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须秀树
发表于 2006-7-17 22:26:34
Ⅴ
尤里安、波布兰、马逊一边在伯伦希尔白晰而美丽的地板上留下鲜血的足迹一边不断前进。有亚麻色头发的年轻人在中间,左边是击坠王,右边是黑色的巨人。
这三个人两年前在地球教的本部曾和狂信者们比赛射击和肉搏战的技术。对敌人而言,他们是一个连蔷薇骑士也不得不为其表现献上敬意的三重奏小乐团。他们的音符是用人血记上去,而尾声是用强音来结束的。
当他们通过了无数个门,来到一个像大厅的地方时,一大群连这个三重奏的成员,都敌不过的敌兵怀着敌意蜂拥而至。三个人不说一句话,改变了方向,快马加鞭地跑了起来。
猛烈的枪火从背后袭来。三个人滚倒在地板上,贴着壁面避开了火线,下一瞬间,他们又跃了起来继续往前跑。前方出现五、六名穿着装甲服的敌人,双方的距离急遽地拉近,就在战斧即将交撞之时,后方又射来了一大片火线。
“马逊!”
尤里安听到了自己的叫声,一个不该出现的景象呈现在眼前,黑巨人的身体变得比尤里安还矮了。马逊的两个膝盖跪在地板上,他宽厚的背上中了足以打为单计算的枪伤,看来就像背着一块红色的板子一样。以自己的巨大身躯为两个同伴挡住火线的黑色巨人看着尤里安,微微地咧开了嘴巴,然后带着这个表情重重地倒在地上。
尤里安朝着前方的敌人突进,把战斧把一个士兵拿着的陶制盾牌上半部予以重重的一击。就在这瞬间,波布兰就像穿着有翅膀的鞋子,轻快敏捷地往前一跃,沿着盾牌的上缘把战斧横扫而过,战斧在钢盔和装甲服的连接处狠狠地一击,只听得颈骨断裂的声音,士兵的身体就往旁边一倒。
就在这个空档,尤里安和波布兰往前一跳。失去马逊的愤怒和悲哀使得这剩下的二重奏显得过度的激动而血脉贲张。这个时候,尤里安虽然完全了解自己所造成的流血所代表的意义,但是却也不能否认现在的他激情已经超越理性,饥渴的复仇心正迫切地寻求着猎物。
当尤里安和波布兰肩并肩地突破血门时,前方又出现了人影。是个穿着黑色和银色的华丽军服的年轻高级军官。看来年纪与奥利比·波布兰相当。他的手只手上拿着气爆枪。
波布兰并不认识他,那是莱因哈特皇帝的亲卫队长姜塔·奇斯里准将,绿色的瞳孔和琥珀色的瞳孔均充满了敌意,奇斯里慢慢地举起了气爆枪。
“快走!尤里安!”
波布兰短而尖锐地一叫,把尤里安一推。奇斯里的枪口对着在地板上飞奔的尤里安移动。战斗用小刀从波布兰的手中飞出,袭向奇斯里的脸。奇斯里闪过这一击,用气爆枪的枪身把小刀打落。当落在地上的小刀弹跳着发出闪光的时候,奇斯里因为波布兰的冲撞而滚倒在地上。他手上的气爆枪跳了开来,两个年轻的军官交缠在上上,不一会儿,波布兰占了上风。
“不要小看违反飞行规则的人!纸人……”
下一瞬间,“纸人”扳回了颓势,压在入侵者的上方。两个人一边激烈地争斗着,一边在地上翻滚着。
尤里安的记忆显得极为混乱。他离开了波布兰,和几个敌人交手,过了几道通路和阶梯,此时,一道门在他眼前打开了。他以防卫的姿势摇晃着进了门内,勉勉强地保持着身体的平衡,环视着宽广的室内。
当他将自己的记忆和感觉再度做一番调整的时候,他先意识到自己的呼吸声音和心跳。他觉得心肺似乎要炸开来了。全身的骨头和肌肉的劳动都到了极限。他的钢盔不知飞到哪里去了,紊乱的亚麻色头发裸露着,血从额头上的伤口流了下来。
这里是皇帝的房间吗?里面的装设没有一点机械感,倒不如说是一种偏向古典而端正的风格。地板也不是金属或陶瓷材质,而是铺着和装甲服的靴子极不相衬的地毯。
两个穿着黑色和银色军服的高级军官凝视着尤里安,伫立在他眼前。其中一个尤里安还有记忆,他就是在一年前到伊谢尔伦去吊问的奈特哈特·缪拉一级上将,另一个个子较小的是什么人啊?
“元帅……”
尤里安听到了缪拉呼叫僚友的声音。在罗严克拉姆王朝银河帝国军中被称为元帅的只有三个人,眼前这一个不会是以义眼和半白的头发而广为人知的奥贝斯坦元帅,罗严塔尔元帅则已经去世了,那么,这个人就是米达麦亚元帅了。被称为“疾风之狼”的银河帝国军最高的勇将。或许该跟他说幸会吧?尤里安这么想着,然后对自己的这个奇妙的想法感到莫明奇妙,他不禁微微地笑了笑。
尤里安摇晃着用膝盖支着地板,用战斧支撑着自己的身体。战斧和装甲服上都沾满了人血,尤里安的嗅觉对血腥味已经到达了饱和状态,他的右眼跑进了血,一半视线也被染红了。尤里安被一股虚无的力量牵引着。
当米达麦亚和缪拉正要同时行动时,一个声音从宝座上传过来。
“让他来!那个人还没有到达朕这边。”
那个声音既不高昂也不宏亮,但是,却充分地震动了尤里安的听觉。这个具有支配人的力量的声音正是要称霸宇宙的人发出来的,除去他那富有音乐性的声音外,在所有的人类中,应该只有一个人有这样的声音。
一年前杨威利之所以不能再行走是因为流血的缘故,而现在,尤里安之所以走不动却不是因为流血,而是太过疲倦了。尤里安极为固执,他不要倒在莱因哈特皇帝面前。尤里安拚命地伸直了摇晃着的膝盖站了起来,民主共和主义者是没有对专制君主屈膝的理由的。走了一步,尤里安的膝盖跪了下来,第二步,他整个人坐了下来,在经过几次这样的动作之后,尤里安终于站在莱因哈特的面前。
“我站着对您致意,莱因哈特皇帝陛下。”
“我能不能知道你的名字?”
“我是尤里安·敏兹,陛下。”
在年轻人的视线前,金发的皇帝坐在靠背高高的安乐椅上,他把右手肘靠在手把上支着下巴,左脚放在右膝盖上,苍冰色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入侵者的脸。
“那么,你是为了什么来到这里的?”
“如果陛下也愿意的话,我们希望能和平共存,如果不行……”
“如果不行?”
“至少要让皇帝知道我不是为了表示一方的服从而来到这里的,罗严克拉姆王朝……”
为了重整的呼吸,尤里安停了下来。
“我是来指导陛下,当罗严克拉姆王朝疲病、衰弱的时候,该用什么方法治疗。请您虚心地听,如此一来,您一定可以懂我的意思,杨威利对陛下有什么希望……”
尤里安听到自己的声音越来越远。视线中出现了波浪,当这些波浪形成两层、三层时,他的意识已经一片空白了。尤里安像一座无力的雕像般伏倒在地上,深重的沉默像烟雾般充满整个室内。
“大言不惭的家伙,竟然说要指导朕?”
莱因哈特的手肘离开了靠手,一点也不生气地喃喃自语着。
“不过,他能拖着命到朕的面前来就已经很不简单了呀,缪拉。”
“是的……”
“叫医生来。对朕来说医生是没什么用处,不过对他应该很有用吧?米达麦亚,朕赦免这家伙的大言不惭,停止战斗吧!因为能活着到这里的人应该有继续存活下去的资格。”
静止了的人都开始匆匆忙忙地动了起来,缪拉去呼叫军医,米达麦亚从大理石桌上拿起电话呼叫舰桥。
“我是宇宙舰队司令长官米达麦亚元帅。皇帝陛下有令,停止战斗!陛下意欲和平。”
如果这个声音再迟个一分钟,就还会有两个尤里安·敏兹的熟人要从这个世上消失了。奥利比·波布兰和凯斯帕·林兹看见死亡国度在他们眼前关上了大门,他们在各自所处的地方,在站也站不起来的情况之下,于一片血腥当中聆听着从扩音器中流泄出来的声音。
“……停止战斗!陛下意欲和平。”
有须秀树
发表于 2006-7-17 22:27:12
第九章 黯淡黄金狮子旗
“讲和成立,帝国军和伊谢尔伦革命军停止战斗。”
当尤里安·敏兹把这个消息传回去的时候,伊谢尔伦要塞便沉浸在一片欢喜女神扔下的花朵当中。因为伊谢尔伦舰队可以说是在一种几乎孤立的形式下进行战斗的,完全的灭亡是大家预料中的结果。
然而,光必伴随着影。由于希瓦星域的会战,伊谢尔伦军产生了二十几万的死者。可以说参战者的40%都阵亡了,情况极为凄惨。尤其是“蔷薇骑士”生存者只有二百零四名,并且每个人都受了伤,下场十分凄绝。想起五年前当攻略伊谢尔伦要塞时,蔷薇骑士还高达一千九百六十名的景况,就不禁让人觉得在这个动乱的时代,他们能建立起让人震惊的勇名也是极其当然的事。
但当包括华尔特·冯·先寇布、维利伯尔·尤希姆·冯·梅尔卡兹、路易·马逊等人为主的战死者名单传回来时,伊谢尔伦整个气氛便显得肃然起来,约十万人的留守部队抱着十万的感慨哀悼着他们,先寇布的死讯对女性们而言尤其是悲叹的对象。
没有了帝国军的妨碍,伊谢尔伦要塞和超光速通讯便得以明确地收到尤里安的身影。
菲列特利加·G·杨对着他的身影说道:“尤里安,你真差劲,如果杨提督还在的话,他一定要责骂你的。”
尤里安能正确地了解菲列特利加所要表达的意思。当菲列特利加身处伊谢尔伦军要塞这个安全地带时,尤里安竟然和帝国军之间开启一战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尤里安感到安心。因为他没有把杨的未亡人带到战场上来,就如同以前的杨威利对自由行星同盟是不可欠缺的存在一样,菲列特利加·G·杨是共和政府不可或缺的存在,而且对尤里安而言,她是一个不可侵犯的、应该被守护着的人。菲列特利加不带一丝嘲讽的,对尤里安表示了她的谢意。
“那么,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让我听听你的计划。”
“我将率领残兵前往行星海尼森去,是和帝国军同行,我应该可以在那里见到皇帝的,到时,我打算向皇帝提出我的提案。”
“什么提案。”
“各种提案。”
此时,尤里安把他计划的一部分构想说给菲列特利加听。那就是和强大的银河帝国共存,使民主政治的精神和制度恢复的方法。具体说就是请帝国军让出伊谢尔伦要塞,更可能的话,要求他们认同行星海尼森的内政自主权。在帝国内制定宪法,设置议会,重修宪法,使整个帝国朝开明的方向改进。这或许需要长年累月不断的努力,然而,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对他们这些耗尽了武力,泅过血海,好不容易才得以上岸和皇帝见面的人而言……
“……如果事情顺利,那个人也就可以回海尼森了。”
菲列特利加以这种表现承认了尤里安今后的外交战略,菲列特利加也不想固执于伊谢尔伦共和政府这个固有名词。如果让奥利比·波布兰的方式来表现的话,那大概就是“伊谢尔伦是个好女人,可是并不适合做个家庭主妇”。地球上的条件和难攻不落的防御力使得伊谢尔伦要塞成为无可比拟的军事据战。然而,如果以和银河帝国共存为前提的话,包括“雷神之锤”在内,强大的要塞的存在反而会造成负面效果吧?伊谢尔伦也应该结束其对民主共和政治的任务了。
结束了和尤里安的通讯之后,菲列特利加对在一旁的卡介伦说道:“卡介伦中将,你也听到了,我们和伊谢尔伦要塞别离的日子似乎已经到来了。能不能劳烦你处理那些必要的事务?”
