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须秀树 发表于 2009-3-12 21:05:37

第六章 破灭的局势

铁达尼亚的历史绝非人道与正义的引鉴。翻开内容,每一页均是充斥着阴谋、策略、杀人与破坏的暗红色,属于神经性肠胃衰弱的人根本无法完全读完,由此可知铁达尼亚的成员对于阴谋多少具有一些免疫力,然而到了星历四四七年这段期间,整个铁达尼亚充满了困惑,也缺乏以往的冷静。
若是引用不同的表达方式,藩王亚术曼的治世截至目前为止可说十分安定,稳固不可动摇。他正值壮年,身心都处于强韧的状态,四公爵均是二十几岁的年轻人,一般人都相信以五家族代表为主的统治体系既然持续不变地维系了四个半世纪左右,今后也将继续运作下去。然而自从哲力胥·铁达尼亚公爵死后,这个信心开始产生动摇,藩王与其他三名公爵依然健在,只要找到适当人选填补哲力胥的席位,现行体制应该可以毫无疑问他持续下去,但是事实上却再三失衡,原因是期待情形有所转变的人们潜意识大量倾向同一个方向所致。
目前的态势必须等到事后才能整个俯瞰清楚,因此处于潮流之中的人们要确认自己的立足之地可说相当地不容易。由于此次是褚士朗·铁达尼亚首度出征担任大军指挥官,实在很难得到上下全体的一致欢送。
远征异乡的大军司令官所必备的资质并不在于是否具有作战指挥的天份,而是要负责管理庞大的组织、经营集团运作,掌握中阶层实战指挥官的个性,将适当人材分配在适当的职业,并统合多数的意见,将全体将兵的意见调整一致,这一切都需要政治家的能力才办得到。宽广的见识、完美的协调能力、处理人事时公正无私的态度,褚士朗在这些方面从未有令他人感到任何疑虑。
这段期间,褚士朗并未积极否认他与伊德里斯之间产生对立的传闻,反而是利用它做为一种防御手段。意即,当所有人得知两人处于政治立场上的对立状态之际,就算是伊德里斯企图肇事并嫁祸给褚士朗,论谁也无法轻易相信,反而会认为是伊德里斯为了铲除政敌而暗中动了什么手脚。
最重要的是必须想办法让大家都知道褚士朗是伊德里斯唯一的眼中钉,即使这本来就是事实,然而经过广为宣传之后就具有相当重大的意义了。一旦这个谣言传进伊德里斯耳里,他会作何反应呢?在出征前夕忙于准备各项相关事务的褚士朗仍然以敏锐的目光静观其变,结果出乎意料之外,伊德里斯并未做出任何回应,起初褚士朗觉得有点奇怪,日后才苦笑着叙述道。
“当时我一直无法猜透伊德里斯真正的用意,那是因为他的行为根本不是出自任何目的。”
的确,如果形容当时的伊德里斯充满了迷惘其实并不为过,日后从第三者的角度看来,伊德里斯的言行相当可笑,但其实他内心正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因为他周围的状况已经逐渐接近完成阶段,逼得他非采取行动不可。首先是将褚士朗赶出“天城”,在藩王亚术曼的人事安排下与褚士朗本人的承诺,这个计划很快便实现了,那么接下来伊德里斯又该怎么做才好呢?对他而言终点的位置已经非常明确,然而对于抵达之前的路线他尚未百分之百掌握预设的重点,也因此在前往霸权的路上接踵而至的关卡大门前,他只有不断地吃闭门羹。
不管是要陷害褚士朗或是藩王,乍看之下似乎都不费吹灰之力就能顺利达成,然而伊德里斯还不至于乐观到马上冒然行事,反而是在褚士朗实际出征的那一天到来之前,他打算一直采取防守的态势到底。不过伊德里斯并不是就此对褚士朗的所作所为默不作声,对于褚士朗公开宣布在出征之际,莉蒂亚公主与芙兰西亚也将与之同行这件事情上,伊德里斯严词表示强烈反对,而褚士朗则丝毫不为所动。
“之所以带她们同行是为了避免将来后悔莫及,如果说我有二心,那么我就会刻意留下她们以掩饰我的目的,而且此事也获得了藩王殿下的许可,伊德里斯卿所抱持的异议是不是该解释成对于藩王殿下的不满呢?”
褚士朗已经把铁达尼亚式的诡辩术练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且不论伊德里斯会作何想法,仍然有必要将自己的行动具有充分的正当性昭告伊德里斯以外的人们,这就是所谓的政治——实在不是什么高尚的玩意儿。一旦拿出藩王这面挡箭牌,应该可以挡住伊德里斯的嘴吧。
无法反驳的伊德里斯接着会采取什么行动,这又是另外一个问题了,就算伊德里斯本身并未失控,但他的弟弟拉德摩兹却是个值得密切注意的人物,于是褚士朗明令卫兵加强警备,毫不隐瞒他的戒心。甚至褚士朗还细心地嘱咐莉蒂亚公主与芙兰西亚换上便于活动的衣服,不要穿裙子而改成长裤,一旦发生任何状况之际才能马上行动。就连褚士朗自己也在腰际配戴了护身用的手枪,以往他在“天城”之时向来是不携带任何武器的。他不用雷射枪或是电子枪而选择了火药式的手枪,为的是在必要时刻以枪声引来卫兵。看到褚士朗配带手枪,一名下士官耸起了肩头。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褚士朗公爵与伊德里斯公爵之间的关系真有这么恶劣吗?感觉事情好像有一触即发的可能。”
芙兰西亚也向褚士朗表达了同样的心声,褚士朗只是轻披挂在灰色军服腰际的手枪,安慰侍女道。
“芙兰西亚,伊德里斯跟我正在享受阴谋游戏的乐趣,你不必操心,只是有时候游戏也会招来重大的意外,如果因意外而丧命那可就不好玩了。”
褚士朗谈话间,眼神中带着些许的自嘲,为了一个还掌握在他人手中的权力而彼此争斗简直愚蠢之极,但眼看着就要危及自己或身旁亲朋好友的性命,就实在无法超然地置身事外。褚士朗并未对藩王明示自己的忧虑,因为说了也是无济于事,他早就看透这一点了。
褚士朗所搭乘的是战舰“晨曦女神”号,随舰护卫的有巡航舰三艘、驱逐舰十艘、炮艇三艘、搭载高速巡逻小艇的航空母舰一艘、轻武装补给舰二艘,是个“不及舰队规模”的小集团。
“无论伊德里斯再怎么强词夺理,也没办法硬说我想凭着这么少的战力起兵叛变吧。”
褚士朗有着很难以高尚形容的坏心眼,他以如此单薄战力前往巴格休赴任乃是因为当地已经驻扎了铁达尼亚的庞大军力,而所经的航线完全不脱离铁达尼亚的“制宙权”,这是为了向内外证明他绝无二心。以上三项全是表面上的理由,褚士朗心里还另有打算,他已经拟定了好几项对策,但对于所有布局能收到多少效果,他自己也没有绝对的自信,目前最好还是有所节制,否则就成了俗话所说的走火入魔了。
按理来说,莉蒂亚公主既然上了船,一旦这艘战舰遇难将演变成外交问题,同时与艾宾格王国为敌,不过就算艾宾格王国内一致同仇敌慨,伊德里斯也不会觉得有什么痛痒吧。过去铁达尼亚曾使得好几个国家破产,驱逐元首客死异乡,让这个国家整个化为乌有,像艾宾格这种小国他根本不会放在眼里。同时对褚士朗而言,一旦有什么万一,他不可能也不想向艾宾格王国寻找实质上的援助。
褚士朗还无法想像三十天后,宇宙诸势力将在什么旗帜之下分分合合,然后以何种形式争斗。这已不是可以逻辑推测而得的现象,而是一种充满神秘的预言;如果情势紧绷到如此地步,到最后却什么也没发生,那才是最滑稽的结果……
与“晨曦女神”的舰长初次会晤之际,褚士朗内心禁不住微微吃了一惊,对方是在铁达尼亚全军当中尚不满一百人的女性舰长其中一名,她的姓名是艾德娜·佛雷迪利克斯,年龄二十七岁,阶级为上校,已经修完主官学校特别干部实习生课程,等于是军中的菁英分子,身材虽高挑但处在一群男性当中只能算是中等,黑色短发、黑色眼眸有如旧式铁炉里烧红的煤炭一般发出强烈的光芒,她称得上是个美女,如果少了双眼中的目光,她只能算是个普通的中等美女,当然,一个能干又可靠的军人的必备条件并不包括容貌在内。
“属下将护送褚士朗阁下前往巴格休,此次奉藩王敕令实为荣幸之至,属下不才,但将尽全力完成如此重责大任,不负藩王所托。”
“麻烦你了,上校。”
褚士朗的回答十分简短,如果缺了那又泛着苍郁的理性之光的眼眸,那他自己也无法被列入铁达尼亚美貌的拥有者,这两人的会面并未经过刻意的安排,全是一种机缘巧遇。
褚士朗在三月二十五日就让莉蒂亚公主与芙兰西亚先登上“晨曦女神”号,确保她们的安全,而他自己则等到二十七日才登舰,众人可以谅解他的这项措施,大家窃窃私语着:“以褚士朗公爵的立场,也难怪他会这么做。”不过褚士朗自己明白,这其实很明显是假公济私的做法,只是他没有必要主动表明。

