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4</P>
<P>第二天下午，事情比想象重要顺利。那个迟到的家伙在六点钟以前到了空港。由于他跟我们一样利用“折射率操纵器”进行了伪装，无法看出他到底是谁。</P>
<P>在通过检票口的时候，我利用从他身边经过的时间，在他耳旁轻轻说：“老兄，你不觉得你迟到的有点过分吗？”</P>
<P>他笑了一下，没有回答我。但那双眼睛中却吐露出了一种奇怪的神色。</P>
<P>旅途很顺利。经过两天的颠簸，残破而速度缓慢的飞船终于到达了终点站——莫尼罗一座小型的城市。</P>
<P>我们下船之后便假装互不相识，各自进入了预定的旅馆，以早就准备好的假证件办理了住宿手续，而后就开始期待所约定的动手时间。</P>
<P>5</P>
<P>地球历2490年9月14日。地球时间AM1:11。</P>
<P>这是我第一次来到莫尼罗族的城市。莫尼罗是帝制国家，目前由年轻的王子以及经验丰富的摄政王所统治。这个王国的每个城市都有一种无法形容的阴柔美感，所有建筑都采用类似于水晶的半透明材质，大多数建筑高得惊人，跟莫尼罗族的身躯一样细长秀美。</P>
<P>美丽的城市，美丽的人民，却是我们最大的敌人。光从那柔弱的外表来看，很难明白它们的力量到底有多么巨大。</P>
<P>我很喜欢这个种族，也喜欢它们的城市。当然，这种欣赏这并不代表我在感情上也倾向于它们。我还是希望地球族能在战争中获得最后胜利。</P>
<P>约定的会面地点是距离城镇数公里，原始森林中的一个小山脉，从那里可以俯瞰整个“目标建筑”。</P>
<P>山顶上站着两个莫尼罗人，看样子已经等候多时了。他们背光而立，薄薄的粉红色头发贴在瘦瘦的脸颊上，巨大的眼睛宝石一般闪烁着，细长的身躯在夜风中似乎立刻就要随风飘起。</P>
<P>看到我，又看看我手腕上所佩戴的手镯，左边一人笑了起来。“迟到了。来，去掉伪装，确定一下彼此的身份。”</P>
<P>我们把手伸进衣服里，关闭贴在心脏上的折射率操纵器。</P>
<P>假象立刻消失了，站在我面前的，是两个我非常熟悉的人。左边是银发的包包，右边是——邯郸残！</P>
<P>我大吃一惊，包包似乎也吓了一跳。</P>
<P>“你……你也会迟到？”包包脱口而出。“而且迟到了足足一天！”</P>
<P>“你们知道的。我刚刚被调到距离红蛇骨基地最远的一个边疆要塞。那里交通有够落后，连空港都没有。只好先坐车到有空港的城市。但半路上反引力车却在荒山上抛锚了。我足足等了大半天才等到救援。”邯郸残做了一个表示无奈的姿势之后，把话题转入了正题。“现在我们怎么办呢？巡逻时间已经开始了，是由门进去，还是走地下水路？”</P>
<P>我站在形状古怪，类似于伞菌的植物下，看着远处的圆形白色建筑。“不久之前间谍利用机械人探测地下水路，确定下面有一条下水道可以通到内部。另外，这里似乎有什么防卫星之类的东西，完全无法看到基地内部的样子。而从资料上来看，基地的面积远不止我们所能看到的这一点。大部分被树林隐藏起来了。我们所见到的，仅仅是基地的入口。”</P>
<P>“你的意思也就是说，其实我们对这座基地根本就连一点概念都没有。虽然进去的方法是知道的，但到里面之后会遇到什么，就不太清楚了。”包包叹了一口气，“几乎什么情报都不给，就打发我们来做这种调查，霍依兰也真狠。”</P>
<P>没错。在夜晚看上去一片漆黑的原始丛林中，这神秘的基地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地方呢？我们当中没人知道。但正是因为一无所知，所以才更加有趣。</P>
<P>我对此充满好奇。</P>
<P>“你们觉得从哪里进去比较能躲开卫兵？”我问。</P>
<P>“走水路。”包包说。</P>
<P>“不错，”我同意说。“感觉好像水路会比较安全，也比较快捷。”</P>
<P>“快捷是真的，安全可不见得。”包包做了个鬼脸。“那条水路是他们排放腐蚀性污水的下水道，一旦陷入那些废水里，四五秒就足够让你化成骷髅。”</P>
<P>“那就是了。”邯郸残说。“肯定走水路比较不容易被发现。”</P>
<P>6</P>
<P>我套上保护服，把工具包扣在腰带上，戴上水战用护目眼镜。包包把自己银色的头发扎起来，把一柄小刀插进大腿上的刀鞘里。邯郸残套上厚厚的手套，最后检查一遍自己所携带的枪支胶囊。</P>
<P>“地球族的科研部不太明白这种酸液成分，所以防护服是按照普通规格制作的。按照防护服的强度测试，在全部浸泡的情况下只能支撑一分钟，便会被溶透。所以我们要利用这一分钟的时间，沿着排水管向里前进，一直游到可以摆脱酸水的地方。由于可能发生战斗，不到万不得已，不得使用防护罩，消耗异能。”包包解说完毕，抬起手腕看了看表。“现在正是莫尼罗换班的时间，有问题吗？”</P>
<P>“没有。”邯郸残的脸藏在防护服里，看不到他的表情。“谁在前面？”</P>
<P>“我。”包包不等我发出反驳意见，抓住身边类似于藤条的植物，从茂密的树叶之中荡了出去，在排水口上方松手，直直落入了这条被污染的河流里，看不到了。</P>
<P>我抓住荡回来的植物条，后退了半步，把自己像秤砣一样坠在藤条上，冲出了树叶的包围，然后松手。</P>
<P>半秒钟之后，我一头扎进了淡绿色的酸水。防护服中的警报立刻响了起来，镜片上出现一行“警告！防护服迅速腐蚀中！请立刻离开酸水！”的文字，并且显示出了倒计时。</P>
<P>水中，我看到包包正在钻入一个黑乎乎的洞口。我也立刻跟了过去。</P>
<P>在酸水之中游动，防护服的腐蚀几乎可以感觉得到。时间一点点过去，防护服也越来越薄。游入排水口之后，周围变成了一片漆黑，我只能透过水战眼镜的夜视功能来辨别周围的环境。</P>
<P>包包在前面游动着，身体有力地上下摆动，没有丝毫多余的动作，宛若一条鱼。</P>
<P>倒计时进入了三十秒。</P>
<P>“包包！”我通过内部对将系统对包包说，“我的防护服腐蚀速度比想象中要快，肩肘和膝盖都要穿了！现在还不到目的地吗？”</P>
<P>“目的地是这条水道中的另外一个下水口，具体方位我也不很清楚！”</P>
<P>我的身体几乎要变得冰冷了。这样下去会在这个地方烂成一具骷髅的！那个下水口到底在什么地方？还没到？还是已经游过了？</P>
<P>“别担心。”邯郸残平静的声音突然传过来，“我们没错过什么，仅仅是还没到目的地。”</P>
<P>倒计时十五秒。</P>
<P>我用力游动着。水道内一片漆黑。特别材料制造的水道墙壁上没有任何缺口，也没有任何可疑的地方。</P>
<P>倒计时十秒。</P>
<P>包包的动作开始慌乱，死命地加快速度，飞速向前游动着。我的胳膊因为连续不断地快速滑动而感觉到疲劳和麻木。</P>
<P>倒计时八秒……七秒，六秒……</P>
<P>我的防护服肘部似乎已经烂穿了，皮肤感到一阵深入骨髓的灼痛。游在我前面的包包在水中痛苦地扭动，企图摆脱这种无可抵抗的疼痛。</P>
<P>不行了，现在已经顾不上什么消耗意念力了。再不张开防护罩，我就要被“消化”了。</P>
<P>就在我打算启动防护罩时，漆黑的水道拐弯处突然显出了一个圆形的缺口！</P>
<P>我几乎没有思索，就发动我所能发挥出的所有力量，像炸弹一样从水中跃起，跟在包包后面一头扎进了那个缺口。几乎是我进入的同时，邯郸残也进来了。</P>
<P>这个管道几乎是垂直的，我们必须张开手脚用力撑住墙壁才能保证自己不掉下去。</P>
<P>黑暗之中，我们的喘息清晰可闻。刚才的危机感仍然笼罩着我们，一段时间之内，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已经脱险了。</P>
<P>“喂……还好吗？你们？”</P>
<P>“还可以……”包包在我头顶上说。“防护服好多地方都快穿了。刚才真够可怕！”</P>
<P>“同感。”残的声音从下面传上来。“别在这里撑着，往上走吧。”</P>
<P>我们三个人手脚顶着墙壁，一点一点向上移动。这对我们来说不是很难，因此前进速度不算很慢。</P>
<P>大约十分钟后，漆黑的管道终于有了一点光线。看样子我们马上就要抵达莫尼罗的基地内部了。</P>
<P>就在我这样想的时候，爬在我前面的包包突然莫名其妙地慌乱起来，低呼一声，手脚在墙壁上滑动几下，骤然落下。我还来不及反应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已经重重掉在我身上，带着我一起坠到了最下面邯郸残的身上。</P>
<P>邯郸残的惊叫跟管道的碎裂声同时响起，我们的下滑趋势停止了。“你们两个怎么了？”</P>
<P>“不知道！”包包在我身上剧烈喘息着，“好像上面在排放什么液体，手脚打滑了。”</P>
<P>我搓了搓沾着相同液体的右手手指。的确有些滑，带着些微的香气，应该不是专门用来对付入侵者的润滑油。“这……好像是肥皂水！”</P>
<P>“肥皂？但这里是莫尼罗，怎么会有地球的肥皂？”</P>
<P>“我说，你们两个可不可以别躺在别人身上讨论问题？”</P>
<P>我这才想起，邯郸残正在一个人撑着我们两个人的体重。</P>
<P>“对不起，马上就离开。”我和包包各自用手和脚打碎一部分管道墙壁，在破裂处借力，继续开始向上攀爬。同时注意尽量放低声音，以免惊动上面的莫尼罗。</P>
<P>接近管道出口的时候，我们暂时停了下来。从外面泄漏进来的灯光来看，上面显然有人。</P>
<P>“是什么地方？”我轻轻的问包包。</P>
<P>“不知道。”包包回答。“可能是污水处理中心，洗衣房，或者……”</P>
<P>话还没说完，上面已经传来一阵阵莫尼罗女性的笑闹声。水战眼镜内含的翻译功能自动启动，镜片上出现了莫尼罗族语言的对话翻译成地球语的文字。</P>
<P>女性１：“地球运来的名牌天然香皂，ESSEX，是不是很有趣？据说有几百年的历史了。”</P>
<P>女性２：“很好玩呢！又香又滑。”</P>
<P>女性３：“是不是用多了？地板上到处都是肥皂，不小心就会摔跤。冲了这么长时间都冲不干净。”</P>
<P>原来上面是……浴室。</P>
<P>三个好奇的外星女人在上面洗澡，由于不明肥皂的使用方法，不慎使用过量，就只好用水来冲洗。稀释的肥皂水流到下水道里，导致我们三个差点掉下去。</P>
<P>“现在怎么办？”包包问。“不要惊动她们比较好吧？我们是不是应该等她们洗完再上去？”</P>
<P>“我不想继续泡在肥皂水里。”邯郸残立刻发出不同意见。“没有催眠弹之类的东西吗？”</P>
<P>包包在上面做出一脸相当诡谲的表情：“莫非你是想看到莫尼罗女孩子晕倒在浴池里的画面？”</P>
<P>邯郸残无言地看着包包。我看不到他的脸，但我却清楚地看到了包包在看到他的注视之后，所做出的表情。</P>
<P>“我知道了。”包包收起夸张的嬉笑神情，撕开腰部的防护服，从背包里拿出一条铅笔一般长的催眠弹管，对准排水口的缝隙，按动发射键。</P>
<P>水声中，响起轻轻的一声“嗒”。我们立刻摒住呼吸，快速开动空气净化系统。</P>
<P>两三秒钟之后，上面戏水的声音不见了，只剩下喷水器单调的“哗啦啦”的喷水声。</P>
<P>7</P><P>包包推开排水口，离开下水道，爬进了浴室。</P><P>外面是一个装修华丽，面积庞大，充满肥皂泡沫的粉红色公共浴室。半空中漂浮着一个巨大的水球，有四个闪闪发光的金色喷水器从不同方向不住把水喷到水球表面，而污水就从水球下放流入了下水道。</P><P>三个莫尼罗女子的身体被包在水球中，只有脸孔露在外面。看上去已经晕厥了。</P><P>我很小心地站在滑溜溜的地板上，身旁全是香喷喷的肥皂泡沫，像山一样堆着。脚边的透明架子上放着三把已经空了的真空肥皂枪。这种枪只要轻轻扣动扳机便可以一瞬间把身体喷满肥皂，一把枪的容量大概可以使用三百次左右。看来这三个女子恐怕是一次使用了枪里所有的肥皂，才会把这里弄成这么一副状况。</P><P>“它们在莫尼罗基地里干什么工作？”包包好奇地看了那三个女子几眼，“好苗条的身材。”</P><P>我撕下身上的防护服，也接过包包的和邯郸残的，一起扔进了下水道里。现在我们三个都恢复成了本来面目。</P><P>邯郸残走进更衣室，非常谨慎地按动墙上的按钮。一面墙壁立刻打开，排成一排的衣物箱出现在墙壁内，其中有三个是满的，其它几个都是空的。</P><P>他打开其中的一个，检查一下里面的衣物。</P><P>“好像是服务人员的衣服。找不到类似于通行卡之类的东西，看来她们可能是基层人员。”</P><P>“那么我们三个一人一套好了。穿上莫尼罗的衣服，再加上折射伪装，除非搜身检查，否则很难露出马脚。”包包顺口说。</P><P>邯郸残回头，皱着眉看她。“你在说什么？这是裙装。”</P><P>“那有什么关系？”</P><P>我和邯郸残都被包包理所当然的口气吓出一身冷汗，直愣愣地看着她。</P><P>“这难道不是好主意吗？”包包详细地解释着，“莫尼罗族的裙子和高跟鞋你们一定穿得上去。莫尼罗族女人的身高也正好跟你们差不多。这样就算发生意外碰撞，也不会给对方造成不正常的感觉……”</P><P>她话还没说完，我和邯郸残一起发出抗议的怒吼：“绝对不！”</P><P>就在我们发出这声咆哮的同时，更衣室的门突然打开了，四个莫尼罗女子唧唧喳喳地说笑着快步走进来。</P><P>听到我们的尖叫，看到我们的人，它们立刻呆在原地，巨大的眼睛左转右转，似乎在分辨这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P><P>我和邯郸残在它们还未做出任何举动之前跳起，扼住它们的脖子，重重一拳打在那漂亮但却充满了惊讶表情的脸蛋上，让它们晕了过去。</P><P>“抱歉。”我抱起被我打晕的两个莫尼罗女子，把它们放在一个比较干燥也比较干净的地方。“希望你们醒来的时候不会觉得太疼。”</P><P>“现在恐怕没有时间去关心它们疼不疼了。”邯郸残冷淡地笑着。“它们刚才开门开的正是时候，我们的嚷嚷恐怕整个楼层都听到了。”</P><P>邯郸残的确不是在危言耸听。走廊上已经传来了很微弱，但显然正在渐渐靠近的杂乱的脚步声。