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历12月9日，二号开发星球，银白之塔中央。</P><P>屏幕的光照亮了阿马赖亚·兰多的脸，也照亮了他脸上无比震惊的表情。</P><P>诡诸无……他竟然做了这样的修改？把力量的最大破坏点放在二号开发星球……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他难道不怕自己也死掉？还是说，他以为取代了我的‘最高支配者’的身份，就可以在神裁中活下去？</P><P>阿马赖亚的目光转向另外一个屏幕。</P><P>不可理解的想法……不过，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P><P>阿马赖亚站起来，向银白之塔的出口走去。</P><P>地球历12月9日，二号开发星球首都城，红蛇骨基地，中央绝密区域。</P><P>一片黑暗中，皮欧拉里克飞速的运作着。微弱的运算声在此刻听起来却如此响亮。</P><P>“今天是12月9日，最终启动方程式预计本日内完成。”</P><P>“刚才那一战……真是惊天动地啊……连这里都感觉到了……”</P><P>“力量储蓄达到70%……持续收集中……”</P><P>“皮欧拉里克……一切怎么会如此顺利呢……顺利得让我都感觉到惊讶……我的弟弟，邯郸残……阿马赖亚……扶政会……所有人都在按照我所预计的那样行动着……为什么自命不凡的人类……那么容易被欲望所操纵……被‘生存’这两个字欺骗呢……”</P><P>黑暗中，一只惨白的手不知道从何处伸了出来，像一朵盛开在夜里的兰花。轻轻拢住皮欧拉里克的触角，无比温柔地抚摸着。</P><P>“我们马上就要看到了……这个由我们一手缔造的未来……一个真正没有邪恶，充满阳光与希望的伊甸园……前所未有的喜悦……你能体会这种心情吗……”</P><P>皮欧拉里克没有做出回答。</P><P>“呵呵……对不起，你是无法体会这种人类才有的心情的……你永远都那么平静……平静而睿智……帮助着我……”</P><P>“您是我的一切。”</P><P>“谢谢……皮欧拉里克……”</P><P>地球历12月9日，拓其斯塔首都城，中央科研区，会客厅。</P><P>这个会客厅远不如红蛇骨的机密会议厅庞大气派，装修上也比较保守，但坐在这里，却比在红蛇骨机密会议厅里坐着感觉要更加舒适一些。</P><P>包包坐在霍依兰身边，仰起头来四面看了看。</P><P>大概是颜色问题吧。这里的灯光比红蛇骨那里要明亮，色彩也是以可以令人安定的淡蓝色和白色为主。不愧是科学院，什么都考虑到了。</P><P>包包看看坐在自己周围的同伴。低头不知道在窃窃私语些什么的子晚美儿和桃子；一脸紧张的戚蕴；沉默不语的李伤；大家都没有笑容。</P><P>我们这些人持枪配剑的，穿着红蛇骨这种乌黑的制服坐在这里，感觉有点格格不入呢……不，格格不入的不是我们的形象，而是我们的心情。</P><P>包包的手下意识地摸了一下雷神的枪套。</P><P>真是一次冒险的赌注啊……但是我相信霍依兰司令官。她是我这一生最钦佩的女人，也是我唯一认可的领袖。高韶韵相比之下逊色太多。</P><P>一生……？我最近好像常常在心中想到这个词呢。思考我一生中最重要的人，思考我一生中最重要的事情，期待自己给自己的一十八年生命来做一个完全的评价。</P><P>包包脸上不经意地浮出一个微笑。</P><P>或许，我下意识里已经认为自己的死亡的日子不远了。</P><P>会议厅的门打开了。机械声打断了包包的思绪。</P><P>拉博森·布鲁斯特走了进来，门随即在他身后关上，将外面的世界和内里完全隔绝。</P><P>在座的所有人都站了起来。</P><P>“霍依兰上将。好久不见了。”拉博森走到桌子前，跟霍依兰握手。“没想到你会亲自来。前线的战斗怎么办？”</P><P>“已经交给高韶韵少将了。拉博森先生。我把红蛇骨的蛇牙全部带来了，现在只等你的吩咐。”</P><P>“全部？”拉博森环顾四周，发现果然如此。“这太大张旗鼓了吧？我记得扶政会发出的命令只是要求两三个蛇牙而已。这次的任务不过是在一定时间内运送一样东西，用不着这么多人，更用不着霍依兰上将你亲自来。”</P><P>“我知道。这样做是我的意思。”霍依兰秀美无伦的眼睛眯成一线。“因为我要在这里获得一个答案，以及一些扶政会一直隐瞒着，不让我知道的事情。”</P><P>不知道什么时候时候，包包和李伤已经各自离开自己的座位，退到门口。一个靠着门框，另一个仿佛不经意似的挡住了呼叫器。另外三个人虽仍坐着，手却在桌子的遮盖下握住了武器。</P><P>拉博森看了看这些少年的脸色，微微一笑。</P><P>果然如此。我就知道以霍依兰的智力，早晚会发觉这件事情。但问题是，现在虽然阻止这个计划还不算晚，但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就算圣火计划不启动，人类也将面临灭族的危险，外星人绝望中的孤注一掷，将意外地给予地球族以重创。</P><P>如果我有勇气早些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她，情况会不会变得不一样？</P><P>现在已经无法知道了。</P><P>拉博森不慌不忙地走到桌前，坐下来，跟霍依兰面对面。“霍依兰，你发现了什么？”</P><P>“不多，但也足够了。”霍依兰的身体向前倾着，手肘撑在桌子边缘。“红蛇骨中央绝密区域里，皮欧拉里克正在日以继夜地处理着什么庞大的程序。以补充蛇牙战士为理由，中央科学院开始了生产由DNA还原复制人的作业，但生产人数却与我们所需求的不符。还有，战争现在如此紧张，扶政会的表现却胸有成竹，一切战略都只是为了拖延时间。同样，莫尼罗的战略也似乎是在抢时间。当时间到了之后，扶政会做什么？抬出最后的‘圣火计划’？”</P><P>拉博森吃了一惊。“你知道‘圣火计划’？”</P><P>“嗯。有一个人曾经告诉过我。”霍依兰放慢语速，一字一字地说，“我曾经相信过他的话，但我现在认为他在说谎。或者说起码是隐瞒了一部分真相。”</P><P>拉博森沉默不语，暗中思考告诉霍依兰这个计划的人究竟会是谁。</P><P>“二号开发星球和拓其斯塔的银白之塔也开始了不安的躁动。红蛇骨的战士一靠近那里，就会产生极其剧烈的生理反应。其中等级比较高的战士甚至可以用肉眼看到集结在银白之塔周围的力量波。‘圣火计划’的理论，我没有看过，但只要稍有联想力的人就应该会想到，这种不正常的反应或许就是‘圣火计划’启动的先兆。”霍依兰做出一幅困惑的表情，“我不太明白。我记得那个人说过的话是这样的‘通过银白之塔，引发一个星球的最大力量。然后通过某个操作系统来启动和支配这力量，释放出大约比弗洛耶41号炸弹要强几千倍的破坏力，一举消灭莫尼罗和郝古拉’。可是，我们这里也有银白之塔不是吗？一旦启动起来，我们的星球防御力好像也不足以抵挡‘超过比弗洛耶41号炸弹要强几千倍的破坏力’。”她停了一下，接着说，“当我事后想到这个问题，询问告诉我‘真相’的那个人时，他很有把握地告诉我，我们有力量完全支配这种破坏力，保护我们的星球不受伤害。但同时又没有否认‘诺亚方舟’的存在是为了在‘意外’的情况下保护VIP的人身安全。”</P><P>“怎么，诺亚方舟的用途你也知道了？”拉博森失笑。</P><P>霍依兰也笑了笑。“问题是，这种‘意外’的概率究竟有多少？万一意外发生，又将会造成什么结果？”</P><P>“仅仅就这些线索，你就可以到这里来吗？”</P><P>“还有诺勒·尼奇。”霍依兰突然说。“九月份的时候，诡诸默和李伤在从执行任务归来的路上落入一个叫做诺勒·尼奇的人的研究所，并且发生了战斗。这个人也是已经过世的噶尔博士的好友。”</P><P>“我记得那场战斗的汇报。”拉博森平静地说，“战斗之后虽然只找到了他身体的一些碎片，但却已经被认定是死亡了，不是吗？”</P><P>“10月22日，我们在拓其斯塔2号城市，郊外的废弃工厂里找到这个已经被‘确认死亡’的人了。”霍依兰淡淡笑着，“我们在那个废弃工厂里发现了生产流水线，大量的人造DNA，一个曾经被诡诸默杀死的女孩子，以及一个——绝密的通讯频道。”</P><P>拉博森的身体抖了一下。</P><P>“我们用红蛇骨的技术暗中将那些DNA模拟还原，其结果让人震惊——还原而成的复制人竟然就是曾经多次与红蛇交战，自称是‘噶尔博士的养子养女’的少年们。这一点包包，戚蕴和李伤都可以证明。”霍依兰的目光渐渐变得锋利，“而后不久，我们又根据那个绝密频道进行了追踪。其结果……找到的就是位于拓其斯塔的拉博森·布鲁斯特先生的宅第。”</P><P>一片沉默。</P><P>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拉博森身上。而拉博森则默默凝视着霍依兰。