“哦,就请交给我来处理吧!杨夫人,我一定会处理到让帝国军没有吹毛求疵的机会。”
旧自由行星同盟同盟军中被称为最高官僚的这个人信心十足地接受了任务。在菲列特利加和他说话之前,这个不像能干官吏的人正有些心不在焉。当他看到死者的名单上有伊谢尔伦要塞防御司令官的名字时,在沉默了数秒钟之后,喃喃地说道——先寇布啊,那个人也死了啊?!
当菲列特利加对着丈夫能干的前辈兼幕僚行了一个礼正要离去时,卡介伦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对着她的背影说道:“啊,杨夫人,我太太吩咐要我邀请你今天晚上一起吃晚餐,晚上七点莎洛特·菲莉丝会去接你。”
“谢谢,那我就接受你们的邀请了。”
卡介伦一家人的好意温暖着她的胸口。
菲列特利加进了房间,就是那间她的丈夫杨威利还健在时就一直使用的双人房。当菲列特利加不是格林希尔小姐,也不是杨的未亡人,而是杨夫人的时候,这个房间成了他们夫妻最常逗留的生活场所。如果伊谢尔伦要塞要交给帝国军的话,理所当然的,这个房间也得让出来了。对她一个人来说,这个房间是太大了,即使已逝去的人的体温可以给她一些温暖……
菲列特利加对和杨前后四年在生死与共的战舰休伯利安的舰桥的回忆有很强烈的感情。那个经常盘腿坐在指挥桌上,编织无数的魔术和奇迹,希望成为一个历史学家的身影焊烧在菲列特利加的记忆当中,如果要消掉她对这个男人的印象,那就只有消去她所有的记忆。
而那个休伯利安也在希瓦星域会战中永远消失了,成为另一个名将维利伯尔·尤希姆·冯·梅尔卡兹的墓标。菲列特利加觉得这样或许比较好。休伯利安不见了,伊谢尔伦回到帝国军的手上,而菲列特利加也没有怀孕,杨的血统完全不留在这个世上。然而,菲列特利加忘不了,尤里安也忘不了,忘不了杨威利就活在他们身边,忘不了他的表情、他的动作、他的生活。
坐在床缘,菲列特利加对着拿在手上的丈夫的相片喃喃说道:“谢谢你,亲爱的,谢谢你丰富了我的生命。”
※ ※ ※
战舰尤里西斯存活下来了。存活到最后。然而,在六月三日的今天,它目前的机能几乎已是一艘医疗船了。它收容了原本在其他舰艇上的成员,所有的房间都住满了伤病患者。高级军官的沙龙也不例外。
“我才不要这样就死了。只要一想到到地狱去就会看到华尔特·冯·先寇布戴着可怕的面具,身旁围着一堆魔女,我就不想去了。”
这是奥利比·波布兰中校的感想。他的头部和左下手臂部分都缠着绷带,军服底下是胶状绷带。从头至尾负责舰队的指挥工作,没有负伤的达斯提·亚典波罗一手拿盛着威士忌的纸杯回答道。
“那么,你就多活久一点,在这边的世界称霸吧!没有先寇布那个不良中年在,这里就是你的天下了。”
波布兰没有立即回答。他原本是想说对这个倾颓的天下已没有什么兴趣了,但是,说出来的话却是另一番说词。
“奥利比·波布兰生于宇宙历七七一年十五月三十六日,八零一年六月一日溺死在美女们的泪湖中,享年二十九岁。我原本已经为自己写好墓志铭了,没想到却用不上,真是遗憾哪!”
亚典波罗若无其事地点点头,突然又装出一个高兴的表情。
“啊,你的生日已经过了呀!已经三十岁了吧?是吧?”
“真是罗嗦!就算我三十岁了,对中将又有什么好处?”
“如果没什么好处我就不能高兴,那不就像欲望强烈的费沙商人吗?对了,我们的司令官到哪里去了?”
“去安慰那个因为父亲死亡而伤心欲绝的女孩了呀!”
击坠王回答道,轻轻地举起了纸杯,像是对“伤心的女孩”的父亲表示无言的敬意。过了一会儿,亚典波罗也仿效着他的举动。
Ⅱ
寻找卡琳花了尤里安比预期中更长的时间。结束了和帝国军的协调工作之后,他找遍了尤里西斯舰内每一个地方,可是就是找不到。波布兰或许是故意不说吧?他只装出一副不知情的表情。当尤里安一路走一路找,来到斯巴达尼恩的机库时,他听到了低沉的歌声。那是一个美丽的声音,可是音调却有些停顿。并不是唱歌的人音乐方面的才能不足,而是因为感情过剩的缘故吧?
可爱的人啊,你爱我吗
嗯,我爱你
一直到生命结束的那一天
嗯,我爱你
一直到生命结束的那一天
当冬之女王摇起铃声
花草树木都枯萎
连太阳也沉睡
然而,当春天一来,鸟儿们回来了
然而,当春天一来,鸟儿们回来了
……
“卡琳!”
穿着军服的少女应声回过头来。两个人都不知道脸上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唱完了歌,卡琳大大地叹了一口气。
“妈妈好喜欢这首歌,她说以前曾唱给华尔特·冯·先寇布听的,分手之后,她还常常一个人哼着呢!”
“卡琳,先寇布中将……”
“我知道。”
卡琳摇了摇头。激烈得仿佛要把她淡红茶色的头上的黑色扁帽给抖落。
“什么嘛!一副被杀了五、六次也会马上复活的表情,为什么会死呢?我还打算要向他报复的……”
“报复?”
“是啊!我原本打算要把我生下来的婴儿送到他的面前,告诉他,是你的孙子哟,祖父。对那个不良的中年来说,这是最有效的复仇方式……”
少女把脸低了下来,黑色扁帽落在地上,无声地弹跳着。这个时候,尤里安做了正确的行动选择,他没有捡起黑色扁帽,而是把少女的身体拉过来抱个满怀。少女没有反抗。她紧紧依在少年胸前,一边重复着同样的话,一边哭泣着。
“爸爸、爸爸、爸爸……”
尤里安什么话都没有说,他一边抚摸着光亮的淡红茶色头发,一边突然想起了奥利比·波布兰曾说过话。
“听着,尤里安,女孩子的眼泪就像溶化了的冰糖一样甘甜、美丽”。
过了一阵子,卡琳抬起了脸。泪水未干的脸上带着羞涩和感谢的表情。
“把你衣服弄湿了,对不起。”
“很快就会干的。”
卡琳爽快地接过尤里安递过来的手帕,突然似乎有什么冲动驱动着她,她以很认真的口吻问道:“喜欢我吗?如果真的喜欢我,就不要光点头,明明白白地说出来。”
“喜欢啊!”
卡琳这才用手帕擦擦眼角的泪水破涕为笑。看来就像雨还没有完全停,阳光就从云间射下来一样。
“民主主义真好。”
“为什么?”
“因为,下士可以命令中尉啊!如果是专制政治就不能这样了。”
尤里安笑了笑点点头,再度紧紧地抱住了卡琳。将来他们更成长而结婚时,对他们的家庭而言,六月一日一定是他们永生难忘的日子吧?那是他们的父亲去世的日子,也是他们开启个人历史新页的日子。
※ ※ ※
当尤里安回到高级军官专用的沙龙时,波布兰迎向他。
“嘴唇右边沾上口红了。”
尤里安慌忙用手擦了擦嘴唇仔细端详,亚典波罗笑了起来。
“啊,仪式已经结束了吗?太好了!太好了!”
“很可恶耶,中将。”
“可是你难道不知道爱人并没有擦口红吗?”
“现在知道了。”
听到尤里安这样回答,亚典波罗又笑了起来,做出了认输的表情。
“对了,预定什么时候和皇帝会面了吗?”
“还没有,总得等到皇帝的身体好一点的时候再说。”
“话是没错,但是,皇帝的身体真的会好得起来吗?听说不是一种绝症吗?”
亚典波罗压低了声音,表情也带着真挚。从理性和感性两方面来看,尤里安能了解他的感受。莱因哈特·冯·罗严克拉姆是一个远超乎单纯的憎恶和否定的存在,光一想到失去他时的失落感就够让人感到可怖了,尽管他是一个敌人,或许就因为他是一个敌人才让人有这种感觉。
“最好是趁能跟他谈时好好谈谈,免得后悔。”
“嗯……”
“可是,人啊,不,应该是人类这种东西,非得流几亿公升的血才能让大家坐下来好好商量怎么解决问题哪!”
“您觉得很傻吗?”
“哎,我没有这种评论的资格,因为我也是一个为侠气与醉狂而流血的人啊!”
或许真的是很傻,然而,当人们认清这种愚昧时,人类是不是就能够进化呢?尤里安无意要亚典波罗认清这一点。他倒是希望对方永远保有阳刚的反权势的骨气。
“谢谢你啊,年轻人。然而,夏天有夏天的歌,冬天有冬天的歌,如果老是穿着夏天的衣服,到了冬天就会感冒的哪,要按照季节来选择相配的衣服啊!”
※ ※ ※
伊谢尔伦军以各种表现和态度来吊唁死者们。另一方面,帝国军那边却有些不一样。代表军部的将帅们虽得以免于战死,但是,他们所付出的代价却是太过巨大的不幸事件的来临。因为全军的大元帅,也就是莱因哈特皇帝已经确定是患了不治之症。会战结束之后知道了事实真相的艾杰纳保持着沉默,他微微地挥着手,把手帕盖在脸上。
相对的,猛将毕典菲尔特提督的反应就很激烈了,在经过了一段失落的时间之后,他大发雷霆地吼叫。
“为什么?为什么奥贝斯坦那家伙不死而是皇帝要死?这个宇宙间还有正义和真理吗?大神奥丁只贪图贡品吗?”
“不要闹!毕典菲尔特!”
“我能不闹吗?”
“我是有理由才叫你不要闹的。第一,陛下虽然是生了病,可是,不一定会死。如果一级上将率先就心浮气躁的话,士兵们一定会受到影响。”
米达麦亚的声音中有着沉痛和严厉双重的情绪,具备了镇定僚友们激情的力量。
“第二,想想皇妃和亚历克大公吧!他们远比你有资格悲痛,你最好明白这一点。”
“没错,元帅这么一说,我就无话可说了,我太轻率了。”
率直地承认自己的过失之后,毕典菲尔特把激情都封进自己内心深处,他的率直正是米达麦亚所钦羡的。米达麦亚自己也想诅咒神的不公平。自从六月一日以来,他的胸口就一直隐藏着一股痛切的思绪,希瓦星域会战以出乎大家意料之外的形式结束之后,他虽然感到极度的疲劳,但是,他却必须藉助酒的力量才能够入睡,他一边把酒往杯子里面倒,一边对已逝去的知己们说着话。
“吉尔菲艾斯、罗严塔尔,还有坎普、雷内肯普、海伦法特、斯坦梅兹、鲁兹……拜托你们,拜托你们不要把皇帝带到天上去,这个世界还需要皇帝啊!”
米达麦亚有一天晚上突发奇想,那不是平常的他所能想象的。如果充满了锐气和活力的莱因哈特皇帝进了天国之门的话,他是不是会在那边召集生前的朋友和部下们征服整个天域?这个情况是很适合那只闪耀着金色光辉的有翼狮子的。他是一个永远的征服者,永远不知道恐怖和停滞,向无限挑战的勇者,那就是莱因哈特·冯·罗严克拉姆,不是吗?