有须秀树 发表于 2009-3-12 21:05:52


褚士朗此次前往巴格休走马上任,受命负责辅佐他的文官是多纳德·法拉,铁达尼亚首屈一指的选举专家。
对于选举顾问专家多纳德·法拉而言,凡是无法让他发挥特殊专长的职务,他实在很想以一句“不适任”为理由断然拒绝,因为他不想沾染上褚士朗派或伊德里斯派的色彩。不管铁达尼亚的当政者是谁,法拉都能凭借着自己的特殊技能以技术官员的身份生存下去,他忠于铁达尼亚的藩王与自己的任务,没有必要担任额外的工作。
然而,巴格休对褚士朗来说是一个未知的国家,在抵达目的地之前,当然会希望有个通晓当地状况的人为他做事前的说明。法拉不是褚士朗个人的部下,而是由藩王任命直接隶属于总司令官,即使个人有满腹的感想或怨言想要说出来都是不被允许的,只有埋首苦干贯彻上级的命令,他的表现可谓忠实呈现了铁达尼亚官僚的典型心态。
因此,现在来到藩王亚术曼办公室的他,只打算在见到藩王时作揖问候接着立即告退,完全不提他接下这次重要任务的事情。然而,亚术曼在接受他的问安之后并未叫他退下,居然一反常态跟他聊起天来。
“法拉,你应该也注意到了吧.这阵子天城人心浮动得相当厉害。”
“小的只看见藩王殿下的威光遍照天城的每个角落……”
藩王完全无视法拉笨拙的阿谀,继续说道。
“大概是因为外部无强敌之故,众人的目标便转向集中在内部的纷争,就像俗话所说的‘咖啡杯里的台风’。”
铁达尼亚是足以吞没全宇宙的咖啡杯,法拉心想却没有说出口,只露出满脸戒慎恐惧的表情,然而他筑好的沉默之墙也赋无法持续太久,因为藩王接着提起褚士朗与伊德里斯的名字,询问法拉觉得他们两人当中哪一个比较适合成为下任藩王。
“是、是的,回藩王殿下的话,如果褚士朗卿与伊德里斯卿依循选举制度竞争藩王宝座的话,小的虽然不才,仍然十分愿意为任何一位贡献一己之力。”
“你还是一点都没变。”
藩王笑了,一股安心的感觉扩散到法拉全身,虽然对于自己处在铁达尼亚当中的生存意义抱有十足的自信,然而一旦招惹了藩王绝对只有百害而无一益,他觉得自己绞尽脑汁做出回答是对的。只是藩王仍旧不肯轻易放过这位干练的技术官员,此时藩王将秘书官与侍从官差遣出去,室内只留下自己与法拉两人。对法拉而言这可不是什么天大的恩赐,他现在所面对的是铁达尼亚的最高统治者,也是能够让人消耗不少精神力的人物。
“那你认为亚历亚伯特卿如何呢?”
简直是个高难度的问题,法拉陷入苦思。
“他是一位超凡卓越的名将,这次意外负伤实属遗憾……”
“你觉得亚历亚伯特卿有可能与褚士朗卿联手争夺藩王位吗?”
“这、这个………小的愚昧,还请藩王殿下明示。”
“这样也不坏,亚历亚伯特卿与褚士朗卿一旦联手出击,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伊德里斯卿是毫无胜算的。”
法拉无法做出客套的回应,只有再次无言以对,而藩王也不再开口。沉默的藩王不说话时就如同一尊巨大的雕像压迫着法拉,不过幸好为时不长。
“但是,如果不挺身一战,伊德里斯就无法得到这至高无上的宝座,所以他必须迎战。”
藩王冰冷却充满力感的目光攫住法拉。
“我说法拉啊,你不必担心血族间的斗争,你应该怕的是那侵蚀人心的和平,铁达尼亚可以灭亡,却不能走向腐败。”
法拉感觉有个无形的冰块从食道顺着胃壁滑落。现在褚士朗与伊德里斯公爵之间的关系进入白热化的对立,难道就是眼前的藩王刻意煽动的吗?这个疑问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掠过他的脑海。
“那两人已经无法和平共处了,既然只有一人能登上至高无上的权位,那么他们之间的冲突只会日渐激烈。”
藩王淡然的语气使得法拉不禁全身毛骨惊然。
“最后的胜利者将使铁达尼亚重生,可以说是复兴铁达尼亚的第一人!”
法拉只觉得心跳加速,汗腺活动逐渐活络,处在控制得宜的人工气候之中,他的感官已经分不出寒暑的差别了。
“可、可是,如果两位公爵相争,一定会有不肖之徒趁人之危,例如流星旗军那群鼠辈……”
法拉勉强挤出话来,只是声音抖个不停。
“孤根本不期待方修利或流星旗军那种货色有办法与我铁达尼亚处于势均力敌的地位,只有在铁达尼亚内部发生分裂之际才能突显他们的存在的意义,如果日后他们加入分裂的铁达尼亚两派其中之一方,到时全宇宙才会产生变动。”
藩王又笑了。
“你明白吗?法拉。”
“是、是的,藩王殿下……”
“很好,最重要的是我铁达尼亚必须永远掌握历史的主导权,无关乎个人的品格或想法,无论是谁得胜,只要此人不辱铁达尼亚的家风就好。”
如果褚士朗与伊德里斯被卷进其他势力相互厮杀也无所谓,这就是藩王的意思,冷酷得让人的神经网路几乎结了霜。
“在藩王殿下眼中,所有人全是他的棋子……”
法拉微微颤抖起来,对藩王而言法拉连棋子的角色都还构不上,也因此藩王才会把诸如此类重大的机密告诉他。法拉之所以受到重用就等于是被视为一匹乖巧的家畜一样。不知是第几代的藩王曾经说过:“非铁达尼亚者即非人”,充分展现古代霸王的狂妄自大,然而这也正是铁达尼亚无地藩王具备的气质。如同一般平民常会把秘密说给身旁饲养的家畜听,亚术曼也是基于类似的心态才会把自己真正用意的一部份告诉像法拉这样的小角色。法拉内心当然感到不悦,但是他也明白自己绝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
※       ※       ※
三月二十七日到了,也就是褚士朗·铁达尼亚公爵出征之日。与亚历亚伯特出征之际的状况相较起来,这次的出降仪式就显得冷清了一些。伊德里斯站在藩王亚术曼的左后方聆听褚士朗的应答,丝毫不掩饰自己那看起来像是生嚼着药草的表情。
“但愿藩王殿下政恭康泰,微臣将克尽微薄之力以期不负圣命,任务达成之后必定即刻班师还朝。”
“好,孤也祝卿健康平安,褚士朗卿,此去巴格休路途遥远,凡事还望你洁身自爱。”
能够以充满威严的语气说着口是心非的台词,藩王真是宇宙第一高手,褚士朗心想。他收敛表情,必恭必敬地作势行礼之后便转身离去,一边走向“晨曦女神”号的登船人口,褚士朗不禁产生一个想法:离开的自己与留下来的伊德里斯,究竟谁的运气会比较差呢?

