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ross166 发表于 2006-12-3 20:09:56

第八节
瞪大了双眼,小庄凌厉的目光搜索着刚才那声厉叫的来源,在厉叫入耳的同时,他就觉得全身象被火烧了一样抽疼和敏感起来,一颗顿时就跳的好象要喷出胸腔。这一声是那么久远的熟悉和刻骨,这一时,他已经完全忘掉了眼前所有的恐惧,只想找到这声音的主人。可他就是找不到!~!
铁梅在厉叫入耳的瞬间脸上再无一点血色,那声音里包含的渴望和思念使同样身为女人的她都要觉黯然,她知道几天以来她最怕的事情终于发生,她要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让小庄从前世一直记挂到今生。她一直在莫名害怕这一时刻的到来,可现在真到来了,她一直紊乱的心却忽然的安静了下来,是那种从来没有过的安静,没有过去,没有未来,好象是另一个旁观者一样那般的默然和冷静,在不含一丝波动的脑海里,她也只想先看看这个不管是人是鬼的女的再说,她觉得很不服气。可她也找不到。
透过漫天的蒿草和熏人的异味,田小妮也在睁大仔细的看着,在声音入耳的瞬间,她就察觉到一道微弱的阴冷能量冲击着她的灵觉,循声望去,她看到一抹轻烟般的身影围着他们三个人不停打转,身影转动的非常快,就象真是没有实体的烟雾幻化成的一般,依稀有女人的模样,却不敢靠近她们的周围。此刻,他们的周围有一道方羽熟悉的能量在慢慢的膨胀,轻烟般的人影也在缓缓地后退,同时轻烟的浓度在慢慢的变的淡薄。突的,一种难言的狂喜浪潮般的席卷全身,她顿时忘了眼前的一切:「方大哥!」惊喜的呼声从喉间不加思索的喊出,喜悦的泪水溢出已经很久没有流过眼泪的眼眶。她又感觉到了方羽身上的浩然能量,同时,泪眼里也看到了庭院中间如山挺立的身躯。
就在想到天心灯里不能提取不能压缩的能量时,方羽的识海里忽然灵光一闪,想起了老子在道德经中的一句名言:道生——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同时眼前又浮现出据说是华山陈抟所造的图,一种明悟立刻让他知道了跑街的方法。
乾坤日月锁在道镜的催化下变成如环似链阴阳相生的太极圈,已经由有形变为相生相克的无形,此时惟有返回到混沌的皇极(即老子说的道)那种无阴无阳的最初,才可能有破解的办法。
意动神随,九九归一,苦守的气机一涨后依照最玄秘的方式徐徐敛去,周围狂猛的能量如潮水般追着内陷气机往身体里最深的地方压去,在越来越快的牵引下,日月锁再也不能保持太级的原形。
当气机和外界的能量在身体最深处交会时,基督内敛的灵神忽然感知到了另一番方羽从没体验的天地,瞑暝恍恍中,方羽觉得那仿佛就是传说中一,就在此刻,气机自发的开始了宇宙开初的演变:道生——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爆炸性的能量里,组成秘阵日月锁的一切器物顿时化为飞灰,传说中的道镜也在瞬间蔓延的龟裂里冉冉消失,尘烟中,苦苦抵当着能量爆炸后极度空虚和衰弱冲击的方羽隐约听到一个似金似石的声音:「天地玄黄演一道宗宇宙洪荒归宣真……」声音久久不散,紧接着听到从道镜下逸出的怨魂惊天的厉叫。
到此刻,他才勉强收住散乱的气机,面色苍白的睁开眼睛,全身大汗淋漓。
深深的吐出一口浊气,方羽松懈了微微有点颤抖的身体,看了看裸露在冷冷空气里的双臂,衣袖早已经在气机的交会外炸里震的粉碎。又深深的吸了口气后,把视线转到了一片狼籍庭院和各自呆立的三个人那里,苦笑着摇着头,他知道,真正头疼的时刻这会儿才刚刚开始,日后,还有更艰苦的挑战在等待自己,最后听到的那两句似诗非诗的留音绝对不会是放在那里玩的,因为也只有方家如他,才知道要借外在的灵力留住那几句话在阵中是多么的不易。
直到方羽走到面前站定,小庄和铁梅才意识到自己的迷失,愧疚中,小庄几步跨到方羽面前,无声的拉住方羽已经恢复正常的双手,两眼里涌现出深刻莫名的感情,久久不能言语。
一切尽在不言。
各怀心思的两个丽人也无声的沉浸在面前两个男儿难得裸露的真情里,荒凉的庭院中,有一种温暖流动。
轻轻一笑,方羽双手从小庄紧握的手里滑出,后退两步,脚下不丁不八的一站,双手配合着口中的默颂,作出各种常人的关节根本不能承受的动作,随即在:「敕!」的一声里,一道轻烟般的人影幻现在三双惊异的眼睛前,逐渐凝实身影上,一张再也不能凄艳的少女的脸缓缓展现。
从县城出来后,小六开着马自达飞驰在基本寂静的山道上。
今天从半夜放倒那两个来意不明但肯定不是好路数的秃头人后,他一直觉得心惊肉跳的不安稳,这么偏僻的地方居然会来这么两个身手高明的人。(要不要小庄出手,小六觉得自己最多能接下其中一个,而且胜负很难预料,最多是五五之数。)
实在不能不引起他和小庄的警觉,他知道,小庄是为遇到的这个邪呼事而强压下心里的不安的。没道理象田家老庄这样荒凉的地方来这种人的,小六虽然一向心粗,也知道事情大大的不对了。
昨天夜里他们把尸体搬出去后,在坡下停着的车上再没找到任何人和其他线索,不过让他们心惊的是刮去泥后那块来自燕城的车牌,死者的身上找不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这么冷的深秋雨天里,两个身材匀称,肌肉看上去格外结实的秃头男人身上居然只穿了一身细帆布做的紧身衣,两张不自然的扭曲着的脸也相当的平凡,找不到一点特别的痕迹,这种人就是属于你每天见到的千百个普通人,转眼就会忘却。
面面相窥的他和小庄楞了好一会,实在想不起来和这两个人有什么过节,在燕城好象也没遇到过这俩人啊。苦思后不得要领的两个人没时间细琢磨,只好连尸体带车给弄下了不远处的红水河。看着夜里黑糊糊的河水恢复平静,小六才发现自己点烟的手在不收控制的轻颤着,心里也紧张的发慌。他想借着夜色掩饰住自己的不安,可还是让一直默默望着河水的小庄发现了:「我也是第一次杀人,也很紧张和害怕。」说着打火机伸过来给他点烟。
他激动的把手里的烟和火机往河里一扔,低叫到:「大哥!我……」「我明白,我明白,什么都不用说的,走黑路就是这样,走长了这是迟早要发生的事情,所以我才想把兄弟们拉回正路,没想到就要成功了,却……唉!」长叹了一口气,小庄把手里的烟塞到神情依旧有些激动的唇上:「走吧,我就不信这老天这么不给我们面子,就不相信我们蓝天走不回正道。再晚天就亮了,这身血不弄赶紧是有麻烦的呢。」
当时情绪有点激动的他没注意到小庄说的话里只说了蓝天走回正路,可没说到自己。小六想到这里,只觉得一股血气涌了上来,就想立马掉头回去,可又想到洗血衣时小庄对他的再三嘱咐,当时他不想天亮就回燕城的,可小庄硬是不许他留下陪着,自己说不放心他一个人面对那么邪呼的人(他从被莫名弹开后,一直有点怕方羽,那是一种自小就深种在脑海里的对黑暗和鬼神的恐惧,尽管他出来混,尽在晚上晃荡,但骨子里依旧留着对黑暗和传说中鬼怪的恐惧(呵呵,好象现实中很多说不怕的人实际情况也是如此吧?)和事情,最后看到小庄脸色都开始有点白了,才不敢再坚持。
总之,这会儿他就是觉得心惊肉跳的不得安宁。
就在这种心境中,他回到了已经人慌马乱的燕城。
呆呆地望着面前已经基本和真人没有区别的人影和这张脸,傻了一样的小庄就觉得眉心一疼,冷冷的,一滴鲜血就绽放在血魂印上,一道冷电迅速侵过他的全身,前生的一切在脑海里清晰的闪现。全身大大的一震,「小梦!」哀狼似的惨呼夺喉而出。
看着血魂印破后轻烟般溶入血花不见的怨灵,以及如被雷击一般颤抖着哀叫出声的小庄紧闭的双眼里奔涌而出的泪水。方羽长长的仰天叹了口气,背过身去不想再看到小庄那扭曲着的脸。可一转身,就看到了铁梅面无人色的俏脸和强忍着眼泪百般哀怨的望着他的双眼。他心里一疼,想起另一双曾经这么望着他的眼睛,又是怅然的一叹,对着铁梅点点头。铁梅脸上,两道清泪滚滚划落,跌至地面,化为一地碎片。