米达麦亚不禁苦笑着,他的内心却有着把这个梦想成真的欲求。有着人类历史上最大版图的最强霸主竟然死于疾病,这是米达麦亚所不能忍受的。纵然知道人没有不老不死的,但是,他总觉得莱因哈特是被允许例外的。而他痛切地感受到,在追随莱因哈特的六年间,对米达麦亚本人而言,那也是他人生中的极盛期,每一天都是由黄金和鲜红染成的金光灿烂的日子。
有须秀树
发表于 2006-7-17 22:27:31
Ⅲ
六月十日,尤里安·敏兹随着银河帝国军的大舰队降落在行星海尼森。这是自从杨结婚当天,他前往地球之后第一次回到母星上。
尤里安觉得海尼森也变了,这或许是因为他是透过感伤的眼睛来看这个星球的缘故吧?至少在两年以前,这个行星是支配统治半个宇宙的国家机构中枢,是人力、物力资源集中点,人类社会的要地。最明显的差别是居住及来往于此地的人们的表情一点生气都没有。看来就像毫无怨言地接受现状,蹲踞在颓废的悬崖斜面,安于大帝国边境的地位,随时准备滑落历史的深渊一样。
“自由·自主·自律·自尊”。亚雷·海尼森所提倡的民主和政治的价值观跑到哪里去了?怀着满腹的疑问,尤里安先行到医院去探望姆莱中将。
姆莱中将还在医院中接受治疗。他在拉格普尔监狱事件中所受的伤并发了腹膜炎,情况一度陷入了危急状态。现在好不容易度过危机,状况在安定中恢复了,六月底就可以出院了。把尤里安迎进病房的中将高兴地握着他的手,询问各种事情。
“是吗?决定要放弃伊谢尔伦要塞了啊?”
“我想大概是这样。不久之后我要和皇帝会谈,除了这个交换条件之外,实在没有其他的选择了。”
“一个时代要结束了。虽然微不足道,但是对你我而言,确实是有一个伊谢尔伦时代啊!对我来说,那是我最后一个工作的地方,但是,希望那是你们前往下一个时代的踏板。”
姆莱的语气仍然带着浓厚的说教气息,然而,尤里安却没有不快的感觉。正因为这个人的意识太过井然有序,杨舰队才得以发挥其能力和个性。对原“杨威利及其一党”这种鸡尾酒来说,这个人是不可欠缺的基酒。
有一个像姆莱中将一样的人物是很好的一件事。尤里安这么认为。一个把自己当成是职业人而不是军人,在伊谢尔伦上奉献一切心力的人。尤里安已经不想请求姆莱回到现役活动上了。
※ ※ ※
同一天,对于“驻留”在海尼森的伊谢尔伦军的待遇问题,尤里安和帝国军的瓦列一级上将之间有过交涉。当时,瓦列兴味盎然地注视着尤里安的脸说道:“我的确在地球上见过你,我记得没有错吧?”
“没有错,我是曾经和瓦列提督在地球上见过面。”
“是在地球教本部,我想起来了。”
瓦列点点头。二年前,尤里安以费沙藉独立商人的身份前往地球,和当时负责讨伐地球教的瓦列碰过面。
“对不起,那个时候骗了瓦列阁下。”
“什么话,根本不需要道歉的,每个人的立场不同嘛!”
瓦列挥手,那是讨伐地球途中失去的左手。
“不管怎么说,我们都失去了很多老朋友。”
瓦列的话让尤里安感到一阵黯然。
※ ※ ※
而在和奈特哈特·缪拉谈话时,这种感觉更强烈。
“你跟我到底是谁比较幸福啊?你们在杨威利死前,根本不知道会有这种事,而我们却被赐与了时间去做心理准备好接受皇帝死亡的事实。然而,你们的哀伤是从起点开始的,而我们却先面对了终点,然后为了满足心灵的饥渴而不得不向前出发。残存下来的人……”
缪拉省掉了述语,他的心情在尤里安的内心产生了共鸣。是啊,对残存下来的人而言,旅程仍然要继续下去,一直到和死者们再度相见的那一天,而且是不能飞跃过这段时间的,得一步一步走到那一天到来为止。
尤里安觉得能和奈特哈特·缪拉等银河帝国军的名将们心灵交流是一件很可喜的事。然而,或许这件事也会在后世遭到痛烈的批评:“如果早知道会这样,一开始就好好谈不就得了?何苦非得要牺牲这么多的生命?难道他们只不过是指导者为了完成预定的工作而用过就丢的道具吗?”
尤里安他们是不是也要甘之如饴地接受这样的批评?尤其是战死者的遗族们的责骂更是令人难堪。
尤里安没有其他选择的余地,为了获得今天这样的局面,就非得先战不可。如果在自由行星同盟降服后就服从银河帝国的主导权的话,杨威利首先就会被谋杀,而民主共和政治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吧?尤里安是这么想的,然而,那是他的价值观,而抱着和他不同价值观的人应该很多。
※ ※ ※
而这里就有一个有自己价值观的人物存在,在尤里安会面之前,他在旅馆的房间内忙着做一些计算。他的部下见状不禁奇怪地问道:“您在干什么啊?高尼夫船长。”
“复利计算。”
波利斯·高尼夫给了一个明快的回答,部下马利涅斯克歪着头。
“复利计算是什么?”
“到目前为止提供给伊谢尔伦那些人情报的代价啊!”
“您要拿代价?”
“当然,第一,如果我说要免费服务,伊谢尔伦那些人也不觉得好过吧?”
“大概吧?”
“至少我是不会好过的,我和达斯提·亚典波罗那些人是不一样的铱刹换嵛榔妥砜穸纳仙。 ?nbsp;
“是这样吗?”
忠诚而且坚实的事务长站在反论的位置上,避免做更深入的议论。计算结束之后,波利斯·高尼夫像是对自己的将来有了新展望似地点了点头。
“决定了,马利涅斯克,如果伊谢尔伦那些人能在这个苛酷的游戏中获胜的话,我就从事情报买卖的工作,做一个新时代的商人。”
“啊,不管怎么说,贩卖良质的商品获得信用而扩大事业是一件好事呀!”
马利涅斯克的回答倾向于一般论。
波利斯·高尼夫前往伊谢尔伦首脑部的投宿地去。尤里安和亚典波罗为了办理让“生还”海尼森的士兵们回家的手续而去会见帝国军的瓦列提督了,而奥利比·波布兰和凯斯帕·林兹则在旅馆的谈话室中带着无趣的表情进行象棋大战。看到波利斯·高尼夫的脸时,波布兰立刻就丢过来一句话。
“哟,费沙的能干人士,你们的鲁宾斯基先生可好?”
“死了。”
“什么……?”
“是医院方面传出来的情报。他原本就因为脑肿瘤而剩下不到一年的命,不过在皇帝回到海尼森前后,他就拒绝进食了。现在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绝食吗?可是,这样不像是黑狐的作为啊!他不是那种专抢夺他人东西以延续自己生命的家伙吗?”
这是一般人的见解。至于这个见解是不是正确,在短时间之内,这些人是不会得到解答的。
Ⅳ
六月十三日二十时,在市内英格鲁德街的医院中,有一个患者死去了。这个在宪兵队监视下的脑肿瘤患者叫安德鲁安·鲁宾斯基,享年四十七岁。尽管雷射照射的治疗也无法挽救他的生命,但是,他原本应该还有一些时间的。然而,鲁宾斯基似乎看不出在病榻上的生命还有什么美感可言。
鲁宾斯基用自己的手把维持生命的装置拔了下来。当负责的护士发现时,他已经陷入了昏迷状态。他那目中无人、平静的的表情虽然尖锐,然而,却散发着一股奇异的精气。
鲁宾斯基的脑波正确说来应该是在二十时四十分停止的。他的死讯立刻传到了帝国那边,性急的官僚们就急着整理与鲁宾斯基有关的记录和资料。皇帝病危之际,鲁宾斯基的死也不算什么感慨或刺激,但是,事实上接下来的才是真正的主戏上场。
震动出现了。医院的地板在一瞬间上下移动,接着便是强烈的左右摇晃。陆续有人倒在地上,有车轮的床滑动了起来,架子倒了,药瓶掉落在地上。
这不是地震,而是有什么东西在地底下爆炸了。从旧同盟时代开始到现在,一直从事着和政治无缘的活动的地质局地震解析电脑证实了这点。报告立刻被送到帝国军首脑部门去,于是他们采取了大规模破坏行为的应对措施。这个体制是奥斯卡·冯·罗严塔尔元帅任职统帅本部总长时就确立的。
“旧同盟的最高评议会大楼崩坏了。”
这是最初的报告,周围的地面都陷落了,倾倒的建筑物多得必须以打为单位来计算。帝国军治安部队也因为情况危险而无法接近。灾厄之夜才刚刚开始,刚结束战役返回家园的帝国军又必须在地上四处奔走以处理各种事态。
市街各处发生了大大小小的火灾,爆炸声四处回响,火焰喷向夜空,不断扩大的烟雾更加深、加厚了夜的黑暗。根据现场状况的判断可以明白这是一项人为的灾害,而且皇帝所投宿的国立美术馆的迎宾馆正好位在火灾发生区域的中央。
这件事让帝国军将帅们不得不想起了去年三月一日晚上发生于海尼森的爆炸及火灾,在四处奔走指挥灭火、急救、维持治安、控制交通之余,他们还采取了营救皇帝的行动。
火势逼近了国立美术馆的临时大本营,当毕典菲尔特赶到时,莱因哈特虽然已穿好了军服,但是却只让近侍艾密尔·齐列陪在身旁,坐在房间的躺椅上。他苍白俊秀的脸上带着微微不解的表情,拒绝了“黑色枪骑兵”司令官要他离开的请求。
“非得死在海尼森的话,就死在这里吧!我不想像难民一样四处逃窜。”
可以眺望冬蔷薇园的这间寝室确实是行星海尼森上莱因哈特最喜爱的地方。橘发猛将这时候发脾气,对着年轻的君主吼道:
“您说什么话!皇妃和皇子正在费沙等着陛下您平安归去哪!如果保护陛下平安是臣下的职责,那就请恕臣下无礼。”
毕典菲尔特对着部下黑色枪骑兵们下了命令,六个强壮的士兵便把莱因哈特连同躺椅一起抬了起来,像搬运贵重的美术品一样,从沙龙送往冬蔷薇园。在这期间,欧根少将准备了地上车,确保住逃离火场的生路。莱因哈特和艾密尔便被送往安全地带了。
关于这件事,“艺术家提督”梅克林格留有记述的文章。
“皇帝之所以能够平安无事安全是毕典菲尔特的功劳,但是,就因为他对艺术,尤其是美术品一点都不感兴趣,所以一切事情都在快速的情况下被处理了。如果他还挂念着那些美术品的话,事情就会被延误而产生重大不幸的后果吧?这实在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梅克林格虽然承认毕典菲尔特救出皇帝的功绩,但是对于他完全没有兴趣去抢救那些艺术品,造成贵重的绘画和雕刻被烧毁的结果,却无法不感到深切的遗憾。然而,这一天晚上,烧毁的不只是艺术品。
火势延续了三天,海尼森的街市一片火海,好不容易把火势控制住时,市街已有30%被烧毁了。被烧死或行踪不明的超过五千人,而受害者则高达此数的五百倍之多,火势甚至逼近了中央宇宙港,连豪气的米达麦亚也考虑是不是要把刚刚在海尼森着陆的舰艇弄到上空去避难。
※ ※ ※
军务尚书奥贝斯坦以连火焰也为之却步的冷静态度执行着自己的职务。他命令部下搬走了与军务省有关的文件,在这期间,他还出动宪兵队检举可疑的人物,而被检举的人当中有安德鲁安·鲁宾斯基的情妇多米妮克·尚·皮耶尔,她成了解开这事件的关键人物。六月十三日的爆炸和火灾原本和鲁宾斯基的死有关连。
“是吗?这个事件是安德鲁安·鲁宾斯基献给皇帝的血腥花束啊……”
宪兵队在战栗之余开始周密地调查整个事件。
事后大家才了解,鲁宾斯基在自己的头盖骨中埋了利用脑波来控制极低周波炸弹的控制装置。当他死亡,脑波停止的同时,深埋在旧自由同盟最高评议会大厦地底下的炸弹就会动作。鲁宾斯基的“自杀”使得极低周波炸弹在莱因哈特皇帝停留于行星海尼森的时候爆炸,他的用意是想皇帝一起带走。这种行为不像是鲁宾斯基这样的人会做出来的死前挣扎,但是,因脑肿瘤的恶化而引起的理性减退可能是使鲁宾斯基采取了类似恐怖分子的手段而不用他所擅长的精密的谋略的主因。鲁宾斯基的遗体和英格鲁德街的医院一起付之一炬,他的人生也以葬礼的仪式终结。
“以这样的形式结束对银河帝国的挑战,对鲁宾斯基来说一定是极不甘愿的吧?可是我一点都不同情他。因为他也不是那种喜欢让人同情的人。”
多米妮克·尚·皮耶尔如此淡淡地说道。她不吵、不哭、也不为自己辩护的沉着态度让宪兵们留下了强烈的印象。有几个对她留下了或公或私的记录,其中有一篇文章是这样的:“……在场询问的军务尚书,突然问起了生下已故罗严塔尔元帅遗孤的女人行迹。多米妮克·尚·皮耶尔第一次微微露出惊讶的表情回望着军务尚书,然而答案却是不知道,而军务尚书也没有再追问。”
由于多米妮克·尚·皮耶尔所提供的资料,帝国军明白了旧费沙自治政府、地球教团、已故优布·特留尼西特三者之间的秘密协商。这只是三者根据自己的利益而相互利用的计划,根本谈不上协调体制。尤其是安德鲁安·鲁宾斯基的健康情况开始恶化的时候,三者的有机结合便逐渐扭曲、变质、分离。这个事实事后也被追踪出来,给了后世的历史学家和政治学者们一个有高度趣味性的研究课题。而这个爆炸事件也就被称为“鲁宾斯基的火祭”。
至于多米妮克·尚·皮耶尔被宪兵拘留了两个月,最后以不起诉处分而被释放了,之后就音讯杳然。
有须秀树
发表于 2006-7-17 22:27:46
Ⅴ
尤里安日后一直无法忘记和银河帝国莱因哈特·冯·罗严克拉姆正式会面时的情形,而他也没有必要刻意去忘记这件事。那是六月二十日下午的事,季节似乎和月历稍有出入,当天的天候有些许的薄云,穿着夏服可能会有一些寒意。尤里安穿着自由行星同盟军中尉的正式服装前去赴这个充满荣誉的约会,因为皇帝也会穿着军服见他吧?另一方面是因为已逝的杨威利也曾穿着军服和莱因哈特面对面谈话。
莱因哈特在旅馆的中庭等着小他六岁的客人。榆树荫下放着白色的桌椅,尤里安在艾密尔的引导下来到了皇帝面前。调整了自己的呼吸,行了一个礼之后,莱因哈特以身体示意他坐下来。尤里安脱下黑扁帽,点了点头坐了下来。
“听说你只有十九岁?”
