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诸默”</P><P>阴天，稍微有些冷。风在身上吹过，吹进身体里，留下一片清爽。</P><P>飞行卡车承载着毒气炸弹和我们从悬崖上冲了下去。穿越层层浓雾，穿越银白之塔的结界，流星一般快速坠向地面。这里的地形跟上次我来时有了些许改变，看得出人工修葺的痕迹。</P><P>在悬崖下面，有一两头正在休息的魔兽。在卡车降落到距离地面二十米左右的时候，它们似乎也感觉到了我们的到来，抬起脑袋向上看了看，就又恢复了常态。</P><P>太好了。看来的确是蒙混过关了。果然如我所料，除了来者能量波调是否与自身波调吻合之外，银白之塔没有其他办法分辨敌人和朋友，甚至也无法分辨一辆飞行车和一头相同体积的魔兽有什么不一样。</P><P>“请抓稳！”</P><P>司机先生刚刚喊完，正在下坠的卡车骤然变成了横飞，从魔兽头上掠过，飞向峡谷尽头。</P><P>驶出峡谷后，视野豁然开朗。这直径大约七八百米的绿色平原被四五条峡谷包围着。在平原中央，银白之塔孤单而突兀地耸立着。</P><P>卡车在银白之塔前方降落了。</P><P>我从卡车上跳下来，走向银白之塔。在我身后，十二个莫尼罗士兵也开始了安装毒气炸弹的作业。</P><P>银白之塔，钢铁巨柱，直指头顶那阴霾的天空。这里面到底隐藏着怎样的秘密？记忆中“无”所要进行的计划究竟是什么？这座塔在其中又是起什么作用？……为什么，每次我看到这座塔，感觉到它所弥漫出来的气息时，我都会感觉那么难过，甚至有一种深深的恐惧感呢？银白之塔跟死亡行星又有怎样的关系呢？</P><P>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很讨厌这种感觉，我讨厌这座塔，讨厌死亡行星，以及那个叫做诡诸无的活死人。</P><P>我绕着银白之塔走了一圈，找到了那形状规则的暗门。掀开它，验证访问者身份的灰色触摸屏出现在面前。</P><P>我伸出手，碰了碰屏幕。像上次一样，灰色的触摸屏水面一般漾起道道涟漪，巨大的透明对话框带着“请勿移动”的绿色字样出现在空中。当绿色的光线从里面射出来，从我全身滑过的时候，透明对话框中出现了我整个身体的三维解构图像。</P><P>我把胳膊伸进验证DNA的窗口，让刚针插进了我的皮肤。</P><P>“进入系统，以制造者的身份开启核心操作室。”</P><P>对话框闪烁一下，显现一行字迹：“身份确认。很抱歉，命令无法执行。最高指令已经启动，本塔进入封闭状态，拒绝任何身份，任何形式的访问。系统更改亦将不被接受。”</P><P>封闭状态？这是怎么回事？</P><P>我有点发呆地看着对话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P><P>毒气弹安装完毕，进入启动状态的声音突然在我身后响起。防护服头部的透明玻璃上出现了一行字迹：“毒气炸弹主体安装完成，启动准备开始。三分钟之后，将正式排放毒气。请立即准备撤退。”</P><P>“诡诸默先生，程式更改完成了吗？”</P><P>“啊，不，还没有。”我回头去看那一队莫尼罗士兵，“好像出了一些问……”</P><P>我话还没说完，远处的峡谷里，突然发出了震天动地的鸣叫，声声重叠，宛若来自地狱的呼唤，令人毛骨悚然。随着声音越来越响亮，大批魔兽海潮一般从四面八方涌向平原，它们散发着恶臭的身体连成一片，此起彼伏，脚步杂踏，大地也随之动摇起来。</P><P>我和那十二个莫尼罗士兵在从震惊中清醒过来之后，第一个反应就是飞速冲向飞行卡车。当距离卡车最远的我也跳上卡车之后，车子立刻冲天而起，向我们来的方向飞去。</P><P>那些魔兽在下面愤怒的吼叫着，纷纷抬起带着倒刺的前爪，向天空挥舞着，用尽全力跳跃着，试图抓住我们的卡车。魔兽中一只颜色最刺眼的，动作敏捷地跳到了前面的那头魔兽背上，从那里再次起跳，炸弹一般向我们的卡车撞了过来。</P><P>它的弹跳力如此之好，一起跳就超过了卡车的高度。站在车尾的我几乎被它吓到，大叫一声，全力张开反弹光壁，迎上那头有三条健壮的长腿的魔兽。</P><P>魔兽的反应远比我想象中迅速，它在接触到反弹光壁之前张开三条长腿，露出它的肚子上的一个洞口。一个浑圆的能量弹从那个洞口里卵一般的飞射而出，直冲向光壁。</P><P>在我准备以全力迎接这能量弹的时候，它却又在极短的距离内突然改变了方向，贴着光壁的边缘横飞出去，从侧面完全绕过光壁，向我的身体撞过来。</P><P>这个时候我已经来不及反应了。白色的能量弹撞击了我的身体。我感觉到自己翻过卡车的护栏，向地面坠去。</P><P>怎么会这样呢？魔兽为什么会突然躁动起来？难道是我碰触银白之塔的缘故吗？</P><P>我的双脚在地上狠狠挫了一下，才稳住身体。刚才跟我对战的魔兽也落了下来，就在我面前，两三米远的地方，正好挡在我和卡车之间。</P><P>卡车却并没有远去，只是提升了高度，在不远处徘徊。而魔兽则在卡车下方不断叫嚣着。</P><P>眼前的信息窗口里出现一行绿色的字：“距离毒气炸弹爆炸尚有2分钟。”</P><P>要快些了。</P><P>我看了一眼堵在面前的这头魔兽，毫不犹豫地向它的左上方跃去。我想它的爪子应该没有长到可以把我从空中钳下来的地步。</P><P>几乎是我起跳的同时，魔兽狂吼了一声，飞速跳起，朝我扑过来，两条前腿当头劈下。</P><P>怎么会有如此敏捷的反应？</P><P>我下意识地惊叫一声，快速张开抵挡光壁。但还是晚了。那尖锐的前肢已经落了下来，只不过被撞得稍微歪了一些，贴着我的后背滑落。</P><P>我清清楚楚地听到了，背后特殊布料被爪子上的倒刺撕裂的声音。</P><P>“轰隆”的一声。那两条铁一般坚硬的前肢带着我重新返回地面。脚下的磐石因爪子撞击的力量而产生了裂缝，裂开的土地牢牢嵌住那对长满了细小绒毛，螃蟹爪子一般的腿。</P><P>失去前后连接的防护服从我身上滑落下去，像塑料袋一般堆成雪白的一堆。我的退路已经被怪兽那两只前腿给牢牢堵住了，而前面又是它包裹在硬壳里的躯体。</P><P>我已经无处可逃。</P><P>我看着面前着头紫色的大怪兽。气愤和紧张让我全身都变热了，血液几乎要沸腾。</P><P>它以两只前肢为支撑点，整个身体向后弹起，那只尖锐的后腿在空中滑了一个半弧，正对着我，猛刺过来。</P><P>两分钟……难道我要因为这种低等生物而在这种地方被毒气干掉？别开玩笑了！