伊露莉想說的好像並不是這件事。
「如果說這裏是基頓的神臨地,就不應該會有這些烏雲籠罩著。我雖然不太瞭解神學,但是我也有一點常識。所謂的病,普通都是熱性的。雖然說也有不會發熱的病,但是病的象徵通常大都是快燒起來的高熱。這裏如果是基頓的神臨地,應該要有很炎熱的空氣,要不然就是很乾燥的空氣。」
「……說的也是!那麼?」
「那些雲是有人召喚出來的東西!走吧!」
她敏捷地跳起來,然後跑去放好行囊,同時跳上理選的背上。她竟然能夠不踩馬鐙,也沒有抓著馬鞍就跳上馬匹,她是怎麼做到的呢?我即使沒有穿盔甲,也沒辦法那樣跳上馬匹。或許伊露莉沒有馬鞍也能輕鬆地騎馬!但是因為行李的關係,才會需要馬鞍吧。我們慢吞吞地各自上馬的時候,伊露莉騎在馬上開始念咒語。
「在那氣息之下,浮載著生命,望看所有事物,不從屬於任何事物的您啊,請帶領我,到索求您的玩具的那個人那裏。」
召喚風精的她專心仰望天空好一會兒。然後她回頭看著我們並且說:
「可以了。請跟我來。」
然後伊露莉開始騎馬前進,她是以馬匹普通疾走的速度跑著,所以我們能夠緊跟著她。我們跟在伊露莉的後方快步疾走地騎著馬前進。伊露莉為了要集中精神在風精那裏,好像並不能騎得很快。
沿著卡拉爾領地的週邊,我們迂回曲折地走了一段時間。不知道還要沿著荒山的低矮丘陵跑多久呢?突然間,我們看不到樹木,眼前出現了一片廣闊的山坡。我們還看到那邊有許多粉紅色的斑點。伊露莉點點頭。
「好像是大波斯菊與暴風之神艾德布洛伊。巧的是,那片山坡上還開了大波斯菊呢!」
伊露莉的眼睛看得可真遠。我們那時才發現那一片可以看到粉紅色的連綿山脊全都長著大波斯菊。那個山坡雖然是片緩坡,但是視野很好,很適合在那裏俯瞰卡拉爾領地。我們稍微再騎近一點,才看到那些大波斯菊之中有某個形體在那裏。那個人正站在那些大波斯菊之中,所以只能勉強看到一點點的上半身和頭。不過又因為風吹的時候,大波斯菊擺動個不停,所以無法看得很清楚,再加上那個人披了一件袍子,所以根本看不到臉。可是他一聽到我們走近的馬蹄聲,他就慢慢地轉過頭來。厚厚的雲層使光線不足,我還是看不清楚在袍子底下的那張臉。
風一吹,大波斯菊的粉紅色波浪就這麼蕩漾著。他站直他的身軀。等等,怎麼會站直他的身軀?這麼說來,他剛剛一直都是蹲著……
我的天啊!他的身高一定超過五肘,說是有接近六肘高,亦不誇張。那是人嗎?人有可能長得這麼高嗎?他拿著一支繞有鐵箍的沉重權杖,我還以為這是從哪兒拔來的柱子。他將袍子的頭巾翻到頭後面。這一瞬間,我和杉森都抓起各自的劍,然後緊張地咬緊牙齒。
抱子底下出現的是一張巨魔的臉!