“是的,陛下。”
“十九岁时,我还是高登巴姆王朝的上将。姓也还不是罗严克拉姆,当时还觉得自己什么都能做,和朋友两个人想要征服整个宇宙……”
“陛下已经实现这个愿望了。”
“……唔。”
莱因哈特点点头,但是,那未必是一种自觉性的动作。倒像是他藉着点头的动作把自己拉回现实一样,他改变了话题。
“第一次和你见面时,你说了大话,你说为了罗严克拉姆王朝,你要贡献良策,现在,我给你机会去证明你的豪语不是无所根据的。”
“不,陛下,当我第一次和陛下见面时,我只是看着陛下,打从心底赞叹而已。”
莱因哈特面露不解之色,尤里安于是做了说明。他说,在两年前曾在费沙拜见了皇帝坐在地上车内的样子。然而,要勉强莱因哈特记住这件事实在是太没道理,毕竟这件事只对尤里安有特殊的意义。艾密尔送来的咖啡香气形成了初夏的云霞飘散在他们两人之间。
“那么,你调配了什么样的药好让银河帝国不受死病的侵袭?”
回答这个问题正是尤里安来这里的目的,紧张的寒气在尤里安的意识范围内奔窜。
“首先,陛下,请您制定宪法,接着请您召开议会,这样形式就底定了,就是所谓的立宪政治之器。”
“做了酒器之后就必须倒酒进去,哪种酒比较适合呢?”
“酒要散发出香味是需要一些时间的,寻找适合立宪政治的人才,而要使其营运得更顺利是需要更多时间的。”
尤里安发现到皇帝并没有那么多时日时,他闭上了嘴巴。莱因哈特微微地动了动眉头,用白晰的指尖敲弹着薄磁帛的咖啡杯。
“你的目的似乎有点偏了吧?你想在银河帝国这个酒器里面注入立宪政治的酒?这样一来,或许民主思想就会超越银河帝国了。”
瞬间,尤里安无话可答,莱因哈特见状不禁低声笑了笑。尖锐而辛辣的笔在中途就变了质,他似乎对尤里安强韧而富有弹性的政略有了兴趣。莱因哈特止住了笑,把话题一转。
“我要回费沙,有人等我回去,大概这趟最后的旅行会有价值吧?”
尤里安无法回答,皇帝敢面对死亡,而且根本不重视它,尤里安从来不知道有人能这么坦然地面对死亡,除了一个人,而那个人已经在去年死了。
“你也到费沙来吧!”
“这样好吗?陛下。”
“这样比较好,你应该对一个支配者去畅谈你的抱负和见识而不是我,皇妃远比我更具政治家的见识,你把具体的事情对她说也许会更好些。”
日后,尤里安觉得那不就是莱因哈特皇帝最大空间的闲聊了吗?当天,莱因哈特露出了疲倦的样子,会见只持续了三十分钟就结束了,尤里安怀着目的没有达到的缺憾感退了出去。
离开临时大本营,尤里安回头看着装饰在玄关上的“黄金狮子旗”,那是征服全宇宙伟大霸主的旗子,然而,看在尤里安的眼里,那只勇猛的黄金狮子仿佛在鲜红的衬布中低垂着头。
※ ※ ※
达斯提·亚典波罗和奥利比·波布兰在当天晚上有这样一段交谈。
“到最后还会有什么变卦吧?不会有默默结束的落幕的。”
“那不是你的预测,而是希望吧?”
“总之,我要跟尤里安到费沙去,这样我就可以看到最后的一幕了。”
“军务怎么办?”
“交给施恩·史路,因为那家伙虽然比我缺乏独创性,但是,责任感却比我强一千倍,叫拉欧帮他。那,击坠王大人要留在海尼森吗?”
“哪有这种事?从小我就不喜欢留守这工作。”
波布兰烦躁地戮着绑在头上的绷带。看着他绿色的瞳孔中闪烁着活力的光芒,亚典波罗笑了笑。
“听说姆莱那个老伯伯想要隐居,我们可不能这样。在确认幕落下来,剧场的收支呈黑字之前,我们都要陪着尤里安。”
※ ※ ※
就在同时,尤里安接受了贝伦海特·冯·舒奈德临行前的告别。他要留在行星海尼森,先把自己的伤养好,从帝国军或说是正统政府所采取的行动来考虑该如何处理已故的梅尔卡兹提督部队的生存者,然后再等待时机回到帝国本土。
“你是要到梅尔卡兹提督的遗族那边去,是不是?”
“是的,梅尔卡兹提督的旅程已经走完了。我要把这件事告诉他的遗族,然后,我的旅程也可以划上休止符了。”
还会再见面的——舒奈德说着,同时伸出了手,尤里安紧紧地握着他的手。既然是生离,总有一天会再见面的。尤里安衷心希望舒奈德的旅程会有满意的结局。
※ ※ ※
宇宙历八零一年,新帝国历零零三年六月二十七日,银河帝国皇帝莱因哈特·冯·罗严克拉姆搭上已经修复好的总旗舰“伯伦希尔”,朝着帝都费沙前进。对莱因哈特来说,他最后一次的恒星间飞行开始了。
有须秀树
发表于 2006-7-17 22:29:47
第十章 梦的尽头
莱因哈特皇帝一行人离开之后,负责行星海尼森治安的是布罗上将。伊谢尔伦军的管理则交由马利诺准将负责,由林兹、史路、拉欧辅佐,进行军队组织的解体准备。
原本混乱的海尼森在进入七月之后治安大致完全恢复了,已故的安德鲁安·鲁宾斯基利用个人的力量营运地下组织的事实也因此而获得了证明。
七月八日,一个因“鲁宾斯基的火祭”事件而受伤入院的人被发现伪造身分证明书,帝国军宪兵队把他找来问话,结果这件事又在宇宙水面激起了新的涟漪。
“什么名字?”
“休马哈,雷欧波特·休马哈。”
在确认了这个名字之后,宪兵们掀起了一阵骚动。因为这就是以前和兰斯贝尔克伯爵亚佛瑞特一起“绑架”前王朝的少年皇帝艾尔威·由谢夫的政治犯。休马哈的病房成了真正的审讯场所,但是由于被审讯者并没有拒绝供述,所以宪兵既没有使用暴力也没有使用自白剂。在讯问当中,休马哈说出今年被视为艾尔威·由谢夫二世的那具尸体其实是别人的尸体。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艾尔威·由谢夫二世行踪不明,去年三月,他从兰斯贝尔克伯爵手中逃走了,现在跑到哪里去了,谁都不知道。”
精神失常的兰斯贝尔克伯爵从尸体收容所盗取了一个同龄男孩的尸体把他当做是皇帝的。关于幼帝之死的记录文章其实都是他捏造出来的,但是内容极详细写实,甚至让帝国的治安人员都信以为真,或许那是兰斯贝尔克伯爵亚佛瑞特一生中最极致的创作。后来,在帝国政府的正式记录中记述着“皇帝艾尔威·由谢夫二世不知所终”就是根据休马哈的证言所记述的。
“还有一件事。”
审讯终结,休马哈说道。
“地球教的残党并没有放弃夺取皇帝生命的计划,根据我从鲁宾斯基那边得到的消息,最后的行动集团已经潜入费沙了,人数应该不到三十人,其他的组织都已经被击溃了,如果把那些人处理掉的话,地球教应该就不会死灰复燃了。”
被问起今后有什么打算时,休马哈淡淡地答道:“没有什么特别的打算,我希望能回费沙,和以前的部下们在阿希尼伯亚溪谷经营农场,如果你们没有其他的事,希望可以让我到费沙去,我就只有这么一个请求。”
事后,休马哈的希望并没有达成。两个月后,他因大赦而被释放,在回到费沙之后,发现阿希尼伯亚溪谷的集体农场已经解散了,他的旧部下们都分散四处。于是,他以旧王朝时代的才识和经验,在修特莱中将的推荐下成了帝国军的准将,但是在一场和宇宙海盗的战斗中下落不明。
休马哈所提供的情报传到了正朝费沙航行中的军务尚书奥贝斯坦的耳里。这个有着“干冰之剑”外号,冷漠无比的元帅毫无表情地看完了通讯文,然后,他一话也不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问题。
※ ※ ※
在前往费沙的帝国军总旗舰伯伦希尔的舰内,尤里安·敏兹经常有机会和莱因哈特面谈。莱因哈特很喜欢从尤里安那儿听到关于听到杨威利的事情。他有时热心地点着头,有时候则笑出声音来,但是,在尤里安的回忆中却是“伟大的皇帝并没有那么丰富的幽默感。看起来大约在五次当中有二次他会有理性去思考这个笑话到底哪里好笑”。但是,尤里安同时记述了他自己在帝国的语言能力可能没有办法满足皇帝一事。
当然在这段期间他们也认真地讨论了今后的政治取向问题。
关于把伊谢尔伦要塞归还给帝国军,让巴拉特星系包括行星海尼森在内成为自治领地及享有内政自主权这件事,尤里安和莱因哈特有完全相同的看法。在看到行星海尼森不断有人为的灾祸产生之后,帝国内务省中有很多人认为这是个“难治之地”,而军务省则对伊谢尔伦要塞的无血献城感到高兴,这两省的有关人员一定都会对这种决定表示欢迎吧?