再看了眼已经神游时空的这对恋人,方羽默默的转过身,走到一脸愕然的田小妮面前:「小妮,还有点时间,帮我再多打盘长,不,一个平安结吧,我想送给一个人。」说完,也呆呆的看着阴沉沉的万里长空,发起呆来。
小六一进燕城,就发觉到了燕城的异样和紧张。平日里安定团结的祥和街面此刻被一种慌乱、猜疑和悲伤所代替,街上人都往一个方向走,三五成群的窃窃私语着,大多脸上有燕城人少见的激动和凄然,而平日里随处可见的蓝天弟子,此刻却一个都不看不到。惊疑中,就在车要拐入蓝天公司停车厂的专用车道时,他从倒车镜里看到后边的人都对着他的车指指点点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心里正慌的空里,又看到不远处的蓝天停车厂门口挤满了人,发疯般的摇下车窗,灌满耳朵里的是嘈杂的人声和催命似的警笛。
「什么?」听到三哥哽咽着说完情况了,小六再也不能支持住发软的身躯,重重的跌在沙发上,任随一波又一波的泪水汹涌的从面颊上滚下。
只不过一晚上的工夫,多少年来情同手足的二哥和四哥就成永别,一直从小和他一起出来的五哥生死不明的躺在医院里挺命。「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你不去医院陪五哥?为什么?」他从喃喃自语中爆发起来,转眼间变的血红的双眼恶狠狠的瞪着面前同样也悲愤莫名的三哥,好象他就是导致出现这种结果的元凶。
「啪!」重重的一记耳光总算让他清醒了不少,「小六,你冷静点,不光是咱们兄弟出事了,还有车上的41个旅客也死伤惨重,到现在只有11个还活着,警察现在就在门外等我们去应付,还有数以百计家属需要安抚,你和大哥又不在,里外只有我顶着,我怎么去医院?怎么去医院啊?」说着说着,三哥也失去理智的疯狂起来。
「三哥,对不起,我混,你别和我计较,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事情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弄明白咱们也好处理啊。」勉强按住悲伤,基本恢复了点理智的小六也知道一向粗犷的三哥已经被眼下发生的事情逼到急处,已经处在爆发的边缘。眼下不是宣泄情绪的时候,这他从楼下越来越鼎沸的声浪里听的出来。
狠狠的用身上名牌西装的衣袖擦去了眼里的泪水,三哥详细的开始诉说他有所知不多的情况。
原来蓝天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下面的员工如果谁家有个婚丧嫁娶的事情,蓝天的六个头儿最少会抽出一个,代表蓝天去帮忙,今天正好有个新进来的员工结婚,结果轮到老三去,他一大早就去帮忙了,谁知道新娘刚接回来不久,就接到公司里的办事员哭喊着的电话,说是出事了,但又说不清楚。等他心急火撩赶回公司时,才知道蓝天客货的一辆长途客车翻到西山梁的深沟里去了。他一听头嗡的一声就大了,那西山梁里所有燕城外通公路里最险的路,两边是三十多米深的悬崖,路上山雾又很大,一直是蓝天大多司机眼里的畏途,要是翻到那里的崖下,那,那车上四五十条人命……?他倒抽着凉气,赶忙问也吓的缩成一团的办事员其他几位领导哪里去了,听到的答复是已经带着人开着车去救援了,随后赶去的还有接到通知的公安、医院、还有相关一些单位的人。
到这时他才放了点心到肚子里,想了想,赶忙给小庄打手机,可小庄和铁梅的手机一直接不通信号。就在他放下电话,到处张罗着准备迎接赶去救援的其他人回来的焦急时刻,电话里又传来蓝天员工快要疯狂的呼叫:「几位副经理坐的车也突然失控翻下山崖了!」他当时险些没立马晕了过去。
然后就是疯了一样的忙和救援,忙了三四个小时后,救出来的结果是客车上只有13个当时还活着,其余全部当场遇难,而他们兄弟的那辆车里,只有老五还有一口气。在送医院的途中,又有两个乘客咽气。
「现场那惨样,二哥他们那惨样,呜~~~~」说着说着,三哥捂着大脸小孩一样的哭了起来。
这大半天里外只有他一个人顶着,震骇、惊怒、悲伤、恐惧、无力感,各种各样的剧烈冲击早已经把他忙的麻木了的神经弄的没有一点知觉了。直到此刻,在自己性命相交的兄弟面前,这些才象山洪一样的爆发了开来,种种被官方猜疑,限制以及那些死者家属的责问和哭喊带来的委屈和憋闷,全在这一阵哭声里爆发了出来,怎么也止不住。
在三哥的诉说里木头一样傻了的小六任随三哥大声的哭泣着,几乎空白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怎么会?怎么会在同一天翻两辆车到悬崖下去?所有蓝天跑这条路的司机几乎是全燕城最有经验的老司机,客车也是燕城少见的最新轿车,虽然每天发车的时间都是最早,可每次发车的头一天晚上都要做最详细的机械检查和最严格的司机状态评定后才会发车的,而且自蓝天的车跑上这条线八年来从没出过任何的事情,今天怎么会突然翻车?就算是意外,也没道理几位兄弟们坐的车也翻啊,驾车的可是是全燕城最好的司机??二哥啊,不对劲!联想起昨晚那两个带着家伙的秃头人,他弹簧一样的跳了起来,对已经快要止住哭声的三哥喊到:「三哥,你再支持一下,我去找大哥回来,这件事有问题!」嘴里嚷嚷着,小六旋风般的冲出房间。
城东同化里的烟子楼三楼上,依旧包扎着全身的庄大嘴躺在床上,心里喜忧参半的等着应该此时就该到达的消息。良久,实在忍不住满心的混乱,狼一样的怪叫了起来:「呕~~~~~~」

cross166 发表于 2006-12-3 20:11:58

第九节
不知过了多久,小庄才在绝对的悲哀和绝望中睁开双眼,枯木般死灰的脸色上再也看不到昔日的飞扬和神采,连泪水都已麻木的干涸。
艰难的扭转已经僵硬了的脖子,印入眼帘的是同样面无人色的铁梅,铁梅泪水纵横的脸上,有一种沉沉的坚持,微肿的双眼在泪光后,瞬也不瞬的盯着自己,眼神里除了九份悲哀和同情外,还有份他仅见过一次的坚决。那神色,融着暮色,和多年前的一样熟悉。可此刻,除了感动和愧疚以外,他只觉得心乱如麻。
望着暮色里刚刚恢复神志的这对恋人,一直站在一边守侯了的方羽此刻也觉得头大如斗,无话可说。尽管他早已经知道的了事情的原委,并为之苦想了很多次,可事到眼前,他却发现依旧没有合适的话说。
略带茫然的寻思间,空气中一末能量的异动引起了他的注意。面色一沉,对身边一直自打完结后坐在那里看着地面发呆的田小妮发出了一声冷喝:「你在干什么?」刚刚还有点茫然若失的眼神此刻象两道冷电一样紧盯在此刻有了动静的田小妮身上。
缓缓的,田小妮象梦游一样的站起身,紧紧闭着的眼睛上??的睫毛微微颤抖着,就象正在努力从一个深梦里醒来。听到方羽的喝声,全身一颤,一行泪珠悄然从眼角流下,田小妮终于睁开了眼睛,此刻的双眼之上象是笼了一层轻雾,带着一丝茫然的诡异。眼珠涩涩的转动,遇到方羽冷电般的双眼后全身又是一颤,笼在双眼里的轻雾刹时褪尽,平日里单纯的象梦一样的眸子里此刻在异样白皙的肤色映衬下流转着一抹哀哀的凄艳和无助。迟疑着,仿佛忽然间单薄了许多的身体轻轻的就在院中的泥地里跪到:「法师,请帮帮我」。
异样陌生而又熟悉的声音一入耳,小庄几乎麻木了的神经里就象听到了一声惊雷:「小梦?小梦?!」狂叫着扑了过来,不顾地方的泥泞,半跪到地上一把拉起跪伏如羊的女人肩膀:「田小妮??!」失望和难堪立时爬满了他从涨红迅速褪为苍白的面颊。
眼睛里流转着百般的爱怜、不舍和深情的女人缓缓伸手抚上小庄木然的脸庞,轻轻说道:「大哥,就是我啊,你瘦了。」说这说着,清泪又一次如珍珠一样不听话的从眼睛里滚了出来。「小梦?!你是小梦?!!」闻言大震的小庄瞪大了双眼,一次又一次的巡视着面前带哭带笑的俏脸,再也说不出话来。
面前这张脸是另一个女孩的脸,可脸上那种神情,那种神情和眼睛里再也不能忘记的依恋和深情,不是小梦又是谁!?在心里一阵针扎般的狂喜下,他忘记一切的狂叫了一声:「小梦~!!」紧紧搂住面前的身体,再也不能松手。