伊露莉從理選背上跳下來。我打了個寒噤然後說:
「伊露莉!危險!」
可是伊露莉聽都不聽我的話,就走向了那個巨魔。那個巨魔低頭看著還不到他肚子高的伊露莉。天啊!那個巨魔只要揮一下杖,伊露莉的身體就會散成碎塊啊!伊露莉所穿的是白色的罩衫,上面套了一件皮外衣以及皮褲。雖然看起來很好看,可不是盔甲啊!然而伊露莉很鎮定地開始說話。
「我是伊露莉•謝蕾妮爾。請問您是不是大波斯菊與暴風的女祭司?」
女祭司?那個巨魔開口說:
「是的。我叫艾德琳。」
伊露莉轉頭看著我們。她的表情像是在說『為什麼不自我介紹?』。這個,有一點,因為,唉,可是!我們呆呆地張著嘴巴看著她。最後伊露莉放棄了,她說道:
「從左邊起,是杉森•費西佛、卡爾、修奇•尼德法。他們是和我同行的人。」
巨魔低下頭,很有禮貌地對我們打招呼。
「真高興認識你們。以隨風飄散的大波斯菊之榮耀。」
卡爾結結巴巴地對應著:
「以,以平息暴風的花瓣之榮耀,嗯,榮耀,所以……」
連卡爾都這個樣子了,更何況是杉森和我。我們雖然已經放開了劍柄,但還是很驚慌地用警戒的眼神看著這個叫艾德琳的巨魔『女子』。艾德琳則是對我們『微笑』。她的尖牙可還真漂亮!
「你們一定嚇了一大跳吧。」
卡爾則是寒毛直豎似地說:
「你,你不是巨魔嗎?」
「正如你所看到的,我是巨魔。」
「但,但是為什麼會成為艾德布洛伊的女祭司?」
「因為我的信仰。」
我終於忍不住地插嘴說道:
「嗯,這會符合你的性格嗎?而且艾德布洛伊的神殿那邊能不說二話就接受你嗎?」
「這當然符合我的性格,而且我當然是被神殿接受了之後才成為女祭司的。這是當然的事。」
她一連說了這麼多個『當然』,所以我就沒有再說什麼了。總之,她是信仰了艾德布洛伊,並且依從其教理,被艾德布洛伊的神殿接受了之後成為女祭司,所有的這些過程都因為符合艾德琳的性格,所以能一一實現。可是!她到底還是個巨魔啊!
「嗯,你們的其他種族,嗯,那個……」
我還是無法振作起精神,只能支支吾吾地,隨即艾德琳微微笑了笑。
沼澤怪人
发表于 2007-8-10 12:06:29
「我真的很抱歉。我好像太過沒有禮貌了。嗯,我一開始就知道你想問我什麼。你覺得『巨魔女祭司,很奇怪』是吧?你是想問我『既然是巨魔,就應該是抓人來吃的那種怪物,怎麼會奇怪地成為女祭司』,是嗎?因為這樣的問題讓我很傷心,所以我不知不覺就無禮了起來。真的很抱歉!」
卡爾這時候才恢復鎮定地回答說:
「我們無法說我們剛才不是這麼想。真對不起,你是怎樣成為祭司的呢?」
艾德琳並沒有回答什麼,她又再轉過頭向著卡拉爾領地的方向。在這個女子(我們暫時這樣稱呼她吧!)跟我們講話的這段時間裏,卡拉爾領地上空的雲層已經變得比較沒有那麼厚了,而且有一點點的陽光照了下來。艾德琳很擔心地露出了牙齒,並且開始咕噥咕噥地喃喃念著……因為她是巨魔。
「太陽是賀加涅斯的力量。雖然我想要讓陽光不要照下來,但是真不容易啊!現在那片雲層上方正射下很強烈的太陽熱力。」
伊露莉點點頭。
「我也想過是這個樣子。我想可能是有人為了要遮住陽光,才讓這烏雲籠罩著。」
艾德琳望著伊露莉,然後歪著頭。可是為什麼在我看來,連這樣的動作都覺得很危險?