</P><P>过了很久，霍依兰轻声打破了安静：“拉博森先生，您一直在背后和诺勒·尼奇合作，指挥那些少年的行动，与红蛇骨为敌，干扰我们的任务。虽然我不太明白您真正的想法，但红蛇骨所接受的命令都是扶政会下达的。干扰红蛇骨的任务，不就是等于干扰扶政会吗？老实说，扶政会下达给红蛇骨的很多任务，连我都不是很明白其中的意义所在。比如说要让红蛇骨的人运送一些所谓的特殊装置给郝古拉以及莫尼罗人……对不起，这些特殊装置其实是在莫尼罗以及郝古拉组装而成的银白之塔的一部分，对吧？”</P><P>拉博森点点头。</P><P>“在8月31日所运送的那个‘特殊装置’是我们最后一次接到类似的命令。也就是在那次，红蛇骨跟诺勒·尼奇的少年发生了最严重的冲突。想到这一点之后，我做了个大胆的假设，拉博森先生，您阻挠红蛇骨，试图阻止银白之塔在莫尼罗河郝古拉完全建成，其根本原因或许就是因为您是暗中反对‘圣火计划’的。”停了一下，她继续说，“我有一点不理解，为什么在诡诸默和李伤降落到诺勒·尼奇的科研所的时候，又发生了第二次战斗？而且据李伤的汇报来看，当时诺勒·尼奇的行动并不是想要捕捉或囚禁他们，而是想要杀死他们。但那个时候就算杀死他们两个，对于事情也不会有任何帮助了，不是吗？”</P><P>拉博森默默抚摸着自己双手的指关节，垂下目光，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他咳嗽一下，抬起头来，问：“诺勒……他现在怎么样了？”</P><P>“很抱歉。”霍依兰摇摇头。“他自杀了。死之前曾经试图销毁所有证据，但没成功。”</P><P>拉博森的目光震动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原状。“霍依兰，我也有一点不理解的地方。你为什么要冒险这样跟我进行对话？你难道不怕事后你将会被判刑？就算不会被判刑，你的职位也必定会被撤销。”</P><P>“如果那样，我就说我发现了拉博森先生的秘密，所以才进行这样一次会谈，目的是要让你承认暗中与诺勒·尼奇合作的事实。”</P><P>“这是你不害怕的原因，而不是你这样行动的理由。”</P><P>“如果圣火计划启动，就代表这场战争要结束了，对吧？”霍依兰向后靠去，抱着自己的胸。“我认为，我不会是在可以进入诺亚方舟避难的名单之列。同样，红蛇骨的所有人都不会。而就像我刚才所说，所谓的‘意外’，发生概率究竟是多少，我们都不知道。”</P><P>“你的意思是说，扶政会有可能是借助这圣火计划，想要一举消灭红蛇骨？”</P><P>霍依兰默认。“事实上他们现在就已经开始试图消灭红蛇骨了。看看作战计划书就可以很清楚地发现，他们有意将红蛇骨的任务难度提高，千方百计地消磨红蛇骨的力量。”</P><P>拉博森不说话，等着她继续说下去。</P><P>“圣火计划启动之后，就算我仍然活着，红蛇骨的战士也没有死光，在战争中消耗的兵力也已经足以让红蛇骨成为一个有名无实的空架子，这时候扶政会自然而然就会下令解散红蛇骨，我的职位照样还是不保，而且搞不好还会因为曾经接触了太多东西而被清除掉也说不定。同样，红蛇骨一解散，剩下的红蛇战士就失去了存在意义，而单纯成了一些拥有奇特力量，搞不好会危害社会安定的群落。到时候他们的死亡恐怕也是难以避免。”</P><P>“我早料到了。”拉博森突然说。“像你这样的人，不是那么容易被骗的。”</P><P>霍依兰侧了一下头。</P><P>“你的猜测全盘正确。”拉博森慢慢地说，“圣火计划，是一个清除所有异种生命体，以及将星球环境进行一次性彻底改善的计划。如果计划启动，所有拥有银白之塔的星球都将进入清洗状态。圣火将从二号开发星球开始燃烧，续而蔓延到其它四个星球。届时，作为增副装置的‘诺亚方舟’将成为唯一一个不受干扰的地带。也就是说，所有红蛇骨的战士，莫尼罗人，郝古拉人，都将死亡。只留下纯种的人类。”</P><P>霍依兰静静地等候她说下去。</P><P>“而要启动这个计划，光有‘启动方程式’是不够的。还需要——强大的异常力量。拥有这种力量的有三个人，诡诸无，邯郸残，以及诡诸默。他们三个人缺一不可。”</P><P>“这就是您为什么要杀死诡诸默的原因？”</P><P>“没错。但当蛇牙DNA的采集方案开始实施之后，我就放弃了。既然诡诸默的复制人随时都可以出现，那我们就算杀死了诡诸默本人，也没有意义了。”拉博森呼一口气，“事实上，今天要让你们来负责运送的，正是诡诸默和邯郸残的复制人。当你们将他们运送到中央绝密区域的时候，估计启动方程式也已经运算完成了，并且通过扶政会暗中制造的秘密渠道直接传送给皮欧拉里克，然后，圣火计划就将启动了。”</P><P>“这么说，方程式到现在还没有完成？”</P><P>“没错，但也差不多了。我离开时，他们预计将在三个小时之后完成。现在……”他看看手表，“只剩一个小时不到了。”</P><P>霍依兰深深吸了一口气。沉默了一会儿，她站起来。</P><P>当她的目光依次与在四周伫立的少年相对时，他们都看到她眼中闪烁的光芒。</P><P>那一种铁一般的决心所散发出的光。“异种不是一种动物或一种科技产物，而是人类的一种。跟那些普通的，纯种的人类一样，都有资格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对不对？”</P><P>包包，李伤，桃子，戚蕴，子晚美儿互相凝视。</P><P>“但是，现在竟然有这么一群家伙想要剥夺这一权力。我们难道不应该靠我们自己的力量去争取本该属于我们自己的权利吗？”</P><P>没有人说话，但他们都明白了霍依兰的意思。</P><P>片刻的沉思之后，包包，李伤，桃子缓慢地站了起来。戚蕴和子晚美儿却犹豫不决。</P><P>霍依兰看看他们，说：“没关系，不赞同的人也不勉强。”</P><P>“不，我要一起去。”子晚美儿撑着桌子边缘站起来。“虽然这事有点超过我的理解范围，但我们除了是战友之外，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我想跟大家同生共死。”</P><P>戚蕴犹豫不决的目光震动了一下，瞬间坚定。</P><P>他也站了起来。</P><P>霍依兰愉快地笑起来。“来，别耽误了。或许我们还来得及。”</P><P>“你们考虑清楚。”拉博森也站起来。“现在就算阻止最终方程式的完成，也没有什么意义了。如果这个计划无法实施，在莫尼罗和郝古拉的攻击下人类也将面临前所未有的困境。总之，大错已经铸成了。”</P><P>“如果是那样，就让我们这些异种跟纯种人类一起奋战到最后吧！”包包笑着拉开了门。</P><P>没错……这不是是否有意义，或者是对谁有好处的问题。既然不管怎么做都会死，那为什么不去破坏方程式，把那些高高在上的纯种人类拉下来，拉到跟我们平等的高度，一起面对战火的考验呢？</P><P>我们都是杂种，被纯种人类轻视，被纯种人类利用。但……我们可以在最后关头毁掉纯种人类的阴谋。 </P> <P>第五十三章 为生存而战的少年们 </P><P>
一个空旷的椭圆形黑色房间。房间四周那上百个浸泡着“木乃伊”的圆柱形水缸散发着飘忽不定的幽光，四周的墙壁都在随着幽光轻微摇动。偶尔会有一线比较强烈的光芒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漏出来，转瞬即逝。</P><P>房间的尽头，庞大的皮欧拉里克正在发出响亮的运作声。那个眼睛般突出的绿色圆屏幕上演示着无比繁杂的文件和数据。而在它上端，皮欧拉里克的四条触角互相交织在一起，托着一个白色的光球。光球之中，两个太阳一般的眼睛熠熠生辉。</P><P>“我一直在等你……弟弟……你终于来了。”</P><P>我站在房间中央，抬起头，让光球的白色光芒照亮我的眼睛。血液在我身后滴成一条断断续续的线，又在我脚下聚集成一个小小的血泊。</P><P>可怕……我能感觉到，从那个光球中泄漏出来的力量。仅仅是站在这里，就感觉到自己仿佛正在大海深处，被看不到的海水压迫，几乎无法呼吸。</P><P>“……你看上去好像很糟糕……”他的声音中出现了笑意，“跟邯郸残的战斗，让你感觉到痛苦吗？……你是否在因此而怨恨我，认为如果我把你挡在外面……你就不必承受如此痛苦？”</P><P>这就是……诡诸无的声音吗？</P><P>空洞又断续，捉摸不定的声音。听上去并不是由嘴和喉咙发出的声音，而是直接出现在脑海中的。</P><P>“诡诸无……我不明白。”我低声说，“你为什么要把门打开，放我进来？如果你把我挡在外面，你就可以在这里安心地完成你的‘神裁计划’了，不是吗？”</P><P>“你是我唯一的弟弟……”他的声音恢复了平静，“但我从来没有接触过你……更别提照顾你了……所以我希望……最起码能亲手给你一个结束……一个跟其他人都不同的结局……”</P><P>这也能算是理由吗？像他这样心思缜密的人，会做出这样毫无意义的举动吗？还是说又另外的什么原因？</P><P>我想不通。