有须秀树 发表于 2009-3-12 21:06:09


战舰“晨曦女神”号是依照标准的舰队旗舰样式所建造的巨舰,舰内包括贵宾室在内,有许多几乎会妨碍军事机能的额外设施,而其所占据的空间自然必须牺牲其他设备才得以成立,防御装备与基本火力是不能或缺的基本配备,只有删除补给部门的位置,也因此才需要补给舰的同行。
褚士朗·铁达尼亚此时根本无暇待在豪华贵宾室享受,因为他从“天城”出发以后,在太空中以常速航行仅仅三个小时就出现了状况。褚士朗的小舰队后方产生了一群来自“天城”方面的光团正在急速接近当中,那是一支大小约在二百艘的舰艇队伍,正当双方距离相差只剩一光秒之时,“晨曦女神”号传来一道通讯。
“这里是巴格休远征军总司令官褚士朗·铁达尼亚公爵的旗舰,为何要紧追本舰不放?”
“立刻停船并熄掉引擎,这是伊德里斯公爵阁下的命令。”
“停船命令的理由为何?”
舰长艾德娜·佛雷迪利克斯上校态度冷静地反问,追踪者的回答充满强制性而且不得要领。
“这是高度机密的命令,总之立刻熄掉引擎。”
“你所指的命令到底是谁下的命令?本舰隶属巴格休远征军总司令官褚士朗·铁达尼亚公爵阁下的指挥,没有理由听从公爵阁下以外的人所下的命令。”
艾德娜昂然驳回不合理的命令,褚士朗的运气算是蛮不错的,如果这次遇上一个对伊德里斯唯命是从的舰长,褚士朗等于没有未来可言。褚士朗边想着,边从舰桥一角眺望着站在主控室正中央的艾德娜。
“目前并未接获藩王殿下解除褚士朗卿总司令官职务的圣令,也未得到伊德里斯卿全权代理藩王殿下的正式公告,因此本舰长理所当然应该服从褚士朗卿。”
与追踪者的和平谈判到此中断,二百艘舰艇往左右两边摆开阵形并做了最后通碟。
“立刻停船!否则就攻击你们!”
“哟,还真是无法无天,铁达尼亚要攻击铁达尼亚吗?”
艾德娜浅浅一笑。
“铁达尼亚不习惯在毫无抵抗的状况下举白旗投降,对于不讲法理、无端挑衅的冒失鬼更是要好好教训一番,希望你们做好心理准备。”
在危机感的水位急剧窜升之际,褚士朗对艾德娜·佛雷迪利克斯产生了好奇心,这名黑发女性究竟是喜欢讲理呢?或者纯粹好战?
“对方打开炮门了……”
舵手德报告形同哀嚎,艾德娜锐利黑眸上德眉毛折出一个尖角。
“先别打开我们的炮门,对方只是在虚张声势,如果我们先攻击反而变成我们理亏。”
舰长先稳定炮术士官紧张的神色,接着转向褚士朗,炉心的煤炭直视着他。
“褚士朗阁下,一旦对方攻击我们,我们是否能反击呢?如果您不打算做任何抵抗,那属下将会遵照您的意思行事。”
“准备反击!”
褚士朗二话不说点头答应,因为他信赖艾德娜负责指挥作战的能力。
“谢谢您!首席航士官!调头往左四十度!”
艾德娜的语气带有尖锐的紧张感却未曾受到任何动摇,做出反击许可之后,褚士朗默默返回舰队司令官座位并叉起双手,他心里明白在这种状况下,不懂实战指挥的他无论做出任何指示只有百害而无一益。现在他所能做的就是信赖熟知实战技术的专家,同时不要妨碍他们的行动,其间只向专家询问一个问题。
“你认为他们真的会攻击我们吗?舰长。”
“我们必须假设对方随时会攻击而做好准备。”
这是艾德娜的回答。
“不过对方的目的只是想限制褚士朗阁下的行动并非有意杀害您,就这一点来说我们比较有利。”
“你的意思是说,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们可以毫不不犹豫地攻击?”
“是的,只要得到褚士朗阁下的许可。”
艾德娜话才刚说完的瞬间,青白色的光芒映照在她半边脸庞,舵手尖声报告对方开炮了,萤幕上有一条细长的光带闪烁着,涌现的光点迅速扩大,白色的强光将整个屏幕包住。
能源炮击中船舰外层的装甲却无法贯通,只见表面迸裂出七彩的闪光,但很明显地对方压低了火力以避免完全破坏,这正是所谓“假像战争”的写照,褚士朗心想。艾德娜下令回击,双方以电子炮你来我往地应酬了四十分钟之久,尔后追踪者在褚士朗舰队航道的前方丢出太空地雷,于是褚士朗首次向艾德娜发出指示。褚士朗德舰队以“晨曦女神”号为首向追踪者送出讯号,表示他们放弃抵抗,愿意回到“天城”。
※       ※       ※
过了三小时之后,在“天城”焦虑地等待回音的伊德里斯一得知褚士朗成功逃脱的消息,顿时感到惊愕不己。前往逮捕褚士朗的舰艇集团的干部表示他们掉进一个恶劣的陷阱里头:据说“晨曦女神”号舰内发生倒戈,“恭顺派”成功软禁褚士朗卿与舰长,在接获这个报告之后,追踪队的指挥官诺斯提兹准将为表示礼貌,搭乘太空小艇亲自前去迎接公爵,没想到一上船就被褚士朗卿埋伏多时的部下捉住,反过来变成人质,于是群龙无首的诸舰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只有眼睁睁目送“晨曦女神”号离开。
“就这样让他们跑了?你们这群饭桶!”
伊德里斯咆哮着,情绪的上下波动相当悬殊,他仿佛塔着故障的电梯升降于狂喜的顶点与失望的谷底,原本他正期待着一个做梦也想不到的光景:褚士朗被视为犯罪者被拖向法庭,然后由伊德里斯亲自审问,这是一个月前伊德里斯连想都没想过的画面。然而这个景像已经变得遥遥无期,伊德里斯必须回过头来面对失败的现实。
藩王是否会因此轻视自己的无能?伊德里斯揪紧了军帽,努力克制自己别把帽子摔向地板。如果被认定能力差再加山毫无克制力,怎么可能得到藩王的信赖呢?伊德里斯手拿着军帽,瞪着士官们说道。
“绝不能让褚士朗卿与亚历亚伯特卿会合,派兵到褚士朗的预定航线埋伏,一定要逮捕褚士朗卿。”
“是!”
士官们行礼并作答,但他们的表情却和“了解”这个名词相差了十万八千里远。他们不明白“逮捕褚士朗卿!”这项命令的用意,而且“一定要活捉!”的说法也很不合逻辑,如果褚士朗卿反击的话,难道他们还得手下留情、坐以待毙吗?铁达尼亚的士官们向来绝对服从权威与命令,但命令本身的异样与不够彻底使他们完全摸不着头绪。褚士朗接下远征军总司令官的职务,才刚离开“天城”不久随即被指称暗杀藩王未遂,这个说法实在很难使人信服。由于褚士朗事前的布局起了作用,士官们不禁怀疑在这件疑点重重的事件里一定暗藏着什么秘密与阴谋。
伊德里斯不得不前往藩王的病房报告整个事情的始末,房内,他与藩王之间隔着一道镶嵌着云母碎石的绢布所制成的屏风。
透过屏风,躺在床榻上的藩王声音显得厚重了许多。
“逃走了就没办法,你不须为此事自责,只要按照孤的话去做就行了,孤十分珍惜伊德里斯卿的忠心耿耿。”
在看见藩王没有非难或叱责之意,伊德里斯顿时砍下心来。其实他应该仔细吟味藩王这番话的含意,只是松懈的情绪掩盖了猜疑心,所以他完全没有察觉自己已经逐渐成为藩王的精神奴隶,而且藩王还在话中明白指出。
※       ※       ※
好不容易躲过伊德里斯的追击之后,褚士朗交互运用正常与跳跃飞行与“天城”拉开一大段距离,起初是浩浩荡荡的远征之行,现在却成了逃亡之旅。
“属下已经将跳跃飞行的路线已经全部变更过了。”
艾德娜以充满节奏感的语气说明道,原本前往巴格休惑星的航线早已输入铁达尼亚的航管中心,如果按照旧有路线飞行,在跳进正常空间的瞬间,一旦遭受炮火密集攻击,届时根本无暇反击,只好等着被消灭殆尽。
“一切都交给上校你了。”
褚士朗在部下面前全心扮演一个“好好先生型”的上司,保持一贯的无为而治,因为在他心里另有一个庞大的构想与计划,没时间奉陪伊德里斯那种程度的挑衅行动。

有须秀树 发表于 2009-3-12 21:06:23


就在一年前,众人仍然认为铁达尼亚的权势绝对是屹立不摇的,然而权势本身就如同建筑在薄冰上的宫殿一般,如果过重自然会沉没,宇宙的法则里本来就没有永远的繁华与恒久的权势,但是人类却汲汲追寻。正因为历代的统治者执拗于永久的权力与永续的血统,才会不惜肃清功臣、放逐批判者、焚烧书籍、侵略他国只为了一时的好大喜功,如此说来,企望永续、经营的念头正是恶质政治与恶质权力的源头。
那么,藩王的意图究竟是什么呢?
想到最后,褚士朗头开始疼了起来。且不论藩王的目的,这次执行的手法未免也太过于粗糙了,很有可能这也是藩王的计划之一。
“铁达尼亚无地藩王亚术曼殿下遭到阻击受伤,所幸并无生命危险,凶手当场被击毙,推测可能是褚士朗卿在幕后指使。”
这项震惊全宇宙的秘报非公开性地在铁达尼亚的通讯网路流窜着,同时也传进褚士朗耳里。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褚士朗不禁露出苦笑,若是藩王亚术曼真的遭到暗杀身亡将造成无以伦比的冲击,失去重心的铁达尼亚会陷入四分五裂的状态,而外界的不满人土势必蜂涌而起,到时铁达尼亚的统治体系可能整个瓦解,不过现在,藩王只是受了点伤……
“元凶就是褚士朗卿!立刻追击!”
褚士朗可以想像伊德里斯当时叫嚣的神情,介于伊德里斯与藩王宝座之间的障碍物几乎可以在瞬间一口气排除,想到此伊德里斯必定雀跃不已吧。与其花费时间去探究藩王真正的目的与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还不如趁着这个大好良机一举将亚历亚伯特与褚士朗逐出竞争者之列才是上上之策。只不过按理来说,伊德里斯的行动应该会更为偏激才对,他怎么可能理会先逮捕再审问的程序,一定是不管三六二十一先炸了褚士朗的座舰再说,反正事后要编多少借口都没关系,或者他有意回避在杀害褚士朗之后所带来的责任问题?
大约有两星期之久的时间,褚士朗旗下仅有二十艘舰艇的小型舰队不断避开己方的追击与阻碍,一路上闪闪躲躲,直到四月一日,“援军来了!”通信士官传来这项讯息。
“援军?”
仔细想想,这个名词的用法十分微妙,褚士朗又不是跟外敌作战,何来援军之有,只是对于闪避着“己方”的追击而在宇宙当中持续逃亡的“晨曦女神”号乘员来说,这样的表达方式自是理所当然的。铁达尼亚人向来惯于追击别人,不料这次沦为被追击的逃亡者,想必对全体造成相当大的心理负担,也难怪在接获友善的通信时众人会产生几近狂喜的反应,此时舰桥响起一阵欢呼,艾德娜则降冷一句:“别忘了那有可能是敌对势力的伪装!不要高兴得太早!”才使得这阵骚动镇静下来。经过几番的通信交换之后,总算确定是由巴格休前来的“援军”,大小共一千艘舰艇。
终于,画面出现一名身着铁达尼亚灰色军服、肩戴将官徽章、年约三十五岁左右的男子,身材虽属中等们体格壮硕,眉间目光锐气逼人的这名将官面朝萤光幕直视褚士朗行礼致敬。
“属下是萨伊·凯因少将,此次奉亚历亚伯特卿之命,前来迎接新任总司令官阁下。”
欢呼再度爆发,好不容易平息下来之后,褚士朗才向对方不远千里前来迎接表示慰劳之意,而站在凯因少将身旁一名十分年轻的土官,吸引了褚士朗大半的目光。
当这名年轻士官搭乘太空小艇来到“晨曦女神”号之时,莉蒂亚公主兴奋地朝着他跑过去。
“法尔!你好吗?”
“是的,公主,托你的福。”
这名士官——法尔密·铁达尼亚子爵行礼致意,他自认为礼貌周到,但在莉蒂亚公主眼中反而看起来是在装模做样,于是公主一脸不高兴地指责自己的朋友。
“法尔密,你还是跟以前一样老爱摆出一副假正经的模样,我们好不容易才又见到面,你应该再高兴一点才对呀!”
公主所说的以前就是一年前他们第一次碰面的时候,褚士朗适时笑出声才将法尔密从不知所措当中拯救出来.众人齐声庆祝褚士朗平安无事。
这支援军的出现是由于褚士朗在离开“天城”之前所下的数条暗线其中之一成功奏效之故。他修了一封密函给身在提伦的法尔密,催促他赶往巴格休惑星,因为“天城”方面一直谣传着法尔密对伊德里斯有所不满的说法.伊德里斯在知情之后必然对法尔密心生憎恨,一旦法尔密在提伦被捕,以褚士朗的力量根本救不了他。于是法尔密听从褚士朗的指示,火速逃离提伦惑星,在换乘了好几次客船之后终于来到巴格休会晤亚历亚伯特,也因此得以与亚历亚伯特的舰队同行前来迎接褚士朗一行人。
“其实我十分迷惑,犹豫着到底应该帮助褚士朗卿呢?还是不予理会,继续追随藩王殿下?”
“你连我也要见死不救吗?”
莉蒂亚公主表情认真地问道,这个疑问穿透法尔密伪恶的甲胄直指他内心真正的想法,因此法尔密只以一笑,无庸置疑地,他已经是这位小公主忠诚的骑士。
“不,正因为我做不到,所以才会前来此地,加上我违抗天城的命令擅自行动,现在已经到了必须下决心的时候了。”
事实上,当法尔密搭乘客船离开提伦三天之后,“天城”便下令提伦逮捕法尔密,情况之危急可谓千钧一发。
“今后的事态等于全在褚士朗阁下的神机妙算之中。”
“不敢当,我只是假设了一些可能性罢了。”
褚士朗轻摇着头并露出苦笑。
“在天城待久了,疑心病就会特别重,所以才说那是魔王的城堡。”
“我认为那里是统治宇宙的权力核心才对。”
想法还略嫌稚嫩的法尔密提出反论,褚士朗则刻意耸耸肩。
“所谓的权力并非神的鼻息,而是魔王的毒气,只要在天城待上一段日子的人就会明白我的意思。”
法尔密沉默下来,他无法分辨褚士朗这番话是肺腑之言还是纯粹在开玩笑,如果是在谈笑,那自己也必须赶快动脑筋想想该如何同样以谈笑回应;法尔密的这个想法说明了他向来就是个与机智幽默无缘的年轻人。
总而言之,法尔密在此刻选择了加入褚士朗的阵营,然而这不意味他会跟褚士朗共患难到最后,法尔密在内心告诉自己。有个想法如果让莉蒂亚公本知道了,她一定不以为然,但他决意称为乱世的枭雄,因为乱世已经迫在眉睫。紧接着,法尔密向褚士朗问道。
“褚士朗卿,可否请教您为何能够预测今天这一切的情况呢?”
法尔密眼神散发着专注的目光,他认为自己该好好学习褚士朗的思考模式。
褚士朗的回答也半带着老师教课时的态度。
“当我人还在天城时,有心陷害我的人若是打算滋事,恐怕会绑手绑脚,因为我不会让对方的阴谋如此简单达成目的,所以对方所觊觎的就是趁我刚踏出天城的那一刻。”
如此一来便可将褚士朗的离开设计成他畏罪潜逃,这的确伊德里斯想得出来的计谋,然而,“执行”时的手法过于拖泥带水一点都不干脆,这真的是伊德里斯一贯的作风吗?
“这么看来,伊德里斯卿并没有把重心放在亚历亚伯特卿身上。”
“伊德里斯大概认为一旦我死了,亚历亚伯特就孤掌难鸣,击垮他根本不成问题,其实这个问题可大了。”
褚士朗嘲弄地笑道,法尔密则微侧着头。
“话又说回来,先把伊德里斯卿的做法放一旁,我觉得藩王殿下好像没什么反应。”
“这是最值得庆幸的。”
褚士朗口头这么表示.内心却不是如此认为,反而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挥之不去。藩王方面对于褚士朗每一次行动的反应都相当慢,让人觉得这一切都是经过事先计算好的。亚历亚伯特与褚士朗的联手就等于造成了铁达尼亚的动摇,藩王应该是最清楚的不是吗?如果藩王意欲歼灭诸公爵,必定即刻逮捕褚士朗,使亚历亚伯特身在边境孤立无援,同时指派伊德里斯指挥大军进攻巴格休。然而藩王并未这么做,其城府实在高深叵测。
星历四四七年四月十五日,当全宇宙充斥着疑惑、不安与动摇的情绪之际,褚士朗·铁达尼亚公爵抵达巴格休感星,而他身为远征军总司令官的职权已经遭到藩王亚术曼下令撤除。