在神情极度迷乱的亢奋里,他依稀听到身后有一个女人在暗泣。
轻轻的长吸了一口气,方羽把不再凌厉的视线转向正掩面悲泣的铁梅。一惊,闪身过去接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软玉温香满怀,可一种怎么也排泄不掉的郁闷堵塞在胸口,让他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冲天的长啸。满腔的郁闷和无奈化在啸声里久久不能停歇,就连天上如若铁幕的阴云也向怒涛一样的翻滚了起来。天,好象又要下雨了。
啸声一落,方羽这才觉得舒服了一些,一面暗暗警惕自己心境的失常,一面轻轻的把已经可以控制自己身体的铁梅送到因为他的长啸而意识恢复清明的小庄身边,面色一紧,对有些畏惧和害怕,躲在小庄怀里的田小妮说话了:「小梦姑娘,你这又何必呢?你主魂虽然侥幸保存下来了,但回生无望,又何必再历一次情劫?生离死别的苦痛受的还不够么?」轻轻的从已经变的不知所措的小庄怀里直起身,恋恋不舍的目光再一次划过小庄从狂喜转为愁苦的面郏,又掠过木立在一边神情凄苦百变的铁梅。眼神颤抖了一下,勇敢的迎向方羽的深潭似的双眼,双手合十:「法师,谢谢你把放我出来,两百年来,在那无边无尽的寂寥等待中,我已经想明白了,不管做人做鬼,这个世界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任何价值,仅余的怨气也在你和阵法的斗法中消磨光了,不管是你还是摆阵的人,都不是我所能匹敌的,都两百年了,那些害我和大哥的人恐怕也早已做成泥土了,一切都让它随风去罢,。现在唯一放不下的,只是大哥而已,现在终于见到大哥了,我心愿已了,只求法师你大发慈悲,念在我前世的凄惨和这两百年的苦候上,给我一个机会,我用我生命的烙印换和大哥相聚的三天光阴,三天后我愿意魂飞魄散,再也不如轮回,永远的消失在天地之间,请法师可怜,我知道你有办法的,求你了。」
说完,一脸虔诚的款款拜倒,跪伏如羊。
望了望一脸愕然的方羽,小庄心念电转,顿时明白了烙印换时间的真正意思,「啊?!」的惊呼出口,就觉得胸口宛如被一块大石狠狠的撞了一记,踉跄着仰天便到,随着一口鲜血的喷出,怎么也回不过的这口气终于顺了:「不!~!」
他撕心裂肺的狂叫终于在落地的瞬间出口。
他怎么也接受不了在经历过这么多后,自己会面对这么一个结局,一种要让骨髓都燃烧起来的愤怒瞬间充满了他的全身:「贼老天,你真是瞎了眼的!」咒骂着,三道电光一样的刀影从疯狂蹦起的身体里飞出,箭一般射向阴沉沉的天际。
疯狂中,前世的一幕幕闪电般的在脑海中再次掠过,一切都使他再也忍耐不住的疯狂。
自小,他就在大山中的家乡跟着父亲留连在贫瘠的山岭沟壑之间,过着近乎与外界隔绝的猎者生活。横亘的大山教会了他超越野兽的直觉和勇悍,使他在自然的天地里锻炼成为卓越的强者,而封闭的大山同样造就了他单纯的有若白纸的生命,仅有的一点社会经验,也是跟随父亲在一月一次的赶集上得来的见识。
每每,从市集上回来后,他都会楞上半天,外界热闹的精彩强烈的吸引着他年轻的心神,但再怎么绚丽的梦想,都比不过生活沉重的压力,就在大山沉默的腹地中,山林间的强悍的风和漫山遍野望也望不到头山峦,转眼就会把这一切的诱惑变成一抹烟云。因为在山中的小村,仅有的六户人家里,就有四户指望着他们父子的接济过活,贫瘠和富饶的大山,只给最卓越的强者以丰厚的回报,却半点都不会给这些可怜的老弱。
这一点,他从懂事开始就从母亲口里和父亲日夜忙碌的身影里体会到了,那会,来这近乎绝地的山中旁依着他们生活的人家才不过三户。
再往后,从很少多话的父亲不经意的言语中,他知道外面的天地这时间乱的不象样子,在一些人成王败寇的逐鹿中这世间有太多的人失去了来赖以生存的土地和家园,还有亲人。颠簸流离在这茫茫的人世间,完全不能象自己这样虽然简单,但很充实的活着。说话时父亲凝重的面孔和沉痛的语气,让他幼小的心灵受到极大的震动,从那时起,他就发誓要向父亲一样,做一个最好的猎人,帮最多的人。
于是在他逐渐成长为出色猎人的岁月里,小村中又增加了三户人。这也基本上成为他们父子能力的极限,大山虽然慷慨,但能提供的食物毕竟还是很有限,尽管此刻他已经成为继父亲之后,方圆五百里最好的猎人。
简单,忙碌的生活在他十八岁的那年随着第七户人家的来临而打破,一切的天地和感受自他一见到小梦后便变的截然不同。
那是一个晴朗的下午,背着几只山鸡和一条狼尸的他轻松的走在回家的小路上,在路上,遇到了因为饥饿而倒卧在路边的小梦和她娘。
已经昏到的母女俩被他背回小村后,在母亲的照料下,大致恢复后的小梦出来谢他。第一次,他在一个女孩子面前象第一次面对大豹一样的傻住了,大脑一片空白一颗心蹦的山响,呐呐着手足无措,面红耳赤的说不出话来。
于是在母亲大有深意的微笑里,小梦和她娘亲就在小山村里住了下来,而他的生活也开始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自此,心里就有了一份不同的牵挂和希翼,因为他知道,孤单的纵横在山林间的身影背后,多了一双让他迷醉的等待着的眼睛。
如果不出意外,一切都将是那么的简单和美好,可老天,什么时候让人真正消停过?
就在他和小梦为已经伸手可及的幸福暗暗欣喜的时候,老天伸出了它的黑手,一场在开春肆虐起来的瘟疫夺走了小山村里包括他父亲和小梦母亲在内的9条生命,让仅余的8个人面对着七个支离破碎的家庭和瘟疫过后怎么也坚持不下去的荒年,万般无奈下,他们只有含泪再一次的离乡别井,牵往三百里外相对富饶的田家庄。不同的是,这一次,他和已经年迈了的母亲,也成了投靠他人的流民中的一员。
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屎。是强者,走到那里都会发出耀眼的光芒,更何况的是方圆五百里内最有名气的猎人。凭着强者的实力和忍耐,他带着小村的八口人终于在一向排外的田家庄站稳脚跟,并且在一次和村民共同抗击来犯的马匪时,和当时田家的族长田丰建立了过命的交情,他在马匪头子白狼的刀下救回了田丰的命。并且重伤了白狼,让名闻整个地区的白狼吐血而逃,再一次证明了他强者的能力。同时也成为田家庄的护庄教头。而悲剧,在他救回田丰的时刻就已经拉开序幕。
年过中旬的田丰一向以为人大方,乐善好施而名闻乡里,虽然偶尔有好色的风评传出,但在当时的社会,有钱人家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的?再加上他田家庄族长的身份,在整个红水河流域便有相当不俗的声誉。田丰待他也象自家的子侄,一向都爱护有加。他也满怀感激的以父执相待,把自己的一腔心血全用在训练田家庄的年轻人身上。在他和家人的心目里,田家庄就是自己的家园,再也不愿意它受到土匪的破坏和侵害。而他再也没想到的是,在一次到他家的时候,田丰偶然看到了在厨房里忙活的小梦,一时间惊为天人,自回去后魂梦牵饶,片刻都不能忘怀。怎么也压不下去的强烈的占有欲终于使田丰抛开一切,疯狂的打着得到小梦,横了心要除去他的算盘。而他却还单纯的为田家庄不停的奔忙着。
他的厄运终于在白狼再一次率众来犯的行动中同时展开,在经过他半年多苦心训练的田家庄村民以从来没有过的骁勇和霹雳手段粉碎了白狼马匪攻击的同时,他却在斩杀白狼的紧要关头被背后的一支暗箭射中,和白狼一起被淬不及防的暗算一起扫落离庄六十里的夺命山崖。
当侥幸不死的他和白狼在绝境中挣扎着爬出那恐怖的山谷时,已经是四天以后的黄昏,谢绝了在绝境中消去敌意的白狼上山养伤的好意和互定了永不相犯的承诺后,带着死里逃生喜悦和一点点疑惑的他连夜赶回自己的家,而迎接他的却是烧成一片白地的家和七具已经辨认不出是谁的尸体,紧接着的是再也想不到的来自田家庄众人骤雨般射来的急箭和夺命的袭击,在亡命逃脱的一瞬,他清晰的听到田丰急怒的命令声,带着一身的创伤和悲愤,他象野兽一样选择了逃遁,那一夜,所有田家庄的人都听到了他哀狼般的惨号:「姓田的,我会回来的,我会回来的……」凄厉的叫声,让不少田家庄心里有鬼的人连着做了几天的噩梦。