「請問你知道有關那個領地的事嗎?」
「剛才我們進到那裏,又再出來。那裏好像變成了基頓的神臨地,是嗎?」
艾德琳微微笑了笑。我覺得艾德琳認為伊露莉可能會很好吃的樣子,差一點嚇得跳起來。
「真不愧是優比涅的幼小孩子。是的,正是如此。現在……」
艾德琳遠遠地望著天空。不知不覺太陽已經快下山了,透過雲層射下來的陽光變成了紅色的光線。灰色的都市里射進了一點點紅色的光線,看起來很漂亮。但是那裏是基頓的神臨地,只遵循一個法則的地方。這個法則就是:『所有的東西都染上疾病。』
「太陽快下山了。今天到此為止就夠了。」
艾德琳點點頭,說完之後轉身面向我們。天啊,我們現在騎著馬,可是還只到她眼睛的高度,真是令人害怕。艾德琳說:
「我可以請各位吃晚餐嗎?」
結果我害怕得起了一陣雞皮疙瘩。
第二章
原來,艾德琳的意思並不是要把我們抓來吃掉。她是真的要請我們吃晚餐。請我們吃的不是什麼豪華大餐,只不過是一群旅行者坐在一起吃東西而已,但是艾德琳很誠心誠意地拿出她帶來的食物,我們也拿出我們帶著的食物,這頓晚餐可算是非常豐盛。艾德琳並沒有帶什麼奇怪的食物。不對,有幾樣確實是很奇怪。例如大到像我的身軀這麼大的麵包,還有像我的大腿那麼粗的香腸,以及用四品脫大的杯子來喝一百品脫的水瓶裏的水,除此之外,還用一支足以和短劍相較量的小刀來切東西,這些確實都很奇怪。
我抱著艾德琳拿給我的香腸,感覺食欲完全消失散盡。不管是多麼好吃的食物,如果量太多的話,品嘗起來就不會很美味了。明明聞起來很香,而味道也很不錯,但是就是巨大到令人害怕。不過杉森的表情就好像是來到天國似地,出神地望著那個香腸。唉唷,這個食人魔!
營火正劈劈啪啪地燃繞著。
我們所在的山坡上,可以清楚看到位於下面平原上的卡拉爾領地。那裏受到月光照射之後,閃著帶有鬼魅氣氛的銀色,不過這一次可以看到很分明的陰影,所以看起來不會很奇怪。只是還有一樣很奇怪的事,那就是:完全看不到燈光。伊露莉憂心仲仲地看著那幅景象,然後說:
「請問你之前也不斷地召喚雲嗎?」
艾德琳表情疲倦地將三個蘋果一次塞到嘴巴裏面,她一邊嚼著一邊回答:
「這是第三天了。我是在三天前經過這裏時目睹到那景象的。不對,應該說我在眼睛看到之前,就已經感覺到了基頓的氣息。我沒有動手解決的方法,只能夠不讓那股勢力繼續增強,我每天召喚雲,使那裏照不到陽光,我只能做到這個程度。」
伊露莉歎了一口氣,然後丟了一塊木柴到營火堆裏,她說道:
「不知你願不願意說說有關你的故事?」
「實在是沒有什麼偉大的故事,不過……」
我一面被杉森的打嗝聲音給吵個不停,一面聽著艾德琳的故事。
※ ※ ※
艾德琳原本是住在中部林地褐色山脈的石頭山洞窟裏。她的家人(我這時才知道巨魔是不會特別叫誰父母的,所有在一起的同伴都叫做家人)以擄掠附近的村莊以及襲擊旅行者為生,但是最後被國王派遣去的軍隊給消滅了。
當時她還是小巨魔,所以一點都沒有危險性。抓到她的士兵們因為從來沒看過小巨魔,覺得很新奇,而且他們在想說不定有一天會有巫師將她買走,所以那些士兵的指揮官偷偷地把她抓起來。當時她還沒進入高等的知識階段,只有模糊的意識世界,並不會分辨巨魔和士兵,被士兵關到水桶裏的時候,還以為是世界的模樣改變了。說到「這個世界突然變小了」的感受,艾德琳笑了出來。這些事對當時的她來說,還並不能瞭解什麼,她是一直到過了很多年之後,才好不容易理解這些事。
