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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8-12 06:20 编辑 <br /><br /> 老锁不姓锁,本姓什么,没人记得了。想是他在这个小镇住得时间太长之故。据说他是四川人氏,到大荒地上门的,但事实上是他无妻无儿,满口的大荒地方言。
他的身世是一个迷。
而更令大荒地居民着迷的是他开锁的绝技,在这镇上要是那一家的钥匙丢了或打不开门了,只要找他来,十分钟,搞定。
老锁是这镇上唯一的修鞋匠,他在乡政府的正对面的街边上撑了一把破旧的大红伞――大红色是我猜想的,因为伞已经破旧到了无法追寻它本来的面目。但这伞与伞下的摊子却又是十分之和谐,那是用两个旧木箱拼了的、上面乱七八糟地放着些鞋跟、鞋垫等东西的杂货摊,这摊子承受着来来往往的风尘、映衬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路人,在黄昏的天光里流露出一种莫名的韵味,倒是大荒地不可缺少的一景。
老锁通常就坐在旧木箱的后面,围着旧木箱的是三五个老草墩。大荒地人少、补鞋的自然也少,故而大多数时候老锁总是抱着个烟筒“咕噜噜”、“咕噜噜”地猛吸,而那三五个老草墩上,时常是坐满了人的。
老锁帮人开锁是不收费的。但有两个条件。其一是你一定得到镇口上锁老二家的馆子请老锁“撮”一顿,多少随心,就算是一碗凉米线,老锁也会去的。关于这一点镇上的居民都想得通,据说有个无从考证的历史:锁老二是老锁的继子。其二就是老锁开锁时,旁人需得在一丈之外。这一点大家也都想得通--绝技嘛,不外传的。
只要你答应了这两条,老锁就会从旧木箱里翻出一大串只怕有一百来把钥匙拴在一块儿的钥匙串在手里提了,跟你而去。
老锁帮人开锁时有两句精典独白:
“让一边去,祖传功夫不外传的。”
“看准了,开你锁的钥匙我可拧断了啊。”
配合着这精典独白,老锁有两个系列精典动作:一是眯着眼看一眼锁眼儿,将手中的一长串钥匙一抖,就了亮光挑出一把,从裤包里掏出一把挫子,在钥匙上刷刷两下,插到锁眼里,一旋,咔嗒,门,开了。
尔后,老锁刷地取出钥匙,两手一拧,咔嗒,钥匙,断了。
--据说不管你怎样地肯求,老锁也不把钥匙留给你的......
但也因为最后这一点,老锁在大荒地赢得广大居民的极大信任。
老锁为我开过三次锁。
第一次是我刚到大荒地没几天,正午时分,一阵清风戏人,将我留在了门外,正顿足,邻居自告奋勇引我去找老锁......
彼时,老锁正在吸烟筒,好一阵“咕噜噜”、“咕噜噜”之后,方抬起头,眯着眼、口喷着烟对我说:“姑娘,你可知道前几天,我们大荒地渔科河里的小红尾巴鱼都翻白肚皮了?”
......,......
“听说你几个大姑娘要从县上分下来,大荒地老伙子们把臭鞋、臭袜、臭衣臭裤全往河里泡,把可怜的红尾巴鱼哟......”
“咕噜噜”、“咕噜噜”
“他们不就为了帮你们脱鞋翻窗吗?哈哈......”
“你几个老伙子谁去?老汉我有成人之美呀,哈哈哈......”
...... ......
结果是三五个老草墩上的三五个老伙子翻了我的窗,开了我的门。
这让我对老锁恨得牙痒痒。我很快组织了第二次开锁事件。这一次老锁到是立马来开锁了,我自然是没离开他一丈的,我就要看看他老小子怎样糊弄老百姓的......。
老锁往门口一站,也没说精典独白,也没有精典系列动作,就用一身份证塞进门逢里,噌、噌两下,门开了......
结果自然又是三五个老草墩上的三五个老伙子得了偏宜,在锁老二家的馆子里陪着老锁不知喝了多少的烈性包谷酒。
气得我,简直是--我就不明白我当时贝牙为何没碎。
第三次开锁是老锁非开给我看的,彼时老锁已经喝了七、八两的包谷酒,又听说我第二天将离开大荒地,便非要来开我的锁。可在之前近两年的时间里这老小子的老草墩我都坐遍了,他总不说出他的开锁绝技。
老锁直奔我的门前,站定了,却问我“咦,你为什么不问问我,我没拿那些钥匙,怎样开锁呢?”
“这到是呵,看我晕得--”
“哈哈哈,女娃儿,众人都说一把钥匙开一把锁,却不知老汉我三十年来不用半把钥匙就开了千把的锁啊。”--老锁把手掌送到了我的眼前,笑嘻嘻地。只见两只回形针被拉得不弯不直地放在他的手心。
哈---
“原来你老就用这开的千把锁?”
“不错,只要你用心,用这两小针何止可开千把锁?”
“还可开千颗心的,是吧?”
“哈哈,好个女娃娃儿”
“你老用这两小针赢得了大荒地人民的心......”
“你老从前做什么的,不会是偷儿吧?”
--我那时定是醉了,要不怎会这样说呢。
“哈哈,就是呀,咋的啦,偷了两年,进了牢,出来了,鬼都怕我,只有上这来啰 ,一愰三十多年了呀,哈哈!”
--老锁那时也定是醉了。
这老锁,两年偷锁,封了一城人的心;三十年免费为别人开锁,赢了一乡人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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