</P><P>我将抵挡光壁浓缩到最小，对准了它的攻击方向。两者相撞的一瞬间，我的身体一个踉跄，险些撞在身后那一对尖锐如刀的倒刺上。</P><P>一击之后，它没有把后腿撤回去，继续维持着这奇怪的姿势，用力向前，试图把我推到它那刀山一般的两条前腿上。</P><P>不行，绝对不能就这样被它拖住！一定要想办法……</P><P>我努力支撑着抵挡光壁，跟它僵持着。我不知道在这样强大的力量之下我能坚持多久，但我知道我必须坚持下去。</P><P>“距离爆炸尚余1分钟。”</P><P>在空中盘旋的飞行卡车突然升上了高空。我知道它们除了抛弃我之外，已经没有其他的选择。在失去防护服保护的情况下，就算它们把我救起来，我还是会在呆会儿毒气弹爆炸之后死亡。</P><P>我的喉头蠕动，但却发不出一丝声音。</P><P>“距离爆炸尚余30秒。”</P><P>不远处的银白之塔突然发出了突然发出了“呛郎”的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打开了。</P><P>我被声音吓了一跳，但却无法回头去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P><P>“距离爆炸还有5秒。倒计时开始，4、3……”</P><P>我的心脏好像收缩了。</P><P>“……1、0！爆炸！”</P><P>我下意识地回头，望向不远处。那深黑色的浓烟从半圆形的毒气弹顶部开始喷射，快速弥漫开来，眨眼间就将银白之塔笼罩起来。</P><P>全都完了。</P><P>我全身一片冰凉。</P><P>这个念头刚刚在脑海中浮现，一大团白色光突然突破黑雾，扑面而来，瞬息之间撞上我的身体，将我的身体全部包裹起来。</P><P>“这是什么？”我一边叫着一边用力挣扎，身体却好像掉进了正在凝固的浆糊中，越来越沉重，渐渐挥舞不动了。</P><P>有什么东西从鼻孔和嘴巴中涌入，腻住了我的食道和呼吸道。我感觉无法呼吸，全身都受到挤压，无法动作，不舒服到了极点。 </P> <P>第四十二章 蛋中的我 </P><P>
地球历2490年10月23日。莫尼罗皇宫正殿。</P><P>桔黄色的灯火照耀之下，伊德尼王子身上那代表着莫尼罗皇家的宽大白色袍子发出熠熠光辉。两条黄金铸成的带子从它肩膀上垂下，带子尽头，缀着莫尼罗皇家徽章。雪白的头发上，象征着勇敢，坚定，高贵的火鸟和橄榄枝组成的黄金冠稳稳地放置着。火鸟翅膀护住了它的左脸颊，尾巴分成五条，分别以不同颜色的宝石雕成，沿着它背部的曲线下垂着。</P><P>它坐在高高的王座上，俯视着下面十七个衣衫褴褛，伤痕累累却精神抖擞的士兵。</P><P>带队的队长向前深深鞠躬，毕恭毕敬地说：“任务已顺利完成，预计几天之内银白之塔结界内所有生物都将死亡。”</P><P>“诡诸默先生呢？”它用不大不小的音量说着，耳鬓的黄金缀饰随着他的话语而产生了微微的震动。“我想知道银白之塔更改设定的计划成功了没有？”</P><P>“这……不太清楚。毒气弹爆炸，确定魔兽全体死亡之后，我们从高空降下，再次返回银白之塔附近，但却没发现诡诸默先生，而是找到了……”</P><P>“找到了什么？”伊德尼王子有些好奇。</P><P>队长脸色更加尴尬，吞吞吐吐地说：“我们找到了一颗蛋。就在诡诸默先生原先站立的地方。”</P><P>整个大厅的人同时发出惊呼：“什么？”</P><P>“是真的。”队长再次重复道，“诡诸默先生变成的蛋现在正在科学院进行研究。”</P><P>“我要去看看。”</P><P>伊德尼王子站了起来，拖着那宽大的，代表莫尼罗皇家的白色披风快步走下高台。在群臣惊疑的注视中穿过大厅，消失在走廊尽头。</P><P>莫尼罗皇家科学院，会议厅。</P><P>房间里没有灯光，一片黑暗。杰尔马德，莫尼罗谍报部门总长官西克林·休斯，还有米蒂小姐坐在多边形会议桌的其中四个边上，忧心忡忡。尽头处，最宽大的一张椅子里，坐着皱着眉头的伊德尼王子。</P><P>他们之间，演示台正在播放主研究厅的研究实况。</P><P>庞大的房间中央，一枚黑色的巨卵连着无数的传感线，固定在比地面高出一大截的钢架感应器上。房间尽头，墙一般宽阔的屏幕分成了四部分，用不同的字体显示着不同的数据。</P><P>数十位莫尼罗科学家都聚集在这房间中，为这枚巨卵而动着脑筋。从立体影像上来看，他们似乎忙得不亦乐乎。</P><P>米蒂小姐弯腰轻轻按了按演示台边缘。顿时，立体幻象分成了两部分，左边一半仍然演示着研究室实况，右边却变成了巨卵的透视图。透过虚化的外壳，可以很朦朦胧胧地看到一个男子抱着膝盖沉睡的姿态。“诡诸默先生在卵中的状态很好。生命也反应稳定，只是意识反应仍然薄弱。从透视图上来看，它没有受伤，由于蛋壳隔绝了有毒气体，所以也没有中毒，仅仅是进入了深度睡眠状态。卵中虽然有液体，但诡诸默先生的身体却仍然是固体状态。”米蒂小姐轻轻咳嗽了一下，接着说，“也就是说，敲开蛋，诡诸默先生就将获得自由。”</P><P>蛋……这算什么呢？你明明答应我要处理好这件事情，现在自己却变成了一枚蛋。我相信你已经尽力了。但从你变成蛋的状况来看，任务大概是失败了吧。唉……看来我对你的估计还真是有错误。</P><P>伊德尼王子的目光从杰尔马德和西克林的脸上滑过，最后落到了米蒂小姐身上。“确定砸开蛋壳不会给他造成伤害吗？如果不砸开呢？”</P><P>“不会引起危及生命的重伤，但可能会轻微受伤。如果我们不从外部进行破坏，想必在蛋中沉睡的诡诸默先生不可能自己突破蛋壳。”</P><P>“是吗。”伊德尼王子心不在焉地点点头。</P><P>西克林“哼”了一声，略带戏谑地开口道：“不知是红蛇根本没有我们想象中厉害，还是这个地球杂种没有尽力？”</P><P>“我想它应该尽力了。”伊德尼王子若有所思地说，“我们现在的问题是应不应该把它放出来。虽然把它放出来对我们来说可能会形成障碍，但它所拥有的力量如果就这样封存起来，却也太可惜了。我们应该好好利用它才是啊。”</P><P>“不如就这样让它沉睡着好了，等到战争结束的那一天，再把它放出来。”杰尔马德脸上的皱纹集合在一起，组成了一幅虽然苍老但却仍然令人愉快的表情。</P><P>“我认为最好永远别把它放出来。要控制这种杂种，保证它不做任何对我们不利的事情，未免有点儿太难了。”西克林好奇地看着它，似乎想问究竟有什么好笑的。“王子殿下，我们间谍部门刚刚得到消息，地球族的重要城市从未发生过任何不良状况。