半年后,在白狼的协助下,他带着已经让方圆几百里的所有人都要做噩梦的血狼队重返也在一刻都没停止扩充防卫的田家庄,一场宿命中的决战终于拉开。
在深知田家庄底细的他带领下,已经尊他为首的白狼和更名了的血狼队残忍的血洗了所有经过的村舍,所过之处,鸡犬不留血流成河,整个田家庄几乎被烧成白地,尽管田家庄有匪的警锣敲的山响,可周围的村寨救援队伍看到火光掩映中面色狰狞的他和一身血红的血狼队后,全都悄悄的打道回府。没有人愿意为了早就暗里唾弃的田丰再尽一份心力,尽管觉得村民可怜。但对那样明目张胆的恩将仇报的行为采取了默认态度的人们,憨直的他们并不觉值得怜悯,在这混乱的世道中,只有血和忠诚,才是唯一可以生存下去的凭借,违背了这个,在这块贫瘠而又强悍的大地上,就只有乞求上天怜悯的份了,别人无话可说。
当杀红了眼的血狼队终于撞开田家庄最后的掩体,田丰的大宅门时,血光和火光中一直矗立着的他终于动了,随着炸雷一般的怒吼,他一带马缰,旋风般的冲了进去,身后,留下他恶狠狠的命令:「寸草不留!」
整个田宅在血光和火焰里逐渐崩溃和瓦解,在他旋风般的马蹄前,小梦狂喜的身影的忽然飞奔着出现,那熟悉的面容和俏脸上怒放的狂喜,一下子击穿了他被仇恨麻木了的心田:「小梦?!!!」他狂喜的从飞驰的马上一蹦而起,再也不敢相信的狂喜几乎在他的全身爆炸了开来,这时,他看到小梦狂喜的脸上露出惊骇欲绝的神情,紧接着是后背上一串撕心裂肺的疼痛,眼前一黑,他矫健的身影打着旋摔在小梦脚前不到两尺的地方,接近着,在随之而来的叫他神经麻木的疼痛中,他看到小梦胸前钉上了三把奇怪的尖刀,小梦瞬间失去血色的面容和软软倒下的身躯以及田丰近乎歇斯底里的狂笑和身后白狼疯了一样的狂叫:「老大!!」紧接着映入眼帘的是一团诡异的红色烟雾和一声声霹雳似的惊雷,一切在一阵再也抵挡不了的眩晕中逐渐远去,记忆里却只有田丰的狂笑和眼前正在逐渐吞噬小梦柔弱身躯的红雾以及红雾背后面色诡异的一个道者的凝重的脸,再有的是从小梦身上溅到自己额头的那点鲜血的温热。「小梦!!」在怒涛般的不甘和怨恨里他陷入无尽的黑暗。
记忆的断点又在小梦怨灵的导引下知道了以后的事情,才知道本来天衣无缝的报复计划在老天蓄意的作弄下变成一个悲剧的结尾。

cross166 发表于 2006-12-3 20:12:16

在那个无意间卷入是非的老道的怪异神通下,自己的血浪队被从天而降的霹雳近乎一个不剩的击溃,白狼也在老道手中冒出的雷击里花为一道灰烬。事后,在田丰的欺瞒下,已经发现骑虎难下的老道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布下灭绝一切的乾坤日月锁绝阵,打算永久的消灭小梦和自己这个他意识里的祸胎,没想到心烦意乱之下,老道开坛施法的时刻正好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配合着田丰家这块五阴绝地,正好形成了术门百年难得一见的血魂引,引发了天地至阴的黑暗原力,也因此而导致了天地至阳正气的反击,使老道功亏一篑,含恨而走,因而使小庄能逃过一劫,再一次进入轮回,而小梦因为阵法发动的早,一压就是两百年,只有在天地剧变或是阴气最重的时候才能稍微的一漏端倪,引来天地间数也数不清的厉魄和怨气,就靠着这些能量,小梦在黑暗里支持了整整两百年,同时,岁月也消磨干净了小梦所有的生机和活力,有的,只是想再见他一面的决心和告诉他用生命和鲜血保卫了自己身心的事实。
而现在,当所有的一切都眼看可以圆满的时刻,他却听到小梦嘴里冒出这个残忍的决定,一切的种种再也压抑不住的爆发起来,愤怒中,直觉里,这一切都是老天在故意捉弄的结局,深心里向来从不相信老天的他终于狂喊出前生今身一切种种累计起来的怨怼:「贼老天,你从来都没睁开过眼睛。!
再说小六,驾驶着疯了一样的马子达飙直在公路上,已经麻木到不能进行任何思考的大脑里此刻只有一个念头:快点到,快点到!「就在几乎怎么也走不到头的路的那头终于可以看到那座横跨在红水河上的大桥时,耳朵里隐隐传来一声似有似无的长啸。啸声未落,他冲上桥头的车就被路障拦了下来。
猛的一脚刹车,车胎冒出一溜青烟,眼看就要撞上的车在路障前30公分处险险停住。
剧烈的刹车声和迅猛而来的声势显然激怒了路边举着停车牌示意的年轻交警,同样愤怒中的小六在探头出车窗的空里,依然注意到了他还带点稚气的脸上迅速升腾起来的怒气。同时,他从倒车镜里看到后面也有几个警察快速的兜了过来,依稀,里面一个象是头的中年警察面目有点熟悉。
已经生气了的年轻交警两步就跨到了车跟前:「你瞎了?会开车吗?给我下来一边站着」一边大声嚷嚷着,一边手里的停车牌就向车前窗玻璃敲了过来。小六压抑着的火气腾的就炸了开来,刚想喝止,一只从年轻交警身后闪出的手在停车牌触到玻璃前捞住它。「靠!…」怒火更盛的年轻交警吓了一跳,习惯性的骂话刚一出口,扭过去的头还没看清楚是谁呢,就被一股大力带到了后头,眼角扫过的衣服颜色虽然让他的粗口留在了喉头,可还是在站稳身子后怒目瞅去,想看看是那个同事这么大胆,连对身为大队长舅子的他都这么在外人面前不给面子。定神一看,悄悄的蔫了,原来推开他的正是姐夫。再一看,周围的同事没一个人注意到他,都在看他姐夫和车上那个人很亲热的说话,他不由的一楞,很少见身为交警大队的姐夫对一个开车的司机这么客气来的,而眼前这个司机居然也连车都不下来,难道是哪个大人物?他有点疑惑的边想着,打量着,边特意走到后面去看车牌。
小六看着边把停车牌随手递到后面,边对自己笑嘻嘻的含笑招呼的中年警察,怒气少歇的大脑飞快运转,终于在对方伸过手来的空里想起对方的姓和职务。「常队长你好啊,怎么忽然在这里设起路障来了?」「呵呵,陈兄你也好啊,(小六姓陈),今天那阵风把你给吹到我们这小地方了?也不通知一声,咱们好高兴高兴啊,很久没见了呢呵呵。」顿了顿,握完手又说「我们今天临时接到县里的通知,对面田家老庄那里有事,不能放一辆车过去,你是路过还是…」他此刻也发现小六没有一点下车的意思,心里顿时不痛快起来,但还是似笑非笑的停住询问。
小六一看,心里就明白了,立马一推车门钻了出来,顺手递过一只烟,借着点火的机会压低声音:「常队长别见怪,今天情况特殊,我要上田家老庄去接我大哥,非常紧急的事情,所以有些失礼,你别见怪啊,回头我和大哥专门来给你赔罪,咱们好好开心开心。」「哦,哦,明白了,明白了,陈兄你赶紧上路赶紧上路。」感觉顿时大好了起来的常队长一边连声催促着,一边摆手让挪开路障。小六顺手把刚拆开的555递给赶过来挪路障的那个年轻交警,笑了笑:「这位,刚才对不起啊,有点急事,车开的快了些,抽根烟压压惊,顺便给大家也发发,交个朋友。」说完,对着连声催促着的常对长点点头,暗骂着钻进车里,一溜烟奔着老庄去了。
身后似乎听到姐夫呵斥小舅子的声音:「笨蛋…不是叫你记住那些车牌了吗?…
再说田家老宅里,看到小庄突然疯狂爆发的模样,铁梅心里一酸,茫茫然里,眼泪又流了出来。她知道此刻小庄心神大乱,如过任由他这么发作下去,对他的身体绝对是一种伤害,可这会她自己脑子也同样乱做一团,竟然理不出个劝的头绪来。她也没想到小梦会忽然提出这么个要求,她最担心最害怕的的事情终于还是这么不真实的发生了。
在方羽的帮助下,她随着小庄一样,看到了小庄的前生,她不知道究竟是巧合还是她自己的主观,除了额间的那颗朱砂痣,她发现前世中的小庄和今生的小庄长的几乎一模一样。