</P><P>但是这也不重要了。</P><P>我放开紧握的左手。霎时间，一道细长的灰色光芒闪电般从我的手掌中脱离，射向被皮欧拉里克捧着的光球。</P><P>光球没有躲避，也没有做出防御，像靶子一样一动不动，任凭光箭深深射入球体中心，被光球的光线吞没。</P><P>怎么，竟然击中了？……不，不可能这么容易。</P><P>我呆了半秒钟，随即一跃而起，手持恶灵，劈向球体中央。</P><P>皮欧拉里克本来纠结在一起的触角突然散开，从四个方向齐齐向我刺来。</P><P>我大吃一惊，立刻横过恶灵，从正面挡住其中两个触角，顺便借着冲撞的力量向后翻跃，落回原处。</P><P>“你变弱了……看来刚才跟邯郸残的那一战……的确消耗了你不少的体力……”</P><P>光球在皮欧拉里克的怀抱中开始旋转，我所放出的光箭也夹在其中，越转越快，越转越稀薄，最终像烟花一样爆开。</P><P>点点散落的光芒中，一个惨白的影子显露出来。他穿着无比宽大的白袍，坐在半空中，微微上下起伏着。袍角几乎碰触到地面。一头闪闪发光的乌黑长发水一般沿着他的身躯倾泻而下，越显得他皮肤苍白如冰雪。</P><P>这就是……诡诸无？历代以来最强的异能者？</P><P>他在向我微笑。他的身体好像在发光。一种阳光一般圣洁的光。</P><P>我慢慢后退一步，紧握恶灵的手不自觉地略略放松了。</P><P>他……很像我，也很像阿马赖亚。除了皮肤和头发之外，五官跟我一模一样，但那双黄金眼眸中凝聚的某种东西，却把我们区分开来，成为截然不同的两个人。</P><P>我无法弄明白那双眼睛中所蕴藏的究竟是什么。当我对着那双眼睛凝视的时候，“神”这个词自然而然地浮现在我头脑中。我不由自主地感觉到畏惧，想后退，想逃避，但却动也不能动一下。</P><P>“原来是你，”我费力地说，“那次我偷偷进入中央绝密区域，在水缸上看到的倒影是你？”</P><P>“没错……而且……那次我也是像今天这样，暗中帮你打开了所有通道……不然你以为你怎么会有那么好的运气呢？”</P><P>“还有……我返回红蛇骨之后的第一个夜晚，在梦中看到的，也是你吗？”</P><P>皮欧拉里克的屏幕突然闪烁了一下，所有的数据都不见了，只留下一行字体巨大的短信息：“拓其斯塔中央科学院邮件：最终启动方程式第244号碎片，接收与组装同步进行中……请稍候……”</P><P>“你所恐惧的神裁就将开始了……只要这块碎片组装完成……一切就都将走向结局……”他笑的更加愉悦，伸出手来轻轻抚摸着皮欧拉里克。“……时间有限……施展全力吧……如果你因为恐惧而丧失战意……那就太无聊了……”</P><P>无聊……？什么叫做无聊？他把这场战斗看作游戏吗？</P><P>一阵莫名的愤怒让我全身都变得炽热起来。我抬起恶灵，瞄准他，用力一斩。</P><P>附着在恶灵上的力量飞了出去，在空中划出一个弧线，斩向他的侧面。而我也在此刻跳起来，手持恶灵从另一个方向发动了攻击。</P><P>他不闪也不避，双手放在自己膝盖上，安宁地笑着。</P><P>灰色的光芒吞噬他的身影的同时，恶灵也切中了他的身体。</P><P>没有血，也没有伤口。恶灵就好像砍中一团空气一样，不着力地从他的身躯中滑过了。</P><P>他……莫非是……</P><P>我还没来得及想清楚，我自己所放出的力量也同样穿过他而撞入我怀中，融回我体内。虽然没有伤到我，但相撞时的力量却把我冲得向后飞去。</P><P>我像沙袋一样笨拙地落了地，膝盖跟地板撞出“扑通”的一声闷响。本来略有消减的疼痛因用力过度而卷土重来，一时让我全身酸软，几乎无法站起来。</P><P>“你，”我咳嗽了一下，抬起头来看着他，“糟糕，我竟然会忘了，你根本不是实体。”</P><P>“没错……”他缓慢而优雅地抬起手来指了一下右边的墙壁。“我的身体在那里……现在的我，只不过是个由力量组成的精神体罢了……因此物理攻击是无法伤害我的……”</P><P>精神体……脱离了肉体的精神体……？</P><P>一个模糊不定的想法从我的脑袋中浮现出来。</P><P>“刚才我的意念攻击也没有击中你……”我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血从指缝里滴滴嗒嗒地落到地板上。</P><P>“其实是击中了……只是没有造成伤害。”他好像小孩子一样快活地笑起来，“那是‘分解’能力啊……我一次性分解了意念刃90%以上的强度……当意念刃的强度低于10%的时候，就无法伤害我了。我可以任它穿过我……当然，我只是对意念刃接触我的那一部分发动能力……至于碰不到我的部分，就随它去了……”</P><P>他在那么短短的一瞬间，竟然能这样精确地发动能力，只消解意念刃与他身体接触的那一部分？看来他不光是力量强大，就连异能的技巧都不知道比我强了几百倍。</P><P>但，如果我的猜测没有错误，我还是有希望击败他的。</P><P>“诡诸无，你有办法让自己在神裁之中活下来，对吧？”我直视着他的眼睛，贴着身体的手却在暗暗凝聚着力量。“可是，神裁计划对你究竟有什么好处？毁灭一切让你感觉有快感吗？等一切都结束，你打算对那些残存下来的生命做什么？继续毁灭他们？”</P><P>“不……我不是为了毁灭才这么做的……”他突然不再说了，默默摇头。笑容从他脸上隐去了。一片淡淡的哀愁取而代之。“你看，我的肉体变得像木乃伊一样……我不知道多久没有感受到用自己的手去触摸物体的感觉了……但我不能回到肉体里……它已经无法承受我的力量……如果我勉强回归，只会让它爆炸而已……我像个幽灵一样呆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看着自己的身体一天天老去……但我并不是为了毁灭才承受这些的……”</P><P>他不再看我，茫然地将目光投向皮欧拉里克，悠悠叹息。</P><P>不行，不能再等下去了，现在或许就是最佳时机！</P><P>我将全身的力量瞬间放出，海潮一般铺天盖地地向他扑去，完全封住了他的活动范围，也遮蔽了他的视线。而我自己则在这种力量的掩护下扑向右边墙壁中，那半死不活的躯体。</P><P>他虽然已经脱离了肉体，但并不一定代表他的生命也跟这具肉体分开了。如果我此刻杀死他的肉体，或许他也会跟着一起死亡也说不定。</P><P>这是我目前能想到的唯一方法了。</P><P>恶灵在我手中舞出道道光华，连续不断地飞向那保存着诡诸无躯体的水罐。</P><P>水缸不会躲避，看上去也丝毫没有被力量保护的样子。而无现在被我的力量包围，他要发动分解能力将这么强大的力量分化，怎样也需要个两三秒钟。</P><P>这两三秒钟，足够我击碎二三十个普通的水缸了。</P><P>突然之间，有什么东西穿过海潮一般的力量，朝这边袭来，飞速卷住了水缸。意念刃的方向此刻已经来不及改变，一个接一个撞在被保护起来的水缸上，纷纷粉碎。</P><P>是皮欧拉里克的三道触角！可恶！为什么中央电脑皮欧拉里克竟然会帮着诡诸无作战！</P><P>我大吼起来，挥动恶灵，狠狠刺向皮欧拉里克触角的缝隙。</P><P>“不可以……！”</P><P>皮欧拉里克剩余的那条触角此刻突然从侧面斜插过来，挡住了恶灵。</P><P>但恶灵的锋利却远远超出了它的坚硬程度。清脆的一声钢铁破裂声之后，恶灵穿过触角，刺入水缸。霎时间，水缸中的溶液从触角的缝隙中喷薄泻出。</P><P>一秒钟的沉寂。</P><P>成功了吗？</P><P>房间尽头，那包围着诡诸无的力量突然崩溃了。像雪崩一样，自上而下急速崩塌。强大的气流从缺口中扑出，卷住了我。</P><P>我的身躯在气流的漩涡中旋转，身体就好像要被撕裂了一样，扭曲地疼痛。无数道细长的伤口纷纷迸裂，血液雨水般四面飞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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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地球历12月9日，拓其斯塔首都城，中央科研所。</P><P>中央科研所大概从未面临过如此局面吧。</P><P>当蛇牙们走入中央科研所中心研究室的时候，所看到的并不是研究师，而是一大群荷枪实弹，严阵以待的国家特种部队。</P><P>研究室内所有的显示屏都已经一片乌黑，只有中央电脑仍然开启着，显示着一行刺目的红色字体：“资料传送剩余10%.”</P><P>在这行字下面，简·宁抱着手臂站立着。“我听说霍依兰带来的人数超过要求时，就知道要出问题了。怎么，霍依兰没跟你们一起来吗？”</P><P>“这件事情跟霍依兰司令官无关，是我们自己的意思。”李伤说，“她现在被我们囚禁在某个地方。”</P><P>看来我的预感还是对了，没让霍依兰司令官跟着一起来，的确是个正确抉择。</P><P>李伤心里默默地想。</P><P>看样子，他们不是打算把我们杀死，就是打算全部逮捕。