然而,关于制定宪法和设立议会之事,莱因哈特却无法对尤里安有任何承诺。他的说法是会考虑立宪政治的优点,但是却无法给予确定的答覆,因为莱因哈特不想欺骗任何人。
“如果你跟我把所有的事情都制定了法规,那么,后世的人就没事可做了。这么一来,他们一定会怪罪我们,因为我们太多管闲事了。”
莱因哈特是带着开玩笑的口吻这么说的,不过,很明显的,他并无意无限制或毫无原则地认同民主主义的存续。尤里安因此知道了莱因哈特并没有失去身为一个主政者所需要的冷静。
承认巴拉特星系的内政自治权已经是莱因哈特极大的让步了,然而,海尼森必须先从在“鲁宾斯基的火祭”事件的损害中再重建起来。和伊谢尔伦要塞比较起来,海尼森的地球条件显然是处于易攻难守的状况,原本海尼森就是一个消费性格较多的星系,所以粮食和其他的必需物品都得从其他的星球输入,而其他的星球又都在帝国的完全支配之下。从军事面来考虑的话,它的条件是极不利的。莱因哈特对尤里安的宽大其实是一把双刃刀,而莱因哈特和尤里安都知道。
日渐夺走莱因哈特年轻生命力的病名一般被称为“皇帝病”是有其相称的理由的。能够确实地记忆而正确地说出“变异性剧症胶原病”这个病名的应该不多吧?最初在听到这个病名的时候,毕典菲尔特甚至对着御医大吼“烦死人啦!”
高烧、内脏发炎及出血、伴随而来的痛楚、体力的消耗、造血机能不足、贫血、意识混浠,这些都是被御医提出来说明的症状,但是,莱因哈特在发高烧时也尚未有意识混乱,陷入错乱的症状。除了在“鲁宾斯基的火祭”事件当时拒绝离开病房之外,他也没有出现过精神不稳定的情形。他的容貌看起来稍显瘦削,白晰的肌肤略显苍白,除此之外,并没有任何病痛的迹象。如果真有造物主的存在,那么他为了在莱因哈特年纪轻轻的时候就带走他而付出的代价就是一直到最后都没有夺去莱因哈特的美貌,或许这就是莱因哈特享有比别人更多恩宠的证明吧?尤里安每天确实地记录了关于莱因哈特的每一件事情。如果杨威利还活着的话,他一定会很羡慕尤里安的。就因为有这样的自觉,尤里安督促自己必须克尽职责完成记录者的使命。
※ ※ ※
七月十八日,银河帝国军的临时总旗舰“人狼”到达了行星费沙。莱因哈特把费沙选定为宇宙中枢的场所定为自己归结之处。医疗用地上车迎接莱因哈特的抵达,莱因哈特立刻奔向妻子的居处。
由于冬馆被地球教徒烧毁了,希尔德皇妃和亚力公大公离开费沙医科大学附设医院之后,就移居到以前高登巴姆王朝做为高等事务官官邸的宅邸去了。这栋单单以地名为名,被称为“贝尔塞底皇宫”的建筑物就成了莱因哈特壮丽人生的终点。一楼站满了文武百官,二楼则聚集了医护人员,三娄则有皇妃和皇子等着他。
尤里安对临时皇宫的朴素大吃一惊。以平民的眼光来看确实称得上宏伟豪华,但是对于一个支配全宇宙的霸主,这居所却又显得过分寒酸了,和高登巴姆王朝的新无忧宫比较起来,连千分之一的规模都不到。虽然尤里安并没有实地见过新无忧宫,他只是从传闻中略知一二罢了。
尤里安和同行的人——达斯提·亚典波罗、奥利比·波布兰、卡特罗捷·冯·克罗歇尔投宿于距离临时皇宫徒步十分钟远的贝伦卡斯提尔旅馆,而有一个中队规模的帝国陆战士兵在旅馆四周“戒备”着这当然不是一件愉快的事,但是,尤里安忍下来了。
“呀,我们就不要去追究了。”
连一向好战的亚典波罗也表现了他的宽宏大量。
尤里安想象着。如果将来银河帝国确定了立宪体制,设立议会的话,或许亚典波罗会以进步派领袖之姿昂然立于众人之前吧?这虽然是一件很奇妙的事,但是,在尤里安的想象世界中,亚典波罗总是处于在野党的地位。他实在无法想象亚典波罗参加执政党安于权势之位的景象。代表在野党的势力、弹劾权势者的腐败、批评行政不完备、拥护少数派的权利、布起辩论阵,这才是适合亚典波罗的形象。虽然,他每年总会在议场大闹个两三次。
从某方面来说,莱因哈特皇帝给了民主和政治一个辛辣的考验。经过战争那么严苛的洗炼而残存下来的价值观,会不会在和平的环境下被腐蚀呢?而亚典波罗为了防止民主共和政治不致腐败,应该会终其一生地守护着它的吧?
另一方面,尤里安等对波布兰完全没有解析的能力。那个有着一对像阳光般跳跃着的绿色瞳孔的击坠王,到底如何为自己的将来做打算呢?
“当个宇宙海盗也不坏,我已经在杨威利底下用光了服从和忍耐了,从今以后我不打算再对任何人低头了,我不会再到任何人家中去当差了。”
波布兰经常掩饰他的真心,让人不易摸透他到底想什么。尤里安想,或许波布兰为自己所撰写的墓志铭“六月一日死去”是他的真心话。在很久以前还不是使用宇宙历的西历年间,有一个天狼星革命元勋查欧·尤伊鲁恩在卸掉公职之后跑去当教孩子唱歌弹琴了。或许波布兰也有一个类似的后半生吧?
至于卡琳的未来呢?应该和尤里安自己的未来有很大的关系吧?一思及此,尤里安就不知道该如何来描述了。在另一个世界的杨威利和先寇布,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表情?
不管怎么说,能描绘未来是一件很好的事,因为,或许每个人都可能处在那种不能行使这种权利的状况下。
因安德鲁安·鲁宾斯基的死和多米妮克·尚·皮耶尔的告白而呈现明朗化的事实当中,最让尤里安感到战栗的是关于优布·特留尼西特的情报。在特留尼西特的构想中,他想在银河帝国内颁布立宪体制。在形式上,他这种构想和尤里安是一样的,而特留尼西特和鲁宾斯基合作把人脉和金脉一步一步地在帝国的政界扩展开来。
如果去年底罗严塔尔元帅没有射杀优布·特留尼西特的话,或许就是由特留尼西特把立宪政治推行到银河帝国。而特留尼西特在经过十年间的螫伏之后,或许就会就任银河帝国的首相也不说不定。到那个时候,特留尼西特才不过五十岁,以一个政治家来说,他还是很年轻的,他的前途将不可限量。或许特留尼西特因为把民主共和政治故国、国民卖给专制政治而成为一个不只支配半个宇宙,而是支配整个人类世界的“立宪政治家”。
尤里安不禁全身打着哆嗦。优布·特留尼西特或许是一个利已的政治艺术天才,在他手上色彩缤纷的未来蓝图在他意外死亡时已经完成了一大半了。他所描绘的构图并没有因为法律或军事力量而破碎。那一道没有正当的理由,纯粹只是因为感情上的冲击而放射出来的光束把特留尼西特和他的未来永远赶出了现实的地平线。罗严塔尔元帅因为个人的情感而修正了人类社会的未来。
尤里安觉得“命运”这个名词实在太好用了。这种事情只要用“命运”这个字眼就可以让别人接受了。或许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杨生前总是尽可能地不去用这个字眼吧?
Ⅱ
七月二十五日。到达费沙后一个礼拜。
谈话室中剩下七个人。窗外闪着蓝白色的光芒,雷呜震天。谈话室是以褐色系的配色统一设计的,但是一等雷光消失,整个世界就像笼罩在欠缺生气的无色彩当中。
这些人都自觉到自己正站在历史重要的瞬间,这种自觉并非他们的第一次经验,但是,以前他们并没有体验过像今天这样犹如陷于沉重而苦闷的精神泥沼中的感觉。克斯拉低声地喃喃自语着:
“已经征服全宇宙的霸主却被困在地上,被关在病房内,真是讽刺之至。”
他们跟随莱因哈特四处征战,在星海中驰聘,讨伐高登巴姆王朝的门阀贵族,消灭自由行星同盟,把宇宙踩在他们的军靴底下。常胜之名使他们可以予取予求,但现在,在侵蚀着皇帝年轻肉体的“变异性剧症胶原病”这个病魔之前,他们却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勇气、忠诚心、作战指挥能力都没有办法挽救他们所敬爱的皇帝。在败于杨威利的奇略下时,他们有一种败北和赞叹的双重感受。然而,现在,败北感却化成了一只只不吉祥的害虫蛀蚀着他们的气息。
“御医们在干什么?一堆浪费粮食的懒人!如果再袖手旁观陛下的痛苦而不管就不能放过他们!”
果然不出大家所料,最先爆发的是毕典菲尔特。而这个晚上立刻就有人出面顶撞了,一向稳重忠厚的瓦列已经忍耐到了极限,他吼了回去。
“你不要鬼叫鬼叫的!你总是这样沉不住气,难道没有想过会造成大家的不便吗?我们可不是你的镇定剂!”
“你说什么?”
毕典菲尔特把无处发泄的激情对着僚友发泄,瓦列也想加以反击,这时候艾杰纳抓起桌上的矿泉水瓶,把手一翻。水滴人两个勇将浸湿的头发上滴往军服,两人愕然地看着那个一向沉默寡言的同僚。官职在他们之上的米达麦亚此时开口说话了。
“皇帝自己正忍受着身心方面的痛苦,我们七个人难道就不能忍吗?不要让皇帝感叹他有一些不懂事的臣下。”
※ ※ ※
这个时候,病房里,已恢复意识的莱因哈特正对皇妃交代一些遗言。其中一项是授与六个一级上将帝国元帅的地位,但是,那必须在莱因哈特死后,在摄政的希尔德的名下进行。
渥佛根·米达麦亚、奈特哈特·缪拉、弗利兹·由谢夫·毕典菲尔特、耶尔涅斯特·梅克林格、奥古斯特·沙姆艾尔·瓦列、艾伦斯特·冯·艾杰纳以及伍尔利·克斯拉这七个人被后世称为“狮子之泉七元帅”。有人下了评语“残存下来的幸运带来了荣誉”,然而,在这么巨大而猛烈的动乱时代,纵横战场无数次之后还得以残存下来不也就是证明了他们的非凡之处吗?
已经是元帅的渥佛根·米达麦亚早就预定将接受“帝国首席元帅”的封号了。这是一个适合帝国至宝的称号,但是,在知道了这个消息之后,米达麦亚却没有一点欣喜的感觉。
十八时三十分,一个女官来叫米达麦亚元帅。在场的每个将领都觉得自己的胃壁好像罩上了一层寒霜,他们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僵硬着身体目送“疾风之狼”离开房间。然而米达麦亚被叫去的理由并不是如他们所想象的。在病房内等着他的希尔德皇妃拜托他一件事。
“现在外面大风大雨的实在很抱歉,不过,米达麦亚元帅,请你回去把太太和孩子带来这里来好吗?”
“好是好,不过,就算把我的妻子都带来……”
“这是皇帝的希望,请你动作要快。”
既然皇妃这么说了,米达麦亚断无拒绝的理由。他飞奔进地上车,在灰蒙蒙的豪雨和透明的强风中朝自己有家急驶而去。
※ ※ ※
几乎在同一时间,从皇宫来的使者也到了贝伦卡斯提尔旅馆。皇帝的高级副官修特莱中将乘着大型地上车出现了。莱因哈特没有用TV电话联络而派遣使者来是对宾客的礼遇。
“皇帝请各位到皇宫去一趟,很抱歉天气这么坏,不过,还是请各位走一趟。”
尤里安和三个同行者面面相觑,勉强才从急速缩紧的咽喉挤出了一丝声音。
“……很危险了吗?”