前世中,她以一个女性细腻的感触,深刻的体会的到了小梦和小庄之间刻骨铭心的深爱和忠诚,为了生死不明的小庄,小梦可以在落到田丰手上的半年多时间里,以七次寻死,九次绝食的决绝方式以死抗争田丰的种种威逼和诱惑,也因为有了小庄隐约的信息,小梦同样也可以在一个没有一丝善意,充满了阴谋不测和另外的嫉妒以及切齿声的院落里,坚持着清白咬牙硬挺着活下来,这需要一个单薄的小姑娘心里有多少的坚持才可以做到啊!而这一切的种种,却是为了她也深爱的小庄,在同情和敬佩的同时,她依然隐隐觉得不安和憋气。
而跪在地上的小梦,全身颤抖着,也硬是伏在地上没有回头看发作中的小庄一眼。
有点头疼的方羽见状,眉头一皱,心里也很不是滋味,抢上一步赶紧扶起地上的小梦:「小梦姑娘快起来,你不用这样的,现在不是古代,我也不是法师,你先起来再说话。」说完,似乎不忍再看面前这张强忍着泪水的俏脸,一个箭步抢了过去,如山的右手压住了正在暴跳的小庄:「庄兄!冷静些!」小庄大力的挣了两下,发觉挣不出去后,便安静了下来,怔怔的看着面前的方羽,涩声说到:「我到底作错了什么?为什么这老天要如此对我?为什么?」喃喃的问着问着,眼圈一红,滴下泪来。「庄兄!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振作些!」方羽盯着他明显失神的双眼又轻喝了一声。他到现在还是不喜欢看到男人哭,同时也很怕女人哭,可这一两天里,好象随时都有人在哭。对这种前生今世的情仇,他根本没什么处理的经验,当年他自己不也这么哭过么?所以只有快刀斩乱麻,尽管他知道这样要求,对一个象小庄这样忽然面对了剧烈冲击的人来说是残酷了些,但是他更明白,如果这时候自己要是再不果断些,今天这里的事情就会麻烦的厉害。这是他最不希望出现的,因为随着暮色渐渐的浓重,这里还有些不好说明白的事情要他自己来解决,不能太耽搁的。
看到小庄在自己的刻意刺激下慢慢平静了下来,方羽嘘了一口气,刚要说话,就听到短促而又尖利的刹车声,和几乎同时穿破暮色的呼叫声:「大哥,大哥,公司出事了!大哥~」
听完小六气急败坏的诉说,小庄整个人都变了,如果说刚才的疯狂象一座爆发的火山的话,现在则是一片万古不化的冰川,白里透青的脸宛如雕刻出的一般再没有一丝丝波动,越发红了的双眼里散发出阵阵渗人的冰寒,盯的小六说到最后声音都开始打颤,他从来没见过小庄有过这样的表情,此刻,在他感觉里,那双眼睛里再也没有一丝一毫人的感情。
在小六说完后沉重的寂静里,铁梅从头到底的僵住了,脸上还挂着前面未掉下的一双泪珠,她已经被这消息惊的忘记怎么去思考了。
从地上被扶起的小梦也说不出一句话,孤单单的呆立在越来越浓的夜色里,身边盘旋着一抹冰凉。
方羽的面色要多坏有多坏,站在那里,从里到外,再也无法保持心境的空灵,心底里,只是不停的喊叫着:「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因为他已经隐约的知道了事情的原委,被一种深沉的失望和悲凉一次一次的冲击到对人性失望的边缘。悄悄的,一种厌倦了的感觉在内心的最深处泛起「自己到处这么多事,到底是为了什么,值得吗??又能起什么作用?」他刻意的回避着去多想。
重重的吐了一口浊气,脸上神色变的很漠然的小庄走到面色阴沉的方羽面前,两只不在带任何感情色彩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方羽,刻板的没有一点起伏的声线打破周围的寂静:「方羽,我需要帮忙!是谁?」闻言一震的方羽双眼也暴起两道精光,一丝不让的盯住小庄。久久,发现不能溶解小庄眼中寒霜的方羽叹了一声,退开一步,挪开微显失望的双眼:「燕子楼,四个人。」眼神落到孤零零的小梦身上,停了一下:「你有三天的时间。」说完扭头望向空荡荡的院落,再也不发一言。
小庄无言的转身,让视线——落在小梦,铁梅无语凝视着的脸上,冰样严寒的目光里闪过一丝不舍和凄然,当眼神转为歉疚时,他的脚步已经出了老宅的大门,身后,小六在紧紧追着。
取下墙上挂着的三尺长萧,已经换掉没有双袖衣服的方羽悄悄的拉开佛堂的门,刚要出去,心里一动,又走到佛龛前,掏出兜里揣着的天心灯,放到供桌上,凝神就着油灯看了看佛龛里面色依旧慈祥庄严的菩萨,轻轻的摇了摇头,转身出去了。
昏暗的灯影下,铁梅呆呆的望着墙角发呆,从小庄问过方羽掉头走了后,到现在,她再没说过一句话,也没流过一滴泪,只是在发呆。
她觉得心都要碎了,小庄竟然话都没留下一句,就那么掉头走了!尽管以往小庄出去和人家谈判或是火拼,也同样尽量的瞒着她,不让她知道,但这次这么严重的事情,居然对她一句话都没有,就这么孤零零的把自己撂在这么一个陌生的地方,这在以前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难道他不知道自己这会有多担心他,有多么为他兄弟们的死难过么?可他,就这么一言不发的掉头走掉了,只留下她自己一个人面对这么冷,这么长的夜晚,这一切难道还是以前那个时刻惦记着自己,疼爱着自己的小庄做出来的吗?很多很多以前都没有过的事情在这一两天里都发生了,难道,难道,难道今生的自己真的比不上前世那个女孩么?她思前想后,完全的沉迷在自己的猜疑,怨怼和不安里,忘记了吃饭,忘记了睡觉,只是痴痴的想着。
「铁姐姐,你喝点水吧,别担心,庄大哥不会有事的」一个声音和一下轻推还是拉不回她迷乱的神思,就在这时,一声呜咽的萧声划过夜空,传入耳中,颤抖低回的音符拨动了一根心底里一直在沉睡的心弦。不由自主的,她的心神随着萧声,进入一个悠远的天地。
荒凉冷清的田家老宅院里,方羽静静的坐在台阶上,六神合一的吹着《安魂曲》,据说,这是汉张良被发入山成道之前,惊闻韩信被杀未央宫,便跑到白云山顶,吹出了的这支《安魂曲》。
《安魂曲》流传并不广,世上知音不多,全曲七章,前五章那令人酸鼻的音符,充满了深深的悲哀和走投无路的凄凉,只有最后两章才由哀伤转为一种出世的空灵,体现了安魂的味道。方羽也是无意间从一本老书里见到的,一直比较喜欢音乐的他当时就试吹了一下,压抑悲伤的音符让他很是不舒服,从此再没碰过,到今天,为了彻底的驱散这里四处弥漫的厉魄和怨气,再一次全神的吹起。
箫声中充满了凄凉孤寂的情绪,低回抖切令人平空生出无穷的哀伤与苍凉,俯首低回,心弦撼动中,一股股从微弱到强烈的阴风在院子里旋起,风声呜咽,使得这暗夜里仿佛有无数的幽灵在随着萧音哭泣。令人心酸的萧音在越来越诡异的风里逐渐转为空灵,一种云水随意,海阔天空的冲淡之意随着萧声在黑夜里流转,成团成团的旋风逐渐逐渐的落地而逝,原本暗的看不到任何东西的院子仿佛也随着旋风的不见而逐渐亮了起来。
萧声还在冉冉的夜空里盘旋,双唇离开洞箫的方羽睁开的双眼里一片精光,仿佛能看透黑暗的眼神一瞬不瞬的看着院墙,那里正有越墙而过的一点绿莹莹的光点在逐渐变大,碧幽幽的往他缓缓飞来。
还握在手里的长萧就那么轻轻的一转,一个巴掌大的绿鹤就颤巍巍的挺在长萧的那一头,绿光一涨即熄,稳若磐石的萧尖上,一张扎成鹤型黄纸留在那里。轻轻的摇着头一抖手,在方羽长发无风自摇的空里,纸鹤就消失在暗的不能再暗的夜里,了无痕迹。
转头又向东西的两面看了看,想了一下,方羽又凝神就唇,绵绵不绝的萧声演成他最喜欢的曲子《闲云野鹤》袅袅的萧音回响在静静的夜空,让一切都在自然的神韵面前沉迷,一直阴沉了一天的天际也慢慢出现月亮的倩影。
萧声缓缓停住,两声似有似无的叹息在夜空里响起,并随着萧声远去。
把玩着手中的长萧,方羽头也不抬:「铁小姐,小妮,你们也出来吧。」随着他的声音,打着手电的田小妮和铁梅出现在田家老宅的大门口。