地球人一定早就想到了银白之塔的种种变故，所以在最初建造塔的时候就将一切因素考虑在内，尽量避开了重要城市，把地球族的受损降低到最小。”</P><P>“地球族送来这座银白之塔的目的恐怕不止如此。”杰尔马德说，“如果不想出解决的办法，可能还会出现更可怕的情况。”</P><P>“现在看来，在这个问题上，诡诸默也无法帮助我们。”伊德尼王子说，“杰尔马德，有什么好意见吗？”</P><P>“从目前情况来看，最有效的解决银白之塔不良变故的办法就是争取在最快的时间内找到一些来自地球族的高级科学家。它们当中或许有可以帮助我们的人。”杰尔马德右手握拳，遮在嘴前咳嗽了一下，“根据间谍发来的信息来看，自从进入战争状态之后所有的重要基地都由红蛇骨的红蛇把守。中下等红蛇跟我们的特异功能士兵相差无几，高等红蛇的能力却绝对超过了我们的士兵。如果不明白它们的致命弱点，根本不可能取得胜利。”杰尔马德按按演示台的按钮，在已有的两个幻象中呼唤出一片数据。“从另一个角度说，魔兽问题的解决让紧张的兵力调配大大得到缓冲。原先对付魔兽的战斗机械都可以投入战场。另外，新品种的魔兽已经完全通过实验，不日就可投入战场。如果红蛇不参战，那么就凭我们现在兵力，加上郝古拉的辅助，也足以将地球族碾为平地。”停了一下，它又接着说，“其实就算红蛇骨倾全力而战，也不可能抵抗住莫尼罗军队的。但它们会拖延时间，让我们无法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二号开发星球的地球族首都城，破坏那台叫做皮欧拉里克的电脑。”</P><P>“如果来不及的话，会发生什么？”</P><P>“这个……还没有明确答案。但可以肯定，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而且波及范围也会极广泛。”</P><P>“可是，那个地球科学家……叫做‘噶尔’，对吧？”</P><P>“没错。就是这个地球科学家在临死之前发送信号给我们，说‘如果不想被灭族，就尽快破坏皮欧拉里克’。”</P><P>“它的话可以相信吗？”</P><P>“在目前这种情况下，我们也只好信任它。因为不管从那个方面入手，都找不到任何一点有效的资料。银白之塔的原理和材料跟我们几乎完全不相同。”杰尔马德的脸上出现了几分沮丧的神色。“真可惜。如果我们能获得更多一些的资料，可能会发现解决这件事情的捷径也说不定。要在有限的时间里攻下地球族的首都城，这难度未免太高了。”</P><P>伊德尼王子点点头，表示他也有同感。“我莫尼罗族能否在战争中取得最终的胜利，完全取决于能否不被红蛇骨拖住，迅速解决那台电脑。而能协助我们对抗红蛇骨的，应该只有诡诸默而已。”</P><P>“可是，我们真的能控制它吗？”西克林插嘴，“今后的战争必将越来越激烈。我个人认为既然我们无法完全控制诡诸默，那么现在这种情况将它放出来只会给我方增加不必要的障碍。”</P><P>“我也一样不认为我们能在很大程度上支配他，让他为我们效力。”伊德尼缓缓说道，“但我们有可以不必通过它本人来利用它的力量的方法。”说着，它转向米蒂小姐，“米蒂小姐，上次拜托你的事情，已经完成了吗？”</P><P>“嗯。”米蒂小姐点点头。“模仿诡诸默的能量波调而制成的能量放射器已经成功。只要佩戴上这种放射器，就算是一个普通人，也可以被魔兽认定为同伴，也就是说，可以像魔兽一样自由出入银白之塔的结界。”</P><P>“另外一项呢？”</P><P>“也已经准备好了。”米蒂小姐笑了笑。“在诡诸默到达这里的第一天，我们就已经准备好了一切所需。只要能制住它，我们随时都可以开始强制思维阅读。”</P><P>“我们可以的。现在，趁它被困在蛋中的时候……这不就是最好的时机吗？”</P><P>“我明白了。”米蒂小姐躬了躬身，“那么，我现在就去准备向蛋中注射浓缩麻醉剂。”</P><P>米蒂小姐，杰尔马德，西克林都退出去了。房间里只剩下伊德尼王子一个人，静静看着空中那巨蛋的幻象。</P><P>诡诸默……我好像开始有点儿明白我为什么会被你吸引了。</P><P>大概是那双眼睛吧。看上去很空的眼睛。好像不知道自己是因何而生，也不明白自己将往哪里去。用那双眼睛四面张望，希望能在某个地方找到问题的答案，却又什么都看不到。</P><P>很像当年的我。在被确认有我继承王位之前，我也曾经不知道自己是因何而生的。那时候的我不明白自己想要什么，也不明白什么东西才是我值得为之奋斗的。</P><P>直到现在，我还不是很明白。</P><P>守护莫尼罗族，带领莫尼罗族获得胜利，是我身为最高领导者的义务。但我自己呢？作为一个人，我自己又究竟想得到什么？</P><P>我不知道。</P><P>你能回答这个问题吗？</P><P>王子微笑着，向空中伸出手。幻象吞噬了它的手指，却没有给它任何一点真实的触感。 </P> <P>第四十三章 泄密者 </P><P>
“诡诸默”</P><P>我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被很多人搬动。一次，两次，三次。</P><P>终于，我的身体不再移动。我被放在一个略有倾斜的柔软的地方，半躺着，手臂放在比身体略低的位置上。手腕内侧，脖子，脚踝内侧的肌肤都能感觉到钢铁的冰冷。</P><P>我的眼睛被人翻开，一屡强光射了进来。我试图转开脑袋，躲避这束光，却力不从心。</P><P>上下眼皮的缝隙中，我看到了一张女性的脸。是米蒂小姐。</P><P>“它醒了。”米蒂小姐俯视着我。</P><P>“我……在哪儿？”</P><P>米蒂小姐没有回答。</P><P>我脖子上突然感觉到一阵冰凉的刺痛，深入骨髓。</P><P>一阵强烈的眩晕。让人迷醉的空白带着麻痹袭击了我的大脑。我很想喊叫，但喉咙却紧张的连一个音都发不出来。双手像灌了铅一样，怎么都抬不起来。双腿也酸软到几乎无法动作。我无法控制自己，大声地喘息着，手脚都微微发抖。</P><P>我意识恍惚地想到了反抗，试图调动意念力，却发现我的头脑仿佛进入了梦境一样，怎样努力也无法将在身体内部澎湃着的意念力集中起来。</P><P>怎么……可能……它们在利用完了之后就想把我处理掉吗？</P><P>“别害怕。”米蒂小姐平静地说。“我们不过给你注射了一种……按照地球话说，应该是‘坦白剂’的药剂。性质很安全，不会致命。”</P><P>“辛苦你了。”一个粗哑的声音进入了我的耳朵。“现在可以开始问他问题了吗？”</P><P>“当然，将军。