“请各位尽快。”
在得到这个间接答案后,尤里安等人快速地做了出门的准备。
杨提督,我将以你的代理人的身份去确认这个时代最伟大的个性所有者生命的结束。如果提督你在来世的话,就请你透过我的眼睛去确认历史上最重要的瞬间——尤里安之所以在心里这样喃喃说着是因为如果不是这样,他无法感到平静。波布兰和亚典波罗也收敛起调笑的个性,默然地整理着自己的服装。
顶着风雨好不容易来到临时皇宫的尤里安,在大厅上看到了一个美丽的金发贵妇在楼上的回廊走着,从修特莱的口中,他确认了那就是皇妃安妮罗杰。
那个女人就是莱因哈特皇帝的姐姐安妮罗杰·冯·格里华德大公妃殿下吗?尤里安的胸口掠过梦幻般的感慨。他虽然并不完全了解莱因哈特的整个生涯,但是,他也听说过,就因为有这个姐姐,莱因哈特·冯·罗严克拉姆这颗巨星才会在银河星系闪闪发光。从某个意义上来说,那个女人造就了今日的历史。说起来,她是一个不容疏忽的人。
※ ※ ※
安妮罗杰当然没有注意到尤里安的视线。
进了病房的安妮罗杰跟希尔德打了招呼,在弟弟枕边椅子坐了下来,莱因哈特似乎有所感应地睁开了眼睛看着姐姐的脸。
“我做梦了,姐姐……”
莱因哈特苍冰色的眼珠中闪着耀眼的光芒,那是安妮罗杰从没见过的光芒,而安妮罗杰也因此确认弟弟的死亡。莱因哈特一向为追求可掩饰他那未获得满足的心灵的物质而战,自从他十岁自觉到战斗的意义之后,在获得权力前,甚至在获得权后,他一直都在战斗。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改变?或是打从一开始就是他的本质?莱因哈特看来就像把战斗当成他生存的目的一样。
“皇帝为人嗜战”或者“狮子皇帝莱因哈特”都是表现他个人矜持的异称,同时也很适用在这个在历史上投下慧星般光芒的年轻人身上。然而,最后火焰却烧到了他自己的身上。莱因哈特所表现职来的柔和性就是他的身心在燃烧殆尽之后所残留下来的白色灰烬的余温。那是冷却之前的余温,是归于黑暗的余光。
“梦还没做够吗?莱因哈特。”
“……不,已经够了。甚至做了任何人都没有做过的梦呢!”
莱因哈特的表情显得太柔和了。安妮罗杰听到了自己胸中的冰块开始裂开的声音。这个声音把那太过澄澈的裂痕扩散到了她所有的神经,当弟弟的刚烈和锐气缓和下来的时候,也就是他死亡的时候了。剑存在的意义就只在于其为一把剑。对她的弟弟而言,满足和结束就代表同样的意义。有人把他的生命做了这样的叙述。
“姐姐,谢谢你为我做的每一件事。”
弟弟虽然这样说,可是,安妮罗杰并不想听任何感谢的话。他竟然在年纪这么轻的时候就要舍弃这个世界,无视于姐姐的存在而展开他巨大的翅膀遨游于星海当中。在齐格飞·吉尔菲艾斯死后,他是安妮罗杰唯一希望,是联系着她和这个世界的水晶细线。
“姐姐,这个坠子……”
莱因哈特把他那白晰而削瘦的手掌伸向姐姐。银色的坠子移到了另一个手掌上,透明的光芒照耀着姐弟两人。
“我已经不需要这个了,就送给姐姐吧!同时……我也把吉尔菲艾斯还给你。我一直占用着他,真是对不起你。”
在安妮罗杰做任何回答之前,莱因哈特已经闭上了眼睛,又陷入昏睡中了。
※ ※ ※
暴风雨越来越剧烈,十九时,临时皇宫前的道路已经淹水了。在风雨中传来了急报。市外的液态氢气筒被人爆破了,而帝国军从被遗弃在现场的尸体身上找到了地球教徒的识别证。即将面临皇帝死亡而屏住气息随时准备应变的帝国军不禁为之震惊。
帝都防卫司令官兼宪兵总监克斯拉在接到报告之后叱责心志动摇的部下们。
“不要慌!引起火灾和爆炸事故是地球教徒常用的伴动手段。他们唯一的目标就只有皇帝一家人。只要把防卫重心放在临时皇宫就对了。”
在费沙和地球教徒的组织已经溃灭了,这一点,克斯拉极有自信。他对其他的将帅们轻轻地行了个礼便离开了休息室,他站在玄关大厅,把该处当成指挥中枢,开始指挥宪兵们行动。虽然他是一个精勤的人,但是,即使像克斯拉这样刚毅的男人也耐不住等候皇帝死亡的难捱时刻,他有意藉着执行职务来逃避那磨人的等待,这是不容否定的事实。
米达麦亚还没有从家里回来,留在休息室的五个人,缪拉、毕典菲尔特、梅克林格、艾杰纳、瓦列正品尝着那种因焦躁不安而几乎要使血管破裂的痛苦滋味。
十九时五十分,一度回军务省的奥贝斯坦元帅又在临时皇宫中现身。尾幕已近,而新的一幕又要揭开了。
有须秀树
发表于 2006-7-17 22:31:04
Ⅲ
除了米达麦亚和克斯拉之外的五位一级上将和军务尚书奥贝斯坦元帅之间飘荡着爆炸之前的诡异气氛。军务尚书告诉大家,地球教徒的最后残党为了结束皇帝的生命,不久之后将会攻击临时皇宫,大本营幕僚总监梅克林格一级上将提出了疑问。地球教徒何必做出这样的暴行呢?只要再等一段时间,不需要他们出手,事情就可以明朗化了。奥贝斯坦的答覆明快地近乎无情。
“是我把他们引来的。”
“军务尚书?”
“我散出谣言说在陛下病情康复之前,将要把地球教信仰的对象地球摧毁掉。为了阻止皇帝这个行动,他们一定会急躁地采取行动。”
室内的空气冻结了,温度低到了极致,反而像要燃烧般地冷却了。
“你是说你把皇帝当成饵?尽管我们没有多少时间选择方法,可是,这岂是一个为人臣子能做的事?”
梅克林格的弹劾被冷然驳回了。
“皇帝无可避免地即将逝去,然而,罗严克拉姆王朝却要继续下去。为了王朝的将来,地球教的狂信者必须要以根除。为达此目的,我只是要求皇帝帮一下忙而已。”
毕典菲尔特无意识地握紧了右手,往前踏出了半步,他的两眼中冒着火花,在行星海尼森发生过的情况似乎又要再扩大重演了。就在这时候……
“总而言之,现在以消灭地球教徒为首要之务。分散指挥系统或许反而就中了狂信者们的圈套了,我们也接受克斯拉总监的指示来行动吧!”
缪拉拼命地自我压抑着,然后说了这样的话。一场冲突勉勉强强地避掉了。
于是,从二十时到二十二时之间,在狂风暴雨中,临时皇宫展开了与内外敌人对峙的争斗准备工作。而整个行动几乎是在无声的状态下进行着,这全然是为了不打扰到在三楼等待着死神的到来的皇帝的安宁。由于暴风雨的关系,机械的警备系统都无力化了,克斯拉的部下们在暴雨、泥泞中四处巡逻,搜寻入侵者,二十时十五分,帝国军射杀了第一个入侵者。
※ ※ ※
在建筑物一楼的西厢房里等待着的尤里安一行人也不能置之事外。
“或许我们该感谢地球教徒吧?因为对地球教徒的共同憎恶使得银河帝国和民主主义找出了共同的道路……”
然而,这当然是一种反话,并不是尤里安的本意。地球教徒,尤其是其指挥者们是暗杀杨威利的仇敌。为了多多少少能帮上一点忙,把卡琳留在室内之后,尤里安、亚典波罗、波布兰三个人便走到走廊上去。
“为了、保护皇帝、我们、在费沙、和地球教徒、作战……”
波布兰奇妙地把音节分开了。
“有一种游戏就是把文章分成几段,然后把不同的段落组合起来的玩法吧?我突然想起这个。我们会在这个地方做这种事,这是在五十天前想都想不到的事。法律顾问丰而不会太无聊真是好啊!”
尤里安很同意波布兰的说词,但是,他的注意力立刻就转到其他方向去了。亚典波罗看到了倒在走廊上的黑衣男子,好像是被击中而逃到这里来的,全身是雨、泥和血和男人的擤有一把失去光泽的气爆枪。
“借他的气爆枪一用吧!没有武器什么都不能做。”
当亚典波罗从死者手上拿起枪的时候,走廊的照明灭掉了。一瞬间,三个人出于反射地把身体贴上了墙壁。远远的走廊闪过了光束,脚步声响起。一个很显然不是帝国军士兵的男人出现在刚刚才习惯了黑暗的三人面前。光束从亚典波罗的手上迸射出来,男人的胸口被光线贯穿,倒在地上。
与其说亚典波罗是个名射手,倒不如说是地球教徒自己跑到火线前面来还比较恰当些。然而,不管怎么说,一个入侵者倒了,可以确定的是尤里安他们又拿到了一把枪。或许是自动发电装置启动吧?照明又亮了起来。在风雨和雷鸣之中,在临时皇宫的内外,帝国军士兵们似乎正和地球教徒之间持续着惨烈的攻防战。
一个小爆炸声震着尤里安的耳膜。尤里安并没有很在意这件事,但是,这个爆炸却引发了一个重要的结果。原始的手制爆炸物在二楼一间可以俯视中庭的房间内爆炸,碎片从奥贝斯坦元帅的腹部刺向胸口,整个撕扯了开来。
这是二十时十五分时的事。
成功地引发爆炸的地球教徒一行绕过建筑物的西侧想往外逃。他们的行踪在雷光的闪动下清楚地浮现出来。一道细细的闪光穿过黑夜和风雨,水平飞出,一个教徒张开两手倒了下来。其他的男人们溅起了泥沫,想改变逃跑的方向。
“想跑到哪里去?地球教徒。”
气爆枪的火线朝着年轻的声音集中射去,阳台的柱子发出了悲鸣,大理石的碎片四处飞溅,玻璃破碎了。
尤里安在阳台上把身体转了两三圈,在静止的那一瞬间扣了扳机。连续两次,闪光在他手中迸射而出,两个地球教徒发出低沉的声音倒了下来。他们溅起了泥水和血沫在地上翻滚,然而最后也只是痉挚了一下就不动了。
第三个,也就是最后一个男人转过身想逃,然而,亚典波罗就站在他面前。他再度想变换方向,然而,这次他面对的是眼力比尤里安还好的波布兰。雨和黑夜形成了双层布帘,把他封锁在另一个小小的世界中。
“杀你之前有一件事一定要问清楚。”
尤里安从阳台走出来。雨滴立刻倾洒在他身上。
“总大主教呢?总大主教在哪里?”
“总大主教?”
男人喃喃说道。尤里安对他这个反应感到意外,原本以为是地球教徒出于敬畏地覆颂,然而,男人却发出了嘲弄千万个人,包括他自己在内的笑声。
“总大主教就是他,就倒在那边啊!”
男人指着已经成为尸体的一个人。波布兰非常无礼地用靴子前端翻过趴在地上的尸体。一瞬间,他把尖锐的视线射向丑怪老人的脸上,然后,他无言地蹲下来,翻起死者脸上的皮肤。那是一个制工精密的软质橡胶面具。在黑暗,在微微的照明之下浮现了一个瘦小然而却出人意料的年轻男人的脸。
“你说这家伙是总大主教?”
“那个男人深信自己就是总大主教,其实是个白痴,只不过是一具背诵机器罢了。”
“怎么说?”
“真正的总大主教在地球上,埋在巨大的岩盘底下,或许一百万年以后他会变成化石被挖掘出来。”
男人充满嘲讽的口吻似乎不知道该有个结束似的。事实上并没有那么长的时间,然而,男人仿佛被一种心理排泄的冲动所驱策一般,不停地说着。地球教的总大主教之死被信徒们掩饰了起来,那个白痴男人于是被推出来当替身。地球教的实质队员,包括他自己在内,只剩下今天晚上入侵的二十名而已。他就像失去控制的水龙头一样滔滔不绝地说着这些事。
在听对方讲这些话的时候,尤里安的记忆再度回复,他完成了复仇心的拼图。他曾在地球教的本部看过这个男人,也知道他的名字和地位,他是地球教的大主教德·维利。
记忆的再现使他立刻采取了行动。
“杨提督的仇!”