</P><P>听清楚脚步声的来源之后，我们三个箭一般地冲出了浴室，朝着相反的方向冲刺而去。</P><P>男性1：“怎么回事……这些女孩子怎么在浴室里晕倒了？”</P><P>男性2：“外面四个是被人打晕的。里面的三个……好像是吸入了催眠性气体。”</P><P>男性3：“基地里面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难道是地球人来了吗？”</P><P>男性2：“不可能的。他们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无声无息地通过这么多层关卡？通过了这么多层关卡，又为什么要钻进浴室？”</P><P>男性1：“或许他们迷路了？也或许他们是通过地下水路进来的？”</P><P>男性2：“别傻了，若真是通过地下水路，他们早变成骷髅了。”</P><P>男性3：“总之，先通知医疗室来人看看这七个女孩，然后把情况汇报给小队长。等女孩子们醒来之后，问问她们看到了什么，再把她们说的话汇报给小队长，如果是无关紧要的事情，就按照小队长的命令行动，如果是大事……”</P><P>男性2：“你还真够罗嗦的！好啦，快走吧！”</P><P>8</P><P>我听到半截的时候，险些笑出来。</P><P>“这三个警卫员还真有趣。”包包低声说。“看样子它们还要过一段时间才能确定我们的存在。现在应该怎么办？”</P><P>我们现在正躲在走廊拐角处通气管道里。这里又黑又狭窄，地板还十分光滑，三个人挤在这里实在不太舒服。</P><P>就目前的周围形势来看，我们似乎是在通气管道的中央部分。管道前后都有通路，不知道连接着什么地方。</P><P>“巡逻次数以及路线都不详，现在只有撞撞运气，看看这条通气通道是否能通向我们想要到达的地方。”邯郸残说。“我认为应该向右走。”</P><P>我看了看包包，“走左边如何？”</P><P>“我也赞同走左边。”包包说，“虽然这是凭下意识做出的选择，没经过深思熟虑，但我认为在这种时候与其思考太多还不如依靠本性来得好。”</P><P>邯郸残点点头，没有任何反驳，毫不坚持自己的看法。</P><P>我们刚踏出第一步，走廊的通气孔突然无声无息地关闭，唯一的光源随之消失，下面的情形也看不到了。</P><P>“怎么了？”包包下意识地问。</P><P>“应该是换气系统启动了吧。”邯郸残回答。一脸无所谓的样子。</P><P>我花了两秒钟才弄明白“换气系统启动”这句话的意思。几乎是我弄明白的同时，强大如顶级台风的气流从通气通道内部咆哮而来，我们就像一片树叶一样，无助地顺着风的力量向右边飞了过去。</P><P>在这光滑无缝的通气通道中，我们几乎没办法固定住自己。手指没有任何可以着力的地方，我们又没携带任何攀爬工具，只能依靠皮肤的粘性。但这一点点粘性在如此强大的风力下，根本半点作用也没有。</P><P>“现在我明白你为什么选择右边了！”包包在飞行中鼓足力气大喊着，“现在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我们挽回这个错误以及停止下一个错误？”</P><P>“我不知道。”邯郸残回答她，“这样不好吗？比我们爬行快了上百倍。”</P><P>“快未必就是好啊！如果继续这样飞下去，我们都不知道要到什么地方去了！”我嚷嚷着。</P><P>在冲过第二个拐弯的时候，我和包包几乎要惨叫起来——在我们正要通过的道路上，一张散发着红色电波的防护网正在闪烁！</P><P>我们当中显然没有任何一个人想到会出现这种状况，全体慌了手脚，下意识地张开了抵挡光壁。</P><P>糟糕的是，这样狭窄的空间对于正常的抵挡光壁来说实在太小了，而我们在慌乱之中，完全没想到调整光壁的大小。</P><P>三个光壁在张开的同时互相冲撞，互相腐蚀，瞬间归于无形。而作为能量来源体的我们，也在光壁破碎的同时感到了巨大的痛楚。</P><P>我们在自己的尖叫声中冲进了第一层防护网。灼热的电流在皮肤滑过的时候，我整个身躯都开始痉挛，麻木得几乎感觉不到疼痛。</P><P>我几乎是在失去知觉的情况下通过其它几层防护网的。包包的惨叫在我耳朵里变得那么模糊。与其重叠的还有一声又一声刺耳的电子声。过了很久我才反应过来，那是莫尼罗族的警报。它们已经发现我们的存在了。</P><P>莫尼罗竟然在通气通道里也安装带有警报设施的防护网。如此细心的防备，足以证明这是一个多么重要的基地了。</P><P>我不知道莫尼罗是否能确定我们脱离了防护网之后的去向。但从我的经验来说，我认为我们现在最应该干的就是在强风之中停下来，然后落到其它随便某个空间里去。</P><P>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好运偏偏在这个时候来到了我们面前——平滑如镜的通气通道里，突然出现了一道裂缝。邯郸残反应敏捷地把脚尖卡进了那道裂缝里，顺手抓住了我向他伸去的手。</P><P>我的另一只手立刻抓住包包的手腕，我们三个就像一条长风筝一样在强风的通道里漂浮着。</P><P>“残！那道裂缝下面是什么？”</P><P>“不知道。”邯郸残回答我，“我试着打开它看看。”</P><P>邯郸残将空着的手也塞进那道裂缝中，身体像桥一样躬着，然后突然用尽全力挺直身体。</P><P>那道裂缝应手而开，失去支撑的邯郸残落进了下去——他把我拉了下去，而我顺便把包包带了下去。</P><P>一阵闷响，我和包包滚成一团，重重跌在地上，眼冒金星。而最先落下来的邯郸残却好端端地站到一旁去了。</P><P>“有没有搞错！好疼啊！”包包一只手抱着脑袋，一只手抱着腰，摇摇晃晃地推开我的胳膊，从我身旁站起来，“这……这里是哪儿？”</P><P>一个阴沉而缓慢的声音从黑暗之中飘出，回答了她的问题：“是我居住的房间。”</P><P>9</P><P>我本来摔得混混沌沌的脑袋瞬间恢复清醒，急速后退，摆出备战姿态。</P><P>这里是个很小很小的房间，只有一张床和一个简易的卫生间，整个房间都充满一股令人无法接受的恶臭，头顶的照明设施射出的碧绿色灯光，把破破烂烂的被子照得宛如一滩腐烂的垃圾。</P><P>而刚才跟我们讲话的人，就坐在这垃圾当中，看着我们。</P><P>看到他，我不由自主地产生了本能上的厌恶，眉头皱了起来。</P><P>“你来这里干什么？”他几乎是用质问的语气说，他是个地球人类，年龄似乎不是很大，但头发却已经开始脱落，某些部分甚至露出了头顶，色彩也变成了苍老的灰色，脏兮兮地贴在骷髅一般消瘦的脸上。而那对突出的，圆滚滚的眼睛，正在恶狠狠地盯着我——没有看包包，没有看邯郸残，就是在看我。</P><P>我在他的注视下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忍不住步步后退，辩解说：“抱歉，我们是无意闯入这里的。”</P><P>“无意？”他发出一阵比鬼叫还让人讨厌的笑声，“你从二号开发星球千里迢迢来到莫尼罗，来到我的牢房里，竟然还说是无意？废话少说罢，你要我为你做什么？虽然因为被你出卖而恨过你，但与其一直过现在这样生不如死的日子，还不如再让你出卖一次得好。”</P><P>出卖？利用？他在说什么？</P><P>我有点想不明白，愣愣地看着他。</P><P>“您一定是误会了。他不是你所想的那个人。”邯郸残突然开了口。这时候我才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这人的背后，而且那套黑色的立领中国服仍然是那么整齐，一尘不染。我简直有点怀疑他刚才究竟有没有跟我们一起度过电网。</P><P>“你说什么？”那人看了看邯郸残，“你知道我说的是谁？他怎么可能不是……”</P><P>邯郸残伏下身，跟他低声说了些什么。</P><P>此人看我的目光改变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我一番，仔仔细细地用目光检查了我的衣着和脸孔，最后终于点点头。“的确，看来是搞错了。不过还真像啊。”他转头面对邯郸残，“你——又是谁？”还不等邯郸残回答，此人的脸上就突然显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我明白了。你们是——红蛇骨的人？”</P><P>我们三个点点头。</P><P>看来这个人被莫尼罗囚禁在这里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P><P>我默默想着。根据间谍的报告，这个基地刚刚完成不久。这个人一定不是一开始就关在这里，而是从别的监狱转到这里来的，应该是个重要人物吧？反正如果马上往外跑，也有可能正好撞上莫尼罗的巡逻部队。还不如跟他谈谈，或许能了解到一些什么。</P><P>本着这样的念头，我开口说出了我们的名字：“这位是包包，站在您身后的是邯郸残，我叫诡诸默。我们都是红蛇骨的蛇牙。也请您把名字说出来好吗？”</P><P>听到我的名字的瞬间，此人脸上闪过一丝惊讶，干瘪的嘴唇张了张，似乎想说什么，但还是忍住了。直到我说完最后一句话，他才接着开口：“我叫哈恩。哈恩·洛斯里。”</P><P>我们三个悚然动容。</P><P>包包惊讶地略略提高声音：“莫非，您就是那个‘27岁时不幸失踪’的科学家，哈恩·洛斯里？”</P><P>“呵！”洛斯里瘦如骷髅的脸上露出一丝惊奇的神色。“没想到竟然还有人知道我。”</P><P>“我们的教程当中有记载，您和‘阿马赖亚·兰多’，‘洛佛尔·黑文斯’并称为当代科技界三大天才。”</P><P>听包包提到另外两个名字，洛斯里的神色不经意地被一抹沧桑和寂寞遮住了。</P><P>当年这个人曾经是国家科学院中年龄最小的院士，后来又成为生物工程方面的主研师，许多项研究发明给地球族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现在军队所使用的无副作用战斗激素胶囊，就是他发明和改良的。</P><P>所谓的三大天才当时风光无限，人人敬仰。可是后来却个个惨淡收场。一开始是阿马赖亚，在进行外星球勘探之后发生了不明事故，飞船空载而回，包括他在内的十三个人全部没了踪影。推测是遇到了外星怪兽或特别的宇宙细菌，但至今没有定论。接着是把自己琐在实验室里，不眠不休疯狂工作整整五天，完成了多子弹手枪的最后改良，但却过劳死的黑文斯。哈恩·洛斯里则在一次与莫尼罗的小型战争之后失去了联络。部分人认为他被杀了。</P><P>谁能想到，当年曾经以绝顶天才和英俊容貌而闻名的洛斯里会变成现在这种样子。</P><P>想到这里，我有一点不是滋味的感觉。无法再像刚才一样，轻松地直视这张扭曲变形的面孔了。</P><P>稍微沉默了一会儿，我开口问：“您为什么会在这里？大家都以为您已经死了。”</P><P>“我跟真的死了也差不很多。”他有点暴躁地说，“你以为我愿意呆在这里，而不回去吗？如果不是因为卷进了‘那个任务’，再加上被‘那个人’骗了……”他突然停住，不再继续说下去。满腔话语似乎都噎在了喉头，最后只能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P><P>他所说的“那个人”，应该就是他第一眼看到我时所想到的那个人吧？</P><P>我在心里想着。跟我那么相像的人，只有一个答案。</P><P>我情不自禁地抖动了一下。</P><P>其实答案是显而易见的，只是我的潜意识在逃避罢了。</P><P>“可不可以问问，‘那个人’指的是……？”包包小心翼翼地问。</P><P>他看看包包，摇头。“不能说。”</P><P>“这样吗。”包包用询问的，略带不甘心的眼神看着他，“您觉得这样值得吗？在被出卖之后还为那个人保密。”</P><P>“就算我说出来对我自己也不会有任何好处的。他的行动是获得地球族政府完全支持的。”稍停了一下，他接着说，“我明白他所做的事情是有意义的。我越是为这件事情……勉强可以说是工作吧，就越能感觉到这件事情的重要。”</P><P>“能告诉我们是什么计划吗？”包包再次提问。</P><P>“不能。因为根本讲不清楚，而且我对这个计划也并非十分明了。我只是很清楚它的技术构成罢了。‘那个人’也就是放心我这一点，才让我来到这个地方，天天干着背叛自己种族的事情。”</P><P>我们三个一时无语。面对这个苍老的，曾经风光一时的人物，我感到一阵深深的隔阂感。我想我是不可能理解他的。</P><P>“这座基地的作用是什么？”我问，“您对这个基地有了解吗？”</P><P>他沉默不语。</P><P>“这个问题请不要拒绝回答，因为我们是受了地球政府的命令，特别来调查这件事情的。”</P><P>“也好。这里是莫尼罗人的圣殿。”哈恩·洛斯里神秘地笑了。“开玩笑的。我对这里也不是很了解。我在这里，只是一个工具。负责让莫尼罗人从我脑袋中强行所提取关于地球族科技的一些问题。其它的我就一无所知了。”</P><P>强行提取……指的是“强制性思维阅读”吗？</P><P>我想我的脸色一定变得苍白了。</P><P>这类东西给人体造成的痛苦是无法估量的。我曾经亲眼目睹过，那些最凶悍的罪犯在面对强制性思维阅读时是怎样痛哭流涕，苦苦哀求。长期接受这样折磨，难怪他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P><P>久未开口的邯郸残此刻突然咳嗽一声，说：“洛斯里先生，我们现在在基地的什么方位？”</P><P>哈恩·洛斯里笑了起来。“这是个实用的问题。这里是我的牢房，距离基地的中心地带——‘圣殿’其实非常之近。但从另外一个意义上来说，距离圣殿又非常之远。因为除非莫尼罗族认可，否则任何人都不可能进入中央圣殿的。”</P><P>“这是什么意思呢？”</P><P>“你们应该知道，莫尼罗族拥有很多特别的科学技术。其中一项就是各种用途，各种规格的防护网。目前，整个基地都处于一个巨大的，无形的防护网当中，隔绝了卫星的探测。圣殿也是处于这种状态，但圣殿周围的防护网更精密，更强大。不得到许可，连靠近都不可能。”他诡谲地笑着，好像很高兴我们无法完成任务似的。“所以我劝你们最好还是撤退。再这样下去你们迟早会被逮住。”</P><P>“真的没有任何办法可想吗？您也没有进去过吗？”