心境已经恢复空灵的方羽含笑看着面色基本恢复平静的铁梅:「铁小姐,感觉好点了么?」有点别扭的回避了一下月光下方羽那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目光,轻轻点了点:「好多了,多谢关心」「哦,那就好,小妮,你呢?身体觉得好点了么?」方羽又冲着显得自然的多的田小妮问到。拉着铁媚坐到铺了手帕的台阶上,田小妮使劲点着头:「全好了。方大哥,你刚才吹的曲子真好听,能再吹一遍吗?」方羽轻轻一笑:「那曲子叫《闲云野鹤》,小姑娘不能多听的,呵呵。」「那前面那首叫什么?」铁梅心有余悸的问到。大有深意的看了铁梅一眼,方羽答到:‘那叫安魂曲,是用来驱散这里郁结的怨气的,」「哦,怪不得,这会这里的感觉舒服多了。」田小妮有点恍然的回应到。不太明白的田小妮感觉的铁梅楞了一下,也不去细想她说的是什么意思,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问。
「驱散怨气?那不是连那个小梦也…」她强忍着碰碰的心跳,停住了问话。方羽一摇头:「我把她寄魄的天心灯放在佛堂里了,她没事。」说完,顿了顿,很诚恳的对铁梅说:「铁小姐,我能明白你的担心和苦衷,想来通过刚才在听安魂曲的时候你也明白了一点什么,千万不要太自苦了,庄兄眼下是有事待办,不全是你想的那个样子。」听到这话,铁梅有一种被窥破心灵的不安,可在方羽诚恳的表情和玉样温润自然坦荡的的双眼注视下,便不由的有了一种信任的感觉,心里一转念:「对啊,以后大多的事情都要他帮忙才可以,自己为什么这么笨?不听听他的意见呢?」想到这里,铁梅一鼓勇气:「方羽,我知道你不是个一般人,小庄以前的事情你可能知道的比我们所有当事者还要多,那你说说我该怎么办才对/小庄要怎么做才好?」暗暗咬了咬牙:「失去小庄,我活着就没什么意义,但如果完全不考虑小庄的处境,我也做不到,而且,如果小庄为了我而完全不顾小梦,我会觉得他冷血,同时我也会心理一辈子不安的。但是,如果小庄完全答应了小梦的要求,单独的陪她三天,如果她光是魂魄的话,我还能勉强认同,但她要借小妮的身体,这一点我心里已经自问了很多遍,实在做不到不嫉妒,尽管我也觉得自己自私,可我还是做不到。就算我现在能勉强接受,以后肯定会在心里留下阴影,因为我知道,他心里除我之外,还可能会有另外两个女人,我想总有一天,我会发疯的。」一口气说完,铁梅急促的喘着气,含着歉意对已经满脸飞红的田小妮勉强一笑,双眼再也眨都不眨的看着方羽,等他的回答。
一点点无奈的苦笑爬上了方羽的脸,心里暗想「感情的事一直是自己的弱项,但今天这事已经涉入的太深,一定要想个办法解决好才是,情是何物啊」暗叹着,方羽点了点头:「我明白铁小姐你的感受,虽然到现在我还没想到什么好办法,但我会帮你的,还有庄兄和小梦,总的想个办法解决这件事才是,能找到一个可以生死相托的爱人真不容易,我明白那种失去后的滋味,我明白的。唉~!」头一次,方羽在外人面前明白的为感情叹出了气。
就在铁梅心里琢磨方羽的回话和叹气的空里,面色还有点发烫的田小妮说话了:「对啊,方大哥,你一定也要帮帮小梦姐,她好可怜啊,都被人欺负了两百年,我们田家真是对不起她」说着说着面色黯然了下来。方羽一听笑了:「小妮,那是两百年前的事情,和你无关的,千万不要自责,如果你是为了这个而同意让小梦借你身体现身说话的话,我就不再管这件事情了,没有道理为了帮一个人而让另一个无辜的人付出代价,这不公平。你以为让魂魄接身体是好玩的吗?」「是啊,小妮前生的事很你无关,你别乱想了,小庄不会怪你的。」铁梅也柔声劝到。
「不是,不是,我也是这么说说而已,不是为了自责而想帮小梦姐的,而是觉得小梦姐太可怜了,所以才答应的,你们不知道,小梦姐留在我脑子里的遭遇有多可怜,是真的方大哥,你相信我啊」红了脸的田小妮急急分辨道。方羽点点头:「那就好,不过借灵对你的身体影响很大,你自己也要注意休息才是,天也很晚了,咱们都回去休息吧,庄兄可能明天就能赶回来了。」「哦?小庄明天就能回来?」铁梅一下子精神多了。我只是这么感觉而已,也不一定。「站起身,方羽淡淡的应道。
转身正要关门的方羽被随后跟过来的田小妮低低的叫住了:「方大哥,等一下」。
进到屋里,方羽问她:「小妮,还有什么事情?」迟疑了一下,田小妮诺诺的问到:「方大哥,刚才在老宅院子里我发现有些很陌生的东西存在过的痕迹,你的第二支曲子里也有力量在外放,究竟那里还发生了什么事情?」
方羽有点惊讶她现在的敏感,定睛仔细一看,才明白过来:「呀,小妮大有长进啊,以后要注意收敛才是,明天要是有时间,我给你说说好了。」「顿了顿,若有所思的说到:「那是因为这里的封印被解开,惊动了有些一直留意着这里的人和另外一些能感应到这里能量波动的人,他们来探察,所以…」「哦,是这样啊,我明白了,一定是方大哥你把他们吓跑了,嘻嘻你真厉害啊方大哥」田小妮很开心的说道。方羽一摇头:「我那里有那么大的本事啊,是人家发现这里没什么可看的,所以才走了…」「嘻嘻,方大哥也开始骗人了呢,我才不相信他们会自己离开,」偷眼看了看脸色有点发红的方羽,发现他正有点尴尬的摸着鼻子苦笑,心里一乐:「方大哥这么厉害,要是当初你在,那个臭道士就不能那么嚣张了,小梦姐也不会苦等两百年了,唉,都是那个臭道士。」最初的一点不好意思过去后,方羽含笑看着越来越活泼的田小妮,心里暗暗为她高兴,知道经过自己的开解和引导,再加上小梦为了补偿因为借灵而对她造成的伤害,把凝聚了两百年的一点至阴留给了她,让她更明锐,更深刻的体会到了天地自然的生机和活力,而这一切,已经开始发生作用,不知不觉间改变着她有些灰色的个性。当然方羽没想到的是这一切眼下只有在他面前才能这么明显。
听到田小妮骂臭道士了,方羽急急开口了:「小妮,话不能这么说,现在你已经和以前不大一样了,说话要留神,不是什么话都可以乱说的,这一点以后要注意,你是信佛的,佛门里就有一戒叫口戒,要注意了。」看到田小妮一楞之后若有所得的点头,他这才继续说到:「其实怪那道人很冤枉的,他是因为恰逢其时,一方面因为不忍看到当时的田家庄血流成河的样子,另一方面也因为作为世侄的田丰的故意欺骗,他说一个他新娶的姨太,就是指小梦姑娘,因为不守妇道,被他发现后严加管教后含恨不止,所以才勾结奸夫大盗血狼来报复的。可怜那老道一身通天彻地的本领,却被自己相信的人骗了,再加上当时情况紧急,所以才大动无名,甘冒着遭天劫的危险,用了很厉害的道术消灭了这股土匪和杀死了小梦,可当他亲眼见到小梦的尸体后,一眼就发现小梦还是处子,这才知道错了,可那会小梦和小庄因为死的太过不甘,怨气凝结不散,大有以后为祸田家的可能,再加上田丰苦苦的哀求和另编了一套说辞,终于使老道再错了一步,不过当时可能是因为心情激荡,忙乱下没细算当时的时刻,结果弄出血魂印这么难缠的东西来,同时又因为血魂印引发天地间至阴至阳两种气机的交会激变,使他明白这次彻底的错了,法术没能施展完全,便含狠而去。所以才会有了今天的这些事情。」面对着田小妮,方羽才能把有些事情说详细说明白,因为不管怎样,他们是属于同一种人,尽管层次有高低。
「哦,是这样啊,那为什么前面方大哥你说还有新的封印呢?」田小妮又追着问到。她觉得和方羽说话真轻松,也真开心,好象什么在方羽面前都有办法解决一样,所以问的就特别详细。方羽一听笑了:「你还真能问啊,不过心也够细呵呵,那是后来的人怕积聚在那里的怨气厉魄太厉害了冲破封印,造成大麻烦,所以才加的。」「那方大哥你解开封印怎么没什么事情啊?」田小妮不解的问道。「那是因为我是纯粹硬闯开的,在两种能量的激荡之下
大部分的那些东西被冲没了,剩余不多的一些,我也用安魂曲驱散了,以后这里就不会再有怪事发生了。」「哦,
那,方大哥,小梦姐姐为什么没被冲没了呢?」「那是她自己的能量和我的一点帮助的结果,不过就算这样,她最多能在天心灯里待七天,在外面借灵待三天,但代价就是从此魂飞魄散,永远的消失在天地之间。」方羽有些凝重的回答到。「那…那怎么办呢?小梦姐姐太可怜了,方大哥你一定要帮帮她啊,你一定会有办法的。」说起这个,房间里刚才比较轻松的气氛再也荡然无存。
送走临出门还在不停的恳求他的田小妮,方羽拿起供桌上的天心灯,摩挲着,开始苦思可能明天就要面对的问题,
要怎么样才能让这前生的事情有个比较圆满的结局,又怎么样在今生那些血淋淋的事实面前自处呢?