闪光乘着尤里安的声音飞了出去,德·维利的胸口炸裂了开来,地球教的年轻主教仿佛被一个看不见的巨人冲撞一般往后方一倒,喷射而出的血液化成红色的雨滴四散于地,德·维利带着不像恐惧而像是包含着怒气和失望的神情睨视着尤里安,仿佛对自己的雄辩被中断而感到真正的愤怒和失望似的。尤里安不想知道这些,然而,对方的表情就像把优布·特留尼西特死前的表情凶暴化了几分似的。大主教最后还吐出揉合了血和诅咒般的毒语。
“杀了我也没有用的,打倒罗严克拉姆王朝的人一定会出现,而这一切都将结束了……”
大主教丢下的这些台词并没有带给尤里安一丝一毫的感动。大主教一定是认为他把所知道的有关地球教徒的情报提供给帝国治安机关的话就可以确保住自己的生命,然而,尤里安没有义务要让大主教狡猾的方程式成立。
“不要搞错了,我对罗严克拉姆王朝的将来没有任何责任,我杀你是为杨威利报仇,我说的话你听到了没有?”
“……”
“还有派特里契夫少将的仇、布鲁姆哈尔特中校的仇、其他许多人的仇,你一个人的命怎么赔得起?”
德·维利的身体接二连三地被闪光所贯穿,他就像一条濒死的鱼般在地上弹跳了两次,第三次就动也不动了。
“主角太紧张了吧?这样哪还有我们上场的机会啊?”
当亚典波罗带着苦笑喃喃地说着时,夹杂着帝国公用语的会话声正朝着他们这边靠上来。他们三个丢下了枪,从德·维利大主教那不受祝福的尸体旁退开了一步,等着宪兵们的处置。
※ ※ ※
另一方面,一个有着比德·维利大主教更大名声,而且受到更多责难的人物下正朝着死亡前进。
军务尚书以责问着不合理性的视线看着自己腹部上被炸开的那一个红黑色的伤口。他把受了重伤的身体躺在楼下的一个房门里接受着军医的治疗,然而,当军医告诉他必须到医院接受紧急手术时,奥贝斯坦拒绝了。
“明明没救的却要装成还有救,这不但是一种伪善,而且也是一种技术和劳动的浪费。”
他这种冷漠的说词让四周的人感到胆怯,他又加了一段话。
“转告拉贝纳特,我的遗书就在书桌的第三个抽屉里,要他一事不漏地照章执行。还有,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就照自己的意愿去做事吧。只要告诉他这些就够了。”
发现大家都对拉贝纳特这个名字表现出狐疑的表情时,军务尚书只好说明那是他的一个忠实执事。说明结束时,他闭上了两眼,遮断了人们的视线。三十秒之后,军医确定他已经死了。军务尚书奥贝斯坦元帅享年三十九岁。
日后,根据残存下来的地球教徒的告白,他们误以为奥贝斯坦的房间就是皇帝的病房所以才把炸弹丢了进去。军务尚书代皇帝受死了。究竟这只是计划之内的殉死呢?抑或是纯粹的计算错误?关于这一点,了解他的人分成了两派意见,而且任何一方都对自己的主张没有完全的自信。由于大家都在等候皇帝的临终,所以对于军务尚书的猝死没有多大的关心。对奥贝斯坦来说,这或许反而是他最大的期望,结果,一直到死,奥贝斯坦的存在都和莱因哈特的影子重叠在一起。
Ⅳ
二十二时十五分。
人们觉得暴风雨似乎停了,大家把视线投到建筑物外面去。风停了,雨也停了,深蓝色的天空中显得异样地澄澈,满天的星星闪耀着光芒。这是因为低气压的中心通过临时皇宫上空的缘故。
尽管只是暂时的,但是,由于天候的改善和恐怖分子已经被消灭殆尽,米达麦亚元帅夫人好不容易才得以偕同夫婿来到了临时皇宫。由于地上车在大水中前进不得,又不能让妻子在风雨中步行前进,疾风之狼只得懊恼地被困在车内。
“谢谢你专程赶来,米达麦亚夫人,请这边走。”
抱着菲利克斯的艾芳瑟琳被带到了皇帝的病房,包括国务尚书玛林道夫伯爵在内,阁僚和提督们都站在一旁,在有着高耸天花板的宽阔室内充满了沉痛的微粒子。艾芳瑟琳抱着幼儿站着,然而他的丈夫拉着她的一只手来到皇帝的床边。
“谢谢你赶来,米达麦亚夫人,我希望让我的儿子亚历山大·齐格飞交个朋友,和你的儿子……”
半支起身子的金发人说道。
“帝国由强者来支配是最好的,但是,我想为这个孩子留个对等的朋友,也许这是个不情之请,不知道你是否愿意?”
婴儿在希尔德皇妃的手臂中蠕动着。有着金黄色头发和蓝玉色眼珠的婴儿不哭也不闹,他睁大了眼睛凝视着米达麦亚一家人。
“菲利克斯,对亚力克大公殿下,不,对亚力克皇帝宣誓效忠。”
米达麦亚低声地命令儿子。
这个景象或许显得很奇妙,然而,没有人笑得出来。一岁两个月的幼儿和出生才两个月的婴儿彼此交换着视线,实在是很不可思议。菲利克斯伸出了他小小的手拉起了更小的亚历山大·齐格飞的手。
友谊有各式各样的形式,有各式各样的开始、持续和结束,而亚历山大·齐格飞·冯·罗严克拉姆和菲利克斯·米达麦亚之间会有什么样的友谊存在呢?是像莱因哈特·冯·罗严克拉姆和齐格飞·吉尔菲艾斯一样的友谊?还是像奥斯卡·冯·罗严塔尔和渥佛根·米达麦亚一样的呢?米达麦亚不得不有这样的疑问。
菲利克斯握着比自己小一岁的皇子的手,无意松开。或许是很喜欢对方呢?他笑了起来。他的父亲惟恐他做出失礼的举动想要把他的手拉开,菲利克斯因为情绪受到影响而哭了起来,皇子也模仿着他开始哭泣了。
充满朝气的骚动持续了二十秒钟左右就停止了,莱因哈特用他全身的力气微笑着。
“真是个好孩子,菲利克斯,今后就请你继续和皇子做朋友吧!”
在这个时候,父母亲的话都是很没个性的。连莱因哈特也不例外。莱因哈特倒下支起的上半身,把头枕在枕头上,环视着四周的人,露出了狐疑的眼光。
“我没有看到军务尚书,奥贝斯坦在哪里?”
皇帝的问题在场的人都露出了困惑的表情,希尔德皇妃一边用毛巾为丈夫拭去额上的汗水,一边平静地回答。
“军务尚书因为重要的事情而不得不先离开,陛下。”
“啊,是吗?那个人所做的事一向都有最正当的理由哪!”
听不出他这些话是出于谅解或是嘲讽,莱因哈特抬起了手把希尔德拿着毛巾的手握在自己手中。
“皇妃,你一定可以比我更贤明地统治着宇宙吧?如果改行立宪体制也好。不管如何,在所有生存的人当中,由最强大最贤明的人去支配宇宙是最好的。如果亚历山大·齐格飞没有这样的力量,就没有必要让罗严克拉姆王朝继续下去了。一切都照你所希望的去做,这就是我最大的希望……”
由于高烧和呼吸困难的影响,花了不少时间才把这些话说完,莱因哈特疲倦已极似地松了手,闭上了眼睛,陷入昏睡当中。
二十三时十分,莱因哈特像是渴求水份似地动了动嘴唇,希尔德用含着水和白酒的棉纱轻轻地沾着皇帝的嘴唇,莱因哈特的嘴唇蠕动着吸着水。不久之后,莱因哈特微微睁开了眼睛,对着希尔德喃喃说着。或许他根本也弄不清眼前的是什么人了。
“如果拿到了宇宙……大家……”
声音停了,眼睛闭上了。
希尔德等着。
然而,他的眼睛再也没有睁开,嘴唇也不再动了。
新帝国历零零三年,宇宙历八零一年七月二十六日二十三时二十九分。
莱因哈特·冯·罗严克拉姆二十五岁,他的治世只有短短不到两年的时间。
※ ※ ※
罗严克拉姆王朝第二代皇帝亚历山大·齐格飞小小的哭泣声打破了似乎放弃了传音功能的空气中的沉默。在死者身旁的两个女性中的一个站了起来。她就是现在身为银河帝国的摄政皇太后,立于宇宙顶点的希尔格尔·冯·罗严克拉姆。在玛林道夫伯爵、米达麦亚元帅等人肃然的静默中,她低沉的声音回荡在室内。
“皇帝不是因病而去世的,皇帝是因为耗尽了命定之数而亡的,不是被病魔打败的。希望各位能记住这一件事。”
希尔德深深地低下了头。这个时候,她白晰的脸颊上第一次流下的泪水。在死者的枕边的女性发出了低低的鸣咽声。
“……于是,贝尔塞底就成为圣墓了。”(耶尔涅斯特·梅克林格)
有须秀树
发表于 2006-7-17 22:31:27
Ⅴ
“星星落下来了,卡琳。”
尤里安·敏兹的声音中有着窥视着星星深渊般的战栗。卡琳默默地抓着他的手,因为她有一种错觉,她觉得自己脚底下有一道深渊,千亿个星星似乎要将她吞噬一般。尤里安的头发和衣服上都还留有湿气,然而,对卡琳来说,那都不是问题。
皇帝的敕使奈特哈特·缪拉站在他们面前。
“莱因哈特皇帝陛下刚刚驾崩了,嫡子亚力克大公殿下在国葬后即位。”
奈特哈特·缪拉口中发出了战栗了声音,还有那已经达到抑制界限的悲哀感情。尤里安整个身体可以实际地感受到那种感觉因为就在一年前他也体验过那种滋味。
“关于承认包括行星海尼森在内的巴拉特星系的内政自治权一事,我方以莱因哈特陛下和帝国政府的名誉保证,这件事将会被确实履行。另一方面,关于把伊谢尔伦要塞归还给帝国军一事……”
“请放心,我们代表伊谢尔伦共和政府和民主共和主义者,一定会确实遵守和皇帝生前的约定。”
尤里安直视缪拉的灰色眼睛,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声调。
“撇开思想和立场不谈,我以生于此时代的人的身份对莱因哈特皇帝陛下的过世致上无限哀悼,杨威利提督也会有同样的想法的。”
“不胜感激,我会把你的意思传达给皇妃知道。”
缪拉深深地答了一个礼,在邀请尤里安等人参加国葬之后就告辞回去了。
关上客房的门,卡琳大大地叹了一口气,摆了摆她淡红茶色的头发。当初和莱因哈特皇帝的军队作战时,卡琳曾经大叫“去死吧!皇帝!”那是因为莱因哈特的生命力正闪耀着光辉,拥护民主主义的叫声显得格外有效。然而,这句话也永远结束了它的工作。突然像想起什么事似的,卡琳看着尤里安的侧脸。
“尤里安,总而言之,巴拉特星系就留在民主主义的手中了吧?”
“是啊!”
“就只有那个了,仔细想来……”
“是的,就只有那个了。”
尤里安微微地笑了笑。
而光要使这个事情实现就花了五百年的岁月和数千亿的人命。如果在银河联邦的末期,市民们没有对政治感到厌倦的话;如果他们注意到,给予一个人无限制的权力是一件多危险的事;如果人们可以从过去的历史中学到国家的权威先于市民的权利的政治体制是会造成多少人的不幸的话,人类就可以用较少的牺牲和负担,更早实现比较中庸和调和的政治体制了。“政治与我们无关”这一句话就是剥夺发言者的权利的宣告,政治一定地蔑视它的人进行报复的,如果有一点点的想象力就应该可以了解这一点的。
“尤里安,你会不会成为政治指导者?会不会成为海尼森临时政府的代表?”
“我的预定表上没有这一项。”
“那么,你的预定表是什么?”
“成为军人和专制主义的帝国作战,如果任务结束了……”
“如果结束了?”
尤里安无法直接回答卡琳的问题。
尤里安想成为一个历史学家,记录杨威利的事迹,把这几年燃烧般的记忆留传给后世的人。这个想法确实是受到杨威利的影响,但同时也是生在这个时代,和许多历史性的人物接触的他的本身意识之下的目标。对尤里安来说,他觉得多给后世的人判断和考察的机会是生在这个时代的人的义务和责任。
※ ※ ※
奥利比·波布兰以不知道该以什么步伐前进的脚步走向尤里安等人。
“尤里安,什么时候离开费沙?”