它会把它知道的完全告诉您。”米蒂小姐离开了我的可视范围，另一个人却在她刚才坐过的位子上坐了下来。</P><P>一个莫尼罗胖子，身穿褐色的莫尼罗军队制服，看上去像个高官。年纪不小了，脸上挂着的表情却有几分天真。但那双小眼睛中不时透露出的鹰一般锐利的神色让人无法小看它。</P><P>“你好，小家伙。我是西克林·休斯，莫尼罗最高谍报组织‘鹰眼’的头儿。”它笑着握了握我根本动都动不了的手。“告诉我，你叫什么，年纪，血统，籍贯，血型，职业？”</P><P>“诡……诡诸默，16岁……父系血统不详，母系血统为正宗地球东方血脉……出生于二号开发星球，血型XIAB.隶属红蛇骨，蛇牙精英。”</P><P>“好极了。”它伸手扳了扳我的脖子，迫使我正视它。“听好，地球来的低等种族，我们攻打地球族的战争在几天前就正式展开了。像预料中一样，由于有你的那些红蛇同伴的存在，战况势均力敌。现在我们需要你的帮助，以便在战争中获得克敌制胜的先机。明白吗？”</P><P>“啊……”我的头很疼。</P><P>地球族和莫尼罗已经正式进入全面战争了吗？</P><P>我的视线颤抖了一下。对于战争我没有什么概念，因此我无法想象出它的惨烈。但据我所知，在三大种族中，地球族是最弱的。就算有红蛇骨助战，究竟能支撑多久也还是个问题。</P><P>如果战局越来越不利，那么地球族大概就会……去中央绝密区域吧？</P><P>它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透明的小匣子，在我面前打开。</P><P>瞬间，桔黄色的光芒从匣子中射出，将一副立体的图像投影在我眼睛正对着的墙上。</P><P>是一个建筑的模拟图像。</P><P>“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P><P>是……哪里呢……我所知道所有信息都在这一瞬间涌了起来，乱七八糟地混合在一起，互相重叠，组成了一幅令人恐慌疯狂画面。</P><P>如果战局越来越不利，诡诸无也应该会行动起来……如果他真的能独力执行“那个计划”的话……</P><P>我眯起眼睛，嘴唇自动地动作起来，沙哑地吐出一句话：“二号开发星球……22号试验基地……主要任务为重武器试验，内部等级是A……我很小的时候曾经担任过那里的警卫……”</P><P>“是吗？”它笑着靠近了我一点，“你知道在这个基地里工作的科学家们，最有名的有哪几个？”</P><P>“最有名的……阿马赖亚·兰多。”</P><P>“它已经死了。说那些活着的。”</P><P>“……科研人员流动往往很迅速……我对学术界也不熟……”</P><P>“好吧，看得出来你没说谎。我们换别的问题。”</P><P>墙壁上，试验基地的立体模拟图中的几个要害地点浮现了红色的点。闪烁几下之后，与红色光点相应的照片在立体模拟图之外展开来。</P><P>是红蛇骨高等战士的照片……地球族正在充分利用红蛇骨来对抗莫尼罗吗？</P><P>“就是这些家伙，牢牢守住了基地的所有出入口，让我们怎么也打不进去。你知道这些人是谁吧？”西克林看着我，“先来告诉我，在西北方出入口坚守的女孩子叫什么名字？”</P><P>我费力地凝视着那张照片。不是很漂亮的女孩子，但皮肤却像水果一样晶莹剔透。</P><P>“她是桃子……蛇牙。战功赫赫，头脑聪明，曾参加谍报，暗杀，守护，助战等等多种任务。属于标准的复合型人才……”</P><P>“特异功能呢？”西克林急不可耐地大声说，“她的特别能力是什么？”</P><P>“牵引……她能牵引脱离自身肉体的能力块，使其按照她的意愿进行移动和更改。”</P><P>“这有什么特别的吗？”</P><P>“是的……一般来说能量块脱离人体之后，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使用者继续供给能量，那么能量块就会保持现状，存在下去……但从它离开使用者肉体的五秒钟之后，就无法再用任何方式对它进行能量调整，能力属性调整……第二种就是不再供给能量，能量块便将消失……脱离人体的能量块，除非将它重新拾起来，否则无法隔空操作……桃子就是违背常理，能隔空进行任何操作的人。”</P><P>“她擅长的战斗方式是？”</P><P>“将意念力凝结成属性不同的能量弹，发射出去，同时进行操作，组成疏而不漏的包围网……利用对方躲避能量弹的空隙，将包围网越缩越小……当对方活动范围缩到最小时，一举发动所有的能量弹，造成敌方全方位最大伤害……一般来说胜负在这一瞬间就会决定了。”</P><P>“破绽呢？所有的特异功能都不是没破绽的，对吧？”</P><P>“桃子的破绽……在于……”我的大脑在飞速旋转着，我的身体却感到一阵虚脱。我想要合上嘴，但却力不从心。“如果被全面包围，基本来说就没办法挽回败局了。制胜的关键在于避免被能量弹包围……桃子最多可以控制二百多个能量弹。但能量弹数目超过77个之后她操控的准确性就会开始下降……有时候甚至会误伤自身。”</P><P>我在说些什么？这全都是红蛇骨的绝对机密！不要再讲了！</P><P>“所以……我认为……最好的作战方案就是……第一，我方参战人员尽量减少，第二，尽量将战场定在拥有较大闪避空间的场所……第三，利用不合常规，无法预料的移动导致桃子操作失常，制造胜利机会……比如以自己做诱饵，引导能量弹互相碰撞，造成包围网上的空洞……”</P><P>“等等。能量弹互相碰撞之后会怎么样？”</P><P>“会爆炸，然后消失……只要爆炸时保持自身在爆炸范围之外，便不会受到任何伤害……第四，利用包围网上的空洞，使用奇袭快攻，一举击倒桃子，便可取得胜利……”</P><P>“打到什么程度才算击倒呢？”</P><P>“失去意识，死亡，严重受伤无法战斗，精神崩溃。四种情况都将令战斗者无法发动意念力。”</P><P>这些战术都是我自己闲着没事的时候随便想出来的……但愿它们千万别真的好用……但愿……</P><P>“太好了！”西克林喜笑颜开，“多亏你说的这么详细。那么，下一个……”</P><P>“是鲜于彻……桃子的男朋友，擅长瞬间神速。由于速度太快，常常被人误解为‘瞬间移动’。跟桃子的‘包围网’互相搭配，是他们最擅长的组合……”</P><P>我现在真是恨透了我所说的每一个字，也恨透了这种机械一般的状态。不能动，甚至连思想都不自由。我憎恨违背我自己的意愿去做任何事情，如果能动一动，我一定会杀死在这里我所能碰到的每一个人。