有须秀树 发表于 2009-3-12 21:06:41

第七章 大分裂

四月十五日十八时,亚历亚伯特与褚士朗两名公爵再度会面,这项结果虽然属于个人的私事却也具有历史上的意义,众人认为铁达尼亚一族面临“严重分裂”这个冲突时间之际,反对藩王亚术曼的两大巨头选在此时会晤的确含意深远。
“那两个人一旦在巴格休碰头,天晓得他们会密谋什么诡计!”
伊德里斯如此吼道。且不论他的心里作何想法,他确实是料中了一个事实。亚历亚伯特与褚士朗此次并非为了商议事宜才特地会晤,不过既然见了面也不可能仅止于喝茶聊天。
褚士朗将莉蒂亚公主与芙兰西亚留在旗舰,在法尔密一人的伴随下由中央宇宙港直接前往亚历亚伯特所在的医院。一抵达医院,褚士朗要法尔密在走廊待命,然后独自走进病房,医师表示面会时间最多不能超过一小时之后便退到隔壁房间,于是两名公爵得以畅舒离衷。一人从床上坐起,一人则找了张没有扶手的椅子坐下。
“听说你的伤势恢复得很快,这样我就放心了,巴格休这边情况如何?”
“目前表面上暂时维持和平,方修利那群人也没有任何动静,就好像是趁着午后小睡一下。”
“一旦从和平的美梦中被吵醒,想必他们会一时不知所措吧,如果他们早就准备好了固若金汤的战术策略,心里必定更为慌乱。”
统治全宇宙的铁达尼亚,与之对抗的方修利等弱小势力,众人描绘的公式只维持了短短数十日就瓦解了,方修利在海中的胜利己经被埋没在不为众人所知的历史堆积物之中,现在数千亿的感觉神经全部集中在两名公爵的一举手一投足之间。
就亚历亚伯特的立场而言,讨伐方修利一党失败己是既成事实,因此必须想办法负起责任才行;然而自己受了重伤又得花三个月才能痊愈,以这样的健康状况根本无法在巴格休独揽军事大权;而伊德里斯再三追究自己的责任问题,既然无法亲自返回“天城”为此事一一辩解,亚历亚伯特只有辞职以明志。
接下来发生的状况完全超乎亚历亚伯特的想像所及,然而这只能说事情的发展本来就十分不合逻辑,并非亚历亚伯特的预测能力太差。一切进展得过于快速,可能是藩王亚术曼也受到了压力,逼得他必须在短时间内做出结论——假设藩王亚术曼是真正的主谋者的话。
“战败就是战败,没有其它借口,是我自己粗心大意,太急于扳回个人的名誉,一时之间忘了顾全大局。”
亚历亚伯特如此剖析自己失败的原因。
“就算我继续担任总司令官一职,将来仍然有可能再度败给方修利,因此我很希望找机会跳脱出来,才得以客观地俯瞰这整个来龙去脉……”
亚历亚伯特把视线送向枕头,蓝、白、红三种颜色的康乃馨涌测花瓶,花瓶的背景是窗外的天空,幕色随着时间变化而不断加深,恒星的光芒逐渐消褪,取而代之地,其他星群的光点却陆续出现,亮度也随之增强。
“铁达尼亚是一条无形的绳索,不仅我们的躯体,甚至连我们的心也被束缚住了,我一直在找机会挣脱。”
铁达尼亚的桎栝对于向来备受他人礼遇并享有特权的公爵们来说是十分沉重的,他们在铁达尼亚历史一贯承袭下来的价值观当中成长茁壮,在见到别人眼中的自己时却感到一阵错愕,内心一旦产生疑问,尽管只有一个问号也使人无法安于高贵的无知。
亚历亚伯特毅然辞职的结果等于比藩王的惩罚捷足先登,不过对亚历亚伯特而言光下手为强并不一定能够占到好处,褚士朗不认为被抢先一步的藩王会欣然接受这个状况。
“亚历亚伯特卿此次受伤反而是件好事,如此一来便有理由可以不必被召回天城。”
“不过褚士朗卿,你却因此被卷进这趟混水之中,想必你一定伤透了脑筋。”
亚历亚伯特开了一个不甚高明的玩笑,其实不仅是法尔密,一般而言,铁达尼亚的贵族都没有太多幽默的细胞。
“褚士朗卿,我想向你问清楚,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面对这理所当的疑问,褚士朗坐直了身子,开始叙述“天城”自从亚历亚伯特辞职之后所历经的一切状况。
一场能够在数日内镇压的小规模叛乱反而有助于统治体制的强化,这是古代都市国家政策既有的原则,至今也有许多例子是当政者假借叛乱的理由的理由铲除有力人士,这次的事件也算是其中一例吧,想着想着,褚士朗向亚历亚伯特声明自己的立场。
“我话说在前头,藩王殿下暗杀未遂的事件与我一点关系也没有,而且我甚至怀疑是否真有这个事件的存在,从头到尾只见到伊德里斯卿举行的公开发表不是吗?”
即使没有明白指出伊德里斯所说的话是不可采信的,褚士朗的意思已经相当清楚,亚历亚伯特将整个来龙去脉概括做个结论。
“说穿了,就是伊德里斯卿陷害褚士朗卿的吗?”
“不,暂时还不能如此断言,必须先查清楚究竟是伊德里斯卿设计陷害我?或者说他并非共犯,只是听命行事而已?”
“依我看,他大概以听命行事的成份居多,如果伊德里斯卿听到我这么说可能会大表不满,但我认为凭他一个人的能力即使有意搬弄诡计,蒲王殿下也不可能如此轻易就范。”
这段评价固然毫不留情,但是提出异议的人应该不多吧。亚历亚伯特露出同意的表情,取下一张放在枕头边的便条纸低声覆诵着。
“铁达尼亚无地藩王亚术曼殿下遭到狙击受伤,所幸并无生命危险,凶手当场被击毙,推测可能是褚士朗卿在幕后指使。”
亚历亚伯特作势笑了起来。
“这件事未免也发生得太巧了吧,藩王殿下真要意外身亡,不管孰是孰非众人必将唾弃伊德里斯而去,依我看现在全宇宙最需要藩王殿下的就是伊德里斯。”
褚士朗注意到亚历亚伯特在提到伊德里斯的名字时已经不再称呼他为“卿”,不过他并未明说,只是将话题转移到他这次离开“天城”之际的过程,当他谈及“晨曦女神”号的女舰长时,亚历亚伯特突然插了一句话。
“艾德娜是一位优秀的舰长。”
在发现褚士朗的眼神有异之际,亚历亚伯特才察觉自己不小心唤出艾德娜·佛雷迪利克斯上校的名字,于是他也看向褚士朗,淡然表示默认。原来亚历亚伯特与艾德娜曾经交往过,这是褚士朗所得知亚历亚伯特感情生活的第一个例子,亚历亚伯特并不是哪种会把自己交往过的女性人数视为勋章般装饰出来并加以夸耀的人。
“亚历亚伯特卿,你不会是因为她是个优秀的舰长才与她交往吧?”
“我认识她的时候她还未成为舰长,而且那已经是十年前的事情了。”
由这段对话来看,足以确定亚历亚伯特是个比法尔密更没幽默感的男人。
“现在分手了吗?”
“我们并没有明白表示分手,她现在忙于军务与自己的生活,我们的缘份只是不知不觉间变淡了。”
亚历亚伯特甩甩头笑道,淡淡的阴霾掠过他俊秀的面容,见到褚士朗保持缄默,亚历亚伯特又附注了一句。
“其实铁达尼亚的权威对她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所以我不想利用自己的地位去束缚她,事情就是如此。”
褚士朗点点头,接着转移话题,他想起当初指派艾德娜·佛雷迪利克斯为旗舰舰长的人事命令;以艾德娜的个性而言,对于不明究里的命令她绝对不会服从,也因此一开始到底是什么样的命令使得艾德娜毅然同意担任褚士朗旗舰的负责人呢?褚士朗一直对此事耿耿于怀,这一切是否经过某人的事先计划?全因为这次的对手是藩王亚术曼,使得自己必须细心到连稍纵而逝的微弱阴影都不可轻易放过,不过排除这些疑虑,褚士朗认为应该向亚历亚伯特说明一项事实。
“虽说情非得已,然而我现在已经成为暗杀藩王未遂的重大嫌疑犯,如此欲加之罪说什么我也无法接受,为了保卫自己的生命、名誉与权利我不惜一战,无论对象是什么人都一样。”
褚士朗平静地宣告,以这番话结束他的说明。