包包说，“如何才能取得莫尼罗族的认可？”</P><P>“从来没有，甚至连设计图都没见过。我只是负责回答它们所提出的各种问题。它们对地球的科技不太懂。但是从它们所提出的问题中，我能感觉得出它们正在制造的是一个多么了不起的东西。不过据我所知，到目前为止进入圣殿的人寥寥无几。你不妨找个莫尼罗高官来问问看。”</P><P>“我想恐怕用不着了。”邯郸残十分干脆地离开他刚才靠着的那面墙，走向门口。“从刚才我们触动警报开始，直到现在，外面一直没有任何动静，这未免太不正常了。电网布满了整个上层通气通道，莫尼罗们应该很容易就推算出我们现在的活动范围才对。”</P><P>邯郸残的看法无疑是正确的。</P><P>我和包包沉默无语，跟邯郸残一起走向门口。</P><P>“喂，你们等等！”</P><P>我们停下动作，回头看。</P><P>“你们用过我的那种战斗激素丸吗？”哈恩·洛斯里十分感兴趣地问，“好用吗？”</P><P>“相当好用。我们都很喜欢。”包包回答。</P><P>哈恩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真正的，欣慰的笑容。“太好了。如果你们日后见到阿马赖亚·兰多，请告诉他，我还活着。”</P><P>他突然说出阿马赖亚·兰多的名字，让我们都有点儿惊讶。</P><P>包包微微侧一下脑袋。“兰多，不是死了吗？”</P><P>“或许死了，或许没有。或许会在宇宙的某个角落遇到他的。总之，拜托你们了。”</P><P>“不想跟我们一起走吗？”包包问。“我们很强大，足以保护您安全返回地球族领域。”</P><P>“我没兴趣。”他摇头。“我更想让一个好形象永远留在那些使用无副作用战斗激素胶囊的人心里，不想让他们知道我现在干的背叛勾当。再说，我的寿命也快到尽头了。”</P><P>“那不能怪你，”包包同情地说。“你是被迫的。”</P><P>“反正都一样。”</P><P>我们再也无话可说，推开门，走入了外面的走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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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第二十七章 神殿的崩塌 </P><P>
“诡诸默·邯郸残·包包”</P><P>1</P><P>外走廊很平静。笔直的通道，静悄悄的，半个人影都没有。</P><P>走在我旁边的包包看上去略有一点儿紧张。而邯郸残却悠然自得，双手放在口袋里，大大咧咧地走在走廊中间。</P><P>度过一个转弯，我们同时停住了脚步。</P><P>在我们面前，三排莫尼罗战士整整齐齐的站立着，将我们包围在中央。外型特殊的莫尼罗枪支牢牢对着我们。</P><P>这些人应该是身经百战的高级士兵。虽然不知道它们能力如何，但人数如此众多，打起来不会太容易。</P><P>包包的手慢慢滑入放着雷神的地方。邯郸残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抱住自己的胸。我的手仍然放在口袋里。</P><P>莫尼罗人似乎暂时没有攻击我们的意思。只是静静伫立着，像一排排的假人。片刻之后，人群里走出一个身穿活动极其不方便的宽大黑袍，一看就知道身份不同凡响的莫尼罗人。它对我们略略点头，作为招呼。</P><P>“你们好。我知道你们是谁。”它用半生不熟，但勉强能听懂的地球语说。“我知道你们可以通过翻译器弄明白我的话，但为了表示敬意，还是用地球语言跟你们交谈。你们现在请不要抵抗，安静听我把话讲完。”</P><P>我们纹丝不动，看着它，表示愿意继续听下去。</P><P>“你们是地球族的间谍，是吧？你们是为了调查地球人造人战士意外死亡的事情而来的？”</P><P>我们不说话。也就曾于默认。</P><P>“摄政王陛下果然睿智。”它笑起来，“来吧，我们的摄政王——戴泽陛下等待已久了。只要你们对他所提出的问题都认真答复，我们保证不会刁难你们。明白了吗？”</P><P>“如果我们不愿意呢？”邯郸残问。</P><P>“没有选择。我们的战士或许比不上你们，但人数却比你们占优。而且，你们看到这些枪支了吗？这并不是发射子弹的枪，而是发射浓稠胶水的。你们知道浓稠胶水是什么吗？”</P><P>我看看包包，包包看看邯郸残，我们一起摇摇头。</P><P>这人大笑起来，声音有点像咳嗽。“那么就请见识一下吧。”它话刚说完，莫尼罗战士们同时扣动了扳机。</P><P>我只看到一大片一大片的白色，带着淡淡的香味从四面八方朝这边喷来。</P><P>白色粘液落在我的皮肤上，胶住了我的衣服，我的胳膊和我的脑袋，把我的鞋和脚下的地板粘成一体。我还来不及确定胶的强度，浓稠胶水就已经凝固成一个半透明的结晶，把我们裹在里面。</P><P>包包刚才在胶水喷到身上的瞬间抬起了胳膊，似乎想用手臂保护自己，但却没想到就被这样固定了。</P><P>邯郸残却仍是那么自负地抱着胸，还是那副不慌不忙的态度。虽然他跟我们一样，腰以下被胶水完全固住，甚至连头发上也留着大片大片的胶水。</P><P>我的手还放在口袋里。试着把它拿出来，胳膊却如磐石般动都动不了。</P><P>“被这种胶水射中，不管你是谁都休想能逃出去了。”下开枪命令的莫尼罗人说。“看来就算是地球族的红蛇们，也一样无法抵抗浓稠胶水。如果这个时候朝你们开枪，就算是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也能轻易地制你们于死地吧。”说着，它从旁边莫尼罗战士的枪套里取出一把地球族制造的手枪，瞄准我们。手指放在扳机上，似乎随时都可能扣下去，让子弹射穿我们的脑袋。</P><P>“红蛇又怎么样呢？”它喃喃自语，却偏偏用地球语，好像生怕我们听不懂。“肉体的力量毕竟有限。如果真的对垒起来，我莫尼罗族不见得拿你们毫无办法。”</P><P>我们三个脸上都木木的，完全没表情，也不害怕。既然摄政王要见我们，它身为传话人，自然不可能把摄政王的贵客杀死。</P><P>“现在你们愿意老老实实地跟我们一起去会见摄政王了吗？”它问。</P><P>“我可不可以问问，摄政王在什么地方等我们？”邯郸残问。“我们被胶成这样，你们打算怎么把我们送去？”</P><P>“摄政王就在‘神殿’等候你们。至于怎么把你们送去，不必你们操心。”它有些不高兴地说。“希望你们别再问奇怪的问题，也别再说令人失望的话。你们现在别无选择，问问你们的意见，不过是表示礼数罢了。”</P><P>去“神殿”吗……这里莫尼罗人这么多，基地又这么大，站在这里，连东南西北都搞不太清楚。如果在这里发难，最多也只能全身而退。任务肯定是完成不了了不说，万一逃跑的时候弄错了方向，搞不好还会被人海战术困住，直到意念力消耗成零……与其这样，倒不如去见它们的摄政王。万一情况有变，还可以拼命发动突袭。运气好的话能抓摄政王做人质，安全离开这里。运气不好也可以找机会干掉它。只要能干掉摄政王，这一趟就不算白费了。</P><P>我一边思考，一边点点头，包包也很不情愿地说了声“好吧”。</P><P>莫尼罗脸上的表情变得快乐了。“那好。来，把它们从地上铲起来，用运货通道送进神殿去！”</P><P>“最好不要那样。我们又不是货物。”邯郸残说。</P><P>它脸上露出一种既好气又好笑的表情。“你们……”话还没说完，它脸上突然被惊恐充满了。</P><P>笼罩在我们身上，坚固如山岩的浓稠胶水开始飞速溶解。从固体结晶还原成大片大片的胶体，自我们身上一弹而起，飘在空中，烟一般的消失了。</P><P>“现在我们可以走了。”邯郸残淡淡地说。</P><P>莫尼罗人看着我们，目光复杂。过了几秒钟，它竟然忽然摘下帽子，对我们略略欠身：“不愧是被摄政王看中的人。刚才失礼了。请跟我来吧。”</P><P>2</P><P>神殿的外观跟我想象中有所不同。整个大门都是用青色坚硬钢铁制造的，看上去似乎十分古旧。门与门前两个石头柱子上都雕刻着很多莫尼罗族的古代图腾。虽然不明白图腾的含义，但那份雄伟和神秘却很能令人心折。</P><P>带路的莫尼罗人走向一根柱子，轻轻按动一片花纹，对着花纹低声说了句什么。片刻之后，两扇厚重的门悄然无声地滑开了。</P><P>“接下来就不是我们能进去的地方了。”莫尼罗人指指敞开的门。“请。”</P><P>邯郸残，包包和我，走进了“神殿”之后，大门就在身后悄悄地关闭了。但我们并没有就此摆脱警卫的监视，就在距离门五米左右的地方，比外边更多的警卫端着枪瞄准着我们。</P><P>在进入这里的一瞬间，我清楚的看到邯郸残的脊梁挺了一下，而那无所畏惧的笑容也产生了些微的变化。</P><P>我明白他们为什么会产生这种表情。我也感觉到了，这种源自与灵魂的压迫。仿佛进入了一个可怕的，不可进入的领域一般的挤压感，令我几乎无法呼吸。</P><P>“发生什么事情了？”包包低声问我。</P><P>“有些古怪的感觉，可能因为这里是神殿吧。”我含糊地说。把手指穿过包包的指缝，试图给她一些安慰。“待会看看就知道了。”</P><P>我们穿过层层曲折的石头回廊，渐渐步入神殿的中心阶段。这里的雕刻以及布置都比外面更加用心，一石一物都充满古拙而典雅的韵味。</P><P>神殿的面积相当大。越深入神殿内部，我所感觉到的压迫以及窒息就越严重。这种感觉很熟悉，很令人恐惧。</P><P>邯郸残背对着我，我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P><P>十多分钟之后，我们终于到达了神殿的中心——那是一个祭坛般的圆形空间，深入地下大约两层楼那么高。地板用特别的结晶拼凑而成，相当华美。在祭坛中央，一个高高的，直径大约十五米左右的银色柱子昂然而立。</P><P>我凝望着这个柱子，几乎要失声惊叫。</P><P>虽然看不到柱子的顶端，但我能确定，那就是银白之塔！</P><P>莫尼罗怎么会拥有这东西！</P><P>包包无声地抽了一口气，低声说：“银白之塔！怎么会在这里？”</P><P>“请下去。”站在我们身后的警卫十分有礼貌地说，“摄政王陛下在等你们。”</P><P>这时候我才发现，银白之塔下，有一个黑色的人影坐在一把椅子上，在对我们招手。</P><P>邯郸残走向走道边缘一架圆形的黑色楼梯，我跟在他后面，包包走在最后。阶梯随着我们的前进而一阶一阶的出现，又在我们身后一阶一阶的消失。那些警卫的枪口一直追随着我们，缓缓移动。</P><P>我们抵达地面之后，距离摄政王仍然有二十几米的样子，但他的脸可以看得很清楚了。</P><P>那是个男性的莫尼罗，跟其他的莫尼罗人一样，相当俊美，但年龄已经很老了，脸上的皱纹让它的脸看上去像一只风干了的面包。</P><P>这是一张熟悉的面孔。在新闻节目，尤其是军事和政治新闻上常常能看到。但在这么近的距离下见到这张脸，我还是感觉有点紧张和不适应。</P><P>它坐在那里，并没有特别故作姿态，但给人的感觉却是高高在上的。</P><P>“各位，我在此恭候多时了。”它用古怪的莫尼罗语言说。注视着我们，目光沉稳，丝毫不惧怕我们突然发难。“邯郸残先生，这位……”</P><P>包包指指自己：“包包。”</P><P>“对，包包小姐。”它双手张开一下，又合上。“还有诡诸默先生。请坐吧。”</P><P>我们看着突然浮现的三把椅子，迟疑了一会儿。</P><P>他……还真有勇气。竟然敢跟我们在这么近的距离下面对面。难道就不怕我们突然发难吗？</P><P>我抬头看了看头顶。二十几米远的距离，上面那一圈手持武器的枪手，这防备严密的基地中心，这些就是它有恃无恐的资本？那它就弄错了。凭蛇牙的力量，在被枪弹打死之前，我们有足够的机会和时间可以把这个瘦弱的老人杀死好几次。它太小看我们了……可是，它如果认为我们的能力差劲到了连在这种情况下都无法杀了它，它又何必如此郑重其事的邀请我们对谈呢？干脆让它的部队把我们抓起来，或者杀掉，不是更方便简单而且安全吗？</P><P>我默默地看着它。它的眼神十分平静，看不出有任何不安，只是略微有些疑惑的神色。</P><P>“怎么了？”它看着我，“有问题吗？”</P><P>我摇摇头，缓缓坐了下来。刚刚坐好，椅子突然弹出了一道极宽的拘束琐，紧紧扣住我的上半身。我还来不及发出惊叫，脖子后面已经感觉到一阵短暂的刺痛。</P><P>“很抱歉，很抱歉。”它不怀好意地笑着，轻轻打了个响指。</P><P>那道拘束锁立刻缩回椅子里。“别介意。这样做只是为了让我们处于一种对等状态罢了。”它冲我们点点头，“现在我们可以进入交谈了。请让我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莫尼罗的摄政王，也就是王子殿下的伯父，戴泽。”</P><P>我们抱着被刺痛的脖子，对它点头，表示礼貌。但心底却把所能想到的所有恶毒语句全念了一遍。不等我们开口问刚才被注射了什么东西，戴泽就已经把话题转向了别的方向。</P><P>“我知道三位是为了调查你们地球族人造人战士的事情而来的。”它优雅地张开双手。“我可以回答你们关于这方面的问题。请尽管发问。”</P><P>“那么，人造战士的死亡跟莫尼罗是否有关系？”</P><P>戴泽毫不掩饰地点点头。“人造战士的死亡就是我莫尼罗族特种部队的杰作。”</P><P>“为什么会这样？莫尼罗的特种部队应该没有这么强大的力量才对。”</P><P>“那是以前。现在不一样了。你们看到这座银白之塔了吗？你们地球人是这样称呼它的吧？银白之塔。它赋予了我们跟以往不一样的力量，让我们变得更加强大。我们曾经惧怕过地球族拥有异能的红蛇，但现在不一样了。我们也拥有了我们的异能。地球人造人死亡的事件就足以证明莫尼罗异能者的可观力量了。”</P><P>我一时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瞪大眼睛看着眼前这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P><P>“莫尼罗的异能者？你在胡说。”</P><P>“并不是胡说。在上面，就有五位。也就是与他们相同的五十人解决了三百多位地球人造人战士。”</P><P>“等等。”