</P><P>我后脑中的某一个软体在隐隐作痛，这种不可捉摸的痛楚让我极度想尖叫。</P><P>事实上我也真的发出声音了，但并不是很大。失去控制的舌头把我所想的每一个字都说了出来，用嘶哑的声音。</P><P>西克林停下了手中玩弄着的茶羹，转过来，看着我。</P><P>“憎恨吗？嘿。你当然可以憎恨，因为你除了憎恨之外什么都做不了。”他伸出肥大的手，拍了拍我的脸颊边缘和脖颈，满面微笑。“你杀不死任何人，甚至连自己都杀不死。你做为一个人或许很强，但地球族仍然可以在利用你之后把你扔到死亡行星去。”</P><P>我无语。</P><P>“你不过是一把锤子或改锥，一生都没按照自己的意志去生活。我们现在把你从垃圾箱里拣出来，让你重新发挥一点作用。你应该觉得庆幸才是。”它从那两张肥厚的嘴唇中吸着气，“我不妨坦白告诉你，你现在还是有用的。但等我们战胜了地球族之后，你就变成废物了。到时候你将为摄政王戴泽的死付出应有的代价。对吧，伊德尼王子殿下。”</P><P>伊德尼王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进入了这个房间。仍然是那套白色和黄金组成，只有王者才配穿戴的衣饰。</P><P>我从模糊的视线中看出去，发现它的表情跟平常不太一样。究竟是什么地方不一样，我也说不太清楚，但总之就是跟人一种陌生的感觉。</P><P>西克林放开我，朝它走去。两个人交谈了些什么，似乎是关于战争战略的，我没听清楚。</P><P>“那么，我先告退了。”西克林向伊德尼深深鞠躬，走出了房间。</P><P>“米蒂小姐，希望你回避一下，我有些问题要跟诡诸默先生谈谈。”它看看我，“警卫也请到门外去，我想我一个人应该没问题的。”</P><P>“是。”米蒂小姐略略收拾一下医疗仪器，随着那些警卫一起离开这个房间，临走时十分谨慎地把门也关上了。</P><P>房间里只剩下我和伊德尼王子两个人。</P><P>站立片刻之后，它悄然无声地朝我走过来，伸出手，关闭了刚才西克林打开的幻影灯。</P><P>“我想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它说，“我们对地球族的总攻已经全面展开了。如果继续推迟开战，只能让我们处于越来越不利的地位。郝古拉银白之塔的情况比我们这里更加糟糕，相比之下，地球族的遭难程度却小到接近没有。这场战争的胜利与否，全看我们能不能在银白之塔的灾难扩大到无法收拾之前，有效而准确地抓住敌人要害，一举击破地球族的防线，占领二号开发星球作为我们的新家园。”</P><P>“……干吗对我说这些？”</P><P>“我想你一定知道，莫尼罗和郝古拉目前所生活的星球事实上都不适应生存。不仅生态环境恶劣，且星球再生能力极差，容不得一点污染。自进入工业时代之后，污染不可避免的产生。尽管已尽力控制，但仍造成了很多不良后果。在这种环境之下，我们如果不思改进，莫尼罗人的寿命将迅速减退，渐渐步入亡族的绝境。”</P><P>“……告诉我干什么？”我喃喃道。</P><P>“我们跟地球人并无分别。”它俯视着我，“我们都生存在绝望中，竭尽全力在寻找着让自己种族活下去的道路。可偏偏我们的道路彼此冲突，必须让对方丧失生存的希望，才能让自己获得生存的希望。这就是我们的悲剧。我们以种族、血统、样貌彼此区分，联合跟自己一样的人，同时蔑视与自己不同的种族，将之视为仇敌。可我们却都忘记了，在我们成为一个种族之前，我们首先是一个生命体。同样拥有着生存下去的权利，我们的生命价值是平等的。”</P><P>我看着这属于不同种族的美丽面孔。那双碧绿宝石一般的眼睛和柔软温和却饱含威严的嗓音有着令人信服的魔力。</P><P>“我……从来都没想过这类问题。”我说。“生命的价值，种族……这些问题……跟我有什么关系？”</P><P>“能帮助我们获得新生之地的人，只有你。”它弯下腰来，银白色的长鬓贴着它的脸颊垂下。</P><P>看到它的头发，就让我想起包包。不知道她现在好不好？……将来这些莫尼罗把包包的资料拿来让我说出她的弱点时……我不敢想下去了。</P><P>“我希望你最好还是不要把事情想得那么痛苦。协助我们虽然是对地球族的背叛，但同时也是拯救了数十亿莫尼罗人的性命。如果我们能取得最后生存的权利，那全都是你的功劳。你并不是有罪的。”</P><P>“我从来没那么想过。”我低声说。“我一生都在地球族里长大，虽然我并不能算是热爱地球族，但我也不想让地球族的人民和我的朋友因我而受伤，甚至死亡。”</P><P>“朋友？”它一笑。“如果你的朋友，和你喜欢的人也在莫尼罗，你是不是就心甘情愿地服从了？”</P><P>我语塞。我没想过这个问题。</P><P>“我很欣赏你。”</P><P>我愣了两秒钟，简直无法相信自己刚才听见了什么。“你说……什么？”</P><P>“我很欣赏你。”伊德尼碧绿的眼眸却仍然毫不避讳地直视着我，目光充满冷静与王者的尊严。“两年之后，我就够年龄登基加冕成为新皇了。只要你肯协助我们，两年以内我们一定可以完全占领地球族。到时候，我想我除了那些死板的皇储们之外，也应该有一两个跟我合得来，拥有强大力量或卓越头脑的亲信，来跟我一起支撑新生的莫尼罗王国。”</P><P>我的思维神经运转很迟钝，过了好久才略略明白了它的意思。“你想让我加入莫尼罗吗？”</P><P>“没错。你的母亲虽然是纯种地球人，但父系的血统却不详。搞不好你的父亲是莫尼罗人也说不定啊。只要你愿意全力协助莫尼罗打赢这场战争，我想就算是那些最死脑筋的王储也应该同意你加入莫尼罗籍才是。只要你入籍，那么你就是莫尼罗人了。到时候我要分配什么职务给你都由我这个莫尼罗皇帝来决定，别人没有权利干涉。”</P><P>我不怀疑它的认真。这点显而易见，它的目光睿智坚定，它的嘴唇略有下弧，充分表现出了它的清醒。但是……我能接受这个吗？</P><P>“这是我特别给你的恩赐。”伊德尼对我迟迟不做出表示而感觉到有些不愉快了。它秀美的脸上掠过了一丝阴云。“你很聪明，我想你一定知道这个承诺对你的价值。”</P><P>它说得没错。如果我不答应它，那么我就只能选择为戴泽的死付出代价。</P><P>但……要协助敌对种族来战胜地球族？</P><P>它的眉头不易察觉地微微向一起蹙了一下。凝视我的目光陡然间变得锋利如刀。</P><P>这目光颇有几分像邯郸残……但伊德尼的目光更多是愤怒和不满，邯郸残如此看人时的目光却有一种冷酷到令人心惊胆寒的味道。宛若一把无形的锋利之刃，急于将面前的一切都削成满天飞舞的肉屑，然后含笑欣赏这毁灭的美丽。</P><P>我模糊的视线中所看到的伊德尼王子的脸变得梦境一般无法捕捉。</P><P>“……好吧。现在就让你做出明确回答或许有点太仓促了。”它的表情重新恢复正常。“不过，你知道吗？这种‘坦白剂’长期使用的话不仅会上瘾，还会破坏人体机能，最后甚至可能会变成废人。”它拍拍我的手背，“我期待在那一天到来之前尽早听到你的确切答复。”</P><P>它扔下我，不急不徐，姿态优雅地走了出去。那头银白色的头发垂在它身后不住晃动，晃动出一片浮华的银光。 </P> <P>第四十四章 驻留的现实 </P><P>