头一次,他有了失眠的迹象。
提心掉胆的看着神色奇异的小庄以前所未有的高效纹丝不乱的处理着乱成一团麻的事情,小六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面前这个人不再象自己以往熟悉的大哥了,而象一部没有感情,只是高速运作着的机器。
一进公司,小庄便让快要累瘫了老三去紧急和银行联系,连夜提出了100万的现金,接着和燕城的高层一起和伤亡者的家属召开了恳谈会,经过一番努力后,在政府的介入和小庄再三的保证下,围了公司一天的家属们拿着两万的首批赔偿金在哭泣声中逐渐散去。小庄又连夜赶到客车司机的家里,看望了悲痛的家属并安排了后事,这才留下五万的安家费后赶到了医院,在和医院的高层达成不计成本,全力抢救的共识后,又逐一探望了躺在医院的伤者,最后才到了放着自家兄弟尸体的太平间。
和嚎啕大哭的老三和小六不同,面对着血肉模糊的老二,老四,小庄只是象个冰棍一样的默立了良久,最后只是轻轻的用手抚上了老三抹了多次都合不拢的老二圆睁着的眼睛。而小六发现小庄伸出去抚老二眼睛的那只手,居然连丝毫的颤抖都没有。
神色木然的凝视着面前被纱布和石膏裹成人棍的老五,小庄默默的听完了医生简短的介绍,在生命测试仪急促的鸣叫声里,赶走了要陪着守夜的老三,无情的命令他回去休息。又叫同样劳累的小六去公司的办公室里打个盹,在天亮之前再开车到医院来接他。
面对神色异常冷厉的小庄,小六和老三没敢再多说一句话,悄悄的领命去了。到这时,一直紧张运转着的这部人形机器才在半夜两点多的病房里轰然倒下,瘫倒在病床脚下的沙发上,抱着头,发出拼命压抑着的低嚎。
凌晨五点,正是很多人都睡的最香的时刻,可燕子楼的三楼上,躺在床上的占天刚还没有一丝睡意,焦躁的看着卧室里象个疯虎一样来回走动着的秃头男人,他觉得头疼的要命,全身的伤也疼的钻心,但眼下只有硬忍着,他知道,目前的他还惹不起面前这个男人,所以尽管心里烦的要命,也只有忍着等他做出决定。
此刻,他心里多少有点后悔自己花了那么高的代价和担了那么大的风险去请这个人出面帮忙的决定,特别是在得知小庄已经毫发无损的回到燕城后,这种感觉越发的强烈,同时,心底里更有一种说不上来的不安,总有一种大祸临头的不详感觉,尽管他自己也不断的安慰自己,已经高度戒备的燕子楼和有这个男人和他同伙在的自己卧室是绝对安全的,可不安依旧无法消除,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就象一群蚂蚁在心头啃食一般的让他不爽。
「贺大哥,你快作个决定出来啊,我看龙五和龙六两兄弟是凶多吉少了,如果再等下去,让小庄腾出手来,事情就麻烦了,你快决定吧,要么再干一票,彻底消除后患,要么你们天亮就走,离开燕城,免得夜长梦多,让事情露出破绽来,说实话,小弟实在陪不住你们这些江湖上的独行侠,如果事情一旦败露,你们抬脚就海阔天空的走了,小弟可没那种以命搏命的本钱,我的的基业可全在这里呢。这样吧,快做个决定,继续干一票,我再付50万,如过要走,说好的钱我也如数照付,你说呢?」心头越来越浓的不安让占天刚终于忍耐不住了,心一横,就揭破了其实大家心里都有数的这层纱。霍的停住脚步,自认识以来一直让占大嘴心里暗暗发毛的眼睛冷然的盯住他,线条冷漠无情的脸上有一种阴森森的怒意和杀气,瞪了硬着头皮不肯退让的占天刚一会,比常人厚了许多的嘴唇边上露出了一丝狞笑:「占大嘴你的胆色硬气了不少啊,看来这么多年没白混,嘿嘿!」眼光一转,已经变的没有丝毫笑意的眼神如果毒箭一样盯在身后沙发上一直不出声的喝着酒的两个同样秃头的男人:「你们准备一下,五分钟后和我再出去一趟,老五老六到现在还没回来,看来是栽了,咱们再去给他们送点东西安魂。」顿了顿,斜了闻言大喜的占大嘴一眼,一抹残忍的笑意又出现在嘴角:「把家伙都带起了,不然出钱的老板会觉得你我不够卖力呢。快!」一直慢吞吞的语气忽然传急,冷厉的发出命令。
就当两个没有任何特属表情的秃头男人应声箭般立起的时刻,厉变突起,当啷乒乓声里一道矫健的身影从最不可能进入的卧室窗里破窗而入,紧接着就是密集的六声枪响,应着血花,两条刚刚站起的大汉仰天而倒,重重的跌在刚还躺着的沙发上,再也没有一点人气。
在占大嘴中枪后的惨叫里,一身黑衣的小庄手持手持双抢,面色铁青的举枪而立,对面,左手淌着血的秃头中年人也面色苍白的举枪相对,冷漠的的脸上,虽然有细细的一层汗珠不停的渗出,但举枪的右手,却稳若磐石,和小庄一样不见丝毫抖动,眼睛更是瞟都不瞟身边两个躺到的大汉和在床上无力悲鸣的占大嘴一眼,此刻,缩成针尖般大小的瞳孔里,只有面对着的这把枪。他认得,这把枪是跟着他走南闯北,喝过不少人血的龙五的枪,此刻去握在另一只同样稳定,有力的手里。
不敢大出气的缓缓开口:「庄吉?快手小庄?」「不错,你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小庄也同样不带丝毫激动的问道。「我是谁无关紧要,反正命该如此的人死都死了。此刻你我这么相持着也不是办法,不如你放我一马,我就此掉头离开,永远不在进入燕城地面,你觉得如何?」「休想!」怒喝声里两人都不约而同的动了,又是一阵密集的枪声,硝烟散处,小庄吃力的站起身,腰肋间中了一枪,血不停的从那里流出,而秃头大汉却头中三枪,血肉模糊的头皮和脑浆溅了一地的趴在地上。
恶心的看了地上的尸体一眼,一旋身,双抢对着床上心胆欲裂,挣扎着爬起来想逃命的占大嘴就是四下连射,占大嘴象个麻袋一样被掀翻在床上,死的不能再死。
长长的嘘了一口气,听了听逐渐近了门口的嚷嚷声,眼光一转,顺手把枪甩到占大嘴的尸体旁,拎起茶几上的几个酒瓶一顿乱摔,霎时间卧室里四处弥漫着一股带着血腥和硝烟焦味的酒香,手中火光一闪,在熊熊大火中,小庄穿窗而出,身后是一片乱的不能再乱的嚷嚷声和隐隐传来的警笛声。
上午九点,独自坐进小六开来的车里,就觉得肋间的伤口火辣辣的疼着,可他还是拒绝了小六快要翻脸的哀求,自己驾车离开了医院,驶上了去田家老庄的公路。
直到这一刻,在基本没人的路上,车里的小庄痛痛快快的大哭了起来,内心的压抑,紧张、伤痛以及茫然和那么一点点的轻松,象怎么也拦不住的洪水,汹涌的随着眼泪狂泻。
其中的那仅有的一点轻松里,有血债血偿的痛快,也有侥幸逃脱警方怀疑的轻松,他没想到最后紧要关头和他拔枪对峙的,竟然是黑道上赫赫有名冷面杀星之称的贺星,至此,他才完全明白为什么这次的实践会残忍冷血到这个地部,面对这种血案累累的杀手头子和他的团伙,再怎么冷血无耻的事情都能做的出来,条件是只要有钱。
怪不得一大早就来医院客气而又技巧的询问自己昨晚行踪的刑侦大队张队长在中途接到报告后,精神立即大振,一副胸哟成竹的向自己更加客气的解释后,就急急而去。
有这个负案累累的贺星和他手下的尸体在,一切似乎就容易解释多了。怪不得一大早就来医院客气而又技巧的询问自己昨晚行踪的刑侦大队张队长在中途接到报告后,那么简单的就结束了话题,客气的道别后,急急的去了。
车在马路上能够飞驰,情绪慢慢平复的小庄这会就觉得全身酸软,真想随便找个地方什么都不管了的倒头大睡,一连两天两夜,他几乎一眼都没合了,同时,身心又接二连三的遭受强烈的不能叫人忍受的冲击,可他还是不能休息,因为前面的田家,后面的燕城,还有太多的事情等者他去面对,而且,都是不能逃避的事情。
「常住本性,返照自心,能见五蕴皆空,五蕴即受蕴,想蕴…」一口气说完对心经的一点理解,方羽对听的呆呆发愣的田小妮微微一笑:「这些东西只是个大概,你也没必要全部弄明白或是全部照着去做,只要记住,常住本性,自由自在,就好了,不然你会变成出家人的,呵呵那可不是我愿意看到的。」
看着秋日的暖阳里微笑着的方羽和认真模样的田小妮,神色有点萎靡的铁梅觉得很是羡慕,几乎一夜无眠的她此刻就觉得度时如年,即不能知道小庄的一点消息,也问不出方羽究竟有什么打算,就在惶惶然里,她不能相信的听到了那熟悉的刹车声。一楞之后,才发觉刚还悠然自得的方羽田小妮已经出了大门身影。一阵狂喜涌上心头,再也顾不上一贯的矜持,大叫着小庄的名字,冲了出去。