“这个嘛,大概……两个礼拜吧!”
“那么,我们就要分手了。”
“波布兰中校!”
“我要留在费沙。什么都不用说,尤里安,我已经决定了。反正也不可能永远住在费沙,不过……”
尤里安没有说什么,卡琳也一样,他们两人都可以了解,波布兰的身心都想离开组织,走上孤独但自由的道路,没什么能阻止得了他的,挡不住的。因为对波布兰来说,或许那是他与这个时代决别的唯一方法。静默了一会儿,尤里安怀着最大的善意回答。
“我明白了,我们来开个盛大的道别宴会吧?”
于是,波布兰张开两手,抱着尤里安和卡琳的肩膀,绿色瞳孔中跳跃着的阳光照射着他们两人的现在和未来。
“听好,不要太早死,几十年后,当我们都变成老人时再见吧!到时候我们就可以说那些已成木乃伊的死人的坏话了!”
“好棒啊!”
尤里安衷心地回答,他觉得自己何其有幸和这些有着独特魅力的同伴们共有着目前的人生。波布兰放开了两个人的肩膀,眨了眨一只眼睛,然后把两只手插在宽松的裤子口袋里走了。
目送着他的背影的卡琳用力地握紧了尤里安的左手。
我会永远跟在你的身边……这句话无声地传进了尤里安的身体里。
参加皇帝的葬礼之后就回海尼森,把伊谢尔伦要塞还给帝国军,然后和菲列特利加·G·杨、卡介伦一家、巴格达胥上校等人会合前往海尼森,把杨威利及其他的人都埋葬起来,然后……
然后,一段漫长的建设和守成的时代就会开始了吧?对外要继续和强大的帝国政府折冲,对内要整备自主和自立的体制。冬天是那么漫长,而春天又未必会到来。
尽管如此,尤里安和人的伙伴们还是选择了民主主义。他们不把所有的权力都委交给像莱因哈特那种几个世纪才出现一个的天才,由凡人集团不断地藉着试行错误去寻找更好的方法,产生更好的结果。那是一条由亚雷·海尼森所选择,而由杨威利接下棒子的长征之途。
“哪,我必须去和亚典波罗提督商量一些事,预定计划。”
尤里安想到了那个还留在他身边的重要朋友。
※ ※ ※
渥佛根·米达麦亚元帅把菲利克斯架在肩膀上来到临时皇宫的庭院。暴风雨已经完全离去,然而不像夏天该有的寒气却仍然蟠踞在此地,把星光都冻结了似的。天一亮就要公布皇帝驾崩的消息,然后开始国葬的准备工作。军务尚书奥贝斯坦元帅的葬礼也会立刻举行吧?日子将会很繁忙。然而还是忙一些的好。如果没有大量的事务让自己忙些,他没有自信能承受那啃食着胸口的悲哀和失落感。
突然间,“疾风之狼”听到了在他耳边响起的呼叫声。
“爸爸——”
米达麦亚愕然了一阵子,他的儿子则焦急地抓着父亲蜂蜜色的头发,又叫了一声。
“爸爸!”
被称为帝国军至宝的勇将在失去他那伟大而敬爱的主君的夜里,有了那种几近于惊喜的经验。这是一件难以想象的事情,然而,米达麦亚终于露出微笑的表情。他觉得是皇帝的心灵已经深植进这个孩子的内心而使他发出了出生之后的第一句话。当然,那只不过是一种错觉,然而,米达麦亚却这样深信着,他把儿子从肩膀上抱下来,抬头看着星空。
“看到了吗?菲利克斯,那些星星……”
那些星星经历过数亿年、数十亿年的生命。早在人类诞生之前就一直闪烁着光辉,在人类灭亡之后,它们仍会继续绽放着光芒吧?人的生命连星星一瞬间的光辉都不及。这是自古以来人们就明白的事情。然而,认识到星星的永远和人世的一瞬的是人,不是星星。
总有一天你也会明白的,明白人类重视瞬间的燃烧甚于冻结的永恒,明白一瞬即灭的流星的轨迹将会深刻于宇宙的深渊和人们的记忆当中。
总有一天,你也会仰望着星星,任思绪驰聘在彼方,并且希望征服它们,置身在星群当中。当那一天到来时,你会自己一个人出发去冒险吗?还是和父亲一起去?或者是和那个你在一岁时就宣誓效忠亚历山大·齐格飞同行?
“亲爱的,渥佛。”
艾芳瑟琳顶着满头的星光,走向她的丈夫。她的丈夫侧着身对着她。
“菲利克斯说话了,他叫我爸爸。”
“啊,真的?”
艾芳瑟琳以惊异的表情靠近丈夫,把幼儿温暖的小身体抱了过来,丈夫用手环着她的肩膀。他们把视线投向那几近令人眼花缭乱的星空,有数秒钟之久,他们就无言地站在那边。
菲利克斯把手伸向夜空,做出要抓星星的动作,幼儿是不自觉地做出这样的动作的。那不就是把贯穿人类所有的历史,对所不能及的东西表现出来的一种憧憬集于一身的表示吗?
“到屋里去吧,亲爱的。”
艾芳瑟琳温柔地建议,米达麦亚点点头,环抱着妻子的肩膀,开始在星空下漫步着。临时皇宫的内部充满了对皇帝死亡的悲哀和为了让皇帝的死仪式化的奇妙活力。渥佛根·米达麦亚朝着这团情感纠结的人群中走去。
——传说结束了,历史才刚开始。
有须秀树
发表于 2006-7-17 22:32:08
后记
长征已到达了目的地。十本《银河英雄传说》就在这里结束了。笔者用了五千三百张稿纸,不包括外传在内,看完将近二百一十二万字的文字旅程一定让各位感到很疲倦吧?作者也把精力都燃烧殆尽了……
不管怎么说,真的、完全、好不容易、总算、最后、终于结束了。《银英传》也可以成为完整的小说。没有完结的小说就跟没有的屋顶的房子是一样的,就算细部再怎么好,还是不能做整体的评价。现在,不管好坏,总算可以请大家做一个评论了。
很早以前,笔者就曾宣布会在第十册做个终结,但是,好象有一部分的人似乎不太相信,所以出现了“不会在十册就结束,会继续写下去”、“不,在第八册就会断了”等等奇怪的传闻,也有人因为这些流言提出抗议。接受别人对作品的质疑与错误的批评是理所当然的事。但是,怀疑作者对作品的感情,这是一件作者所不愿去面对的事。对于这些流言和抗议,笔者的回答就全写在这里了。希望各位都能谅解。
此外,本传虽然是结束了,但是,关于外传,今后预定会有两本长篇和几篇短篇作品出现。和目前已经出来的作品合起来,外传一共有六册。这样就是真正的总结了。
作者在此要先做一说明。本传在最后一册最后一章的时代是宇宙历八○一年七月二十七日○时。在这个时代之后的事,作者一概没写。外传中也没有写。没有《续银英传》、《新银英传》、《银英后传》,也没有“之后的尤里安·敏兹”、“罗严克拉姆王朝的兴亡”等。笔者这么说可能会有人感到失望。也许是笔者太我行我素了,但是,作者本身希望在大家爱惜《银河英雄传说》之时,能以最严整的形式做个完结、整理。
在完成这个作品之前,有一些让笔者感到高兴的事,也有一小部分的事让人感到气馁。高兴的是这个作品获得了远超乎作者个人想象之外的多数人的支持,然而,以作者个人的层面来说,自己从中再度发现了自己到底想写些什么样的东西。或许各位读者会觉得很奇怪,然而,所谓的写书人并不一定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应该写些什么的。以笔者的情况来说,我是从SF悬疑风格的作品出发的,总深信可以在这方面写些东西出来。了解自己想写“架空历史小说”是在开始写《银英传》之后。此后,作者写了一些英雄幻想式风格的作品,但是,如果若不是写了《银英传》,这些作品大概就写不出来了。从某方面来说,《银英传》可以说是笔者的一本恩书。
日后,当这个作品文库化了的时候,还望各位能订正在新书阶段就明显看出来的错误。在所有的错误中,有读者指正的,也有只有作者自己知道的。不管怎么说,错误是一定会有的,所以希望在可能的范围内将错误率减到最低。
但是,其中也有作者明知故犯的地方。譬如,相距一万光年的行星奥丁和行星海尼森不可能是同年同月同日的,在第一册中,作者曾就行星的自转、公转、历法的关系做过说明,然而,在后面的情节中就排除了特殊的环境的例子而没有详细说明。此外,在季节方面,每一个行星当然都不同,即使在同一个行星上,北半球和南半球也有所不同。原本在地轴和黄道面没有呈现倾斜面的行星上是没有季节的变化的。包括这些细节在内,作者之所以把季节的变化和地球的北半部相调合是因为在这个作品中,尤其是在回想的情节中,季节感的描写是必要的。这只限于小说中的情况,请各位读者原谅。
说了这么多,总而言之就是家里有哪里漏雨了就修哪里,不需要增建或改建。《银英传》结束了。笔者绝对不会再写关于那些残存下来的人们的事。因为笔者很不喜欢还有人散布一些不负责任的流言而遭到无妄的指责。
在结束《银英传》后一年,从明年的秋天开始,笔者又要开始执笔写时空戏剧(不如说是利用时空戏剧的设定之历史性作品)的系列作品了。老实说,因为作者的才能已经达到了界限了,所以可能会出现和《银英传》异曲同工的作品。但是,笔者是打算写一些多少比《银英传》轻松的东西。为了谨慎起见,笔者要提醒大家,以后的故事中是不会有类似“皇帝莱因哈特死后二五○年……”之类的时代设定的。而是从起点来创造人类的未来史。如果在其它的历史中出现的其它人物也能获得各位的支持的话,那就是万幸了。
说到人物,《银英传》中的许多人物都死了,因此有人叫笔者为“杀尽众人的田中”。但是,在描写战争和国家兴亡的故事中,人死了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了。就因为好人在没有做出什么罪孽深重的情况下惨遭杀害,所以不就更形否定了战争和独裁政治的可行性吗?齐格飞·吉尔菲艾斯的死亡令笔者自己感到万分后悔,这是从作品整体的构成来说的,但即使重新把这个作品再写一遍,笔者还是会让吉尔菲艾斯在半途就死亡的。杨威利和罗严塔尔的情形也是一样。人一定会死,而死了就不可能复生的。
结果笔者完全无视于某些读者们“请不要让某个人物死亡”之类的请求。笔者并不想就此事向读者道歉。因为也不能把没有人为之请命的人物全都杀死啊!
今后笔者也还会写“架空历史故事”,其中也还会有人物死亡。就如笔者已说过,请求饶命之类的事情是绝对不会被接受的,所以请各位读者觉悟了吧!
尽管如此,在《银英传》中还是有两个该死而没死的人物。那就是帝国军的毕典菲尔特和同盟军的波布兰。他们曾有好几次的机会去死,但是,他们还是逃过了作者的魔掌,终于苟延残喘到最后。我们对这两个人的生命力表示敬意。然而,这两个人在和平时代就很难去处理自己了。毕典菲尔特似乎只有成为大久保彦左卫门的份,而波布兰如果运气和财运好的话,就可以成为餐厅经理,如果运气差一点,大概只能成为城市猎人了。不管怎么样,笔者认为他们都会做得很好。
似乎还有许多事情该说,但是,如果真要都拿出来讨论的话就没完没了,所以就此打住。如果有机会,笔者希望能和读者们一起畅谈生者,追思死者,为他们献上一杯酒或一盏茶。
最后,笔者要向让这个作品有机会发表出来的德间书店的所有相关人员:为本传和外传画插画的加藤直之老师、鸭下幸久老师、横山宏老师、道原香津美老师、笠原彰老师、长谷川正治老师、以及支持这个作品,热爱书中人物的众多读者们致上最诚挚的谢意。
多谢各位的帮忙与支持。
宇宙历负八一四年十月二十二日
作者敬上
恰克
发表于 2006-9-23 20:15:03
原来这也有银英迷呀!:
恰克
发表于 2006-9-23 20:19:12
不过新经典像是把银英给毁了:D
[ 本帖最后由 恰克 于 2006-9-23 20:20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