邯郸残最先从震惊中恢复，以他惯有的冷静和镇定的态度说出了他的问题。“你为什么要对我们说这么多？你身为摄政王，没有必要安排这种会面。就算你占尽优势，这样做也未免太冒险了。”</P><P>说的没错。如果我们三个合力一击，抓住他还是没问题的。</P><P>看出了我们的意图，戴泽愉快地笑起来。“面对面的交谈是为了表示我对你们的尊重。当然，我也考虑过你们可能会铤而走险，因此也采取了一些预防措施。你们知道刚才注入你们身体的液体是什么吗？”戴泽两手手指互相敲击着，“那是我们新型的药剂，效果是——将异能封锁六小时。”</P><P>我们都很清楚，它不是在危言耸听。</P><P>邯郸残的目光一瞬间变得冷如玄冰。包包五官因愤怒产生了些许的扭曲。</P><P>看到我们的表情，戴泽忍不住发出一阵优雅的大笑。</P><P>“如果我们没有坐下，或者是在坐下之前就动手，你打算怎么办？”包包慢慢地问。</P><P>“就算你们的异能充足，也无法伤害我一分一毫。”它摇摇头，“你们知道我为什么要在这里见你们吗？因为——在这里，银白之塔可以保护我，不受到任何伤害。”</P><P>我慢慢地吸了一口气，死盯着戴泽，努力分辨它话语的真假。坐在一旁的包包眼神中同样充满了疑惑和不信任，邯郸残也下意识地朝银白之塔看去。</P><P>“凭你们的异能，是绝对无法跟银白之塔抗衡的。更何况你们现在已经失去了奇特的能力。”它平静地笑着，用目光在我们脸上扫视，“如果你们不相信我的话，不妨动手试试看。”</P><P>没有人动作。</P><P>“现在三位明白自己的处境了。”它收起笑，调整坐姿。“现在，请容我说出我此番邀请三位的根本目的——对两位先生的能力，我莫尼罗族一直十分好奇和敬仰。我们的谍报力量比地球族所估算的要强得多，红蛇外出执行任务时，经常落入我们的监控。他们就像炸弹专家一样精通埋设镜头，从而使我们拥有整个战斗从头到尾的全部影像纪录。”</P><P>说这些话的时候，它的神态里蕴藏着几分掩盖不住的骄傲。“也就是因为有了这些资料，我们才更加了解邯郸残先生和诡诸默先生的力量有多么强大，多么不凡。因此，在经历长时间的思考之后，我莫尼罗皇族决定——竭诚邀请各位，加入我莫尼罗族。”</P><P>邯郸残眉毛一挑，我和包包脸上都变了颜色。</P><P>我可不想再多听了。我讨厌这种论调。再听它说下去，对我的听觉都会是一种侮辱。</P>
<P>我悄悄按动传感器，屏息凝气，排除一切杂念，以心灵交感的方式开始输入文字：“残。我们再来试一次共鸣技巧吧。虽然我们的异能不能发挥，但我们可以利用银白之塔所散发出来的力量。”</P><P>我的话在镜片上变成文字，发送给邯郸残。</P><P>邯郸残的回应很快就出现在我的镜片上：“怎么做？”</P><P>“寻找最大共鸣点。只要我们的气息和银白之塔的气息波调完全一致，就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干扰和左右那巨大的能量。这是我在跟诺勒·尼奇战斗时学会的。”</P><P>“各位，请认真考虑这个问题。这座银白之塔所制造的异能战士或许不如你们蛇牙强大，也不如蛇牙技术纯熟，但人数上却是比你们大大占优，对付中下等红蛇是决对没有问题的。另外，相信各位都已经感觉到了来自这座塔的，莫名的压抑。这里的银白之塔跟地球族的银白之塔很相似，也可以引发我们星球的最大潜能，令新陈代谢和一切循环都进入最佳状态。不同的是，这座的力量远比地球族的更强。地球族的内部也已有人投靠我方，将一些重要的情报资料源源不断地运送过来。这种情况下，你们认为地球族还有多少日子呢？”</P><P>沉默。我和邯郸残互相对视。包包看着自己的膝盖，不知在想什么。</P><P>我垂下目光，将我们的计划简短地传递给了包包。她很镇定，没有露出任何表情。</P><P>共鸣配合开始。共鸣配合度：50%……</P><P>“三位，希望你们的答复不会让我失望。”戴泽的语气变得更加凝重了。“我以莫尼罗摄政王的身份正式邀请进行交谈，并不是对你们有所畏惧，只是不希望你们这样的天才死在无畏的战争上。”</P><P>哈恩·洛斯里为之耗费一生的计划，他所谓的“那个人”一定是“他”。</P><P>但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呢？</P><P>共鸣配合度：60%……</P><P>“在我们做出答复之前，可不可以先问几个问题？”我说，“银白之塔也是地球族的叛徒赠送给你们的吗？”</P><P>戴泽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缓缓道：“本来我们也以为是那样，但恐怕事实与此正好相反。”</P><P>我皱眉。“抱歉，我不明白。”</P><P>“这并非三言两语能说清的。”</P><P>“派遣噶尔和哈恩·洛斯里到这里给你们服务的人，究竟是谁？”</P><P>“它已经死了。”戴泽架起腿。“追究一个死人的事情，并没有什么意义。但如果你真的想知道，可以在成为我们的同伴之后以贵宾的身份去阅读皇家资料馆的资料。”</P><P>“在拥有这座塔之前，莫尼罗有没有想过其它的拥有异能的方法？”</P><P>“这个不瞒你们说，我们的确做过许许多多类似的试验，几乎试过了所有方案，但没有一种能做到如此完美。”</P><P>那就好。我敢保证，那些刚接触异能不久的莫尼罗异能者不可能了解“共鸣技巧”这样深层的东西。因此它们绝对不会出手妨碍我们。</P><P>共鸣配合度：80%……</P><P>“请让我问一个问题。”邯郸残稍有点懒洋洋地开口，“莫尼罗族为什么会想到吸纳我们？你们对我们似乎十分了解，应该知道以我们的身份是不太可能叛变的。再说，如果情况真如你刚才所说，地球族的战败已经是时间问题的话，吸纳我们对你们也未见得有太多好处。”</P><P>“你说得不错，但我们的确需要你们。如果你们愿意加入莫尼罗，必然会得到重视，不必担心会被冷冻起来作实验品。”</P><P>“如果不说出你们需要我们的理由，很难让人相信你的承诺。”</P><P>共鸣配合度：95%……</P><P>“那么，我只好坦诚相告了。”它表情愉快地拍拍手。叹一口气。“你们的存在对我们来说实在是个阻力。虽然我们有很多异能战士，但如果红蛇骨全面投入战场，势必会令战争时间拖长。所以，吸纳你们对我们来说是绝对必须的。而对于你们来说……我相信你们现在的立场是相当尴尬的。因为你们并不是纯种的地球人，而是地球人和外星种族交配所产生的后代。出于血统的缘故，地球族的高层对你们似乎颇有忌惮。这也注定了你们得不到心胸狭窄的地球人的完全信任。”</P><P>“你在暗示什么？”</P><P>戴泽摇摇头。“我只是想告诉你们，莫尼罗人会比地球人更加懂得如何珍惜你们这些人间瑰宝。”</P><P>共鸣配合度：100%！</P><P>“过奖了，摄政王陛下。”我抬起目光，安宁地注视着戴泽，“但您弄错了一点——我们对你们这些外星渣子根深蒂固的厌恶不是‘利益’可以改变的！”</P><P>我霍然站起，大声喊：“我在这里，在这无限的光辉之下呼唤着自身的力量！诡异的圣灵不再沉默，赐予我可以摧毁眼前一切的无上力量吧！”</P><P>强大的气流伴随着银白之塔诡异的尖锐鸣叫同时涌出，响彻云霄。霎时之间，整个神殿都笼罩在了这异样的气流之下。</P><P>戴泽开始歇斯底里地大呼。楼上，那五个异能战士跃下的同时，站成一圈的警卫们也立刻扣动了扳机。它们的子弹跟我们的不一样，弹身虽小但杀伤力强大，一旦射中，立刻会引起直径三十厘米左右的爆炸。</P><P>但这些子弹并没有射中我们，而是在我们周围一点五米之外全部凌空爆炸了。</P><P>是银白之塔在保护我们。</P><P>我一口气刚刚松了一半，立刻又咽了回去。</P><P>我们是没问题了，可包包呢？她没有跟银白之塔建立共鸣，是不受保护的！</P><P>这个念头刚转过，我就在神殿楼梯那里发现了包包。她从背后紧紧地抱着戴泽，正在缓缓退向一个比较安全的角落。由于身材的差距，子弹想在不伤害戴泽的情况下射中包包，几乎是不可能的。</P><P>追踪包包的子弹在一瞬间暂停了。</P><P>“真是聪明的姑娘。”邯郸残冷笑着。</P><P>银白之塔的鸣叫越来越响亮了。</P><P>整个神殿空间在这股强大力量之下瑟瑟抖动。天花板的缝隙当中，结晶的碎末簌簌而下。地板也好像遭到陨石撞击一般，产生一个巨大的圆形浅坑。</P><P>我开始感觉无法驾驭这股力量。它增强得太快了！</P><P>我向邯郸残那边望去，但脑袋还没有完全找对角度，莫尼罗的两个异能者已经冲了上来。奇诡而华丽的光线包围着他们的拳头，一左一右攻向我的脑袋和腰。</P><P>这正是我最害怕的。失去了异能，肉搏战斗我们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P><P>绝望中我举起手臂，做出最消极的防御。银白之塔的鸣叫骤然升高，一道亮得刺眼的光柱从银白之塔的顶端冲上天空，却又如流星一般散开，从高空坠向神殿。</P><P>一瞬间，我除了大片大片的闪光之外什么都看不到了。</P><P>建筑崩塌的巨响，地壳剧烈的抖动。一道又一道绚丽的光在滚滚烟尘的灰色中穿梭，用它们的美丽掩盖了破坏的残酷。</P><P>3</P><P>地球历2490年9月14日。AM3:10。</P><P>神殿在这种力量的冲撞之下全面崩溃了。</P><P>所有豪华的建筑，曲折的回廊，雄伟的大门，都变成了大块大块的废石，乱七八糟地堆着。至于那些警卫和异能者，连尸骨都看不见了。站立在中央的我却没有受伤。</P><P>银白之塔也仍然耸立着，在夜空下散发着令人心醉的柔和银光。</P><P>“邯郸残？包包？你们两个没事吧？”我大声嚷嚷着。</P><P>“我很好。”邯郸残从银白之塔后面转出来，对我一笑。“在莫尼罗的军队到来之前，我们还有不少时间。我想随便看看。”说完，他的身影就又被银白之塔遮住了。</P><P>“包包！”我提高声音喊，“你在哪儿？你没事吧？”</P><P>“在这儿！”</P><P>不远处，包包出现在白塔旁。“我没事，但，很抱歉，戴泽死了。”她看着我的脸，淡淡地笑着。“好厉害，完全的配合。这是我第一次见识这种方式的战斗。”</P><P>“真的感谢它啊。”我习惯性地抓抓头。“戴泽的尸体……”</P><P>“在这里。”她指指刚才藏身的地方。“我们把尸体装进胶囊带回去吧，可以证明我们的这件功劳。”</P><P>我点点头，打开腰部的口袋，从中拿出了一个空的圆形胶囊球，递给包包。</P><P>“谢谢。”包包蹲下来，跟我一起将胶囊球拉成一片红色的薄膜，笼罩戴泽的身躯。它的躯体很完整，只是心脏部位被一块尖锐的石头碎片贯穿了。</P><P>“不过，有一件事情我觉得很奇怪。”包包一边干一边说，“戴泽不是说它是被银白之塔保护的吗？但刚才我攻击它的时候，却没有受到任何妨碍。难道它是在骗我们？”</P><P>“这个……恐怕它并不是在说谎。”我认真地思考着，“银白之塔本来肯定是在给它提供保护的，否则它不会那么有恃无恐。可能是因为我跟邯郸残跟银白之塔的共鸣打乱了塔本来的程序和设定，所以塔自动放弃了对戴泽的保护。”</P><P>“哦，这样啊。”包包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听上去真复杂。”</P><P>完成包裹的工作之后，我轻轻按动胶囊球上的按钮。于是，被包裹在胶囊球里的戴泽开始随着胶囊的收缩而迅速变小，胶囊的颜色也在这过程当中渐趋浓重。当它缩成硬币那么大的时候，我已经看不见它里面，戴泽的样子了。</P><P>包包吐了一口气。“基地被摧毁了，这样也算完成任务了吧？”</P><P>“不过……那座银白之塔如果不毁掉，莫尼罗还是可以生产它们的异能战士。”我一边说一边四面环顾，完全找不到任何一个莫尼罗异能士兵的身影。它们似乎已经在刚才的攻击中化成灰了。</P><P>真是太可惜了。本来还想研究一下莫尼罗的异能是使用何种方式赋予的。看来是没希望了。</P><P>“我想摧毁银白之塔这样的事情应该不在我们的职责范围之内吧？”</P><P>“喂，你们两个，我好像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东西。”邯郸残的声音从远处传来。</P><P>我把胶囊球装进口袋里，跟包包一起走到塔下。</P><P>“什么有趣的东西？”</P><P>邯郸残指指他面前，一块被打开的暗格。并不是很深，但却有一个屏幕一样的灰色平面。</P><P>“触摸一下看看。”他对我说。</P><P>“为什么是我！”我立刻提出抗议，“如果银白之塔拥有防护功能，我会受伤的。”</P><P>“试试看吧。”邯郸残不温不火地驳回了我的抗议，“或许它会跟洛斯里一样，把你当成‘那个人’也说不定。”</P><P>“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它怎么可能犯人类才能可能犯的错误？”</P><P>“但我们三个人当中最有可能开启这座塔的人就是你了。”</P><P>“别开玩笑了。为什么我一定要冒险？”我一边说一边看包包，结果发现她竟然也用一种非常期盼的眼光看着我，丝毫没有替我说话的意思。</P><P>看来没指望了。如果不弄懂银白之塔跟莫尼罗异能的关系，任务也不能算完成。现在只能冒险试试了。</P><P>我伸出右手，轻轻碰触那个灰色的结晶平面。</P><P>灰色的结晶平面在我的指尖接触下产生了道道涟漪，一瞬间，我们面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透明框，“请勿移动”的绿色字样飘浮在框内。旁边，另外一块铁壳缓缓滑开，一道绿色的光线从里面射出来，在我全身滑过。接着，透明对话框中出现一行字：“防御解除。欢迎进入系统。是否要以制造者的身份开启核心操作室？”</P><P>制造者身份？这座塔在莫尼罗境地内制造完毕，却仍然保留着“他”的资料和访问资格？</P><P>“啊……好。”</P><P>银白之塔面朝我们的这一边脱离了塔的本体，向前突出，而后向两边分开。</P><P>一个不大，几乎全部由复合金属组成的房间出现在我们面前。