有须秀树 发表于 2009-3-12 21:06:53


“与藩王殿下对抗吗……?”
亚历亚伯特的话中隐含着不寒而栗的语气,并非他胆小,在铁达尼亚里从没有人胆敢毁谤他懦弱,然而反过来解释,藩王亚术曼是全宇宙唯一个能够使亚历亚伯特打寒颤的人物,不过褚士朗轻摆着手说道。
“我口头上说不惜一战,但还不至于逞一时之勇,我并非大彻大悟的圣人,因此在面临生命攸关的时刻只有拼命挣扎,当时我拒绝把身家性命交给伊德里斯卿,就代表了我必须一直挣扎到死别无选择。”
“你可以先试着解释,接受与否就是对方的问题了,其实我很愿意充当中间人,不过现在这副模样想帮也帮不上忙。”
此时医师表示病人需要诊疗与休息,因此褚士朗暂时退出病房,再度面对面是在两人用过晚饭之后,而天色已经完全变黑了。
“为什么藩王会选择伊德里斯做为继任人选呢?我实在不明白这一点。”
亚历亚伯特盛起线条优美的眉心,半自言自语地低哺着。
“如果是褚士朗卿继任的话,我没有任何异议,如果换成伊德里斯的话那就没有办法了,只是,就算表面服从但内心仍然无法了解这其中的原因。”
“我同意。”
褚士朗跟亚历亚伯特的想法是一样的,伊德里斯的年龄比他们两人来得小,而在实绩与人望方面也逊于他们一筹,藩王应该用当清楚才对;或是说正因为藩王明白这一点,才会对伊德里斯神出一臂之力以均衡三名公爵的势力。
“也有可能我们猜上几十年都还不一定猜得出来。”
褚士朗试着推测原因,却避免过于深入。
“我看,现在还是不要想太多比较好,进人藩王殿下的内心世界就等于要挑战一个迷宫,只不过今后在面对藩王所采取的行动之时,我将站在维护个人生命与尊严的立场下与之对应。”
旋尔,褚士朗又提出一个相当重要的问题。
“亚历亚伯特卿,你的部属们全部誓死效忠于你吗?”
“如果作战的对象是伊德里斯,我想他们应该会全部跟着我,然而一旦对手换成藩王的话,我就无法确定能不能到半数了。”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
褚士朗低哺道,而亚历亚伯特则一语不发地卷起睡袍的袖子,伊德里斯绝对不可能凭借一己的力量在霸权争夺战当中成为最后的胜利者,只有以藩王的权威做为靠山,他才得以对抗亚历亚伯特与褚士朗。突然间,褚士朗惊觉整个事情都是绕着自己的想法在走。
“亚历亚伯特卿,无论如何,我已经决定对抗藩王和伊德里斯脚,但不能因此连累你,不过我也不想乖乖就缚,所以这几天内我立刻离开巴格休。”
“你还跟我客套什么?”
亚历亚伯特笑了,爽朗的笑声足见他的伤势已经逐渐迈向痊愈途中。
“褚士朗卿,原本我是保持中立的立场没错,但那已经过去了,我会与你并肩作战的,不……”
亚历亚伯特举起单手制止褚士朗的发言。
“这不全是褚士朗卿你个人的问题,我自己也跟伊德里斯发生过冲突,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
※       ※       ※
就在褚士朗抵达巴格休之前一个星期,亚历亚伯特接到“天城”方面下令他必须在褚士朗到达的同时立即拘禁褚士朗。
“启禀蒲王殿下!”
面对着特地运到病房的通信萤幕,此时亚历亚伯特提高了音量。
“此事从一开始便疑点重重,微臣相信褚士朗卿绝对不可能加害藩王殿下,请在此之前给予他公开辩明的机会。”
然而出现在通信萤幕的粗粒子画面上的并非藩王而是伊德里斯,亚历亚伯特要求直接与藩王谈话,却换来伊德里斯冷哼一声。
“想也知道藩王殿下怎么可能见你,殿下不幸遭到凶恶的暴徒袭击,现在正负伤躺卧在床,而幕后指使暴徒行凶的褚士朗卿当然有罪。”
“既然如此,就拿出证据来,在毫无凭据的情况下将身为四公爵之一的褚士朗卿贬低成暗杀行动的主谋甚至加以逮捕,根本就是蔑视尊严与人权的行为!”
“如果褚士朗真有什么冤屈就应该直接到藩王跟前去说,如果他自认问心无愧的话,谁叫他自己放弃辩解的机会而且还畏罪逃亡,不就等于他默认自己的罪行了吗?亚历亚伯特卿,要是不久褚士朗抵达巴格休而你却放他一马的话,到时我将一并讨伐你这个包庇人犯的共谋者,希望你做好心理准备。”
“要讲大话也得看对象吧,你想在用兵能力上与我亚历亚伯特一较长短吗?”
“真有趣,我看说大话的是你吧,连续两次输给方修利那种流亡鼠辈的败军之将,还有什么资格大谈用兵之道?”
伊德里斯嘲弄着,两名公爵唇枪舌剑的对话就此中断,等到亚历亚伯特再度开口,光速已经在这段时间内向前推进了三千万公里。
“……我是不可能输给你这家伙的,伊德里斯。”
亚历亚伯特压低了声音,锐利的语气却贯穿了伊德里斯。
“你要是具有凌驾方修利的雄才大略,就实际证明给我看!尽管率领前所未有的大军来攻打我吧,我会订做一具最适合你的黄金棺木,把你送回天城!”
这大概是亚历亚伯特这辈子说话最为冲动的一次。而大量的血液在伊德里斯的脸部血管流窜,喉部的软骨上下滑动,好不容易调整过呼吸之后、伊德里斯从嘴角挤出接近低吼的声音。
“我应该可以把你这段话解释成正式宣战吧,亚历亚伯特卿。”
“不然还能怎么解释!少在那儿假惺惺了,大白痴!”
最后一句话充斥着露骨的挑衅语气,向来被认为最没有个性的亚历亚伯特此时一脸愤怒,表情显得十分生动;伊德里斯气得两眼充血,微血管被迫破了。
“给我等着瞧!我会宰了你!”
以这段直截了当的攻击发言作为最后的收场,通信便切断了,恒星间通信萤幕的画面一片白浊……
※       ※       ※
“……原因就是如此,即使藩王放我一马,伊德里斯卿也绝不可能善罢甘休,他一定会来杀我的,意即我已经别无选择的余地了。”
褚士朗讶然地凝望同年龄的表兄弟。
“我从来不知道亚历亚伯特卿也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过去我总是认为你性情温和,做事稳扎稳打。”
“我本来也这么以为,结果连自己也被骗了,大概是我一直向往成为这样的人而无法如愿的缘故吧。”
亚历亚伯特的述怀追溯到了过去,那是他们两人共有的回忆,褚士朗默不作声,因为他不知该做何回应。
“褚士朗卿,你恨我母亲吗?”
这是预料之中的问题,褚士朗却必须吃力的做出否定的答案,而亚历亚伯特似乎也明白他这样的反应,并没有继续问出:
“真的吗?”
“我可以了解你的恨意,但是在我年纪尚小的时候,母亲便告诉我,绝对不能憎恨他人,要恨就恨自己。”
亚历亚伯特将视线投向天花板的一隅。
“我的母亲向来是个手腕强硬的女人,身为儿子的我也不能否认,不过那也许只是一种演技,总之这一切都过去了,既然演变成这样的破裂局面,应该认真思考今后该怎么做才是最重要的。”
褚士朗无言地颌首表示赞同,他十分明白,当伊德里斯切断恒星间通信的那一刻,亚历亚伯特也切断了连接到过去的一部份精神配线。