“包包·李伤”</P><P>地球历2490年10月27日，二号开发星球，重武器第22号试验场。</P><P>冰冷的蓝白色灯光，照耀着这白茫茫的空间。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地板，白色的桌子，白色的椅子，甚至连坐在灯光下的人也是白色的，白的宛若透明。</P><P>冷凝湘正在对刚刚试验完毕，取得合格的大面积爆破肩扛式导弹炮进行报告撰写。蓝色的头发和粉红色的蝴蝶结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着，与少女不相称的理智和坚强凝聚在她聚精会神的面孔上。</P><P>简朴大气的门被敲响了。一个粉红色头发的少女和一个高挑俊朗的男孩子走了进来，爽朗地朝冷凝湘打招呼：“这么晚了还在工作？天才少女。”</P><P>“桃子，鲜于彻。”冷凝湘摘下眼镜，微微一笑。“工作完成了吗？”</P><P>“嗯。现在换其他人上岗了。这里毕竟比较偏僻，距离攻击点较远，想必不可能有莫尼罗或郝古拉的士兵跑到这里来找事。所以现在我们可以比较轻松。”桃子说着，跟鲜于彻并排在一张空着的桌子上坐了下来。“不打扰你工作吧？”</P><P>“当然不会。”</P><P>“你知道吗？自从开战之后，红蛇骨所有战士的都被派到战场上来了。”鲜于彻爽朗地笑着。“现在整个红蛇骨基地简直是一座空城。等战争结束，我们返回红蛇骨的时候，不知道昔日的同伴中有多少是活着的。”</P><P>“这种话不太像是阿彻说出来的。”冷凝湘笑着说，“不论敌人是什么东西，蛇牙都不会那么容易击败的，这话不是阿彻常常说的吗？”</P><P>“是这样，没错。”桃子的表情变得有点儿暗淡。“但，最近蛇牙的损失实在是十分惨重。邯郸敬被杀了，诡诸默也……这件事情你知道吗？”</P><P>“嗯。我看过新闻。”冷凝湘点点头。“听说诡诸默因为谋杀邯郸残的哥哥而被判流放，还是商顺负责护送的？”</P><P>糟……糟糕了！</P><P>桃子和鲜于彻都是心中一凛。再这样扯下去就会扯到蓝商顺至今未归的事了。这事一直没有向外透露，属于内部机密。冷凝湘还在一心期待着战争告一段落之后跟蓝商顺见面……现在如果把这事告诉她，未免不太合适。</P><P>“李伤现在也很惨呢！”鲜于彻赶忙转移了话题，“他和包包从执行过了拓其斯塔的任务之后就一直没闲着，现在又到59号城市临时司令部那里去接受任务了。”</P><P>“那可真是不幸。”冷凝湘含笑摇头。“这么说来，你们两个应该算是最轻松的了。”</P><P>“没错，但不知道还能轻松多久。”桃子把辫子甩到背后，“再过不久我们可能也会调到别的地方去了。”</P><P>鲜于彻刚刚开口，似乎准备说什么，整个基地突然产生了一阵轻微的震动，截断了他的话。</P><P>瞬间，警报声大作：“紧急事态！实验所遭到攻击，战斗员请各归其位！重复一遍……”</P><P>“什么？”鲜于彻豁然站起，眼镜上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图像，是基地内部的传讯员。虽然已经极力控制了，但在那张脸上还是有掩盖不住的惊恐痕迹。</P><P>“怎么回事？为什么事先没有发现敌人的军队？”</P><P>“抱歉，鲜于彻先生。这些人并不是正规莫尼罗军队，而是……一些莫尼罗异能士兵所率领的奇异生物！目前没有办法知道它们是怎么通过我们的防护网的！”</P><P>奇异生物？那是什么东西？</P><P>鲜于彻和桃子头脑中同时闪过了这个问题。</P><P>桃子拍了拍冷凝湘的肩膀，后者有点不安地看着她。</P><P>“没关系，别害怕。你呆在这里，那儿也别去。我们会解决好问题的。”说完这句话，她和鲜于彻飞一般地冲出了研究室，并且很谨慎地关上了通往研究室的门。</P><P>与此同时，二号开发星球第59号城市，市政府特别旅店。</P><P>包包，李伤和高韶韵面对面地坐着。高韶韵手中拿着两份电子文件。</P><P>灯光照在高韶韵带着些许疲惫的脸上，也照在包包和李伤充满朝气的面孔上。</P><P>“上次协助拓其斯塔警方工作时，所得到的郝古拉人和莫尼罗人的尸体已经解剖完毕。确定是因受到怪兽攻击而死。”高韶韵说，“至于那头怪兽，在检验过其尸体之后，科学院的人认为那是经过生物技术制造出来的怪物，并非任何星球的自然生物。”</P><P>“这么说来，唯一可能这么做的就是郝古拉和莫尼罗了。它们想用这个来对抗地球族吗？”</P><P>“嗯……这个暂时恐怕不太可能。”高韶韵扶着有些痛的脑袋，揉了揉。“从当时发现了尸体来看，它们并不能很好地驾驭这种怪兽。不过，它们究竟是怎么把怪兽弄到拓其斯塔去的，这倒是一个令人费解的问题。”</P><P>“高少将……你好像太累了。”李伤说。</P><P>“还好。”高韶韵笑了笑。“你们也要加油哦。霍依兰司令官现在也很拼命……”</P><P>话还没说完，房门突然急切地响了三下，呼啦一声被拉开了。</P><P>一个士兵打扮的男人，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外。“很抱歉打扰了！高少将，距离此地130公里外的22号重武器试验基地遭到敌人突袭，请求支援！”</P><P>房间中三个人都吃了一惊。22号重武器试验基地那里并不属于战略攻击范围之内，不仅没有任何情报表示敌人会突然袭击那里。从时间上推测，22号重武器试验基地附近也没有任何一支敌方队伍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到达那里。</P><P>“包包，李伤！”高韶韵突然转身，对李伤和包包大喊，“快！马上赶去支援！不求杀敌，只要营救重要人员！常规部队随后就到！”</P><P>李伤和包包没有迟疑，箭一般冲出了房门。