里面没有任何可以坐下来的地方，只上下左右都是复杂的连线和显示着各种数据的显示屏，大多是莫尼罗文字，只有一个大约五十厘米的屏幕上的文字是我们看得懂的。</P><P>当我们三个走进去之后，门在身后合拢了。</P><P>“欢迎造访。需要什么服务？”屏幕上的字不断涌现，“更改系统设置？查询运作状况？增加新硬件或软件？”</P><P>“我想阅读一下以往的资料。”我看看包包，她已经从口袋里拿出了纸张电脑，展开，做好记录的准备。</P><P>“是。资料开启。请发问或呼叫资料目录。”</P><P>我问出了我最想知道的问题：“这座塔是谁制造的？”</P><P>“制造者是最高持有者。也就是您。”</P><P>“我是问，最高持有者，也就是我，叫什么名字？姓名啊！”</P><P>“没有其它资料。”</P><P>见鬼！找不到可以证明我的猜测的东西。“他”该不会把这一点都算在里面了吧？</P><P>我转头看看站在身后的邯郸残，他却在看别处。包包在看着我，似乎是希望我问一些比较实际的问题。</P><P>“那么，将这座塔的建筑方法传送给莫尼罗人的人是谁？”</P><P>“无此资料。”</P><P>“为什么要把你送给莫尼罗人？”</P><P>“无此资料。”</P><P>“默。”包包终于不满地发出了抗议。“别问这类问题了。”</P><P>我点点头。“那么，银白之塔赋予莫尼罗人异能的方式是？”</P><P>“在操作者指示下进行赋予生命体异能的任务。渠道及方式由操作者决定。需要阅读详细资料吗？”</P><P>“能把资料传送出来吗？”</P><P>包包抬起纸张电脑，把接受口对准屏幕，同时制定了文件复制的渠道。</P><P>“……目标电脑搜索成功。资料传送开始……等候中请继续发问。”</P><P>“除了最高制造者之外，是否还有其他制造者？能否开出名单？”</P><P>“此资料已被永久封锁。”</P><P>我快晕倒了。</P><P>“同样的塔，究竟存在几个？”</P><P>“已登记的有五个。分别位于莫尼罗星球，郝古拉星球，一号开发星球，二号开发星球，以及地球。”</P><P>郝古拉也有一个银白之塔！</P><P>狭小的空间中突然安静得连呼吸声都消失了。我们都在盯着这行绿色的字体。</P><P>从刚才戴泽说过的话来看，银白之塔的确应该是地球人赠送给它们的。不仅送给莫尼罗，甚至还赠送给郝古拉！做这件事情的人究竟打算做什么？</P><P>我现在就好像掉进了一个迷宫中央，前后左右无数的路，但不知道哪一条才能引导我进入最后的重点。</P><P>屏幕上出现了新的信息：“是否要通过内部网路了解其它几座银白之塔的状态？”</P><P>“是！”</P><P>“呼叫开始，请暂时询问其他问题，等待回应。”</P><P>“你的防卫原理是什么？可以抵挡怎样的攻击？”</P><P>“利用所在星球的自然力量作为能源，由塔内特殊装置转化为特别能量，笼罩塔的四周，无间歇展开‘反弹领域’，将一切攻击能量反弹给攻击者，达到防御目的。除非攻击力量超过能源力量，否则不会遭到伤害。”</P><P>这样说来，要摧毁它还是有可能的。“你的‘能源力量’强度是多少？”</P><P>“假定弗洛耶41号炸弹能量为100，本塔能源力量强度值则为9999。”</P><P>佛洛耶炸弹是地球族最值得骄傲的武器。不会污染，其破坏力却是核弹的七八倍。唯一的问题是所需原料十分特殊，因此难以大批量生产。</P><P>我感觉到由衷的沮丧。转了一圈，结果想要摧毁这座塔还是不可能的。</P><P>在我们盯着这数值发呆的时候，内容突然转变了：“内部网络封锁。访问拒绝。”</P><P>“怎么，呼叫不到其它的塔？”包包说。</P><P>我来还不及回答，屏幕上的内容又转变了：“距离此地二十公里处发现大队攻击性军事队伍，防御设施增幅系统启动！”</P><P>“资料下载完毕。”包包平静地说，“我们也可以走了。”</P><P>“再问最后几个问题。攻击力反弹给攻击者的强度是多少？”</P><P>“常规武器为90%以上，但存在目标移动，造成反弹不中的情况。异能则为60%上下，无不命中可能。”</P><P>“所谓增幅系统是什么？”</P><P>“将塔中所有能源全部供给防御系统，增加防御反弹力。此状况下常规武器反弹为100%，异能则为80%以上。但同时环境净化却会暂时停止，一段时间之内也无法执行异能赋予的任务。”</P><P>“启动增幅装置的条件是什么？”</P><P>“敌方攻击力超过常规数值的10%。”</P><P>“好极了！”包包按下保存键，把电脑收起来。“任务圆满完成，我们可以撤退了。冥冥中似有天意！”</P><P>在我们离开银白之塔的时候，我才突然想到，神殿既然已被夷为平地，那哈恩·洛斯里先生岂不是也跟着一起……</P><P>真糟糕，完全都把他给忘了。</P><P>不过，这种结局对于他那种人来说也未尝不是好事。相信这样痛快的死亡总比折磨的生存要好得多吧？</P><P>带着这样的想法，我离开了莫尼罗的“神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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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第二十八章 她的故事 </P><P>
“霍依兰”</P><P>地球历2490年9月14日。PM9:00。</P><P>二号开发星球，首都城，空中花园最顶层。在上次被诡诸默和子晚美儿意外破坏之后，空中花园已经修复完毕。今天是正式开放的第三天。</P><P>“今天我是逃离一大堆文件出来的。”霍依兰看着杯子中自己的倒影。“被高韶韵知道了一定又会罗嗦。”</P><P>“我感觉不胜荣幸。”简·宁笑着说。“你也应该休息一下。红蛇骨的工作应该没有那么复杂吧？我记得上一任司令官都没有你这么忙。”</P><P>“我跟那个老头子不一样。”霍依兰笑笑。“他不爱红蛇骨。而我爱。”</P><P>简·宁的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P><P>“怎么了？”</P><P>“不，没什么。”简·宁发现自己的失态，赶紧改变了表情。“很少能听到有纯正地球血统的人对红蛇骨说‘爱’这个词。我能问问你为什么如此重视这个组织吗？你不觉的那些拥有奇异能力的少年们都很可怕吗？尤其是——”</P><P>“尤其是邯郸残。”霍依兰笑着接口。</P><P>简·宁点头。“他那双眼睛让人感觉很不舒服。其实不只是他，所有红蛇骨的少年，眼睛里都有一些令人不寒而栗的光。我这样说并不是在诋毁他们，我只是把自己的真实感觉说出来罢了。”</P><P>“杂种和纯种之间的界限的确是很难跨越的。这个我理解。”霍依兰出奇友好的态度让简·宁有点意外之喜的感觉。“或许因为幼年经历的关系，那些少年们的确多多少少都有一些心理疾病。他们认为唯有显示出更强大的力量才能换取他人更多的好感，他们目空一切，内心却又十分脆弱。他们用骄傲掩藏自己心中的恐惧，通过自我否定来进行自我控制，并且惧怕对人敞开内心。”</P><P>“你对他们好像很了解？”</P><P>“我曾经跟他们有相似的心态。”霍依兰淡淡地说。“你想知道我的过去吗？”</P><P>简·宁慎重其事地点了点头。</P><P>“我没有父亲，我的母亲是个滥交的女人。你知道她吗？马格丽特·斯卡里，那个著名的交际花。”</P><P>“略有耳闻。”简·宁仔细端详着霍依兰的面庞，开始明白她那让人震惊的美艳从何而来了。</P><P>“母亲只比我大17岁。我开始五六岁的时候她才不过23，但却已经是一个闻名遐尔的交际花了。她没有上过高级学府，却拥有不可思议的艺术感受力和艺术家的奇怪脾性。”</P><P>“她疼爱你吗？”</P><P>“并不，起码我认为她不。”霍依兰饮了一口咖啡，那双充满魅力的眼睛眯成一线，长长的睫毛给脸颊投下阴影。“她在家里跟在外面的表现几乎完全相反。我看不到她笑，她常常一个人坐着，一坐就是半天。如果此刻你在她背后走动，或者突然发出什么声音，她就会高声尖叫起来，用仇恨的目光看周围所有的人，仿佛有人用刀子切了她。她晚上都跟那些男人在一起，但偶尔也会在家度过夜晚。她会一杯接一杯地饮酒，一直喝到天亮，然后睡觉。然后浓妆艳抹起来，应付下一个夜晚。”</P><P>“你呢？”简·宁好奇地问。</P><P>“我就一直呆在家里，跟我的保姆，也就是唯一的女佣人在一起。后来那个女佣因为一些原因辞职，只剩下我一个人。幸好当时我已经到了上网络小学的年龄，已经懂得如何应付孤独了。她还是像以前那样生活着，在家的时间越来越少。我偶尔会给她做一些宵夜，她也从没说过谢谢。记忆中我几乎没跟她有过温暖的交谈。她偶尔会看我，但那种眼神却是那么怪异，仿佛看不到我的存在，而是穿过我，看到了别的什么东西。”</P><P>霍依兰微笑着。这并不是悲哀的笑。“七岁的时候，我问她，我是不是她的包袱？没有我她是不是会过得比较快乐？她没有回避，只是点了点头。我先是惊异于她的坦诚，随后就恨起她来了。当时的我没有任何朋友，每天都孤零零的呆在那诺大的豪宅中，面对机械和网络，和那永远像幽灵一般在午夜才归来的母亲。我不明白自己存在的意义和价值，没有人需要我，也没有人关心我，我到底为什么活着呢？思考这样的问题让七岁的我觉得很痛苦。我认为这些痛苦都是她带来的，都是她的错。因此我开始用我的方式向她报复。”</P><P>“报复？”</P><P>“是的。虽然她充满魅力，迷住了大批的男人，但她内心深处总是为自己的学识不足而感到非常痛苦。如果别人在她面前说出一些专业词汇，或者一些舶来短语，她的脸就会改变颜色——某种极度自卑的颜色。直到我长大之后才渐渐感觉到，她或许并不喜欢自己的身份和社会地位，她或许羡慕那些高等学府毕业的学者和白领。但没有上高等学府的资格决定了她永远也成不了那一类真正受人尊重的人。”停了一下，霍依兰接着说，“我开始死命地学习各种高深知识，包括莫尼罗和郝古拉的语言，机械学，管理学……等等，所有我能找得到的知识。我开始故意在她面前用拉丁文背诵名著，用莫尼罗文背诵历史，后来甚至自己制作了翻译软件，把家里的中央电脑改成莫尼罗文字。当她第一次回到家，发觉无法用自己的语言打开门时，她好像在门外发了呆，最后还是不得不通过呼叫系统拜托我来开门。当时我以为她会生气，但她什么都没做，什么也没说，只是看了我很久。”</P><P>“……后来呢？”</P><P>“我十二岁的时候，她死了。那一年我们所在的城市被郝古拉军队奇袭，险些沦陷。我在网络上得到消息，立刻钻入了地下避难空间，躲过了灭顶之灾。第二天，地球军队收复城镇之后，我才从避难空间里出来。然后就得知她已经死了，而且就在自家门前。</P><P>“当时的事情说起来十分讽刺。她其实是在跟她的男人约会时得知城市被奇袭的消息的，比我晚了一小时。当时她的约会对象要带她一起逃离避难，她却拒绝了。她以为我还不知道这个消息，因此……她要回去救我。但她无法打开以莫尼罗文字操纵的大门，又无法呼叫到正在避难空间中的我，因此她只好大喊大叫，期望我能听见。她的叫声引来了郝古拉的几个士兵，其结果可想而知。”</P><P>霍依兰的话到此突然停顿了。她艳丽的脸上挂着平淡的笑。</P><P>简·宁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P><P>过了一会儿，霍依兰叹息着喝光了那杯咖啡，继续用她平静的语气说下去：“我当时很想哭，但我还是忍住了。用一种近乎残酷的想法来阻止自己的感情。我告诉自己，那是她活该。她不爱我，她让我的生命充满痛苦，这是上帝给她的惩罚。然而，在那件事情之后的第三天，我收到了那家著名的‘啦啦’礼品公司送来的大包裹。里面是一个跟我一样大的褐色玩具熊，是她为我特别定做的。包裹里还有一封手写信，很长。很多内容我都记不得了，我只记得她在信里告诉我，那天是我的生日，还有那句‘我爱你，宝贝’。</P><P>“直到这个时候，我才发觉我所想得到的并不是对她报复的快感，而是另外的东西。于是我开始痛哭，严重自闭症也从此开始。我开始回忆起我所能记得的所有事情，好像一场长梦。梦醒之后，我才发现两年时间已在梦中度过了。我开始学着正视自己的过去，正视我自己，正视我所失去的。但这些对于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来说还是有些艰难，在我离开医院，进入校园生活之后，我还是会常常梦到她。”</P><P>简·宁抬起头来，看到的是霍依兰清澈如水的眼睛。他伸出手，盖住霍依兰的手，轻轻地，安慰地抚摸着。“我能为你做什么？”</P><P>霍依兰笑起来。“带我去你想去的地方吧。” </P>
<P>第二十九章 星光旅途 </P><P>