後來好像有巫師將她買走。艾德琳並沒有辦法說明那個巫師打算將她用在何種目的。不過好像沒有什麼不愉快的記憶,由此看來,那個巫師並沒有對她很不好的樣子。她記得的是自己坐在地上,模糊地想起她看到一個很高的老人,他老是一面口中念念有詞,一面東摸摸西摸摸地,有時會含起散落在四周圍的碎紙片,有時會嚼骨頭之類的東西,或者有時會丟擲些東西嚇了她一大跳。當時她最害怕的是如果她一接近,就會突然變得很高並且咆哮的怪物。在往後的日子裏,每當她想起來,總覺得那好像是一隻貓。
但是後來她的世界又變了。總是暗暗的卻很溫暖的巫師研究室在一瞬間變成白色的,而且有一點冷清。可能那是那個巫師將她交給艾德布洛伊的神殿,她也不清楚那時候的情形,而神殿那裏的人也沒有告訴她。但是她猜想那個巫師一定是先在她身上施了什麼魔法之後,再將她交給神殿。因為,她是從那個時候起突然間會說人類的語言的。
「可能父親(艾德琳如此稱呼那個巫師,艾德琳說這句話的時候,臉上帶著濃濃的情感。至少就巨魔的表情而言,我確定那可以說是最棒的表情)是這麼計畫的:他對我施魔法是為了讓我學會說話,而為了我的精神世界把我交給神。他一定是認為待在巫師的身邊,只會讓我原來的那種兇暴的性格更早顯露出來吧。」
艾德布洛伊神殿那裏的人們一開始對待她都相當有距離感。要是換做是我的話,我也會害怕不敢接近她吧。然而神殿裏的祭司們調整好自我之後,漸漸地開始對她很好。艾德琳這個名字也是在那裏取的。那是艾德布洛伊的女兒的意思。
從學說話開始,她閱讀艾德布洛伊的典籍,歌頌其詩歌,如此漸漸長大。其實她那時候還只是個小孩子,一邊學說話,一邊使她的精神世界提升,好像就是從那時候開始正確地認識周圍的事物。而那時候第一樣認識的事物就是神殿的模樣。
所以,事實上艾德琳可說是不折不扣從小開始的信仰者。
她長大之後開始很在意她那不同于周圍人們的長相。但是艾德布洛伊的祭司們很正確地清楚教導她和他們之間的不同點:她是巨魔,而他們是人類。不過他們關心她,好讓她不要為此傷心難過。高階祭司很清楚地詢問她:
「你原本是抓人類來吃的怪物。但是你可以改變你的口味。你會想吃人類嗎?」
她比較喜歡的是吃麵包和牛奶。
她長大之後成為了修煉士。結果她當然也就進而想成為艾德布洛伊的女祭司。高階祭司煩惱了很多天,雖然高階祭司可以任意決定修煉士的事,但是認定一個人有女祭司的身份,接受非人類的巨魔成為艾德布洛伊的女祭司,這好像不是高階祭司可以隨意決定的樣子。他苦惱著,最後下了一個決定。
他宣佈舉行一場已經有百年以上沒舉行過的、教壇最高會議。那是教壇的所有長老和元老們都齊聚在一起的會議。大陸各處的艾德布洛伊的神殿長老們都被邀請來,而在山裏面獨自修行的那些元老們也打破數十年來的禁忌,都下來平地上。那些個修煉士們看到那些傳說中的元老們實際活著走進神殿大門口,有些人甚至驚慌萬分。