有须秀树 发表于 2009-3-12 21:07:06


褚士朗找了一家中等规模的饭店,距离亚历亚伯特疗养的医院徒步只要三分钟,并且将那里设为办公处兼宿舍。这家名为“亚毕旺”的饭店是一栋十层楼的建筑,从一楼到六楼具有办公机能,七楼为卫兵的值班室,八楼为主要干部的寝室,九楼与十楼则是褚士朗的住处。法尔密的房间在九楼,莉蒂亚公主与芙兰西亚的房间则在十楼,褚士朗私人的办公室位于六楼,客厅在九楼,寝室在十楼。
所有具体的安排均由褚士朗交付法尔密执行,他再度成为褚士朗的高阶副官,在外界眼中俨然是褚士朗的亲信,同时也不断以相关行动示人。还有另一名人物同样将法尔密视为心腹,而他也必须对这个人尽忠,此人便是艾宾格王国的莉蒂亚公主。见到公主无所事事的模样,法尔密就上前与她说话。
“你在想念自己的祖父吗?公主。”
莉蒂亚公主并未接着回答,双眼一径眺望着阔别多一年之久的地面景色,她目不转睛俯瞰着置有喷水池但设计平庸的中庭然后回答道。
“没有带任何礼物的话我不敢回去,身为皇室的一族必须设法为国家……那个叫……争取利益,可是我还做不到,所以现在还不能回去。”
人总是会想家的啊……!法尔密如此忖度公主的心情,也代表他的想像力有所长进。莉蒂亚公主转向法尔密,表达她内心另一个忧虑。
“法尔,你想铁达尼亚军会不会攻击艾宾格王国呢?”
“不会的,关于这一点你可以放一百颗心。”
法尔密斩钉截铁地表示,虽说对莉蒂亚公主感到有些抱歉,事实上铁达尼亚根本不把艾宾格王国放在眼里,无论艾宾格王国要保持局外中立或者投效藩王派或反藩王派的任何一方,就像一只衰弱的蚊子停在衣服的表面一样无关痛痒。
不过突然间,法尔密注意到一个可能性,这个状况并不属于战略而是政略的范畴,凡是投效反藩王派的国家有什么样的下场呢?届时,“天城”可能会攻击艾宾格王国,将这个贫穷又弱小的恒星国家摧毁殆尽以收杀鸡儆猴之效。如果是伊德里斯卿的话很有可能,法尔密这样的认定并非出于公正的评价,应该说是先入为主的坏印象才对,而这先入为主的观念正影响了法尔密对于未来走向的决定。一旦褚士朗离开“天城”,伊德里斯将成为藩王的代理人掌控大局,法尔密必定永无翻身之日,如果选择待在褚士朗麾下,至少他还有机会开创自己的未来,而且来到这里让他觉得自己有用武之地,之前派驻到提伦惑星那段时期的疏离感与孤立感也能一扫而空,在几多考量之下的确不失为一项正确的选择。
“我发誓下次要以胜利者的姿态重返天城!”
内心如此做下决定,但脚步距离完全的自信还相当遥远,他现在才发现一个骇人的事实,那就是将目前的情形继续推演下去的话,他势必与藩王亚术曼一战。藩王是铁达尼亚力量的象征,亦是令人无比敬畏的对象,亚历亚伯特与褚士朗联合起来真的有办法打赢他吗?
不过现在,他暂时将内心的不安上了锁,必须在公主面前展现做为一名骑士的勇气才行。
“公主,我们到茶室去吧,听说这个饭店的水果派有四十种以上哦,你可以吃上好一阵子呢。”
法尔密已经是个精通甜食的专家了。
另一方面,褚士朗身为总司令官的职权虽然遭到罢黜,却尚未正式卸任,一旦他被解职,那么这批进驻巴格休的铁达尼亚军将听从谁的指挥呢?由亚历亚伯特复职吗?可是亚历亚伯特无视“天城”的通知,擅自将褚士朗迎进巴格休,亚历亚伯特与褚士朗拒绝服从“天城”的命令,铁达尼亚中枢将视此二人为逆贼并加以讨伐。
※       ※       ※
铁达尼亚对铁达尼亚的内乱。
现在已进入一个足以全宇宙的人们跌破眼镜的局面,在此之前人类社会的历程当中只划分成“铁达尼亚与非铁达尼亚”两个种族,而斗争与抗争就是以“铁达尼亚VS反铁达尼亚”的公式反复进行着。当一个超乎想像之外的崭新图解在眼前进行着,多数人们顿时无法判断或决定应该以何种态度去面对。
巴格休惑星目前仍在铁达尼亚军的占领之下,也许应该改称“已经转移到反铁达尼亚军的统治之下”才对,光是想正确地表达事态,就让人们陷入前所未有的困惑当中。
“如果亚历亚伯特卿也脱离藩王的指挥,那么继续进驻巴格休己经失去法律上的根据,应该要求铁达尼亚撤退才是。”
有人提出上述的意见,由于过分不切实际,因此无法取得多数人的赞同。
“现在情形变得很诡异,我们政府要支持哪一边呢?还是保持中立?”
“不管怎么说,我们巴格休再继续被叛军当做根据地的话,一定会遭到铁达尼亚军的全面攻击。”
“真糟糕,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巴格休的议员与官僚们共同会商彼此交换意见,原本如同窃窃私语般的声音由于众人情绪激昂很快变成了高谈阔论。
“干脆趁机投靠AJ联盟,一鼓作气击溃不败的铁达尼亚统治本制,你们觉得如何?”
“AJ联盟”的“AJ”分别来自亚历亚伯特与褚士朗名字的第一个字,此外还有“两公爵协约”以及“反藩王派”等等不够文雅的名字,这些都是这阵子以来外界对于他们两人联手合作的称呼。其实“反伊德里斯派”可能来得更为适合,奇怪的是没有一个人提出来。
“可是藩王亚术曼仍然健在,就算AJ联盟公然造反也没有多少胜算,还不如跟藩王连成一气排除AJ联盟,重新回归铁达尼亚的统治体制与之共存比较好不是吗?”
“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一旦AJ联盟被消灭,藩王的势力将更为强大,到时对我们巴格休的态度一定是进一步的高压统令。”
“是啊,为什么我们非得协助藩王不可?铁达尼亚的藩王派与AJ联盟之间不管哪一边得胜,保持局外中立的立场才是上上之策。”
“不能只是袖手旁观,应该想办法巧妙地介人,设计让他们两败俱伤,这才称得上摧毁铁达尼亚统治体制的大好良机。”
“别闹了,又不是在打电动玩具,千万避免介入这场纷争,别忘了铁达尼亚一族向来十分团结,要是我们随便出手,一旦弄巧成拙让他们同仇敌慨的话,我们就要倒霉、倒大霉了!”
全体巴格休人几乎成了铁达尼亚政战方面的评论家,他们的情绪正处于异样的兴奋之中。铁达尼亚一族的政权原本如同壮年期的恒星一般强力且安定,完全不见一丝动摇,现在却产生了剧变,稍有闪失就有可能崩坏,这个历史的转折点比麻药来得更令人亢奋。
“亚历亚伯特卿与褚士朗卿坐拥为数两万艘的大型舰队,堪称全宇宙火力最强的武装兵团,想想天城方面还有谁能够与之抗衡呢?”
“可是那是铁达尼亚的军队,又不是亚历亚伯特卿的私人兵团,一旦藩王公开宣布他们为铁达尼亚公敌的话,两万艘舰队当中真正听命于亚历亚伯特卿的会有多少?”
“意思是说不从的舰队会阵前倒戈,反过来攻击亚历亚伯特卿吗?不过,亚历亚伯特卿向来深受将兵的爱戴呀。”
“这下大家对藩王的敬畏之心又加重了。”
“藩王吗?他简直是个不折不扣的怪物。”
“他才是最让人摸不透的。”
话说到此,众人闭上了嘴,一方面是聊累了;另一方面则因为脑海里浮现亚术曼形同雕像般的容貌时,一股难以言喻的压迫感油然而生之故。