“诡诸默”</P><P>地球历2490年9月14日。PM9:00。</P><P>非法宇宙飞船。</P><P>我从盥洗室出来的时候，发现包包房间的门紧紧闭着，门口显示着“请勿打扰”的字样，似乎是睡了。但邯郸残房间的门却没关紧，门缝里隐隐透出灯光。</P><P>我走过去，推开了门。</P><P>邯郸残正在看窗外的风景，听到我进来，他“哼”了一声。“你不懂如何敲门吗？”</P><P>“对不起。”我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同时注意到他放在桌子上的手中捏着一枚铁戒指。就是我送给他的那一枚。</P><P>“你有话要对我说吗？”他把目光从外面浩瀚的星海中转移到我脸上。</P><P>我点头。“你认为哈恩·洛斯里所说的‘那个人’是谁？”</P><P>“跟你所想的应该一样。”他说，“能跟你那么像，而且在地球族中地位高贵，能指使得动哈恩的人，不会有第二个。”</P><P>“我把名字说出来好吗？”我靠在椅背上，“银白之塔的制造者，派哈恩·洛斯里去莫尼罗的人是——诡诸无。”</P><P>邯郸残点点头。“但这并不能表示诡诸无现在还拥有自由活动的能力。哈恩到莫尼罗的事情距离现在起码已经十好几年了。他也很可能是受了政府的安排，才这样做的。”</P><P>“我也知道。但我想说的问题是，这样做对地球族来说有什么好处？”</P><P>“不知道。”他干脆地说。“以我们目前所获得的资料，是不可能弄懂这些问题的。”</P><P>我点点头，承认他说的话有道理。“不过……哈恩·洛斯里的下场，真让人觉得遗憾。”</P><P>“在那种情况下我们没办法控制银白之塔的力量。”他心不在焉地说。“默，在我让你去触摸银白之塔的时候，你为什么那么听话？你应该知道那样做的危险，而且完全可以拒绝。”</P><P>真不敢相信这种关怀的话语出自他之口，他已经解除对我的戒备了吗？</P><P>“我相信你。”我随口说。“而且你的看法是正确的。我有可能会被错认，从而躲过危险。而你们两个连被错认的可能性都没有。”</P><P>他缓缓点头。嘴角反常地下垂着，看上去好像是有点生气。</P><P>“莫尼罗那些家伙竟然希望我们能加入莫尼罗，你对此怎么想？”我说，“诡诸无在银白之塔里以最高拥有者的身份存在，这是否表示莫尼罗不能完全支配银白之塔？反过来说，地球族或许也就是认为不可能完全取得莫尼罗人的信任，才在银白之塔的问题上留了一手的。可能不止一手。”</P><P>“别猜测这个问题了，好吗？”邯郸残有点不耐烦的样子。“在现在这个基础上讨论，不能得到任何有价值的结论。”</P><P>“我不过是有些好奇罢了。”我无奈地说。</P><P>包厢里暂时沉默了。</P><P>过了一会儿，他突然说：“你喜欢包包吗？”</P><P>我没想到他会突然说这个，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P><P>“这……如果说普通意义上的喜欢，那我很喜欢她。但如果是特别意义的喜欢……我不很确定。”</P><P>“嗯，你觉得她比起你姐姐如何？”</P><P>我有点不高兴了。“这是不一样的。她跟姐姐根本没有可比性。”</P><P>“抱歉，惹你不高兴了。”他面无表情地说，</P><P>“时间很晚了，我要回去睡觉了。”我站起来。</P><P>“喂，默！”他突然叫住我，“你现在还觉得我像你姐姐，诡诸泪吗？”</P><P>我仔细打量他一番，摇摇头。“完全不像。”</P><P>他笑了笑。“这就好了。晚安。” </P>
<P>第三十章 部分真相 </P><P>
（霍依兰）</P><P>简·宁勉强睁开眼睛。周围是一片昏暗。头顶的天花板是华丽的暗红色，看上去有些熟悉。</P><P>这里是哪里……</P><P>简·宁搜寻着自己的记忆。他记得在跟霍依兰一起进入车子后，还没来得及坐稳，后脖颈上就被什么东西刺中了，此后的记忆全部都是空白。</P><P>“你醒了吗？”霍依兰的脸出现在简·宁上方。</P><P>“你把我弄到哪里来了？”他呻吟一声，坐了起来。</P><P>这里是一个三角形空间。三扇不相同的门分别占了三个角，一扇厚度惊人的钢铁门正对着简·宁。</P><P>“这是……中央绝密区域！”简·宁叫起来，一脸惊疑地转向霍依兰。</P><P>霍依兰仍然是那样自然地笑着。只是手里多了一样东西——卡丽兰萨·55号手枪。</P><P>“你想要做什么！”简·宁在心里强迫自己镇定下来。</P><P>“我没有访问中央绝密区域的资格。”霍依兰向他靠近，“所以需要你帮忙。请不要拒绝。”</P><P>“但是你为什么要……”简·宁看着她和她手中的枪，终于把疑问吞了回去。</P><P>他走到身份验证口，把手放进去，同时低声说出了自己的密码。</P><P>一秒钟后，钢铁门敞开了，钢铁门后的液态镜之门收缩到门框内。</P><P>红蛇骨浮雕出现在门后。</P><P>空旷的椭圆形黑色房间，墙壁上圆柱形水缸仍然散发着桔红色的光。电脑皮欧拉里克静静地呆在它该在的位置上。整个空间都给人一种静谧得接近死亡的感觉。</P><P>“你想干什么？”</P><P>“请按照我所说的，对皮欧拉里克发出我的疑问。”</P><P>“你要问什么？”</P><P>“关于诺亚方舟的问题。诺亚方舟和银白之塔是同时期的产物，它们之间究竟有什么关系？”</P><P>简·宁叹了一口气。他没有在霍依兰持抢的时候问她为什么要了解这些事情，问她知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他知道霍依兰的性格。</P><P>重复这个问题之后，皮欧拉里克立刻做出了回答：“诺亚方舟跟银白之塔属于同一概念下的两个分支。”</P><P>“诺亚方舟的主旨是什么？它是为了防御什么才被设计出来的？”</P><P>“这个问题……”</P><P>霍依兰用手枪阻止了简·宁的抗议。</P><P>“诺亚方舟是为了在‘圣火计划’之下保护VIP人士而特别设计的。”</P><P>“‘圣火计划’？”霍依兰皱皱眉头。“那是什么？”</P><P>“绝密文件，访问者身份不足以开启。”</P><P>“这个文件需要三个有资格的访问者才能打开。”简·宁松了一口气，摆出一副无奈的姿态。</P><P>太好了。当初设定这样一个“锁”果然是有预见性……如果没有这道锁，我现在就只好以死来保护“那个计划”，决不让霍依兰知道“真相”。</P><P>“那你可以回答这个问题吗？”霍依兰依然没有放下枪。</P><P>“圣火计划就是……一次……彻底战胜外星人的计划。”简·宁犹豫地说着。头脑却在飞速运转。</P><P>红蛇骨已经派出蛇牙去调查莫尼罗神殿的事情，根据扶政会会议的结果，他们很可能见到那银白之塔。</P><P>“说的详细一些。”</P><P>“……圣火计划……严格说来应该是从银白之塔的概念中延伸出来的一种武器。”简·宁的语句开始变得流畅了。“主要概念是通过银白之塔，引发一个星球的最大力量。然后通过‘某个操作系统’，抱歉，这个操作系统还没被正式定名。来控制这些可怕的力量。按照估算，其力量恐怕比弗洛耶41号炸弹要强几千倍。按现在莫尼罗和郝古拉的科技程度，它们根本不可能防御这么可怕的力量。”</P><P>“按照你的意思，银白之塔所产生的力量可以跨越宇宙空间，袭击到莫尼罗和郝古拉星？”</P><P>“不能。银白之塔的攻击范围只能覆盖它所在的那个星球。”</P><P>“那如何对外星人造成威胁？”</P><P>“为了推动圣火计划，我们打着主和派的幌子，陆续向郝古拉和莫尼罗星球上运送了一些关键部件，并透漏了相关技术秘密。而运送这些部件的，正是你们红蛇骨。”</P><P>霍依兰点点头。“原来如此。它们没有起疑心吗？”</P><P>“尽管满怀狐疑，可是看到银白之塔令人惊异的表面功效后，它们还是忍不住各自制造了一个银白之塔。因为他们担心不这样做，将来就会在能源方面落后于地球人。现在，圣火计划的关键——操作系统正在开发中，只要它完成，圣火计划就可以马上启动。”</P><P>“既然是针对外星人的打击，那为什么还要搞诺亚方舟……”</P><P>“是为了以防万一。”简·宁不等霍依兰说完，就抢着说。“为了避免产生意料之外的情况才建造的。你知道，任何计划的安全性都是不能百分之百地保证的，而首脑人物必须得到确实的保护，你也应该在保护名单里。”</P><P>“为什么要对红蛇骨隐瞒这个计划？”</P><P>“这样一个性命攸关的计划，扶政会当然期望知情者越少越好。事实上，知道实情的人不过是总统、扶政会成员和军部的两个首脑，其他人都被蒙在鼓里。尤其是跟外星人频繁接触的红蛇骨。扶政会在这个问题上不信任你们。”</P><P>“你的意思是说，扶政会担心红蛇骨如果知道这个计划的话，会把秘密无意的，或有意的泄漏出去？”</P><P>简·宁点头默认。“或许还有一些其它原因。”</P><P>“种族不纯的厌恶感也占了很大原因吧？地球人永远无法相信异类。”霍依兰叹息着，收起了枪。“抱歉，简，让你受惊了。”</P><P>“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发现诺亚方舟的可疑之处的？”</P><P>“说不清。也许可以说是女人的直觉。”霍依兰打趣地说，“我讨厌被欺瞒。也害怕有什么东西会伤害到红蛇骨。因此我才想到这里来，把事情调查清楚。而你，是唯一可能帮助我的人。”</P><P>简·宁心中的不满被冲淡了。“如果你真发现了你预感中的东西，你会怎么做？”</P><P>“我不知道。我只想看看这里所隐藏的秘密，现在我已经看到了。”</P><P>“你真的如此珍惜红蛇骨吗？”</P><P>霍依兰点点头。“我想帮助他们，保护他们。这种感觉就好像在帮助当年的我一样。这也许是一种赎罪。”</P><P>简·宁笑起来。“我明白了。今天什么都没发生，我们只是度过了一个愉快的下午。”</P><P>霍依兰也笑起来。“谢谢你。”</P><P>抱歉，霍依兰。</P><P>在离开地下绝密区域之后，简·宁看着霍依兰性感削瘦的背，心里想。</P><P>圣火计划并不是像我说的那么简单的东西。我对你说谎了。抱歉。 </P>
<P>第三十一章 授予你的光荣 </P><P>
“诡诸默”</P><P>1</P><P>地球历2490年9月16日。国家礼堂。</P><P>我模模糊糊地听到了人的说话声，看到了各大媒体摄像机的镜头在前方摇来晃去。我的手心充满汗水，喉咙有些干渴。</P><P>这是我第一次来到国家礼堂。当一头银发的总统带着他独特而富有魅力的笑容朝我们走来，将那枚以水晶、黄金和钻石打造而成，代表地球最高荣誉的勋章替我别上的时候，我的脚就好像踩在一堆海绵里一样，头脑一片空白，简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P><P>“你们给地球人类带来了胜利的希望。人类的历史会铭记你们的功勋。”</P><P>我伸出僵硬的手臂，跟总统握手，拥抱。我听到了台下的掌声雷动，看到了邯郸残微笑的侧面和包包俏丽的橄榄色脸庞。</P><P>忽然之间，我产生了一种“所有噩梦都过去了”的感觉。我在这一刻觉得，从此之后悲伤、痛苦、丑恶都将离我而去，不会再骚扰我。这场由光荣和理想构织的惊心动魄的美梦将永远永远地持续下去。</P><P>2</P><P>地球历2490年9月16日。红蛇骨基地内部，司令官办公室。</P><P>霍依兰在自己的特别休息室里，看着立体电视所播放的节目。几乎所有的频道都在围绕着一个话题打转：杀死莫尼罗摄政王的三个少年。</P><P>向帅灵接到八个制片厂的邀请，请他继续演出红蛇骨系列的新片。二号开发星球的高官达贵们寄来的信函和礼品几乎把红蛇骨的入口给堵死。更别提那些通过网络传送来的信件了。报纸被这件事情充满，到处都在讨论这三个名字和这三个人。作为司令官也跟着再次成为目光聚点了。</P><P>真不愧是举国欢庆啊。不知道这些少年现在心里有何感触呢？</P><P>失去了戴泽，莫尼罗只剩下尚未成年的少年王子当家。这种情况无疑会造成莫尼罗的力量整体下降。</P><P>历史会记住他们的。这些不纯粹血统的少年。</P><P>霍依兰微笑起来，吸了一口烟。屏幕上正在播放勋章授予仪式的实况，屏幕上的少年跟现实中的形象有些差距，但也十分不错。</P><P>“司令官，司令官。”妸荷的声音随着一道光主从地板上升起，“内部安全部从医疗处发来的信息。绝密。”</P><P>霍依兰微笑着转头，去看那蓝色屏幕。蓦然间，她的瞳孔收缩了。</P><P>“怎么……会……”</P><P>香烟从她颀长的手指间滑落，落在地板上，静静燃烧着。</P><P>3</P><P>地球历2490年9月17日。拓其斯塔。政府旅店。</P><P>古董骑士剑……中国陶瓷……梦幻名药·瞬间细胞活化剂……地球古代的书籍（全是古文字，内容好像是关于神学的）……送给邯郸残的红水晶小提琴（我怀疑这把琴到底能不能拉）……送给包包的钻石丝长裙，以及与其配套的鞋子腰带首饰……成千上万的爱慕信……媒体的疯狂……</P><P>当我拆开手中这个明黄色的盒子时，看到的是一个白金项圈，各种颜色的细碎宝石几乎布满项圈表面，有一些亮得耀眼。有一些却光泽深沉。虽然我对珠宝完全外行，但也能看出这条项圈的价值何等可观。</P><P>项圈里夹着一张印有粉红色的玫瑰的卡片，上面写着短短的一句祝福语。落款是约瑟芬·涅。</P><P>“哦！”我发出低声的赞叹，“看，钻石女皇送我的项……不，护颈。”</P><P>“项圈啊。”邯郸残的手从那堆小山一样礼品和邀请函里伸出来。手指上挂着一条以黑色为底色，光芒四射的臂环。“这是我得到的。”</P><P>“我这一个是头饰。”包包在她的礼品堆后面说着。</P><P>难怪她的语气这样平淡。这几天收到的礼物如此之多，人都快在拆包装的过程中崩溃，对再怎么名贵的礼物也都失去了应有的感觉。</P><P>不过，毕竟这种“冷淡”的滋味不是每个人都能感觉到的。</P><P>我向窗外看去。下午的天空一片阴霾，但我的心却充满愉悦，平静而踏实。</P><P>4</P><P>地球历2490年9月17日。红蛇骨基地内部，司令官办公室。</P><P>片刻的静默之后，霍依兰双手按着桌边，从椅子里站了起来。“……我明白了。”她平静地说，“我会派出几个蛇牙协助你们。”</P><P>“谢谢合作。”在桌子另外一端的三个男子同时弯下了腰。“那么，我们告辞了。”</P><P>目送他们离开之后，霍依兰长长地，无声地叹息起来。</P><P>这大概就是命运吧？接下来事情会演变成什么样子呢？</P><P>5</P><P>地球历2490年9月19日。邯郸残生日。</P><P>生日晚宴的举行地点是拓其斯塔星球首都城的首席行政官府邸。除了那些高官们，参加者还有首都城的各界名流。我在大厅里发现了好多曾经见过的影视明星，还有一些著名的企业家和女强人。</P><P>美酒，鲜花，莺声燕语，众人的簇拥。乐队在台上演奏着高雅的音乐，一切都愉快得像一场美梦。她们低声而文雅地跟我交谈着，当话题变得有趣时她们会同时发出柔和悦耳的笑声。作为主角的邯郸残的情形更加夸张，包包也被一群绅士淑女围住，除了能偶尔听到她的笑声之外，几乎弄不清她在哪儿。</P><P>我手里的杯子一直是满的，我数不清有多少人给我倒了酒，记不得有多少人对我说了话。我的肩膀被人拍打拍打再拍打，我随着拍打转身，面对一张又一张充满笑容的面孔。看着这么多双凝望着我的美目，我几乎有点忘乎所以。</P><P>从这些眼睛中我看不到任何其它的成分。她们不再把我当成杂种，不再用那种惧怕并且带一点嫌恶的目光看我。此时此刻，她们认为我和她们是一样的人类，而不是拥有奇特力量的怪物。</P><P>于是我变得更愉快。