總而言之,那是教壇歷史上,大約一百年才舉行一次的大會,所以神殿異常忙碌了好多天,艾德琳也是為了準備食物,或是幫忙接待服侍,實在是忙不過來,雖然是有關自己的會議,但是也無法多用心在會議上。所以叫她進去會議議場的時候,很難為情的是她的裙子被濺得到處都是食物湯汁,而雙手也都沾滿了麵粉,她就這樣一面哆嗦著一面走進去。
會議議場內排排滿坐著的那些長老和元老們,看到她的模樣,都覺得很有意思。他們問了她幾個問題,艾德琳幾乎是神情惶恐地回答問題。姑且不論她的回答如何,她的那個樣子讓他們終究無法表示反對的意思。結果她就這麼成了艾德布洛伊的女祭司。
國王陛下好像也對這件事很關心的樣子。她是那時候才知道,她所在的那個神殿正是信奉艾德布洛伊的總院,大暴風神殿。大暴風神殿在首都拜索斯恩佩的那些神殿之中,是具有很高權威的神殿,而且是可以切實糾正國王行為的神殿。
國王陛下並沒有實際來訪,不過他送來一封信,上面寫著『對於艾德布洛伊的大德高僧們所做的充滿智慧的決定,我實感滿意。巨魔艾德琳如果願意的話,我將接受她成為拜索斯的市民』,公爵和幾位王族則是直接來訪,並且握手致賀(他們其實都顫抖得非常厲害)。結果她在首都裏不管是要做布教的活動或者服務的活動,都不會有任何問題。
不過只是在原則上是這樣。
原則上是如此。但是首都市民們遠離她,而且拒絕她的服務。那時候的她已經很有智慧了,她知道是什麼理由造成這個樣子。她的心裏很難過,她不斷地祈禱又再祈禱。結果,睿智的高階祭司將她趕了出去。
「艾德琳,看到人類不要覺得很難過,去看看這個世界以後再回來吧。像你這樣的美人,如果要你一個人去遊走這世上,我也是非常地不安。在這世上,如果是美人的話,就算是個女祭司,想偷看她裙角的不肖傢伙也是有很多很多,知道嗎?哈哈哈!反正去服務這整個世界吧!遊走這個世界的時候,因為有很多真正值得被稱為真理的真理,回來的時候,請偷偷帶其中的一個真理回來。如果不行的話,那就帶點名產,像是餅乾之類的東西回來吧。」
所以她開始以巡禮者的身份遊走這個世界。高階祭司的處方真是很切實的東西。首都的市民們雖然那樣對待她,但是這世上的其他人們更可以說是用『驚慌失色』來形容。她還曾經差一點被領地還有村莊的警備隊給殺死。經過了那些痛苦經驗,她反而學到了一些如何和人類更親近,以及如何更加瞭解人類的方法,人們也因此消解了對她行為的誤解。但是,需要拼命逃跑的情形還是很多。
總之,她有將近二年的時間都在中部林地遊走,之後她離開中部林地,想要前往西部林地去看看。西部林地這個地方因為中部大道的悲哀『阿姆塔特』的緣故(艾德琳看到我一聽到這個名字就眼睛猛地睜大的樣子,她好像很驚訝),無法做好傳教的活動。所以她將目標放在那個地方,正要前往那裏。而且她還有一個目標,就是她想尋找父親,也就是那個讓她學會說話,並且將她留在神殿的巫師。然而,神殿那裏的人們對於這一點是很嚴格的。她完完全全只能是艾德布洛伊的女兒,除此以外的過去都被隱瞞著。所以她是幾乎沒有任何線索地在追尋。
在發出劈劈啪啪聲的營火旁邊,坐著也有三肘高的艾德琳,映著火光的模樣看起來令人意外地優雅。她那閃閃發亮的牙齒、泛著草綠色的皮膚、黃色的眼珠子,都不會讓我覺得不安。很羞澀地抱著兩腿膝蓋,縮著肩膀說故事的巨魔,有什麼好讓人不安的呢?