有须秀树 发表于 2009-3-12 21:07:17


四月一日这一天,亚历亚伯特与褚士朗仍然在医院商议今后的对策,其中一个课题就是,必须想出一个能够把他们对于藩王亚术曼的武力反抗予以正当化的大义名分,此时褚士朗有个腹案。
“讨伐君侧的佞臣!”
一听到褚士朗这句话,亚历亚伯特双手轻拍一下。
“原来如此,目标是伊德里斯吗?如此一来这个大义名分便得以成立,因为在褚士朗卿这件事情上,藩王本身并未发表任何官论,也许全是伊德里斯在随便放话。”
“有可能伊德里斯也是逼不得己的。”
以铲除伊德里斯为目标,AJ联盟宣布起兵,瞬间伊德里斯将成为一个政治标靶。假设AJ联盟获得军事上的胜利,藩王在走投无路之际,很有可能牺牲伊德里斯以换取和平协议,换而言之,一旦藩王阵营打赢了这场战争,亚历亚伯特与褚士朗将就此退出人生舞台,伊德里斯的凯旋曲也会随之响起。
“被当成箭靶的伊德里斯固然可怜,但是受到情势逼迫而不得不起兵造反的我们也需要同情,无论是敌对还是隶属,现在的我们都不得不在藩王的巨掌上起舞。”
“你意思是,即使三名公爵联合起来也斗不过藩王一个人吗?”
“没错,所以他才能超越他的兄长而成为藩王。”
亚术曼的胞兄,也就是法尔密的父亲艾斯特拉得,他在计划挑战胞弟权威的前一刻意外身亡,而他的儿子现在则投效于褚士朗的阵营,看来这父子两人都无法安然待在亚术曼的摩下。
这里要不厌其烦地确认一点,亚历亚伯特与褚士朗都是铁达巴亚人,他们相当明白事到如今要赤手空拳求得和平解决之道等于是一种妄想,唯一的方法就士借由武力保护自己,然而这并不合乎人道精神,铁达尼亚统治宇宙的方式正是最糟糕的现实。亚历亚伯特提议道:
“你觉得这个方法好不好?我们派遣秘使去普见维尔达那帝国哈鲁夏六世陛下,请他赐下密诏命令我们讨伐藩王,至少透过维尔达那帝国的法律效力.我们有绝对正当的理由带兵起义。”
“想当然哈鲁夏六世必定狂喜不己,不过事情大概也只能到此为止,皇帝陛下向来只喜欢在梦中惩治铁达尼亚而已。”
如果有意利用皇帝的密诏作为政治筹码,就必须将之公开发表,届时,藩王将胁迫六世宣称密诏是无效的,甚之有可能趁着这次机会强逼哈鲁夏六世退位;如此一来,还不如公开表示今后将如同以往一般尊重维尔达那朝廷还来得比较恰当,完全不需要任何实质的承诺,那么亚历亚伯特与褚士朗会在哈鲁夏六世的脑海里留下良好印象,而持续压迫哈鲁夏六世的“天城”评价反之将大幅滑落。
“对了,让艾尔曼伯爵返回天城吧,由他向藩王殿下转达我们两人绝无二心的事实。”
这并非褚士朗的本意,他根本不认为艾尔曼伯爵会在回到“天城”之后,照实替亚历亚伯特与褚士朗辩护,实际上,褚士朗只想将艾尔曼伯爵从自己身边赶得愈远愈好,因为在他看来,艾尔曼这名人物只有百害而无一益,说得难听一点就是毫无利用价值,目前正值与前所未有的强敌作战之际,岂能容许有人扯自己后腿,敬而远之才是明哲保身之举,幸好另外有个适当人选可以送艾尔曼回“天城”,也就是褚士朗的俘虏诺斯提兹准将。
诺斯提兹准将在被捕之后终日郁郁不欢,身处如此境遇的他会有这种反应是理所当然的。他并非能力差到看不出对方谎称投降与否就轻易中计的人,只因为对方是铁达尼亚四公爵的一员,为表示敬意他才亲自登赴敌舰,正由于他的谨守本分收到了反效果,难怪他高兴不起来,而现在他得到褚士朗的释放并受托护卫艾尔曼·铁达尼亚伯爵返回“天城”。褚士朗郑重地为先前的失礼向诺斯提兹准将道歉,并与他握手表示希望不久以后能在战场上见到他再度活跃,然而这是褚士朗在充分揣摩出诺斯提兹的个性之后所表现出来的政治演技。果然,诺斯提兹深受感动,当场承诺绝对会把艾尔曼伯爵毫发无伤地送回“天城”,接着便从褚士朗面前退开,同时在艾尔曼伯爵出发之前,褚士朗也计划性地对他的行动完全不予任何约束,至少比较起诺斯提兹准将,褚士朗的为人的确是坏多了。
而军事方面的指导与配置全权委托亚历亚伯特,褚士朗主要从事政治与外交方面的策动,第一步便是从铁达尼亚内部着手,因为褚士朗耳闻一个奇怪的流言,主角是从“天城”随行而来的法拉。法尔密搜集到这项情报之后表示,法拉曾得到藩王的召见,而且私下向他透露一件重大的机密。
“是否要传唤法拉前来加以审问呢?阁下。”
“没有用的,法尔密卿,藩王对法拉所说的不一定是真话,藩王殿下最擅长的就是以口是心非的谎言威迫他人,不管他向法拉说了什么,我认为他只是单方面想造成我们的混乱罢了。”
不过,法拉的事情迟早都必须解决,当然不是加以杀害,只不过既然对“天城”举起叛旗,褚士朗与亚历亚伯特就有必要仿照铁法尼亚前人的作法,明确表示他们这次行动的口号。光凭理想是无法在现实中赢得胜利的,不过对于指导行事原则与方针上却是项利器,既然不能增加一个朋友,至少得想办法消解一个敌人。
“我们应该对方修利采取什么样的对策呢?”
当亚历亚伯特提出这个问题时,褚士朗微侧着头想了一下。
“不必,先把方修利放在一边吧,总有一天他会主动跟我们接触,只要我们不闭关自守,随时保持准备招待客人的姿态就行了。”
“你能预测他会在何时跟我们接触吗?”
亚历亚伯特继续发问.褚士朗则再度陷入深思。
“我无法提出正确的数字,不过换成另一种表达方式我就能够回答这个问题。”
“时间是在?”
“时间是在,伊德里斯卿与他们接触的前后。”
对于褚士朗的答复,亚历亚伯特颌首并报以浅浅一笑。纯粹就军事方面的才能而言,伊德里斯并没有任何可以对亚历亚伯特抱持优越感的做人之处,实在不明白藩王亚术曼究竟对伊德里斯的才干存有多大的期待?
“如果以藩王的做法,他可能会提出优提待遇的保证,利诱方修利一行人成为他旗下的佣兵,就算他将实战部队的总指挥权交给方修利,我也不会吃惊。”
听完褚士朗的意见后,亚历亚伯特的嘴角勾勒出会心的笑容。
“那真是太好了,即使改换阵营,方修利仍然免不了要跟我一战,希望在二败之后能来个一胜。”
个性上令人感受到其精神力所兼具之强韧与柔软的异母表兄弟泛起笑意,褚士朗看着他的笑容,脑海里不禁描绘出一个略嫌异样的光景,方修利一行人会做出如何的选择呢?
这一年的四月二十日,以铁达尼亚无地藩王亚术曼的名义正式诏告,褫夺亚历亚伯特与褚士朗包括公爵名号在内一切的公职与相关权利。一年前齐聚在“天城”的四公爵当中,一人业已亡故,两人遭到放逐,在位者目前只剩伊德里斯一人。

有须秀树 发表于 2009-3-12 21:07:36

第八章 海盗的读书会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代表众人发出不平之鸣的是亚朗·麦佛迪前中尉,陆续聚集到食堂大餐桌的反铁达尼亚派流亡分子们停下正在撕扯面包的手定定看着他。
“现在的铁达尼亚又是分裂又是内战的,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博士!你倒是说说看法作何解释?”
时值星历四四七年四月下旬,亚历亚伯特的部属鲍森持续率领潜水部队在巴格休的海底来回巡游着,而巴格休军的逃兵部队也确实还藏身于海中。不过简称OOJ的“正直老人二世号”已经与他们分开,独自展开个别行动,这群不肖的流亡分子潜进位于亚热带一个龙蛇混杂处名叫山缨艾罗港的港湾都市井租借下一户住家,这栋旧屋原本是提供船员住宿之用,具备了地处偏僻、房间数目多以及租金便宜这三项优点,只不过缺点是优点的五倍。
“情报太少了,资料与物证也缺乏可信度,在这种状况下还不负责任地挥动想象的羽翼,这种行为并非学问的研究,纯粹只是在赌搏罢了。”
李博士趾高气昂地表示,他是公认最擅长把学问运用在政战赌搏游戏上的人。以“铁达尼亚将如何灭亡”一题做为终生研究课最题的他在思想上可谓全宇宙最具危险性的恐怖分子。李博士懂得数个毁灭铁达尼亚,甚至是全人类的作法,只是在组织的执行能力上稍嫌不足,不过这样堪称人类的万幸。
“当然啦,如果你们非听不可的话,我也不是不能提出我个人的想阻,只是身为知识分子,不追寻理论的完整性而一味满足大众好奇心将堕入邪道……”
“方修利,你的蔬菜蛋包饭要加马铃薯还是洋葱?”
这个问题来自雪拉芬·库帕斯这名女性,被问到的红萝卜发青年连头也不流,带着一脸睡容来到饭桌。租下这栋旅馆之后,方修利便与雪拉并·库帕斯共住一房,过起两人世界的日子。如果说“就是放心不下”的念头也能被列进爱情的范畴,这应该算是贡爱情基础的同居生活。
“他这个人啊,走到哪都少不了女人陪。”
路易·艾德蒙·巴杰斯表示赞叹,语气不带任何嘲弄;其实方修利如往常需要女人来稳定他的精神层面,拿“花痴”一词形容他也许还比较正确一点。他去年邂逅了米兰达视为亲妹妹般照顾有加的少女莉拉·佛罗伦兹,两人的恋情正要展开却因莉拉的死而结束。莉拉死后,她的身影在方修利的内心日渐扩大,这份思念导致方修利对铁达尼亚贵族亚瑟斯伯爵展开袭杀行动,连带地与亚瑟斯的胞兄哲力胥公爵决斗,最后并将他置于死地。如果要以最简单的结论来描述现状的话,一切的起因可说肇始于一个女人。
“两种都要,洋葱少放一点。”
方修利边爬梳着他的红萝卜发边答腔,一旁的米兰达随即插话。
“我觉得你应该开朗一点,你打赢了那个大名鼎鼎的亚历亚伯特公爵耶!连续两次耶!”
“是啊,要了一些小伎俩。”
方修利摆出爱理不理的态度,这次海底的胜利反而令他感到浮燥。他打赢了这场仗,外界公认的名将亚历亚伯特·铁达尼亚公爵因此受伤,甚至还辞去总司令官一职,然而内心完全涌不出一丝胜利的踏实感,就好似蜜蜂在叮咬了巨龙之后才恍然大悟自己有多么卑劣。方修利所希望的是舰队之间能够正面决战,如此得来的胜利才算得上堂而皇之,不过他这种军国骑士道主义被李博士泼了一桶冷水。
“哦,你觉得不满意吗?这么说,你要以这等贫弱的战力。这等稀薄的同盟意识、程度几近于零的战术构想,既不躲也不进正面与敌人对决并取得胜利吗?方修利先生?”
李博士就是有办法轻易吐露出骄傲自大而且十足挑衅的口吻同时不必费一毫克的力气,方修利虽然张开了口,但心里早就明白自己舌头的长度跟灵敏度根本比不过对方,所以他也没心情打这场必输无疑的舌战。
此时,众人在方修利的四周议论纷纷,内容是数日来一直悬而未决的话题,既然铁达尼亚分裂了,那么他们今后应该跟谁作战才好呢?
“不管是两方的哪一边被消灭了,另一边必定鼓掌叫好,这还有什么好玩的?”
“他们高兴归高兴,但力量等于被削弱了一半,这才是最重要的。”
突然桌子发出声响,李博士拍击手掌以引起同伴的注意。
“我实在很不喜欢这种麻烦事,但既然各位如此期待我也不好拒绝你们,于是我先把学者的良心搁到一旁,将目前的事态稍做整理为各位说明一下。”
谁说我们在期待?“学生”们面面相观,众目一时集中在麦迪佛身上,他赶忙摇头否认。李博士径自催促着全体人员坐好,当中有人怨声连连,但最后所有人还是乖乖就座,这正是这个流亡分子集团的特殊之处。他们没有人气超强的偶像级领导者,大家几乎形同一盘散沙,各做各的事却也没有因此瓦解。大概是因为被铁达尼亚与反铁达尼亚诸势力排斥的缘故,陷入孤立状态的他们根本无处可去。
面对着“学生”们,李博士首先说明目前的社会现状,然后由此发表个人演说。
“单一势力过于庞大甚至占了全体过半,依古代文学的说法就可以称之为巨人,一旦巨人膨胀得太大自然会产生分裂与分散,就历史法则而言,这种现象并不足以为奇,大家应该为打倒铁达尼亚的时间距离因此缩短而感到高兴才对,然而问题是……”
话说了一半,方修利心急地插了嘴。
“你说打倒铁达尼亚,到底要打倒哪一个铁达尼亚啊?是藩王亚术曼?还是反藩王派两公爵?”
“他们两人已经不是公爵了。”
李博士以研究所学生的口气淄铢必较地提出订正。
“应该说前公爵才对,回到正题,问题就在于刚才方修利的疑问里所提出的那种简单的二分法往往会导致众人误判历史的方向,不可拘泥于眼前的利害得失而错失大局,此外藩王的处理方式也稍嫌不合理,等于不及格。”
李博士还自以为是地给藩王评分。
“换成我,我不会同时褫夺亚历亚伯特与褚士朗两公爵的职权,我只会剥夺其中一人的权利,但给予另一人更优渥的礼遇,我想你们应该明白其中道理……”
李博士像个三流大学的一流教授,他的目光一瞟,沙朗·亚姆杰卡尔便答道。
“你想挑拨他们对吧?”
“没错!只要A与J这两人持续合作,其势力便不可能弱化,他们两人可以在军事与政治相互截长补短,一年前根本无法想像现在会出现如此完美的组合。”
看着众人交互对望并点头赞同,李博士又附注一句。
“就连敌人也要客观地给予评价,这才是做学问的良知所在。”
李博士向来喜欢挑不必要的时机做出不必要的发言,也因此树立了不必要的敌人。雪拉芬·库帕斯老无其事地拿着咖啡壶站起身来,为一脸火爆的“学生”们倒咖啡。路易·艾德蒙·巴杰斯只手拎着咖啡杯提出质问。
“好,如果按照你所谓客观的评价,你说这次事件是谁策动的?”
“我不知道,也许对方的名字正是我们所说的命运或历史吧,最重要的是这名人物正计划让铁达尼亚成为大型舞台的主角上演一出好戏,其他人不是当观众就是演敌人。”
“难道不是以我们当主角的反体制革命剧吗?”
米哈鲁·华伦柯夫挪动重达零点一公吨的巨躯,底下的椅子吱嘎作响,而李博士昂扬地表示。
“我们可以期待未来的新剧本,搞不好流星旗军会再度登场也说不定,给他们点演出费教他们去投靠某个阵营。”
“流星旗军不会这么没骨气吧,他们会轻易对人言听计从吗?”
“反正故事都是人编出来的,就看物质欲望对他们有多大的诱惑力。”
李博士毫不留情地以毒辣的舌锋唾弃曾经并肩作战的同志。
“算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不学无术的人往往是现实利益重于理想抱负,而且他们也不觉得这有什么可耻之处,反过来正视我们的理想抱负与现实之间的关系,现在正面临一个最重要的转折点。”
我们有什么理想?怀疑的目光集中在李博士身上,而李博士根本不予理会。
“分裂后的铁达尼亚两派有可能拉拢我们,而且可能性非常高。到时我们该做何选择呢?……”
壁面的信号灯突然闪烁个不停,通知众人有访客登门,当不成教授的黑发流亡分子脸色一变,露出极度不悦的表情并要巴杰斯调查来者何人。在听到艾尔曼·铁达尼亚伯爵的回应之后,他立刻堆起不怀好意的笑容,在同志们看来,他的表情就好像一个老师正盘算着该当掉哪个学生。