总之是不会轻易让我们逃走。一场战斗在所难免。</P><P>包包环顾周围，粗略估计了一下人数，大约在五十人左右。装备完善，看起来是专门为了对付蛇牙而经过特别调配的。其中有一些人配备的是可以发射麻痹弹的特殊枪支。一旦被击中，不仅异能会被封锁，连肉体也会变得无法行动。</P><P>还剩10%.按照这个速度，大概我们还有两三分钟可以行动。另外……我记得蛇牙成员的基因也保存在这个中央研究室里。只是详细位置不知道。</P><P>经过短暂的思考之后，包包悄悄打开眼镜上的“心电对话”系统，将她所想的行动计划发送给其他的同伴。</P><P>没有回答。事实上也不需要回答。事情到了这一步，除了按照包包说的去行动之外，已经没有别的办法。</P><P>“别反抗，不要增加无谓的伤亡。”简·宁谨慎地靠着中央电脑站着，似乎随时准备躲到那后面避免遭到战斗波及。“将武器抛出来。”</P><P>几秒钟的沉寂之后，少年们很不情愿地抬起握枪的手，将枪抛了出来。</P><P>那些特种兵的目光中出现了一刹那的放松。</P><P>就是现在！</P><P>站在最前面的包包和子晚美儿在最后一刻用小指挂住枪，轻轻一钩，将枪转回自己手里，毫不犹豫地瞄准远处的中央电脑，扣动扳机。</P><P>那些特种兵大吃一惊，动作整齐地启动枪支，猛烈的火力疯狂向站在包围网中的少年们袭去。</P><P>早就准备好的戚蕴，李伤和桃子张开各自的领域，将子晚美儿和包包一同保护起来，替他们顶住了所有子弹。</P><P>一时之间，爆炸声不绝于耳。各式各样的子弹在光壁上纷纷炸裂。</P><P>穿过层层火光，包包和子晚美儿看到了远处的中央电脑——它完好无损。</P><P>“怎么可能！”包包叫起来，又一次射出了两枚子弹。</P><P>这次她们都看清楚了，子弹在进入中央电脑四周直径约5米左右的范围内之后，好像碰到了什么无形的东西，在空中炸裂了。</P><P>“是防护罩！”子晚美儿轻声说，“我们早应该想到的。”</P><P>“传送剩余3%.”</P><P>传送好像速度加快了。我们必须要马上收拾掉这台电脑。可是，怎么才能击碎防护罩呢？我们现在根本不清楚防护罩的型号和强度。难道要把整个实验所都毁掉吗？</P><P>“或许我们会有办法。”戚蕴从后面转到前面，“包包，美儿，桃子，你们三个女生负责干扰周围的特种兵，我和李伤来试试看。”他不等三个女生做出任何回答，就跟李伤一起冲出了领域的保护，箭一般地冲向中央电脑。</P><P>“传送剩余2%……”</P><P>桃子大叫一声，全身力量一口气放出。数十个能量弹从她身上脱离而出，毫无规则地向着四面八方飞去。凡是少与能量弹接触的东西，无不尽皆粉碎。</P><P>面对如此惊人的攻击方式，特种兵们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不得不躲避，队形一下子就溃散了。包包和子晚美儿逮住机会左右开弓，向因为躲避能量弹而从防爆盾牌下脱离出来的特种兵发起第二波攻击。</P><P>一时之间，场面乱成一团。</P><P>李伤和戚蕴冲到中央电脑前，两个人同时把凝聚着分解能力的拳头砸上了防护罩。</P><P>“彭”一声闷响。防护罩以跟他们拳头所接触的地方为中心，直径三十厘米的范围之内变了颜色，从完全透明变成了紫色的半透明状态。</P><P>在这个状态下，防护罩的厚度可以清楚地看到了——粗略估计，大约在一米左右。在戚蕴和李伤的分解能力下，防护罩不断地在变薄。</P><P>70厘米，60厘米，50厘米……</P><P>“传送剩余1%……”</P><P>不行，来不及了。</P><P>戚蕴急中生智，提高声音，大声叫嚷：“桃子，帮个忙！”</P><P>桃子立刻领会，双手一挥，满天飞舞的能量弹全部改变了方向，流星一般纷纷坠向李伤和戚蕴所在的地方，准确无误地从他们之间穿过，击中了那三十厘米的凹陷。</P><P>一声接一声的爆炸响声，已经无法分辨究竟是能量弹跟防护罩相撞的声音，还是包包子晚美儿她们跟特种兵战斗所发出的声音。</P><P>七十个能量弹的密集攻击下，防护罩的缺口越来越大，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P><P>一丝只有三指宽的裂缝。</P><P>但这已经足够了。</P><P>李伤和戚蕴大吼着，将手中的已经达到最大匹配度的枪支顶进那个裂缝，开了枪。</P><P>神啊！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存在的话，请在此刻保佑我们吧！</P><P>强大的异常力量脱离手枪，没入电脑内部，只留下一个小小的闪光。</P><P>“传送剩余：0%.传送完……”</P><P>巨大的爆炸吞没了一切。熊熊火焰中，那黑灰色的高级显示屏四分五裂。但在防护罩的保护下，爆炸的范围得到了控制。所有在场的人都没有受到波及。</P><P>但这已经没有意义了。传送已经完成，一切都晚了。</P><P>包包，子晚美儿，桃子，戚蕴，李伤，都在这一瞬间呆若木鸡。</P><P>这就是命运的安排吗？</P><P>拓其斯塔首都城，中央科研区，会客厅。</P><P>霍依兰默默垂下头，艳丽的脸上已经失去了所有的颜色。</P><P>“怎么了？”拉博森问。</P><P>“失败了。最终启动方程式已经传送完毕。”霍依兰摘下眼镜，用力捏着。</P><P>“怎么，红蛇骨的战士竟然会对付不了一帮手无寸铁的科研师？”拉博森丝毫没有嘲讽的意思，满脸都是惊讶。</P><P>“简·宁事先发觉了我们将要采取的行动，预先布置了特种兵部队和防护罩。”霍依兰下意识地将冰凉的手放到自己的额头上，试图平定自己一片混乱的思绪。</P><P>拉博森有些同情地看着她。他知道自己帮不了她什么。</P><P>令人窒息的沉默不知持续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感觉却像是好几个世纪。</P><P>霍依兰自从转到红蛇骨当司令官以来，从未面临过如此局面。一切都似乎已注定了将走向毁灭，却想不出任何解决的办法。</P><P>突然之间，拉博森身上有什么东西发出刺耳的电子声。</P><P>霍依兰全身一震，越来越混乱的思维一时中断了，</P><P>拉博森从口袋里掏出了他私人的联络器，用影像方式打开开关。</P><P>“拉博森。你还好吗？”一道微弱的光从联络器上放射出来，闪烁一下，形成一个立体半身影像。</P><P>影像中的人是一个看上去大约十七八岁的男孩子，一双血红的眼睛看上去有几分吓人。</P><P>看到这个影像，霍依兰和拉博森同时大吃一惊。</P><P>“诡诸默！”霍依兰扶着桌子跳起来。</P><P>“不，这个是二十年前失踪的阿马赖亚·兰多！”拉博森简单地解释之后，把目光重新投向那个影像。“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号码的？”</P><P>“用银白之塔调查中央网络，很容易就找到了。”阿马赖亚笑起来，但立刻就收住了。“拉博森，你现在在哪儿？有人跟你在一起吗？”</P><P>“拓其斯塔中央科研区。霍依兰上将也在这里。”拉博森看了霍依兰一眼，“你到底想干什么？”</P><P>“霍依兰上将……是红蛇骨地最高负责人，对不对？只有你们两个真是太好了。”阿马赖亚突然靠近了屏幕，“拉博森，在我失踪以前，我们的关系一直不错，对吧？你现在肯不肯相信我一次？”</P><P>“你到底想干什么？”拉博森耐性再好，也已经开始不耐烦了。</P><P>“我要你离开那里。离开拓其斯塔，现在，马上找到一艘你所能找到的宇宙飞船，不要去地球，二号开发星球，莫尼罗或者郝古拉中的任何一个地方，只要停留在宇宙中，静静地等着事情结束。听懂了吗？”</P><P>这算什么意思？拿我开心吗？</P><P>拉博森皱起眉头。但影像中阿马赖亚的表情却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P><P>“我知道你很难相信我的话。”阿马赖亚退了回去，“最终方程式已经完成，并且传送到皮欧拉里克那里了，对吧？”</P><P>“你怎么知道？”</P><P>“从我这里能感觉得到，皮欧拉里克那里的力量已经灌输得差不多了，再加上最终方程式的完成，所有条件都已经达到，神裁……啊，不，应该是圣火计划，就要开始了。”</P><P>“力量灌输得差不多了？怎么可能！诡诸默和邯郸残的复制人还没有制造完成呢！”</P><P>“他们本人已经到了红蛇骨的中央绝密区域里去了。”</P><P>“你……你说什么？”拉博森无法相信阿马赖亚的话，但却也同样无法相信他是在说谎。</P><P>“你如果不相信的话，就去找间谍卫星，看看银白之塔的状况，相信就会明白了。”阿马赖亚也有点生气地说。</P><P>拉博森想了一下，问：“你在哪儿？”</P><P>“我在二号开发星球。”