「你一定經歷了非常深刻的痛苦吧?」
「認為自己的生活不痛苦的人可能不多吧。」
「不過,我很好奇一件事,你的身高多高呢?」
「我的身高是五肘半。」
「哦,我也想過大約是這麼高。嘿,如果你進到村莊去,一定覺得很不方便吧。因為常常會撞到門框。」
艾德琳笑了笑。不知不覺間,我變得很靠近艾德琳。雖說是靠近,在別人看來,其實也只是同坐在一起而已,不過這麼說是因為一開始我是離得遠遠的關係。我向伊露莉問道:
「嗯,可是伊露莉你為什麼能一開始就毫不害怕地接近呢?」
「害怕?啊,是的。我看到有人在使用神聖的魔法,而當時只有看到這一位,所以當然就認為這一位是女祭司了。如果她是女祭司的話,就不會對抗神,所以並沒有什麼令人害怕的理由啊。」
我伸伸舌頭。不管怎麼樣,她的長相是巨魔啊!但是伊露莉並沒有看我的表情,她向艾德琳問道:
「艾德琳你好像有獲應許而得到強大的『神力』,一個巨魔能得到那麼強大的神力,真是令人不敢相信。」
「這是艾德布洛伊的恩寵啊!我從小開始,就有大風暴神殿的那些前輩們指導我,所以好不容易我才能成為神的權杖。」
「像艾德琳這麼特殊的人,她決定使用你當她的權杖,可能是因為艾德布洛伊對你有許多的期望吧!所以她才賦予你這麼高水準的『神力』。」
我完全聽不懂這些話是什麼意思,但是,伊露莉的話似乎像是在稱讚艾德琳,因為艾德琳做出一個很高興的表情。卡爾則是一邊聽艾德琳的故事,一邊頻頻點頭,這時候他才開口說:
「可是那個領地的事……」
「可能需要試試強硬的手段。嗯,所以呢……」
艾德琳好像有什麼不便似地說著。她猶豫了一會兒然後說:
「嗯,如果各位認為無妨的話,你們可以幫我嗎?」
「你需要我們怎麼幫你呢?」
「事情變成這樣,應該是基頓的祭司做的,要不然就是蘊含有基頓力量的魔法物品在影響著。」
「我們也是這樣猜測。」
「嗯,不管是哪一種情形,都需要進到裏面去破壞那個原因。如果是祭司所為,就必須制止他,如果是受魔法物品影響,就必須將之破壞。我可以進到那裏面,但是我沒有辦法對付那個女人。剛來的第一天,我進到那個領地之後被那個女人追趕,好不容易才逃了出來。」
「那個女人?啊,你是指那個穿黑衣的女人嗎?」
「你們也看到了嗎?」
「是的,她一看到我們,就叫我們離開那裏。」
「那個會召喚烏鴉和狼的女人,她可能是吸血鬼。」
吃下了那根巨大香腸的杉森一聽到這句話,竟把剛剛喝下的水都吐出來了。
「噗!吸,吸血鬼?」
「杉森!你怎麼都吐出來了?真是的。可是那是吸血鬼嗎?吸血鬼怎麼會在大白天出現呢?」
艾德琳憂鬱地眨著她的黃色眼珠子。她那下垂的臉皮抽動著,她說道:
「那是因為我的關係。因為我將陽光遮住,所以她才能在白天出來。但是如果不將陽光遮住的話,那個領地會集中更多賀加涅斯的氣息。基頓的力量就會更強。」
「吸血鬼……啊!但是,那也是因為基頓而出現的嗎?」
我一面敲著自己的頭一面問著。艾德琳則是點點頭。
「吸血鬼是疾病。那也可以說是一種傳染病。被吸血鬼咬到的人會變成吸血鬼……吸血鬼和獸化人一樣,可說是疾病中的疾病。」
咦,真的嗎?不過那確實和傳染病沒有兩樣。然而我還不是十分瞭解。
「但是為什麼女祭司會怕吸血鬼呢?不是應該反過來才對?」
艾德琳歎了一口氣。