我告诉她们我很喜欢她们主演的电影，她们发行的唱片，她们所经营的企业。她们显然很喜欢我这样说。于是我们开始讨论红蛇骨的电影，以及相关的周边产品。令人惊讶的是，这群明星中竟然有七八个都将参加这部系列片的拍摄，分别担任主角或配角。</P><P>喧闹中，我听到远处传来一声跟宴会不协调的声音。很低，但我还是听到了。因此我停止了说话，回头望去。</P><P>在我身后，喧闹像海潮一样迅速退去了，人群纷纷停下交谈，向两旁分开。一个陌生的，冷峻的中年男人，以及蓝商顺，戚蕴，桃子和鲜于彻就这样一同出现在人群后。</P><P>他们在看我，显然是冲着我来的。他们的脸上没有丝毫笑意，冷冰冰的。</P><P>那个陌生男人向前走来，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诡诸默，一个对你来说十分不幸的消息——李伤苏醒了。他说出了在执行‘护送卫星装置’任务途中所发生的事情。”</P><P>我一时没能没听懂他的意思，呆呆地看着他。</P><P>他从口袋里抽出一张雪白的纸张，挂在我面前。“现在，我们以涉嫌谋杀红蛇骨高级成员邯郸敬而——逮捕你！”</P><P>我感到自己正在急速崩溃着。华丽缤纷的色彩瞬间退却，黑灰色取代了一切。</P><P>怎么可能呢？李伤的情况不是一直在恶化吗？不是已经几乎确定他再也无法醒来了吗？为什么还会……</P><P>有人从后面靠过来，握住了我垂在身旁的手臂。我听到一个声音在低声说：“这就是我在执行任务时会整整迟到一天的原因。”</P><P>我缓缓转头，鼻尖险些触到邯郸残清秀的面孔。他用那副冷酷到极点的笑容面对着我。“我把自身一部分能量传送给昏迷中的李伤，让他的治疗效果达到最好。”他低声说着，“但脑部毕竟是太复杂了，他受伤也太重了，过了这么多天才苏醒。不过正好来得及，不是吗？”</P><P>他在说什么？他治好了李伤？他什么时候懂得治愈术的？他……为什么要这么做！</P><P>我尖声嘶吼起来。在这安静的大厅中显得惊人的响亮和刺耳。周围的人都在看着这里，我看不清他们的目光。我试图挣扎，邯郸残的手却像钳子一样扣住了我的手腕，几乎将我的手骨捏碎。</P><P>杀死他……这个可恶的家伙！</P><P>我的太阳穴开始剧痛。碎裂的尖叫声从我的咽喉中迸出：“我在这里，在这无限的光辉之下呼唤着自身的力量！诡异的圣灵不再沉默，惩罚这个背叛了我的人吧！”</P><P>大厅中的灯火突然熄灭了。黑暗中，深蓝色的光亮从我身上溢出，如水般流动着，隔开了蓝商顺，鲜于彻和桃子同时发出的攻击，将他们弹出去的同时，大部分力量却冲向了抓着我不放的邯郸残。</P><P>邯郸残的手脱离我的手腕，却留下了几道淤痕。他飞了起来，越过众人的头顶，撞上摆满酒杯的长桌，撞碎了厚重的木门，滑进另一个房间。</P><P>他死了。虽然看不到他的尸体，但在这种程度的诅咒之下还能活着的人，我还从没见过。</P><P>我喘息着，看着那个房间。大厅里一片静谧，我感到一阵心灵和肉体两方面的虚弱。</P><P>我到底在干什么？垂死挣扎？</P><P>内房间里突然发出了一声淡淡的，似乎带着笑意的呻吟。我听到了碎石块，碎木板互相碰撞的声音，接着，邯郸残的人就出现在那被他撞碎的破洞后面。</P><P>他扶着门框，微笑着。右手竖在面前，故意吸引着别人的注意力。在他的拇指上，那枚曾经属于我姐姐的戒指——正在渐渐粉碎，从他的手指上落到了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P><P>“这枚戒指的确可以保护我在诅咒的力量之下不受伤。”他笑着说。“谢谢你了。”</P><P>桃子和鲜于彻的手握住我的左右肩膀。冰冷的手铐套住我的双手。我没有抵抗。</P><P>“卡嚓”的一声。手铐内的钢针刺进我的血管，将麻痹异能的药剂输进我的身体。</P><P>究竟现在是梦呢？还是之前的欢乐才是梦？</P><P>这样想着，我在药物的麻痹中昏睡了过去。 </P>
<P>第三十二章 于黑月之下 </P><P>
“诡诸默”</P><P>1</P><P>我站在一个突起的台子上，周围全是陌生的面孔。我看不清楚那一张张的脸，但我感觉到他们都在看我。</P><P>检察官在台上不停地说着关于我的事情，法官背后的屏幕上反复不停地播放着从我的大脑提取的那一段关于邯郸敬的记忆。邯郸敬的脸一次又一次在屏幕上出现，我一次又一次在屏幕上杀死了他。</P><P>还有我注视着躺在废墟中的李伤的记忆。</P><P>“……他在提交战斗报告的时候说了谎。真实情况是，他拒绝让跟自己一起执行任务的同伴进入救生舱，让他们随着主船一起在超空间中爆炸，粉身碎骨。他还把另一个受重伤的同伴丢弃在废墟中，自己驾车离开，这简直不像是个十六岁的孩子能做出的残忍举动。”</P><P>我还听到我的律师在作辩护，可我觉得他为之辩护的好像是另一个人，根本不象是我。也难怪，他是法庭指派的律师，而我事先又不肯见他。</P><P>在听到陪审团得出“有罪”的结果后，法官盯着全场的人，慢慢地说：“本庭现在宣判，以谋杀、无作为谋杀未遂两项罪名，宣判被告——抹消红蛇资格，终身监禁于死亡行星！”</P><P>我的眼睛注视着旁听席，却只看到一片灰暗。</P><P>恍惚中，有人脱掉我的制服外套，打开我的衣襟，拿出一个瓶子，将里面的液体泼洒在我胸口那条红蛇刺青上。我身上的刺青消失了——我的一切努力，一切骄傲，也随着一起烟消云散。</P><P>我又昏睡过去了。</P><P>“真他妈的，没想到会派上一个红蛇来协助看守。这下计划全打乱了。”</P><P>“我们对付普通警卫是没问题，可是红蛇就……更何况还是个蛇牙。”</P><P>“但我们不是也有个红蛇吗？”</P><P>“你是说在特别牢房里的那个小男生？靠，你他妈脑子进水，他怎么能行！”</P><P>“靠什么靠！你忘了他是因为杀死跟他一起工作的另一条蛇而被送到这里来的吗？”</P><P>“就算他厉害，可是他的什么狗屁异能被锁着哪！你能帮他打开？”</P><P>“这……”</P><P>“所以我说这次我们要完蛋了。只好去那个地方了。”</P><P>疼痛再次将我从睡梦中唤醒。那是前些天“强制性思维阅读”所残留的后遗症，但愿这种疼痛不会是永久性的，我可不愿被它折磨一辈子。</P><P>我睁开眼睛，看到的是铁灰色的天花板。唯一的光源是门口的激光栅栏。那上面还显示着我的房间号。沉重的手铐隔着薄薄的灰色囚衣压在身上，不住传来刺骨的寒冷。让我很不舒服。但我已经没有力气去管它了。</P><P>身体很疼啊，令人讨厌的感觉……</P><P>我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那就像一只剥皮老鼠一样，赤裸裸地记录在一片磁卡的思维。那些人现在正在阅读它吗？一边看一边笑？吃着零食？</P><P>外面，那些囚犯们在嘶声尖叫着些无意义的音节和脏话，发泄着他们的情绪。我看得到他们的脸，一张张的那么狰狞。那么丑陋。我听得到他们的声音，一句句都那么不堪入耳。</P><P>人渣聚会场。</P><P>我到这里来已经多久了？</P><P>喉咙像碎裂了一样，哑得无法发出声音，身体因剧痛而麻木。还有那即将到来的流放……我对这一切失去了感觉，唯有疼痛还在提醒着我，我还没死。</P><P>我面向墙壁，蜷缩起来。</P><P>明天就要去死亡行星了。那里是个流放者的地狱，我从没去过。很可怕吗？</P><P>不知道，同样也不关心。</P><P>飞船走廊里传来了模糊的脚步声和谈话声。</P><P>我心中空荡荡的。看着自己的身体，就好像在看一个陌生人。“他”的喜怒哀乐，“他”的屈辱，“他”的前途，都已跟我毫无关系。</P><P>越来越近了。</P><P>全都是些讨厌的东西。</P><P>我闭上了眼睛。</P><P>“我是心灵理疗处派来的。”一个声音在激光栅栏外说。“诡诸默？醒一醒。”</P><P>我缓缓睁开眼睛。</P><P>门外站着的是子晚美儿。她脸上挂着一个医生的标准表情，公式化的和蔼。“我受命来检查一下你的状况。请把左手放到接触网上。还有几十分钟飞船就要起飞，所以请抓紧时间。”</P><P>我听话地从床上下来，走到门前，将手放到金黄色的接触区上。像穿过一层温暖的水幕一样，我的手穿过接触网，探了出去。</P><P>她用一个形状奇怪的仪器扣住了我的手。仪器的屏幕向着她，我看不到任何东西。但却可以听到机械运作的声响。</P><P>在美儿背后，一个囚犯癫狂地吐着舌头，不停做着无声的猥亵动作。</P><P>片刻之后，她收起了仪器，右手不经意地在我手中摩擦而过，留下了什么东西。</P><P>“你的状况还不错。”她心不在焉地说。“如果没有意外情况，飞行会十分安全。”</P><P>我收回手，在手心中发现一粒很小，内含水分的透明胶囊。</P><P>“这跟你以前服用的麻醉剂成分很相像，都可以麻痹神经，产生一定程度上的幻觉。但就纯度来说，这个却好得多。而且不会产生依赖性。”她眼睛看着别处，低声说。“如果……你开始觉得暴躁，它会帮助你让心情变得平和一些。”</P><P>她最后看了我一眼，无声地说了句“再见”。而后就顺着她来的方向离开了。在路过那个囚徒的门口时，她突然以专业搏杀的技巧和速度对着他抓着栏杆的手狠狠踹了一脚。疼得他惨叫起来。</P><P>地球历2490年9月29日。红蛇骨基地内，司令官办公室。</P><P>“诡诸默的审判在三天前已经结束，红蛇骨成员身份也已经抹消。现在开往死亡行星的飞船已经起飞了。”高韶韵合上文件，长叹一声。“一切都很顺利。他并没有做出反抗。”</P><P>“看来你最早的预感没有错。”霍依兰的手指互相敲击着。“诡诸默的出现使得红蛇骨遭受了前所未有的重创……难以弥补的损失。事情的背后是什么？是精神分裂还是……那个像定时炸弹一样的心理问题？”</P><P>“恐怕是后者，上将。”</P><P>霍依兰沉默了一会儿。“有时我想，等战争结束了，我一定要争取让这些孩子过上正常人的生活。战争的负担对他们来说或许太沉重了。”</P><P>“现在这个情况，我们或许要考虑选择两三个蛇身重点培训，使其更早更快地成为蛇牙。尽管这样做的结果未必就好。异能这种东西常常是勉强不来的。”</P><P>“我想，对于蛇身来说，‘蛇牙’这个称号是一生最值得为其奋斗的东西。哪怕要以死亡或精神失常为代价。我相信会有很多的自愿者报名。”</P><P>地球历2490年9月29日。</P><P>电子声：“目的地——死亡行星出现在视线范围内。预计三十分钟后将到达。”</P><P>“喂，你知道死亡行星是个怎样的地方吗？肥仔？”</P><P>“那里比死还可怕。”一个我熟悉的声音回答道。他说话的同时，先前说话的一人因疼痛而发出了惨叫。“到了那里，你会后悔自己为什么要生出来。再有一会儿你就会看到将在那里终了一生的地方了。那里还有很多像你们这样的败类，希望你们能生活得愉快。”</P><P>我不用向外面看也知道说话的人是谁。一个是在我房间的斜对面的囚犯，因连续杀人并且猥亵尸体而遭到流放判决的中年人。他喜欢用牛一般的声音唱赞美诗。另一个则是……</P><P>“哐”的一声。</P><P>我抬头望去，看到一个肥胖的人影正站在我的房门口，一只手握拳，砸在门框上。</P><P>是蓝商顺。他在看着我。没有表情。</P><P>我别开了目光。</P><P>过了很久，他终于开口说：“我早就感觉到可能是你做的。但问题是，你为什么要那么做？邯郸敬并没得罪你，从小到大，他对你一直不错。”</P><P>我沉默不语。</P><P>电子声：“降落开始，请各位做好防震准备。”</P><P>“我真想割破你的喉咙。”蓝商顺握紧了手中的电击棍，我听到他指节发出的咔咔声。</P><P>地球历2490年9月29日。PM6:00。</P><P>地球族流放场，死亡行星。</P><P>当我走出飞船大门的一瞬间，我感到一阵发自内心的，透骨的冰凉。</P><P>黑幕一般的天空，没有星星，只有一个无比巨大的黑月悬挂在天空，散发着深蓝色的光。地面上铺满了白色的尘埃，宛若一个白雪的平原，一望无际，没有尽头。在远处的地平线上，有几个不规则的突起点，看上去好像是房子。可视范围内，三三两两残破不全的古石柱寂寥地耸立着。石柱之下，偶尔有两三个歪歪斜斜的墓碑，碑上的字迹在岁月的腐蚀下已经看不清楚了。石柱上的花纹内有不少淡黄色的荧光在闪烁，看上去像是一些胶体凝固成的结晶。时不时地，有些细小的光点从石柱里或地下钻出来，在空中飞舞，渐渐远去。看上去就像漂泊无依，充满怨恨的灵魂。</P><P>这是个不折不扣的死亡世界。如此安静，静得可怕。</P><P>这就是我将要终了一生的地方吗？</P><P>在一个被山崖包围的银色空场上方，飞船放出了一大片桔黄色的光，组成一个长方形的透明平台。从平台中央延伸出一条通往对面断崖的通道，很狭窄，只能让两个身材正常的人并肩行走。现在，大多数囚犯都已到了断崖上，用最大声音咒骂着不堪入耳的脏话，其中有很多我从未没听过，匪夷所思。他们的声音如此响亮，一声叠一声，仿佛充满了整个天地。</P><P>我在两个警卫的护送下穿过那条狭窄的通道，穿过那一群囚犯。他们并没有远远避开我，而是仅仅让出了可以让我行走的空间。而在我过去之后，他们的队伍又迅速恢复成原样，所有人聚在一起，仿佛在等待着什么。</P><P>这就是我将要终了一生的地方吗？</P><P>我从高高的山崖上，俯视这寂静的，死亡的星球。据说这里没有白昼，只有永恒的黑夜。我相信，这里可以摧毁一个人的所有意志。</P><P>我呢？我也会变得精神崩溃吗？还是会正常地活下来？……正常地，清醒地，在这个地方终此一生？</P><P>我感到自己的血液瞬间凝固了。皮肤收紧，像一层僵硬的壳一样包裹着我。</P><P>我闭上了眼睛。</P><P>一阵强烈的绝望感在黑暗中涌上心头。我除了站在这里伤心地发呆之外，其他什么都做不了。</P><P>但如果没有这手铐……只要发射辐射波的手铐不在……</P>