阿马赖亚转头看了看自己身后的情形，“恐怕没有时间跟你多说了。如果这件事情之后我还能活着见到你，我会愿意把事情的原委详详细细地告诉你。但现在，我要走了。”</P><P>“你要干什么？”拉博森忍不住问。</P><P>“我也要避难了。”阿马赖亚笑了一下。“再见了。希望你记得我刚才所说的话。”</P><P>阿马赖亚的影像消失了。</P><P>霍依兰和拉博森面面相觑，一时无语。</P><P>拓其斯塔首都城，中央科研所。</P><P>剩余的特种兵人数大概在30左右。房间的门有七扇，除了一扇明显是通往休息室的之外，其它几扇门都不知道是通往何处的。</P><P>包包碰了碰身旁的子晚美儿。“美儿……”</P><P>子晚美儿伸手打了个手势，示意包包别说话。</P><P>包包有点不解地向她看去，发现她全身僵直，紧握双拳，瞳孔收缩得如同针眼。</P><P>这是异能者全神贯注发挥某一项能力时的表现。可是，她在干什么呢？</P><P>“抵抗已经没有意义了。”简·宁大声说，“首都防护部队已经在朝这边进发，你们以为你们还能支撑多久？”</P><P>“支撑到最后一刻。”桃子冷冰冰地说，“阿彻为了地球族奋战到生命终结，我们所有人也都曾无数次出生入死，可地球族，你们这些人，却如此对待我们，给我们设定如此悲惨的结局。”她慢慢仰起头，“现在是我们为自己奋战的时候了。”</P><P>戚蕴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李伤慢慢抚摸着双子星，包包将雷神在手之间飞速旋转，子晚美儿也沉默不语。他们的眼睛中都明确的表现出了他们的意向和无比坚定的战斗意识。</P><P>看来霍依兰果然什么都知道了。</P><P>简·宁默默想着。</P><P>那天在中央绝密区域的时候，我就知道可能会发生这种情况了。她为什么要这么聪明呢？如果她不这么做，我会想办法安排她进入诺亚方舟的。但现在，她却选择了跟这些杂种一起同生共死。</P><P>“左边第二扇。”子晚美儿专用的紫色字体突然出现在包包的眼睛片上，“左边第二扇门后面有问题。很可能复制人的基因就保存在那里。简·宁心里正在暗暗防着我们朝那里突击。”</P><P>“你怎么知道的？”</P><P>子晚美儿莞尔一笑，指指自己的眼睛。“你忘了吗？我是心灵理疗处的名医啊。这一点点读心术还是懂的。”</P><P>包包也笑起来。“确实，太久没在心灵理疗处看到你了。”</P><P>“以后恐怕也不会有机会看到了。”</P><P>包包笑着摇头。笑容之中蕴藏着几分悲凉，几分无可奈何，又有几分嘲讽。</P><P>好像有谁在暗中下了命令一般，五个少年的身影拔地而起，风一般灵巧地自特种兵头顶掠过，冲向左边第二扇门。</P><P>地球历12月9日。</P><P>希望拉博森和霍依兰能相信我所说的话，那是唯一能避免卷入这场灾祸的方法。</P><P>阿马赖亚看着虚拟的城市立体图，无声地叹息起来。</P><P>繁华的都市，欣欣向荣的二号开发星球……这幅景致再也看不到了。如果让扶政会那帮家伙知道无所做的事情，知道诡诸无对银白之塔做出的改变，他们不知道会怎么想？</P><P>真是有点讽刺。</P><P>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仰头望着银白之塔的天花板。</P><P>只要呆在这里，可以让我顺利的躲过“神裁计划”。大概诡诸无也不会想到，在最危险的地方，竟然会有这么一处避难所吧。 </P> <P>第五十四章 神的悲哀 </P><P>
“诡诸默”</P><P>地球历2490年12月9日，二号开发星球，红蛇骨基地地下59层，中央绝密区域。</P><P>不行了……我没有力量再站起来了……</P><P>我跪坐在地上，抱着伤口急剧喘息着。被血模糊的视线中，我看到了远处苍白的诡诸无。</P><P>他浮在空中，双手抚摸着皮欧拉里克触角上被我刺穿的地方，金黄色的眼眸眯成一线。另外一边，水缸的缺口已经被一层薄薄的白光封住，里面的溶液虽然流失了一些，但大部分还是被保存下来了。只是浸泡在溶液中的躯体肚腹部分出现了一个贯穿性的伤口，稀薄的血液给黄绿溶液增加了一丝丝刺眼的红色。</P><P>刚才那一下竟然刺中了。可是为什么，诡诸无却好像丝毫没有受到伤害一样？</P><P>这个念头刚刚浮起，我就得到了答案——水缸里躯体的伤口处，模糊成一片的软组织在缓缓蠕动，像软体动物一样，努力向彼此靠拢。它们一旦互相接触，立刻就融为一体，再难看出伤口的痕迹。</P><P>这是重生能力。虽然我以前没有亲眼看过重生的过程，但我知道，现在我所看到的就是跟我所拥有的一样，但却更为迅速的重生。</P><P>原来如此……难怪姐姐和邯郸残都没有试图通过摧毁肉体的方式来战胜诡诸无。他们不是没想到，而是做不到……</P><P>我慢慢闭上眼睛，心脏深处好像有什么东西破碎了，“彭”的一声，只留下一片空明。</P><P>“……你是第一个伤害皮欧拉里克的人……”那惨白的影子慢慢向我滑来，在我前方不远处的上空停住。“应该也是最后一个了……”</P><P>诡诸无身后，皮欧拉里克发出一声短促的信号：“拓其斯塔中央科学院邮件：最终启动方程式第244号碎片，组装剩余：3%.”</P><P>“我们的游戏……结束了……”空中那白色的影子缓缓抬起手，瞄准了我。“是处决失败者的时候了……”</P><P>霎时间，整个地下空间都动摇起来。强烈如太阳一般的光芒从他的手中射出，直刺我的咽喉。</P><P>我……才不要！</P><P>“我在这里，在这无限的光辉之下呼唤着自身的力量。诡异的圣灵不再沉默，不蒙我喜悦者，将因伤害我尊贵的躯体而遭到死亡的惩戒！”</P><P>我的身躯一瞬间失去所有感触。无比强大的力量从我身上冲出，汹涌澎湃，海浪一样迎上无所散发出来的光。</P><P>两道光接触的一瞬间，无狭长而锋利的光突然改变形态，水一般沿着我力量的边缘开始蔓延，形成一片跟我一样宽广而厚实的力量之壁，朝我这边推过来。在他的压迫之下，我的力量之壁步步后退。</P><P>不要……如果这道墙壁推到我面前，一定会把我碾得粉身碎骨。</P><P>“最终启动方程式第244号碎片，组装剩余：2%.”</P><P>我不要这么死！</P><P>我曾经毫不畏惧死亡，我曾经蔑视生命的意义，但，我现在却渴望着获得活下去，用我的身体，用我的心去体会我曾经错过的一切。</P><P>我绝对不要在这个时候死去！</P><P>“最终启动方程式第244号碎片，组装剩余：1%.”</P><P>力量之壁完全崩溃了。诡诸无的力量冲上我的身体，把我带离了地面。</P><P>我听到自己的惨叫，如此尖锐，仿佛要撕裂我的喉咙。</P><P>极度疼痛之中，我在将自己的所残存的力量全部放了出来，以自己为核心向四周炸裂。</P><P>腐蚀着我的力量被炸开了。我带着一身鲜血从空中落下，像一头折翼的鸟，重重撞在皮欧拉里克的显示屏上，又从那里滑到了漆黑而光滑的地面上。</P><P>我的血在屏幕上留下了一道污渍。而在血污之下，我看到了一行细小的字：“力量灌输98%.”</P><P>力量灌输98%……？也就是说力量还没有灌输完毕？这是怎么回事？刚才无不是说，只要最终方程式完成，一切就会走到结局吗？</P><P>“你还真是强壮……”诡诸无笑着，又一次挥出手。这次他的力量比上次弱多了，集中成一个弧形的意念刃，朝我拦腰切来。这并不表示他的意念力已经消耗得接近零，而是他刻意控制了力量的大小。</P><P>我下意识地举起恶灵，用残存在它体内的力量发出最后一道意念刃，与无的力量在空中相撞，两者同时消失了。</P><P>看着烟花一般坠落的光点，我才突然发觉我可能做了一件无法挽回的事情。</P><P>带着极度的恐惧，我回头向皮欧拉里克那里看去。</P><P>那一行小小的字体变成了：“力量灌输99%.”</P><P>我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这一刻被抽干了。呆呆地看着屏幕，全身几近虚脱。</P><P>难道……难道，他故意不马上杀掉我，为的就是……？</P><P>不可能！这绝对不是真的！</P><P>一个惊人的念头在我脑海中央炸了出来。我几乎无法相信眼前的事实。</P><P>“看来你终于是发现了……”无微笑向我曲伸手指。</P><P>恶灵立刻从我手里脱离，向半空中飞去，被那双惨白而修长的手接住了。“……还差1%，这把枪或许正好吧……”</P><P>恶灵在他手里旋转起来，越转越快，最后变成了一道光环，“彭”的一声炸裂了。</P><P>枪体里所残余的力量从金属碎片中落下，在空气中消失。</P><P>“力量灌输100%，力量灌输完毕！最终启动方程式第244号碎片，组装剩余：0%.组装完毕！……意外信息：银白之塔产生屏障，产生原因不明。屏障消除作业正在展开，请稍候。”</P><P>“阿马赖亚在捣蛋呢……不过这已经没有什么用处了……”</P><P>“预计‘神裁’将在五分钟后全面启动。”