「那裏是神臨地。在那裏,其他神的律法都會變得很弱。我進去那個領地的第一天,我推測她是吸血鬼之後,曾試著運用『逐退』的神力,但試了好幾次都失敗。後來雖然成功了一二次,可是也只不過是讓她躊躇幾秒鐘而已。」
我和杉森做出不相信的表情並點點頭。但是卡爾卻是張口結舌的表情。
「哎呀,我的天啊……」
「嗯,卡爾,你怎麼了?」
卡爾一面搖頭一面回答:
「吸血鬼居然不怕女祭司!費西佛老弟,尼德法老弟,你們想想,艾德琳能在三天之中持續地改變天氣,她是擁有如此強大的『神力』的女祭司啊。但是那個吸血鬼居然不怕這麼強大的女祭司!」
是這樣嗎?杉森和我搔搔頭,互相看了對方之後,我們做出了特別讚歎的表情望向艾德琳,艾德琳很羞澀地轉過臉去。嗯,羞澀的巨魔,看了還是覺得有點怪怪的。
伊露莉從她那個位置站起來。她說道:
「真的不害怕啊?」
她拍了拍屁股,立刻解開附著穿甲劍劍鞘的帶子。怎麼回事呀?我們很驚訝地看著她,她解開劍帶之後,將劍帶卷在穿甲劍上,然後將它插在行囊裏。接著她拔出綁在左腿的左手短劍。
「各位一定看不清楚吧。請各拿起一支燒著火的木柴。因為超音波的關係,可能會覺得耳朵聽不見。」
「超音波?」
「是蝙蝠。但是不是抓昆蟲來吃的那種普通蝙蝠。」
全部的人都緊張地站起來。我們圍成一圈,每個人都背對著營火站著。我很擔心那些馬,就在我要轉頭看那些馬的那一瞬間,突然間前方變得黑壓壓的。
「呃啊!」
蝙蝠撲到了我的臉上。隨著臉上感覺被刮到,我一下子起了雞皮疙瘩。我急忙把它抓下來的時候,可能是太用力了,蝙蝠發出『吱吱』聲之後,隨即在我的手裏面碎裂了。而那就好像是一聲信號似地,周圍開始全都是『吱吱,吱吱』的蝙蝠叫聲。
「哇,哇啊!」
「吱吱!吱,吱!」
那些蝙蝠像暴風雪似地飛舞著。就好像是黑色的紙碎片被撒在空中的樣子。『吱!吱!』叫的聲音讓人耳朵都快聾了。奇怪?它們怎麼會突然間出現呢?我趕緊拔出巨劍揮砍。可是這只讓我瞭解到用巨劍沒有辦法殺會飛的小動物這件事實。杉森則是用燒著火的木柴開始揮動著。雖然巨劍沒什麼用處,但是燒著火的木柴倒是很有效。那些被火燒到的蝙蝠在四周圍很兇暴地飛著。吱!吱吱吱!火花到處飛散,我的全身好像都快被燒傷了。而且,裸露在外的手臂皮膚被蝙蝠的翅膀碰觸到了,真是可怕呀!
「遮住眼睛!遮住脖子!」
卡爾大聲地高喊,並且揮動著木柴。我也很快速地抓起木柴。我每一隻手各拿一支木柴,隨後立刻用出了『一字無識』的招式。我就好像在跳旗舞似地,全身上下左右地轉動了起來。
「全燒光吧!」
隨即,我從頭到腳都被著火的蝙蝠碰撞著。我感覺自己全身都被火烤到了。呃!皮被抓破了!飛到我的頭上了!蝙蝠的腳趾抓著我頭髮下方的皮膚,我像發瘋了似地甩著我的頭,結果連木柴都丟出去了。而丟出木柴的那一瞬間,那些蝙蝠們黑壓壓地全撲到我的身上。
「呀啊啊啊!」
我倒在地上滾了起來。那些蝙蝠碎裂的感覺就這麼完完全全地傳達到我全身。我感覺到手臂熱燙燙的。一睜開眼睛,才發現我滾到剛才自己丟出的木柴上了。
「啊,好燙!」
我的四肢都沾了蝙蝠的碎塊和燒焦的黑炭,還有一些青苔,樣子真的是無法形容地噁心可怕。伊露莉和一群蝙蝠混雜在一起,看來她根本無法使用魔法。的確,她那樣跳來跳去地,當然沒有辦法靜靜地站著念咒語。她手上倒拿著左手短劍,全身飛躍起來攻擊蝙蝠。她在黑暗之中打下那些胡亂飛動的蝙蝠。我的天啊!搞不好伊露莉連雨滴都能抓得到?