</P><P>地球历2490年10月27日，PM10：15.</P><P>一架银白色的军用反引力车飞机一样地掠过22号试验基地上空，坠毁一般落在基地停车场里。</P><P>车子刚刚停稳，包包就冲了出来，毫不犹豫地狂奔向实验所，一脚踢飞试验基地的后门，闪入走廊。</P><P>李伤跟在包包后面，一边跑一边从腰带里抽出他的双子星，谨慎而迅速地检查了枪弹的配置。他的右耳上，寻找生命体用的特别搜寻器从胶囊状态开始伸展，很快形成正常状态，遮住了他右边的眼睛。</P><P>另外一个方向，大批的地球族常规武器部队正在急速朝这边前进。黑暗的天空中，飞船的灯光闪烁不休，连成一片光带。</P><P>这里对他们来说不是个陌生的地方。他们曾在这里干过警卫的工作，很熟悉这里的雪白的灯光，一尘不染的走廊，所有的布局和那种清洁，安静，而且井井有条的环境。</P><P>但现在，这里的环境完全变了。走廊内部虽然还是安静的一点儿声音都没有，雪白的灯光虽然仍亮着，但照耀的却是一地鲜血淋漓的尸体。</P><P>包包本能地吸了一口冷气，骤然停止脚步。用脚尖将侧卧在面前的女尸翻过来，看看尸体右肩膀上的条形码。</P><P>这是红蛇骨的中级战士。虽然比不上蛇牙，但也应该算是身经百战了。怎么会就这样轻易地被干掉了？从这种情形来看，恐怕整个实验所都已完全被血洗了。敌人究竟是怎样的人？……不，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尸体上血迹还没干，表示战斗结束不久。希望还能找到幸存者。</P><P>包包再次跑了起来，耀眼的银白色长发随着她的动作上下浮动，一种跟周围环境不和谐的美。</P><P>李伤跟在包包后面，看着一具具倒在地上，死状凄惨的尸体，他感到一种由衷的无奈。</P><P>怎么会这样……当初不是说这里不会遭到攻击的吗？现在却……敌人的数目显然很多，虽然我对自己还是有几分自信，但战胜这么多人却有点……包包小姐又是个女孩子，我不能让她受伤。战胜敌人，保护22号试验基地机密，保护包包小姐，我能做到么？……肯定不行的。我战斗还没开始就心惊胆战，这样心态之下根本不可能赢，更别提保护包包小姐了。就算拚了命去努力，该不行的事情还是不行。</P><P>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有可能获胜的人去战斗。把事情交给强者去做，可以让弱者得到最大的安全。这种做法是最理智的。</P><P>李伤的手缓缓滑进自己的口袋，摸到那把寒冷的小刀，死命握住它的刀刃。</P><P>“李伤，前面是个七岔路口。”跑在前面的包包放缓脚步，一边跑一边问身后的李伤。“该去哪里？”</P><P>“往那边去。那边有生命反应。”李上的手从包包肩膀上方伸向前，指着中间的那条通道。他的手形状很漂亮，但一个贯穿了手背的伤口却在汨汨流血，滴滴嗒嗒地落在地板上。</P><P>包包下意识地躲了一下，回头看去。</P><P>李伤平常那副温和而略带忧郁的笑容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幅奇异的表情，像现代派抽象画一般强烈而紊乱的情绪非常明显地隐藏在这幅表情中。包包凭战士的直觉确定，这是一种对杀戮的期待情绪。</P><P>仔细看去，他白色制服的肩头上似乎蒙着一层不稳定的，火焰一般的褐红色气流。透过它看去，李伤身后的景物，白色的墙壁和满地尸体全部遭到扭曲，宛若噩梦中的场景。可以很明确的感觉到这些气流所代表的，达到满溢的力量。</P><P>这是她第一次这么清楚地看到第二个李伤。她很敏感的从这种变化中感觉到了什么，但她什么都没说，随着李伤指明的方向跑向基地深处。</P><P>走廊深处的尸体渐渐减少了。包包对这里的记忆也随着所看到的景物而渐渐明晰起来。</P><P>这条通道的尽头是防止试验发生事故的紧急避难室。超级防震，可以有效抵抗空袭和地震，预备着清水，食物，还有求救系统。</P><P>一扇白色的，厚重的大门结结实实地堵在他们面前。这条走廊没有任何分岔口，敌人如果不是被一起困在紧急避难室里，就是已经离开了。</P><P>包包从狂奔状态突然停下来，看着眼前的门，试图找到对讲系统。李伤也在她身后站住。</P><P>既然紧急避难室已经动用，想必里面还应该有幸存者才对……啧，这门的对讲系统是从内开启的。除非里面的人想要主动跟外对话，否则我们是没有办法从外面呼叫他们的。</P><P>包包用力敲敲门。“鲜于彻！桃子！是我，包包！听到我的声音的话就开门吧！”</P><P>门没有响应。</P><P>“李伤，退后。”包包将意念力调整成“分解”，集中在自己的右脚上，深深呼吸，突然发出一声惊天动的暴喝。</P><P>右脚带着她的全部力量，将墨绿色的分解弹强行踢到那扇门上。</P><P>坚固的门“砰”的一声化成一滩白粉，簌簌落地。与此同时，远处，一阵机械的轰鸣响了起来。地壳轻微而短暂的抖动，摇晃着李伤和包包，也摇晃着狭小的紧急避难室里，跪坐在地上的长发少女。</P><P>她的衣服已经被血浸透了，粉红色的辫子带着尘土和血污又乱又脏的垂在她身上——她的右手和左腿都不见了。仅剩的一只手却死死拥抱着一个男子惨不忍睹的尸体。</P><P>“你们终于来了……”少女抬头看着他们，大大的眼睛中空无一物，像一具死尸。两滴眼泪沿着带血的面颊滴下，看上去像血。“冷凝湘被抓走了……所有人都死了。阿彻拼死保护着我们，但……”她突然笑了笑。讽刺的，哀伤的，空洞的笑容。“你们终于来了。”说完这句话，她就像被人抽掉了骨骼一般，软软地向前倒下去，趴在怀中那已经冰冷的尸体上。</P><P>鲜于彻竟然也死了！桃子又伤成了这个样子……究竟是多么厉害的敌人？莫尼罗吗？……刚才的抖动显然是飞行工具开动的现象……敌人应该是全数撤走了。</P><P>“桃子，振作！”包包的眉毛紧紧皱起，冲过去拉起了她。“……李伤，帮帮我！不快些她就要死了！”</P><P>地球历2490年10月29日，二号开发星球，红蛇骨临时基地，医疗中心。</P><P>病房中，高韶韵，李伤，包包围着病床坐着，周围还有一个负责纪录的女工作人员和门外两三个警卫。</P><P>桃子一语不发地看着周围的事物。眼珠的转动那么缓慢而生涩，目光在每一件东西都久久驻留，仿佛在试图用力看清楚这样东西的每一个细节，又仿佛什么都看不到。