</P><P>我僵硬而呆滞地抬起头，看着他。“你一直在引诱我进行战斗，不断的发出力量？”</P><P>“……当然了。如果我真的想杀死你，十秒钟就可以解决问题。”他开心的笑起来，“你难道没有发现，这个绝密区域已经成了一个巨大的吸引器……你在此地战斗所发出的力量，都会被立即吸收……传送给皮欧拉里克，成为启动‘神裁计划’的‘钥匙’……”</P><P>“那我和邯郸残在外边的战斗……”</P><P>“当然也一样吸引进来了……”他微笑着，“我没想到你们竟然这么好骗……如此聪明的邯郸残，跟我拥有相同基因的你，绝顶天才的阿马赖亚……都这么容易就上当了！……启动这个计划的所需要的力量庞大得超出人类的理解范围……你们怎么会相信，凭一个独立的生命，就可以拥有和驾驭这么可怕的力量呢？……你和邯郸残都为了阻止我用自身的力量启动‘神裁计划’而来到这里……互相残杀，遍体鳞伤……但事实上却是帮助我填补了剩下50%的空缺，无意中在协助我完成‘神裁计划’……你们是这样，扶政会的人也是这样……高等生命体为什么这么容易被欲望欺骗呢？”</P><P>我看着他，全身感觉到一种无比的虚弱。</P><P>“我不会再攻击你了……但你也不会活下去了……”他缓缓从空中降下，“我在对‘神裁计划’进行最后更改的时候，把‘力量集中点’放在了二号开发星球，你知道会导致什么结果吗？”</P><P>我没有回答他。</P><P>“会让二号开发星球爆炸的……什么都不会留下来……”他落了地，拖着那瀑布一样的长发，缓缓向我这边走来。“本来这个过度富饶的二号开发星球就是三大种族战争的起源……只要这个星球消失，三大种族也就失去了战斗的理由……而三大种族目前所在的星球也将在‘神裁计划’中得到清洗，生态环境恢复到最佳……想必在神裁之后，三大种族会忙于恢复在神裁计划中所受的创伤，不会有闲工夫发动战争……这样也就可以维持百年以上的和平吧……”</P><P>“你……发疯了。”</P><P>“或许吧……但我只是……想好好守护这个世界。”诡诸无在我面前站住，慢慢跪下来，跪坐在我面前。他长长的头发落到了我的腿上。“我比任何人都热爱这个世界……每当我看到一个城市沐浴着朝阳渐渐苏醒过来时，我都感到无比欣慰……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P><P>我没有回答。</P><P>他慢慢伸出手来，抚摸我的脸颊。</P><P>他的手很冷。我下意识地躲了一下，但他还是固执地用两只手捧住了我的脸。“很多人都不理解我……包括制造了我的阿马赖亚……但我不希望你不理解我……你是我的弟弟，是跟我最相像的人。”</P><P>蓦地，一个温暖而散发着光芒的意识从我的脑海深处浮现出来。我的其它思想都被这强大的意识挤走了。一片空白的脑海中，一些破碎的意识和画面渐渐出现，互相重叠。</P><P>人类对于异能者的歧视；战争时期偏远地区人类自相蚕食的惨剧；下流酒吧里，被蹂躏的女人；欺诈、杀人、抢劫……贩卖内脏的团伙在深夜的街头将无辜路人开膛剖腹，夺走内脏；为了吸毒不择手段的人；专门袭击孕妇的变态狂，夺走她们的胎儿……</P><P>我如此热爱着这个人类社会，热爱着所有的生命。所以我无法忍受这些生命同时存在时所必然引起的战争、屠杀、愚昧和贫穷，乃至于平民之间的互相伤害，互相欺骗，种种犯罪，种种暴行……我恐惧这些，我不能接受。</P><P>我曾经想过要以一个蛇牙的身份去守护这充满美丽的世界，但后来却发现一个蛇牙的力量竟然是如此薄弱。一个蛇牙的力量，不能保护很多人，也无法完全清除这个世界上的所有罪恶，黑暗和人与人之间的伤害。</P><P>当时的红蛇骨还没有成为正式的间谍机构。因此我们常常要协助警方工作。我必须接触到这些令人恐惧事情，不能回避。有的时候，我也要跟那些凶手一样，让自己的手沾满鲜血。</P><P>我曾经想过，要离开红蛇骨，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人，过普通的日子，享受普通的生活。但后来我放弃这个想法了。</P><P>我常常觉得很矛盾。我是红蛇骨最强的战士，人人都把我视为拥有强大力量的神祗，但我却无法改变这个世界的残缺。</P><P>但就在我感到不知所措的时候，阿马赖亚出现了，他带来了“神裁计划”。我想那就是我想要的。</P><P>我没有勇气当一个普通人，没有勇气像普通人一样接受残缺和生命中不可避免的痛苦。同样，我也不想改变自己来适应这个世界，所以——我选择了改变这个世界来适应我。</P><P>这或许是不正常的，病态的想法。但是我相信我所渴望的世界，是大多数人类都会渴望的世界。如果这个愿望能实现，在短暂的疼痛之后，人类会迎来一个充满希望的开始。</P><P>神裁计划之后，这个世界将会是一个完美的天地。虽然不知道能维持多久，但我希望人们能在这段时间内明白完美的可贵，不要轻易再次破坏它。</P><P>这就是我的愿望。仅此而已。</P><P>我慢慢睁开眼睛，看到的是那双太阳一般的眼眸。</P><P>“这是……你的意识？”</P><P>他慢慢点头。</P><P>“为什么要让我看这些？”</P><P>“你是我唯一的弟弟……虽然我知道你会痛恨我……但我希望让你知道我这样做的理由……”他的手从我的脸上滑到我的手臂上，身体朝我倾斜过来，缓缓靠在我肩膀上，用力抱紧了我。“……对不起……弟弟……”</P><P>“你……已经给自己准备好了一条退路，可以躲过神裁计划，对吧？”我冷冷地问。</P><P>他微微点头。“我的确有办法让自己活下来……”</P><P>“究竟是什么方法？取代阿马赖亚的位置，把自己设定成‘最高设计师’？”</P><P>“那不可能……所谓的‘神裁计划’是针对所有人的一次审判……不论谁都躲不过……”诡诸无放开了我，从我怀中飘了起来，渐渐升高。“仅凭身份是不行的……”</P><P>“前三十秒，倒计时开始。”</P><P>诡诸无对皮欧拉里克看了一眼，挥起手，做了一个手势。</P><P>一个暗淡的圆形图腾浮现在地板上，越来越亮，光芒渐渐升起，变成一道光柱。而另外一边，存放他肉体的水缸下下方，也出现了一个同样的图腾。</P><P>这是传送通道！而且不是普通的传送通道……而是类似于“圣光”的非常规通道。</P><P>“倒数十五秒。”</P><P>诡诸无微笑着，看看我，看了看皮欧拉里克。</P><P>“……对不起……再见了。”</P><P>他惨白的身躯滑向那道光柱。</P><P>此刻，皮欧拉里克突然发出了一连串急躁的机械运作声，触角不安地扭动起来。</P><P>诡诸无明显地停了一下，但却仍然没有回头。</P><P>他跟光柱的距离已经越来越近。一切都结束了……</P><P>“前十秒……9、8……”</P><P>皮欧拉里克的触角突然从我头上掠过，急速抽向诡诸无的背影。</P><P>他回身，躲开皮欧拉里克的攻击。但那三条触角却顺着他的躲避改变方向，栏在他和光柱之间。</P><P>“皮欧拉里克……你留不住我的……”诡诸无不再理会它，像穿过一层水幕一样穿了皮欧拉里克的触角，扑向那闪烁的光柱。</P><P>皮欧拉里克的屏幕上突然出现了一个新的对话框，几乎占据了整个屏幕：“培养水槽传送系统强制关闭。程序更改中。生命维持系统关闭，溶液浓度上升100%，增加300%酸液，水压MAX，注入分解液……”</P><P>“皮欧拉里克！”诡诸无骤然停住，大吼着转过身，全力抛出一个巨大无比的镰风。</P><P>这个时候已经晚了。</P><P>水槽下方的图腾消失了。水槽中的躯体在过浓的溶液中扭曲着，四肢分离。强力的分解液迅速俯视着他的躯体，重生能力都无法抵挡如此迅速的腐蚀。</P><P>皮欧拉里克没有用触角进行防御，反而用触角卷住了诡诸无透明的身体，任凭那道镰风摧毁了自己坚硬的外壳。</P><P>“2、1、0！神裁启动。”</P><P>皮欧拉里克硕大的屏幕一瞬间变得漆黑，所有数据都隐藏起来，只留下一个血红的，刺眼的句子：“我们同生共死。”</P><P>“皮欧……拉里克……！”</P><P>诡诸无全身在空中蜷缩起来，紧紧抓着自己的胸口。他身体上所散发的光在飞速增强，越来越耀眼，越来越灿烂。很快地，他的身体变成了一个太阳一般的光球，将周围的一切都照得雪亮。</P><P>当这个光球的光芒达到顶峰时，一声柔和的爆炸声从光球内部传出来。</P><P>顿时，光芒四散。光球分裂成无数金色光尘，宛若星辰一般，急速弹上高空，而后缓缓坠落。</P><P>在这光尘之雨中，我看到了那件失去依附的雪白袍子正在从空中落下，空荡荡的，好像一片云彩。</P><P>他死了……彻底死了。</P><P>真可笑……可笑透了。</P><P>我低着头，低声笑起来，越笑越响亮。在我的笑声中，刺耳的电子声跟着响起：“不明震动发生，强制传送开始。”</P><P>我却好像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P><P>光柱消失了，地下空间重归黑暗。