有须秀树 发表于 2009-3-12 21:07:48


“欢迎欢迎,艾尔曼·铁达尼亚伯爵阁下,您特地造访我们这个脏乱不堪的寒舍实在惶恐之至。”
李博士郑重地招待来自铁达尼亚的客人,自从去年绑架未遂事件以来,这两人便分别代表彼此的阵营担任斡旋沟通的中间人,只不过,艾尔曼伯爵的地位是得到藩王亚术曼正式授权,而李博士却不曾经过反铁达尼亚阵营的同意。李博士将伯爵请进会客室,并向女性同志们表示。
“麻烦替伯爵阁下泡个茶,用最贵的那种。”
后半段的台词证明了方修利一行人的财务状况,艾尔曼伯爵内心一定认为:以价格来判断茶叶的好坏实在太没常识了,但他不会以表情或言语表露出来,这是身为上流人士的谦虚。
艾尔曼伯爵接过红茶只是作势以口啜了一下就把廉价的白磁杯放回托盘,接着慎重地开口表示。
“这几天下来,你们与我大概都受了不少惊吓吧。”
“质跟量都有。”
李博士语毕,只听见伯爵低语着。
“真是太遗憾了,亚历亚伯特卿与褚士朗卿已经主动放弃了铁达尼亚次任藩王的竞争权。”
“伊德里斯卿呢?”
“伊德里斯卿缺乏人望,他并不是无能,但现在大家只知道他的度量狭小。”
“的确,如果没有藩王的威权做靠山,单凭伊德里斯一人想与A、J两人分庭抗礼可谓难上加难。”
艾尔曼伯爵没有直接作答,并非他不赞成李博士的意见,而是他不喜欢A、J这种粗糙的简称,好歹他也是铁达尼亚的贵族。
“伊德里斯卿迟早会公开宣布自己是藩王殿下的后继者。”
“您本身不想成为藩王吗?伯爵。”
“这是不可能的。”
伯爵勉强自己堆起笑意,反而显露出疲劳的波动。
“我很明白自己的器量,如果运气还不错,我大概可以晋升为天城、也就是藩王府的执事长吧,论功行赏的话就是维尔达那帝国的宰相,这已经是最大的极限,铁达尼亚无地藩王的位子对我来说太沉重了。”
“历史上因背负了重担而发疯的例子也层出不穷。”
李博士似乎对这种话题很感兴趣,能够以学者的身份沉浸在理论与事实的交流之中是他最大的乐趣,可惜周遭的人看起来反而变成他在刻意欺负艾尔曼伯爵,这只能说是他平常做人太差。
“亚术曼殿下太强了。”
艾尔曼伯爵如此回答,言语的水面下隐含的意味既深远且重大,李博土微眯起双眼端详着铁达尼亚贵族的表情许久才开口,他没有发表观察成果,而是另开话题。
“我看,开场白也做得差不多了,伯爵,请问尊贵如您此次大驾光临寒舍究竟有何责干?”
“我已经回到天城了。”
“那可要恭喜您了!我这么说应该没错吧?”
“事情是这样的。”
伯爵重新调整了语气和坐姿。
“希望你们流星旗军里异议派集团能够加入天城,过去的嫌怨一切付诸流水,这次将以军事战术专家的身份聘请各位,我保证你们会得到高价的报酬。”
虽然这是预料中事,惊愕仍然无声地扩大远超过众人的预期心理,而做出精确预言的李博士并未趁机炫耀。
“我记得伯爵应该是亚历亚伯特公爵的顾问,你确定你想清楚了吗?”
“我只效忠于天城的藩王殿下,这一点绝对无庸置疑。”
“你要如何保障我们的身家安全?要我们到天城是不成问题,就怕一脚刚踏进去马上遭到捆绑、拷问到死或是处刑之类的,这样我们就显得太悲惨也太可笑了。”
“我也是铁达尼亚人,铁达尼亚人绝不会做出这等卑劣的举动,我愿以我的名誉做担保。”
“泰莉莎·铁达尼亚公爵夫人也是你们一族的人,你有办法说服她吗?”
李博士平静的质询当场问得艾尔曼伯爵哑口无言。
“她的言行相当情绪化,而我们又是杀害她两个儿子的凶手,她憎恨我们也是理所当然的,不过如果她采取报复行动那我们也很为难。”
李博士的主张只考虑一己的立场,却也是十分正确的,米兰达与麦佛迪用力点着头表示赞同,并不是他们想到“天城”去,不过既然在谈判的状况下理应跟对方讨价还价一番才对,他们绝不可能以当面拒绝的方式来降低自己的选择机会,尤其是麦佛迪与铁达尼亚之间还有金钱上的纠纷,就算谈判破裂也要先狠狠敲上一笔才甘心,这就是他们的本意。接着,李博士又提出一项关键性的问题。
“最重要的是,藩王亚术曼殿下究竟做何打算?”
“我不知道。”
答复明快同时也充满苦涩。伯爵深深吐出一口气,取出白绢手帕擦拭额头与颈项的汗水。
“不知道的不只我一人,谁有办法猜透藩王殿下的旨意,藩王殿下的深谋远虑是我们一般人的观察能力所不及的。”
“我同意你的说法。”
李博士一本正经地对这项理论表示认同。
“我感觉到藩王的意志力相当强烈,却一直无法读出方向性,他的做法看起来不是单纯以维持权力为目的,但也不是具有毁灭倾向的虚无主义者,实在是个相当值得研究的人物。”
“再怎么说也是我的主君,你们能答应我的要求吗?”
“我个人是可以接受,身为学者就必须主动寻找最好的研究题材,如果能够分解剖析亚术曼·铁达尼亚的精神世界更是求之不得。”
“博士,我不是个小心眼的人,但还是希望你控制一点,请别在言论上对藩王殿下不敬。”
艾尔曼以一种明显抑制着情绪的口气提出请求。
“真抱歉,以后我会注意的。”
李博士坦率的反应在战术上可以称为以退为进。伯爵表示希望得到明确的答复,于是李博士便刻意想了一下。
“事关重大,我无法立即给你答复,希望能给我一些时间。”
煞有其事地绕了一大圈之后,李博士做出如此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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