</P><P>她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了，但医生却说她的手脚伤口很特殊，要经过手术再生有一定困难，需要时间。</P><P>失去手脚……桃子心中一定很难过。</P><P>包包暗自想着，大大的眼睛中流露出了一些怜悯，却又瞬间收回。</P><P>如果我落到这个地步，我宁愿选择死。但……桃子却好像并不这么想。她比我更坚强。</P><P>“那是一些不可思议的家伙……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桃子说得很轻，有些地方甚至听不清楚，宛若从某个旧梦中飘出的靡靡之音。“是莫尼罗的异能士兵。它们并不是很强，大约跟我们的中级战士差不多，但却配合无间……我和阿彻全力战斗，本来应该能获胜的，没想到……它们竟然毫不犹豫地攻破了我们的组合中最脆弱的一个环节……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个样子。”</P><P>“能把当时的情况说详细一些吗？”高韶韵压着嗓子，语气温柔得像一个母亲。</P><P>“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桃子抽了一下鼻子。“它们总共有五个人。就像我们平常演习的那样，战斗一开始我就采用最擅长的‘包围网’作战方式，阿彻用‘瞬间神速’骚扰敌人，在包围网中游走，将敌人逼到更适合的角度上去。可是敌人却完全没有受到神速的干扰，反而像早预料好了一样，在阿彻接近的时候抓住了他，用他做盾牌将包围网撞出一个空洞，然后从那里穿过，砍掉了我的手脚……”</P><P>桃子平静的态度让包包和李伤感觉到一些恻然。包包别开了眼睛，李伤却低下了头。</P><P>“它们面对我的包围网，和阿彻的瞬间神速都没有丝毫的惊讶。适应和观察都没有，就直接做出最正确的反击。高少将……”桃子在枕头上侧过面孔，看着高韶韵。“它们不可能详细了解我们的资料，对吧？”</P><P>“的确。红蛇骨成员的能力档案一直以绝密的方式保存着。别说外来的间谍，就算是国家领导要阅读，也要大费周折，屡经盘查才行。所以从绝密档案盗取资料是绝对不可能的。”高韶韵看看李伤，看看包包，又看看桃子，缓慢地说出了她的结论，“如果不是红蛇骨中有人背叛，就是一个对红蛇骨极度熟悉的人在跟莫尼罗人合作。”</P><P>虽然已经想到了这一条，但被高韶韵这样直截了当地说出来，李伤和包包却还是同时震动了一下。</P><P>“那个……会是谁呢？”李伤怯怯地开口。“对这些事情最了解的人应该是负责协助我们训练的技术人员吧？”</P><P>“恐怕也不那么肯定呢。”包包柔和地否定了李伤的看法。“技术人员对我们的训练只是旁观。就算他们知道我们的详细数据，但却不可能知道我们能力发动时的漏洞所在，更别说了解我们自己研究出来的组合方式了。”</P><P>“嗯，有道理。”高韶韵点点头。抚摸着桃子的手，没有再说话，但明显是在思考着，目光中吐露出一种令人望而生畏的憎恨。停了片刻，她才抬起头，对李伤和包包说，“这件事情我会通知霍依兰司令官。你们也累了，先去休息吧。”</P><P>“是。”包包和李伤同时站起来，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P><P>红蛇骨临时基地，成员休息室。</P><P>包包在椅子上伸直腿，吐了一口烟，仰望着天花板。李伤坐在她身边的座位里，喝着很苦的一种提神饮料。</P><P>过了一会儿，包包熄灭了烟蒂，无声地，悠长地叹息起来。</P><P>“如果我也会遭到桃子那样的事情，我宁愿选择死。”包包低声说。“我这是第一次，感觉到超出‘死’的恐怖。”</P><P>“包包小姐……”</P><P>“别叫我包包小姐好吗？”包包突然打断李伤的话，大眼睛直视着他，爽直又粗鲁。“我们很熟了，而且是好朋友，直呼名字不是比较好吗？”</P><P>“我……我知道了。”李伤羞涩地笑着，用食指挠挠有点发红的脸。“那么……包包……你感到害怕吗？”</P><P>包包点点头。“我也不十分清楚我在怕什么。我并不畏惧死，事实上我早已做好了死的准备，但……现在的我就是感觉到害怕。”</P><P>“我……我可以保护你吗？”</P><P>包包抬头，疑惑地看着李伤。</P><P>“我……很想保护你。我知道包包你有很多不愉快的，不幸的的过去。如果可能的话，我想给你带来一些快乐，来对过去作一些弥补。并且……保护你，不再让你受到任何创伤。”停了一下，他接着说，“如果我有这个资格的话。”</P><P>李伤的目光是坚定的，他绝不是在说笑。这是包包第一次在这个李伤的眼睛里看到如此坚定的神采。</P><P>于是，她的脸也红了。</P><P>“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呢？”她问。</P><P>“因为……”李伤突然发现自己无法再说下去了。</P><P>我究竟为什么喜欢她？……我也不知道。</P><P>那双眼睛……对了，那双眼睛，十分像记忆中的夏绿。同样略带哀愁的神色。包包和夏绿有一些相同的地方，她们都是红蛇骨的战士，她们都拥有一个战士的灵魂和一手血腥与罪孽。不同的是，夏绿无法接受这样的自己而选择了死亡，但包包选择了继续活下去，继续战斗下去。</P><P>她明白自己作了什么，她明白自己需要背负多少罪孽，她有面对那些尸体的勇气。</P><P>她从不逃避。</P><P>这就是我喜欢她的原因。</P><P>在他在思考要不要把这些事情说出来的时候，包包已经伸出手来，按住了他的手。</P><P>“不论理由是什么，我都要谢谢你。”</P><P>“为什么要说‘谢谢’？”</P><P>包包愣了一下，用指尖挠挠鬓角，想了半天也没想出答案。最后只好吐吐舌头，表示无可奈何。“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说‘谢谢’。但是，在现在这么紧张的时候，听到李伤这么说，心里那块又沉又冷的地方一下子融化了。所以想说谢谢。”</P><P>可是……谢谢算是接受了，还是拒绝呢？</P><P>李伤反过手来，握紧了包包纤细的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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