</P><P>我扶着墙壁，缓慢而艰难的站了起来，一步又一步，在剧烈的地震中向绝密区域的出口走去。</P><P>机密会议厅已经开始崩塌了。一块又一块大大小小的建筑材料从楼上落下来，重重砸在地板上，激起一片尘埃。脚下的地板也开始龟裂，隐隐约约地可以看到一些闪耀的白光在地底涌动。</P><P>邯郸残清秀的，被血和尘土弄脏的脸上毫无表情。</P><P>我注视着他，心里丝毫没有任何仇恨，只剩下大片大片的空虚。</P><P>我们如此奋斗，甚至互相伤害，为的是什么呢？就是为了换来这样一个结局吗？</P><P>我抱着他冰冷的身体，抚摸着他的脸和头发。一滴灼热的眼泪烫伤了我的眼睛，流出来，滴落在他脸上。</P><P>多久了……多久我未曾哭过了？</P><P>一场没有胜利者的结局。究竟是我的错，诡诸无的错，命运的错，或是大家都有错，才让结局变成了这样？</P><P>“我觉得很后悔。残。”</P><P>我慢慢闭上眼睛，想再说些什么，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P><P>地震越来越强烈了。一瞬间，机密会议厅的地板四分五裂。地底的光芒陡然升起，刹那间席卷了一切。</P><P>如果还有重新再来的机会，我们会怎么做呢？残，你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吗？ </P> <P>第五十五章 新世纪的天空(尾声) </P><P>
7年后。</P><P>地球历2497年，12月24日。拓其斯塔首都城，阳光之柱空中广场，最高层。</P><P>广场下几层简直是人山人海。人人又唱又闹，把本来就一团乱的场面弄得更加乱七八糟。</P><P>包包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人群中挤上电梯的。可怜的电梯由于乘坐的人太多而拥挤不堪，从外面看，就好像是个暴饮暴食的人的肚子一样，朝外面鼓着。</P><P>如果天天都照这样，准有一天要出事。</P><P>包包肚子里暗暗骂着。</P><P>好不容易电梯到了尽头，她赶紧跨出电梯，呼了一口气。最高层相对来说比较空阔，人也比较少，空气很好。头顶的黄昏天空似乎距离这里并不太远，踮起脚来，跳一跳就能碰到。</P><P>“包包！这边这边！”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远处传过来。</P><P>包包循着声音望去，看到一个一头粉红色头发的女子正在朝她奋力招手。</P><P>“桃子！”包包叫了一声，立刻加快脚步，从一桌又一桌的客人中间穿过，来到了广场深处，预定的桌子那里。</P><P>两个人围着半透明的红色白边桌子坐着，看到包包过来，一起发出欢迎的叫声。</P><P>“圣诞快乐！”坐在左边的霍依兰朝她举起手中的杯子，她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戴上圣诞帽，那一头淡金色的长发松松地束着。“呵，包包，好久不见。”</P><P>“好久不见。”包包笑着坐下来。“我本来以为局长大人你今天会没有空呢。”</P><P>“怎么可能，公安局可不像红蛇骨。”霍依兰优雅地眨眨眼睛。7年岁月好像并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仍然是那么美得耀眼。包包刚一坐下就发现了，四周好多男人都在偷偷用眼角看着霍依兰。“比起以前，我现在觉得轻松极了。”</P><P>“只有局长你觉得轻松而已。”桃子双手托着下巴，悠悠叹息。她那一头粉红色的头发还是像数年前一样柔软蓬松，但发型却已经成熟了许多。少女的纯真却并没因为时光流逝而消失，仍然可以毫不费力地从她身上找到当年那种极富感染性的欢乐痕迹。“霍依兰当了局长之后，头一件事情就是整顿精神，一整顿就是整整7年。有空闲就搞什么训练大会，午休时间全用在健身房里锻炼耐力，早上不经过一番马拉松长跑就进不了办公室……”</P><P>“桃子，你有意见是不是？”霍依兰笑着横瞄了她一眼，“你想跟你今年的年终奖金说再见吗？”</P><P>“我才不稀罕呢！”桃子放声欢笑，“那么一点点工资，塞牙缝都不够。”</P><P>“桃子还在管刑事吗？”包包好奇地看着她身边的两个女人，“你早就应该坐办公室了吧？”</P><P>“嗯，现在已经是部长了。不过我还是喜欢到外边跑来跑去，亲自调查案件。”桃子伸了个懒腰，“这样很有成就感，渐渐也就能感觉到自己责任重大。我觉得这个职业很适合我。”她好像又想到了什么，刚想说出来，却又停住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吐吐舌头，将说话的意图掩盖了过去。</P><P>“哟，你们来的可真早。”一个男人突然出现在她们视线之内。他跟她们一样，穿着圣诞节的大袍子，戴着圣诞帽。但对于他这么高大的身材来说，这种打扮好像有点滑稽。“我以为我会是第一个来的呢。嗨，圣诞快乐。”</P><P>“戚蕴！”桃子叫了一声，随即做出夸张的表情，左顾右盼，“怎么就你一个人啊？你那个新婚的老婆呢？”</P><P>“她……”他抓抓头，不好意思地笑起来，“美儿现在的心理诊所生意忙得要死，今天下午又去给一个名流的太太做心理治疗，恐怕……”</P><P>“恐怕已经到了。”一只手轻轻放在包包的肩膀上。“包包，好久不见。”</P><P>包包回头，毫不意外地看到了美儿那张美丽的笑脸。7年过去了，她也从一个娇艳的少女变成了一个美丽的女人。她今天穿着红色连衣裙，围着白色的围巾，手里提着一只白色的小装饰包。这身打扮充满少女味道，跟她那从容不迫的成熟气质一点都不相配。想来她今天也是抱了纵情狂欢的念头，想要来好好让自己轻松一下，所以才这么打扮的吧。</P><P>“圣诞快乐！”美儿在包包身旁坐下来，“包包，李伤呢？”</P><P>“什么啊，”包包立刻笑着抗议，“他在哪儿我怎么会知道？”</P><P>美儿还来不及回答，广场上播放的音乐突然提高了音量，低柔缓慢的曲调变得快速而欢乐，一时之间掩盖了所有人的语声。</P><P>“自助餐开始了。我们去拿吃的吧。”霍依兰站起来，“待会儿见。”</P><P>桃子和戚蕴都分头去拿自己喜欢的食物了，包包和美儿却极有默契地同时走到摆放烧烤食品的长桌那里，从那一排排的方形盘子寻找自己喜欢的食物。</P><P>广场下面，整个城市已经完全被暮色笼罩。街灯陆续亮了起来，整个城市一片灯火辉煌。</P><P>“又是新的一年了。”包包低声说，“戚蕴现在在做什么？”</P><P>“经营宠物店兼宠物医院。全球一千家分店，全心全意为宠物服务。”美儿放下叉子，掠掠头发，笑了。“他已经忙得快疯了。”</P><P>包包也笑起来。“当初的蛇牙竟然会做宠物店老板，真让人难以想象。”</P><P>“是啊，一切变化都让人难以想象。”美儿把目光投向远方的城市边缘，“你现在过的好吗？仍然在做电脑程式？”</P><P>“嗯，电脑程式员，兼美术设计，兼作曲。星期天去一家武术馆教女孩子学武术。”包包给自己叉了一块金黄色的汉堡肉。“我发现我能做的工作竟然那么多。每天打开新闻频道，都会被那一屏幕一屏幕，密密麻麻的求职信息吓一跳。”</P><P>“因为人口暴减嘛。现在困难的不是找不到职业，而是太多的职业空着没人做。”美儿柔声说，出手如风，趁旁边一个男性叉子落下的一瞬间抢走了那块红色的虾肉。“现在的世界比我们那个时候要好了。莫尼罗和郝古拉跟地球族签了和平条约，三大种族都埋头忙着进行再建设。没了战争，也没了种族歧视。”</P><P>“确实。”包包点点头。</P><P>“你知道吗？作为活下来的人，我常常会觉得非常有罪恶感。”美儿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顺手拿了一个奶油杯，“你不觉的命运竟然是如此地奇怪，不可捉摸吗？最强，最自负的人死了，我们这些人却活下来了。”</P><P>包包知道她在说什么，因此她没有答话。</P><P>“拉博森先生的工作真是干得不错。”美儿改变了话题，“我现在认为他是一个最称职的总统，我们应该感谢他。”</P><P>包包仍然没有回答。谈话就这么不自然地中断了。</P><P>那次二号开发星球的爆炸造成的后果真是惊人。当时，三大种族大部分的军事机器都集中在二号开发星球。灾难一发生，它们，地球族的军队，还有地球族前往诺亚方舟避难的领导人，都随着星球一起灰飞烟灭了，几乎等于三个种族同时解除了武装。莫尼罗和郝古拉族的星球也受到重创，大批的人死亡。那个莫尼罗王子逃过一劫，灾难一结束立刻登基为王。郝古拉换了领导人，地球族则选了拉博森先生来做总统。</P><P>那个时候如果不是拉博森先生和霍依兰当机立断，让我们在最后一刻登上飞船，我们就都要完蛋了。