<P>我从未感到像现在这样软弱无助。</P><P>我感到有什么东西碰到了我的皮肤，冰凉的，湿漉漉的。我抖了一下，睁开眼睛。</P><P>一张女人的脸在我面前，冲我神经质地笑着。她瘦得像骷髅，脸上布满了斑驳的刀疤，几乎看不出她的本来面目。她的手放在我的手铐上，而在她手中，正捏着一个激光软锯。</P><P>手铐正在软锯下渐渐断裂。那些囚犯的骂声掩盖了金属互相摩擦发出的声音。</P><P>“听我说，小子。我们呆在这儿。这里比死还可怕。我们想劫持这艘船，随便飞到哪里去。”她用口形对我说。“但前提是必须要把那些碍事的警卫全部干掉才行。全靠你了。”</P><P>最后一点连接断开了。激光保护层瞬间消失，电子芯片落到了地上，我的手在一瞬间恢复了自由。</P><P>一时之间，我有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但我立刻把怀疑的念头挤出了我的脑袋。我把意志力凝结成团，击在地上，借助反弹力把自己弹起来，掠过人群头顶，落向那条桔黄色的光桥。</P><P>或许是人类的本能，正在桥上行走的两个警卫恰好在此刻回头，看到了尚在空中的我。他们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拔步向飞船跑去。让我的袭击落了空。左膝盖撞在光桥上，有些疼。</P><P>而飞船那边的警卫在一秒钟的停滞之后一齐转向我这边，一边怒吼一边动作迅速地做出了攻击。</P><P>子弹撞击在我的抵挡光壁上，纷纷粉碎，四处飞散。我朝他们奔跑过去，速度越来越快。当我擦过速度比较慢的警卫身边时，我从他腰部的皮鞘里抽出两把装饰小刀，顺手在他的喉咙上抹了一下，把他推下了光桥，借助这个动作，我的速度陡然加快，左手抓住了前面那个女警的手腕，用力一拧，用她手中枪的枪口射穿了她的肚子。</P><P>就是这样……杀死这些人，抢走这架飞船……</P><P>我的理智或道德在此刻失去了所有的作用，一种疯狂的意志彻底占据了我的大脑。这一刻我什么都不想去思考，我只想杀死我眼前所有的敌人，我只想离开这里。</P><P>剩下的三个警卫似乎对我的强悍估计不足，他们在惊惧中失去了抵抗的意识，飞速冲飞船门口，口中不住呼唤着蓝商顺的名字。</P><P>我推开女警的尸体，加快步伐追上去，用小刀从背后刺穿了离我最近的警卫的心脏。剩下的两个已经踏入了飞船的入口。我看得到，在走廊深处，正在飞速向这边赶来的蓝商顺。</P><P>我把刀子在手里抛一下，像飞镖一样投向左边一人的咽喉，用从女警手里抢来的枪击毙了另外一人。</P><P>蓝商顺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伸出手，想发射意志力来阻挡那把飞刀，但还是晚了一步。警卫脖子上喷出的血溅上了他的脸。</P><P>警卫的尸体从蓝商顺的手臂上滑下，倒在地板上。身后，那些囚犯地叫骂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了。一切都似乎凝固起来了，只有不安的气氛在我们周围动荡，一触即发。</P><P>蓝商顺本来就很小的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线，摄人的寒光从他眼眸中流露出来。“你想越狱？你觉得有什么地方是你能去的？”</P><P>是啊，越狱……去哪里呢？</P><P>当然是二号开发星球……去做我想做的事情。</P><P>蓝商顺从背后抽出一把镭射光剑的手柄，按动开关。“阻止越狱，是我的职责。”</P><P>我“嗯”了一声，把那另外把小刀上的血甩干净。</P><P>他的目光并不是履行职责的目光，而是“想杀人”的目光。这头肥猪啊。</P><P>蓝商顺肥胖的身躯现在一点都不滑稽了。斗士的精神在他眼神中澎湃着。我没想到这个人也会有这样认真并且令人恐惧的时刻。</P><P>他的速度绝对比不上我。但他会使用重压，让我的速度降至比他更低。</P><P>我把手中的刀子抛了一下，捏住刀刃，像飞镖一样甩向蓝商顺。</P><P>他紧皱稀少的眉毛，伸出指头在刀刃上轻轻一弹，飞刀立刻调转方向，向我飞了过来。同时，一种沉重的感觉随着刀子的接近而笼罩了我。当我接住刀子的那一瞬间，蓝商顺的重压突然完全施展，我的身体在半秒钟之内加沉了数十倍，我差点因为站立不稳而跌倒在地，后退半步才站稳。</P><P>当我站稳的时候，发现蓝商顺已经冲到我面前，手中的淡蓝色光剑正在落向我的脑袋。</P><P>“胜负已定了！”他口中大吼着。</P><P>我一笑。左手突然伸出，紧紧抓住光剑的剑峰，右手却舞动刀子——干净利落地切下了他持剑的手腕。</P><P>蓝商顺顿时惨叫起来。鲜血从断腕中流水一般喷出，染红了光桥，也染红了我。</P><P>“不可能的，这小子的动作怎么如此灵巧？”</P><P>我发现光剑在我手里无法启动，看来好像是为蓝商顺定做的。因此我扔掉了它，舔舔手心中被光剑弄出的创口。疼痛感似乎十分迟钝而模糊，我知道我已经进入战斗的最佳状态。</P><P>战斗吧……战胜一切阻碍……然后回去……</P><P>蓝商顺不管被我抛掉的光剑，缓缓后退几步，突然大吼一声。</P><P>顿时，我感觉到一块无形的石块落到了我头上，其沉重比之前增加了数倍。我用尽全力才保证自己没有趴到地上去。全身骨骼却开始咯咯做响。脚下的光桥倒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仍然好好的。</P><P>他喘息着，用完好的左手费力地包扎着断腕。</P><P>我不要呆在这里。我要回到二号开发星球，去找邯郸残……去杀死他，用我的双手……</P><P>“接招吧！”蓝商顺原地一跺脚，朝我冲来。重压这么沉，我无法移动。他却能不受重压影响，保持原先的速度。淡蓝色的意念薄膜凝结在他拳头上，可以想象，这一拳如果打中会产生多么大的创伤。</P><P>我用力抬起手臂，在他跑到我面前时在一个巧妙的角度推了他肩膀和胳膊一下，让他从我身边滑过。</P><P>他似乎有些吃惊，落地之后没有立刻发动下一击。</P><P>我尽量不耗费力气地转过身，再次面对他。</P><P>他沉默不语，慢慢站直，似乎在思考什么。过了一分钟左右，他才终于说：“你比我想象中更难对付。力量上我不是你的对手，现在看来，你的速度竟然也超出了我的估计。这样打下去，我会赢得很痛苦。但你或许忘了，我还有另外一个能力。”他一边说，一边开始从口袋里向外掏什么。但因为他身体太胖，口袋又太小，因此拿得很慢。</P><P>另外一个能力……他是指心电感应吗？从他的眼神来看，简直是信心十足。可是心电感应这种程度的能力，能做什么？而且他现在这样一直维持着这么强大的重压领域，用不了多久他的意志力就会消耗光了。</P><P>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绿色的扁型方盒子。“看着吧，现在你失败定了！”说着，他单手打开盒子。应着光桥向上放射的光在盒子里引起了反射，投在蓝商顺脸上。</P><P>那是一面镜子！这时候他还有心情照镜子？</P><P>“我是最强的，我的力量是最强的。”镜子之上，蓝商顺充满刚强战意的眼神突然变了，变得温柔玄惑又奇诡。我被这个变化所吸引，仔细看着他的眼睛。</P><P>他的目光抬起，与我相对。那双小眼睛现在看来竟然流光异彩，宛若宝石。</P><P>“而你，”他用缓慢的语调说，“是最弱小的。你动也无法动一下，力量离你而去，生命之神不再眷顾于你，喉咙被无形的手紧紧扼住，你必然会在此地被我击败。”</P><P>一阵前所未有的感觉随着他的语声席卷而来，笼罩了我。重压领域之中突然涌起一道看不见的暗流，凝固住我的手脚，紧紧挤压着我的喉咙和我的身体。我的手指使不出一分力气，不受控制地张开，那把小刀从手心里滑落，“当啷”一声落在地板上。</P><P>我大吃一惊。也就在这个时候，蓝商顺抛开镜子，飞一般向我扑过来，狠狠一拳打在我的脸上。</P><P>我眼睁睁地看着拳头到了眼前，却避也避不开。左脸颊颧骨几乎碎裂。</P><P>蓝商顺第二拳又飞过来，这次攻击的是我的胸口，力量比刚才强大了一倍，拳风当中隐约可见蓝色的闪烁光点。</P><P>我随着他的力量飞了出去，“轰隆”一声撞在船舱墙壁上。</P><P>我落地之后，忍不住咳嗽起来，没有声音，但却吐出了一口血。</P><P>“对于你来说，流放这种处罚实在太轻了。”蓝商顺慢慢地朝我走过来，“幸好你这个蠢货不知道感恩，做出屠杀警卫，企图越狱这种愚蠢的举动。现在，我可以以警卫的身份杀死越狱者。这是完全合法的。不必担心我会跟你一样遭到组织处罚。”</P><P>地球历2490年9月29日。死亡行星。</P><P>我无法从地上站起来。满身满脸都染满鲜血。我的肋骨肯定断了三四条，其它皮肉伤不计其数。这场殴打进行了多少时间我已无法估算。</P><P>但我感觉不到太多疼痛，也没有晕倒。我透过蒙在眼睛上血雾，看着蓝商顺。静静地，毫无表情地。</P><P>蓝商顺似乎打累了。喘着粗气，他后退半步，看着我。</P><P>“诡诸默，这招‘催眠术’是从心灵感应中延伸出来的，最近才刚刚完成。没想到第一个对付的人竟然是你。怎么样？”他气喘吁吁地对我笑着，“再强的人遇到了这种招式也只有俯首认输。”</P><P>从刚才的情况来看，这源自心电感应的招式是目光发出的，言语则是辅助作用。如果刚才就想到这一点，不跟他目光相对的话就好了……我在小说里看过，破解催眠术的唯一办法就是以比施术者更强的意志力破坏催眠。但我已经卯足力气了，却还是没什么效果。</P><P>“落到现在这个地步，你心里也十分不爽吧？”蓝商顺踢了我一脚，“这一切的起头是你自己，如果要怨恨的话，就恨你自己吧。”</P><P>催眠的原理好像是通过麻痹人脑的中枢神经来达到目的。但我总不能把中枢神经破坏。</P><P>我整个身体被给他提起来，一步一步走入宇宙飞船，在门口第一个分岔口右拐，进入了垃圾分解间。</P><P>“就算你能复活，在分解箱也无计可施。复活的瞬间就会再次死去。”他突然提高声音笑起来，“记得我对你做过的预言吗？‘会有不可抗拒的事情让你英年早逝’，一点儿都没错吧？”</P><P>蓝商顺把我放到坚硬的滑道上，按动开关。传送带开始慢慢滑动，越来越快。“永别了。”他对我挥挥手，转身走向正仓，顺便关上门。</P><P>子晚美儿在飞船起飞前，曾经给了我一粒毒品胶囊。她当时的确说过，这胶囊跟我以前所服用的毒品非常相像，可以迷惑人的意识，但纯度却大得多。</P><P>这种毒品也可以引起人的幻觉，跟催眠术多少有些相像。姑且试试看吧。或许陷入深度幻觉，就不会再受催眠术的影响了。</P><P>我轻扣牙关，果然感觉到一个不正常地凸起点。毒品胶囊在我的牙齿中迸裂了，甜甜的汁液流进我的咽喉。</P><P>我穿过层层走廊来到主船舱驾驶室门口。门没有关好，意料之中地，我透过门缝看到了蓝商顺的脊背。他在对驾驶员大声说：“起飞吧，不用担心我！”</P><P>驾驶员从驾驶座上回头，似乎打算说什么，不经意间，他的目光正好和我的目光相对了。</P><P>在驾驶员露出震惊表情之前，我的拳头穿过了没有关好的门，狠狠一拳打在正准备转身的蓝商顺的脖颈上。他像炮弹一样扑倒在地，低声呻吟着，试图翻身。</P><P>我提起脚，用力踩住他的后脑勺。</P><P>“你失败了。”我说，“现在你休想再让我第二次中计了。”</P><P>他的脑壳在我的脚下发出可怕的卡卡声。</P><P>“永别了。”灰色的意念力凝结在右手上，突然暴长，演变成一把光剑，贯穿了蓝商顺的后脑。</P><P>他痉挛了几下，便再也不动了。甚至连尖叫都没有发出。</P><P>我把脚从他脑袋上提起来，用后脚跟踢在他的脑门上，把他的尸体踢进走廊。</P><P>我看着驾驶员，他也瞪大眼睛，像看着怪物一样地看着我。同时慢慢地站了起来，右手背在背后。突然之间，他手臂的肌肉抽动一下，仿佛做了一个什么动作。</P><P>我冲上去，一把拉住他的手腕。但这个时候已经晚了，操纵台上的一个红灯亮了起来。灯下面的文字显示：“自爆系统启动！”</P><P>“喂！”我狠狠抖了他一下，扯住他的衣领，却发现一道黑色的血正在从他的口中慢慢流出。</P><P>服毒自尽了。不愧是红蛇骨培训出来的飞行员。</P><P>我看了一下仪表盘，眉头顿时紧皱。这种飞船我从来没驾驶过，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取消自爆系统。</P><P>“弃船！即将开始倒计时……倒计时开始9，8……”</P><P>不行了。</P><P>我开启了顶舱，跳了出去，沿着飞船的弧形外壳下滑，终于落到了那条窄窄的走道上。我没有丝毫停留，立刻向悬崖跑去。</P><P>一片爆炸声和飞腾的火焰吞噬了整架飞船。滚滚烟尘之中，透明的桔黄色平台飞速变淡，终于消失了。庞大的飞船落入了下面的银沙中，开始渐渐下沉，很快就只剩下一个支架了。</P><P>我站在悬崖的边缘，喘息着。</P><P>我转头去看那些罪犯，他们的脸上有着各种各样的表情，愤怒，震惊，绝望和茫然。</P><P>“靠，蛇牙也这么没用！”</P><P>我望向那个说话的光头。他脑门上纹的字在闪闪发光。</P><P>“你！你看什么！”他皱起眉头，恶狠狠地看着我。因为没有眉毛，所以这个表情显得很古怪。“你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离不开这个狗娘养的行星了！”</P><P>我伸出手，慢慢伸向他。</P><P>他停住了话，开始后退，但他后面不远处就是绝壁，因此两步之后他就已经无处可躲。</P><P>我抓住了他，捏住他的颧骨，像提衣服一样轻易地把他提了起来，悬挂在悬崖之外，然后送了手。</P><P>他的惨叫像刀子一样撕碎了空气。当他的身体落入银沙的一瞬间，银沙像水一样荡起层层波浪。当波浪平复时，他已经不见了。</P><P>流沙。最后一丝希望也没有了。</P><P>我根本不可能下去打捞飞船，更别说检查飞船配件的炸毁程度了。</P><P>我转身，面对那些囚犯，他们的目光比刚才多了一些恐惧。我慢慢向他们走去，从他们为我让出的道路走下山去。</P><P>我一定要离开这里。而且，我也一定会离开这里。</P><P>因为我是诡诸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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