艾德琳也沒辦法靜靜地站著念咒語,所以脫下了斗篷,然後拿來揮動著。因為艾德琳的身軀很巨大,她的斗篷也就大到幾乎像帳篷。那些蝙蝠好像撞進魚網的魚,碰到斗篷之後都被纏住了。就在此時,
「是那個女人!」
那是杉森的高喊聲。在地上打滾的我火急地睜開眼睛看。那個女人一直在那裏!是穿著黑衣的那個骯髒女人,也就是白天的時候阻擋我們的那個女人。她距離我們大約四十肘遠,正在觀看我們與蝙蝠的共舞。不久,她將雙手伸向前方。
「她在念咒語!」
我大聲高喊著,並且跑向她那裏。蝙蝠則飛撲到我的整個上半身。我想要閉上眼睛跑,但是終究沒辦法跑。我只好往前滾。石頭,是石頭,我倒在地上,然後拿起抓在手上的石頭,不管三七二十一地丟了出去。
因為我是精神恍惚地亂丟,所以小石子往錯誤的方向飛去。然而,石頭丟中樹木之後發出了巨大聲音,樹木斷了。卡吱吱!卡啊!被這聲音嚇了一跳的那女人看了看樹木,結果咒語念到一半中斷,施法失敗了。這時傳來了伊露莉的聲音。
「Magic missile!」(魔法飛彈!)
我回頭一看,伊露莉好像是趁蝙蝠活動稍微不那麼劇烈的時候,勉強念完咒語。接著她的周圍浮現出五支白色光芒的柱狀物,她把手向前一伸,指著黑衣女人。隨即那些光柱立刻飛向那女人。
然而,那些蝙蝠都飛去保護那個黑衣女人。每一根魔法飛彈大約有三四隻的蝙蝠飛去用身子阻擋。在這段時間裏,那個吸血鬼又利用時間開始念咒語。伊露莉好像正要施法阻止,但是那些蝙蝠不讓她有機會這麼做。伊露莉雖然靠著令人驚異的武藝將四方飛過來的蝙蝠都用她那把小小的左手短劍打下,但是卻因此無法念咒語。
「你們沒看到我嗎?攪拌油脂!」
我一面將巨劍以八字形旋轉著,一面向前跳去。那些蝙蝠被胡亂打中之後,一面碎裂,一面將血滴濺到我臉上,然而我如果閉上眼睛,不就無法繼續跑了!那女人看到我這麼不顧一切地跑去,驚訝地看著我,然後將手伸向我。我看到她手裏拿著根玻璃杖。
「Lightning bolt!」(閃電術!)
「呃啊啊!」
那女人的前面突然射出電光,直接向我這邊射來,閃電不偏不倚地擊中我胡亂揮著的巨劍,然後我和巨劍一起被往後震。從刀柄傳來的閃電使我的身體受到電擊。我的眼前轉為一片白色,而且全身變得毫無感覺。夜晚天空居然會如此地白。
我感覺我的腳後跟整個都動不了。我被往後震之後,我開始在腳上用力。我已經被打到了,但是後面的人不能被打到!我停在原地,並將身體向前傾,然後閃電整個打中我。閃電用力推著我的身體,好像持續了一百年似地,而在爆炸的閃電火光裏,我感到這一百年結束的一瞬間近了。
這是什麼魔法呀?怎麼突然間土地立了起來,然後打中了我的臉?
「修奇!」
是杉森高喊的聲音嗎?
「呃呃啊!哇啊,呼啊,喝啊!」
我做出這樣的回答,還可真是對不起。因為那一擊讓我全身痙攣,所以我實在是無法開口說話。我的身體無法鎮靜下來,一直繼續胡亂抽搐顫抖,而且,我的腦袋裏面不斷迸出火花。四方變得一片白之後,又再變成黑黑的,如此反復不已。
在那些火花之間,我看到一個向我走近的黑衣女人的模樣。那女人撿起了我掉在地上的巨劍,然後就這麼向上舉起,對準我的胸口。
「呃啊!」
突然間,那個女人的肚子突出了一支箭。啊,她是不是被箭射中了?我因為在胡亂吐口水,所以沒有看清楚。我正一面流口水,一面暈頭轉向,所以也只能這樣。
我依稀看到的,應該是卡爾射出了一箭的樣子。然後,大約就在那時候,我不再痙攣得那麼厲害,可是隨之而來的卻是無法忍受的痛苦。我的肉好像都熟了?
「呃,呃!呃啊!呃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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