也多亏了他们，我们这些人才能过着普通而安宁的生活。</P><P>这种毁灭性的结局带来的后果是，大量无辜生命的死亡换来了一个崭新的，充满希望的开始。</P><P>我不喜欢这种做法。我想总应该有什么途径或方法，能比较温和地解决所有问题。虽然我想不出来，但我想一定有这么一个方法的。</P><P>这种结局对于无辜的人来说毕竟太残酷了。</P><P>“包包？”美儿的手碰了碰包包的胳膊。“我要回座位去了。要不要我帮你把东西拿回去？”</P><P>“好吧，拜托你了。”包包把手里的盘子递给美儿，“我再去拿一杯饮料。”</P><P>“那么，待会儿见。”</P><P>包包看着美儿窈窕的身影在人群中消失，唇边的笑容渐渐淡化了。</P><P>虚假。</P><P>虚假的快乐。虚假的平静。</P><P>我们聚在一起，谈论所有的事情，但却只对那三个字绝口不提。</P><P>红蛇骨。</P><P>我们不敢去谈论它，不敢去回想它。但却永远也忘不了它。</P><P>我们从那个残酷而严格的环境中挣脱出来，再没有杀戮的义务和权力。我们变成了普普通通的人类，过普普通通的生活。我们有了所热爱的职业，有了所热爱的人与事物，我们不再满腹诡计，开始学会如何与人沟通，并从中感觉到了快乐。我们这时我们才终于发现，或者说是终于理解，我们以前所做的事情是多么的罪孽深重。</P><P>这种平静的生活软化了我们的心。此刻的我们没有了那时候的勇气，我们再也不能像少年时一样，对满手的鲜血摆出一脸冷笑，淡淡地对自己的罪行表示承认，甚至赞许。</P><P>所以我们逃避了。不再去回想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不再去回想在红蛇骨里度过的日子。虽然明知道这一切不会因为我们的逃避而变得不存在，但我们还是一味地逃避着。欢笑着站在阳光下，背对黑暗的过去，再也不多看一眼。</P><P>只有霍依兰不一样。我不知道她是否做错过什么，但我知道，她无论在什么时候，都可以勇敢的面对一切。</P><P>令人敬佩的女人。</P><P>包包在人群中缓慢地行走着。周围的一切都渐渐变得朦胧起来，好像一片恍惚的梦境。</P><P>我始终有些弄不明白。最后一次见到邯郸残是在5号要塞的夜晚。那次突袭没什么了不起的，无人死亡，只有三四个人受了伤。可邯郸残却就这么无缘无故地失踪了，以后再也没见到他。</P><P>还有诡诸默也是一样。最后见面时，他说他要去解决“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一件“不可以逃避”的事情。当时我不明白他所说的事情是什么。但现在想来，他大约也是为了阻止二号星球的爆炸吧。</P><P>诡诸默。</P><P>包包无声地念着这个名字。她感觉到胸腔里仿佛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难言的感觉如水波一样自心底层层荡开，渐渐占据了整个心灵。</P><P>诡诸默……二号开发星球爆炸之后，就再也没有他的消息了。如果他真的去了红蛇骨基地，我想他不可能在最后关头找到宇宙飞船……</P><P>我知道他多半已经死了。但我还是无法想象他死亡的样子。我知道他曾经经历过无数的战斗，而且还能从死亡行星那样的地方越狱出逃……像这样一个人，不会那么简单就死了。</P><P>我宁愿相信他还活着。在某个地方，高高兴兴地活着。</P><P>包包对自己笑了笑。</P><P>真是些无聊的念头。我什么时候才能接受现实呢？</P><P>她在放饮料的长桌子旁站住，俯视那些装着鲜艳溶液的杯子，仔细挑选自己想喝的饮料。</P><P>非常突然地，她的目光停住了。停在一个透明的杯子上。</P><P>那杯亮绿色的溶液和杯子的弧壁都在反射着一个人的面孔。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的影子，像幽灵一样轻轻覆盖在那晶莹的平面上，随着溶液的摇晃而轻微扭曲。</P><P>多么……多么熟悉的面孔。</P><P>包包缓缓抬起头来，顺着杯子的反射朝自己身边看去。</P><P>那个少年站在那里。一头乌黑的头发，一双略微下垂的鲜红眼睛，如女孩子一般小巧的嘴巴带着笑意，似乎也在为该喝什么饮料而发愁。</P><P>是他……怎么可能……会是他……</P><P>包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这一瞬间，她身边的人群与吵杂声似乎都彻底消失了，天地间只剩下了她和这个少年。</P><P>她全身的肌肉都不知不觉地绷紧了，僵硬的如同木石。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少年的面孔。</P><P>少年好像终于感觉到了包包的凝视，缓缓把头转过来，歉意地笑了笑。</P><P>“我挡住你了吗？对不起。”他随手拿起一个杯子，从包包身边擦过，朝旁边走了开去。</P><P>这个声音……连声音都如此……熟悉！</P><P>他竟然还活着！</P><P>“等一等！”包包叫起来，绷紧的身体突然放松，身体原地一转，闪电般地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P><P>少年吓了一跳，手里的杯子差点落地。看着包包，他又笑了笑。但笑容中却多了几分不解。</P><P>包包看着他的眼睛。慢慢地，慢慢地，她轻声叫出了他的名字：“诡诸默？”</P><P>“嗯？”少年侧了一下脑袋。</P><P>“诡诸默？”她又叫了他一遍，“不是你吗？”</P><P>“嗯？”少年更疑惑了。“你在找人吗？”</P><P>“不。”包包摇摇头，缓缓将手指放松了。“你……你叫什么名字？”</P><P>“阿马赖亚。”少年又笑了。这次并不是礼节的笑容，而是那种因为觉得滑稽所以才发出的笑。“我叫阿马赖亚·兰多。”</P><P>不是他……我弄错了。这不是他。这个少年只有十五六岁，他如果还活着，现在应该二十多了。</P><P>她心中的狂潮渐渐地平息了下去。</P><P>“你跟那个大科学家同名呢。”她的手终于完全离开了他的胳膊。</P><P>“是啊，同名呢。”少年笑着看着她，仔仔细细地打量她的脸，似乎想从她脸上发现一些什么。</P><P>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只是在沉默中互相注视。</P><P>片刻之后，少年轻轻把自己的杯子递到了包包的手里。</P><P>“再见。”他最后笑了笑，转身朝广场另一端走去。</P><P>“再见。”包包握着那个杯子，凝视着少年的背影，直到他完全被人群淹没。</P><P>真奇妙……多像一场幻觉。</P><P>包包扬面向天，吐了一口气。</P><P>我到底在想些什么？他不可能还活着。就算他现在仍然活着，也还是个囚犯。他如果在地球族的势力范围内出现，立刻就会被当成越狱逃犯通缉。</P><P>就算他还活着，我也不可能再见到他了。</P><P>包包将手中的杯子放回了桌子上。就在她手指离开杯子的同时，她口袋里的通讯器响了。</P><P>她掏出通讯器，在耳旁打开。几乎是立刻，李伤的声音就从通讯器里传了出来。</P><P>“包包？你见到霍依兰他们了吗？”李伤的声音早已不再像少年时那么纤细。然而恍惚之间，此刻包包听到的却好像仍是7年前那温柔的少年的声音，眼前又仿佛出现了李伤少年时的笑容。</P><P>久违的笑容。</P><P>“圣诞晚会热闹吗？”</P><P>“热闹得不得了。”包包不自觉地把目光投向那个少年消失的方向，“我刚刚见到了一个奇怪的人。”</P><P>“奇怪？谁啊？”</P><P>“回头再告诉你。”包包微微一笑。“新书发表会顺利吗？”</P><P>“当然很顺利了。我抽空连新年去映月海的票都买到了。不过听说这次新年旅游会……”</P><P>我无法忘记从前的一切。永远都不会忘记的。</P><P>包包一边点着头，一边不时地“嗯”着，表示她听到了李伤的话。</P><P>她缓步穿越人群，朝座位那里走去。</P><P>我想，美儿所说的“罪恶感”，我多多少少是理解一些的。但应该如何消除它，我却想不出办法。</P><P>或许根本没有办法。也不应该有办法。这种心上的创伤，或许就是对我们过去的惩罚。</P><P>我们所应当背负的惩罚。</P><P>这时，表明舞会开始的烟火带着一条长长的尾巴升上天空，一下子炸裂开来。散城一大片七彩的光点，在空中有规律地旋转着下坠，将整个阳光之柱空中广场都笼罩起来。</P><P>“好漂亮。”包包看着头顶的天空，笑起来。“圣诞快乐，李伤。”</P><P>（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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