默默的含笑看着面前紧紧相拥,恍然隔世的这对爱人,方羽心里微微一颤,转瞬就恢复平静,目光掠了在一边有点害羞的田小妮一眼,心头忽然一动,有了决定。
一阵低沉至若有若无的声浪绵绵不绝的从松肩实背,怀抱日月的方羽口中散播至无穷无尽的天际,低沉的声浪就若永不停歇的涛声一波又一波的冲击着在场所有人的神经,十丈方圆,地面上有淡淡的似雾非雾的轻烟在袅袅成形,慢慢的,小庄的神情由紧张、激动转为一种飘忽的空灵,怀里的铁梅也仿佛遥远的不在存在,一切似乎重要,似乎一切又什么都不重要,全身就连毛孔都松到可以感觉到张开,这时,耳中仿佛催眠曲的声浪一变,由缓慢转为如同惊雷一般的急促雄浑,脑海中的神经好象被大锤不停的轰击着一样,全身有一种撕裂了样的疼痛,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倏的,「阵!」随着一声闷雷般沉喝,眼前实实在在的一黑,紧接着一道电光划过,意识和身体剥离开来,回到200年前的前世,一切有如电光火石般的在眼前重现,快若流光,可偏偏又清晰无比,各种各样前世的种种滋味在眨眼的瞬间涌上心头又眨眼而去,前一刻的欢喜还没来得及从心头泛起,下一刻的悲哀又迎面而来,心灵在千白种滋味里煎熬和迷醉,最后定革为小梦寂寞,期盼着的俏脸和那一汪盈盈秋水的眼睛。「小梦」炙热的呼叫还停留在心田没来的及化为叫声,眼前一幕幕今世的种种又纷沓而来,大漠中寂寞而又幸福的童年,戈壁上自己彻夜不停的哀嚎,铁梅扑上来替自己的挡刀时无畏的神色,绵长幸福的八年苦恋,兄弟们和自己一起挥刀血战的场景,太平间冰凉的尸体,以及月夜下铁梅含泪的诉说所有他见过没见过场面充斥着快要爆炸的神经,混乱中,心灵里只有两个佳人,四双名眸,全都深情款款而又落落寡欢的望着他,一种疼到心灵就要撕裂的感觉里,他疯狂的大叫着,苏醒了。
跟随着小庄穿梭前世今身的意识,切身的体会着小庄撕心裂肺的苦痛,同时也感知着另一抹悲伤中对小庄的深爱和不舍,铁梅和已经在声浪中借灵出现的小梦(田小妮)也同时睁开双眼,却惊讶的发现心神若丧的靠树木立着小庄一头乌黑的短发已经变的花白,曾经年轻飞扬的脸上皱纹累累,一双曾经锐利明亮的眼睛里只有一片生命再没有任何意义的茫然和麻木,颤抖着的嘴里,只是反复的念叨着两个名字:「小梦,铁梅,铁梅,小梦…」。
一种再也不能承受的冲击让铁梅软倒在地上,看着身边同样跪到在地上的小梦再也说不出话来,两道目光在中间交会,再一同射向轻雾中依旧木然而立,喃喃自语着的小庄,一个决定同时在他们心里升起:「铁梅姐…」小梦姐…」
就在两声呼唤同时响起的空里,远远的,传来方羽清朗的声音:「情到深处情转薄,情到深处无怨尤,如此真情又何必管它前世今生?庄兄马上就会恢复原样,两位能有此领悟,也不妄我们认识一场,小梦姑娘,你还有一刻的时间,请保重,咱们有缘来生再会。铁小姐,回头小妮醒来你告诉她一声,我先回去了,她是个好姑娘,她的体质太容易被人借灵,让她好好锻炼,保重。我走了~」
铁梅和小梦循声望去,只看到方羽淡淡的身影,越来越远,最后融在天地自然里。

cross166 发表于 2006-12-3 20:12:56

列字篇风水
第一节
蓦地,一阵自心底泛起的悸动让方羽从梦中睁开了眼睛,暗夜的房间中,裸露在被外的手臂上,寒毛在一种诡异的寒意刺激下不自然的竖立着,脸上的皮肤在不停的收缩、绷紧,房间里的温度在飞快的降低,一股越来越强足以撼动灵神的杀意,一波又一波不停的刺激着他体内早已经澎湃的气机,气机以一种从未体验过的运行方式迅速调整着依旧躺在被窝里的身体,不自觉的,他平日里清澈若水的双眼在夜的暗影里逐渐放大,放亮,散发出深邃、飘忽而又带着要吞噬一切的有若黑洞般幽暗莫名的异光。
脸上也如同铁铸了一样不再有任何的变化动作。一切象静止了一般的暗寂!
幽暗中一点仿佛来自虚无的绿光忽地就在房间的角落里亮起,朦胧的光影在摇曳中逐渐放大,不过眨眼的工夫,越来越大的绿影就映射的房间里蒙上了一片绿幽幽的碧光。绿影闪动,一只鹤样的东西在飞速的成长,另一边的床上,僵硬了一样的方羽依旧连动都不动,只是身上的棉被象和绿影的涨大有了联系似的,以同样的速度,自己无声无息的往脚下蜕去。
涨大到三尺方圆的绿影,「曝」的一声轻响,爆出耀眼的光华,满屋绿星飞溅处,一只三尺左右的绿鹤展翅,箭一般的往床上射来,劲气一涨,已经蜕到床角的棉被有了生命一般自床上立起、展开,准确无比的罩向绿芒,转眼又在光华过后的黑夜里冉冉落回空无一人的床角,房间里,一切又归于平静。
漫天雪舞,在空气急速的闪动里,一脸怒意的方羽幻现在离家不远的龙首山不高的山顶上,漫天的大雪夹杂着细小的冰凌不断扑打着他只穿了睡衣的身体,却带不动他身上一丝的衣袂和披散到肩上的长发,赤裸的双脚稳稳的站在厚厚的雪地上,稳若磐石的右手里,已经变成暗绿色的大鹤挣扎着,扑腾着,绿光动处,在雪夜里挥洒出一片片惨淡的绿色。
「如果再不给我滚出来,我就炼化他的元神,让他永远消失在这天地之间。」勉力压制着汹涌的怒气,方羽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在山顶上远远传开,此刻,挺拔的身影周围,仿佛有一层看不见的气旋,隔开漫天的雪舞,形成一个五丈方圆的怪异空洞,空洞里宛如魔神般挺立的身影,挣扎的大鹤,惨淡的绿色,组合成那么的妖异一幕。
「天地玄黄一道宗宇宙洪荒归宣真!」随着一声清越的长吟,两条身影就那么平空出现在方羽面前:「无量天尊,施主有礼了。」同时两道本应无形的气劲就携带着夜空中不停飞舞的雪花象巨蟒一样的直撞而来。
「砰!」让整个山都震动了起来的闷雷巨响中,本就不大的山顶上劲气四射,地上的积雪爆炸般的冲天而起四散飞扬,更有不少的碎石凌空乱飞,混乱中,两条身影也在乱雪中应声抛飞。
「原来是宣真宗的高士到了,你们不觉的今晚的举动太过恶毒么?」
乱雪落尽,依旧在隔开落雪的空洞中宛若魔神般挺立的方羽,依旧是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诉说着他心中快要压抑不住的愤怒。
自决定把小梦从田家老宅的镇压中放出的那一刻起,方羽就想到可能会有麻烦,后来在吹奏安魂曲驱散怨灵时,又接到对方化鹤传书,就知道和宣真宗是对上了,尽管他当时根本没接对方的约战。
照他的角度看来,当年镇压小梦,明显是对方错了,在他还相对单纯的观念里,错了就应该有知错的担当,因为宣真宗不是那些死缠烂打的旁门左道,而是有着千百年悠久历史的大宗派,再说虽然破了秘阵,但事后没留下任何后患,就算对方计较,也应该不会太过分,最起码能给他个解释的机会。可今天发生的事情,彻底的打破了他的心理底线,对方太!过!分!啦!
不但御元神化鹤进行了偷袭,而且一见面,又根本不容他分说,用性命交修的无上罡气劈面强袭,这样的举动,就是泥人也会发了土性子,更何况,更何况对方居然一点都不顾修真人的顾忌,直接追到了自己家里,这一点是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尽管对方是传说中强大到不可抵御的古老门派。
「绝对不能让父母、亲人因为自己而受到任何的惊吓和不好!」这是他自懂事以来,就在心里暗暗下过的决心,在教育他成长的观念里,这是做一个好男儿最基本的底线,不管是有没有得到天心灯,得没得到这些改变了他生活和性格的能力,这在他,是作为一个好儿郎的最基本的底线!
此刻,怒火象滔天巨浪一样一次又一次拍打着心灵最后的堤防,他,快要控制不住了。
踉跄着狼狈的爬起,青云和青松苦忍着全身骨节碎了一样的疼楚,顾不上抹去嘴边的血迹,不能相信的看着十丈外散发出让他们心悸杀气的方羽,他们性命交修了二十几年的无上罡气聚力合击,竟然没撼动对方挪开一步,甚至连人家的防御圈都丝毫无损,不但无损,原本五丈方圆的气圈此刻已经膨胀到了把自己两人紧箍在内的地步,身前身后,不时能感觉到对方森然的杀意和布下的无数道的无形气流,不停的探索感应着自己体内的气机反应,控制着自己摇摇欲坠的神志,而自己体内本来意到神随的澎湃气机此刻却仿佛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灵识更被一波又一波从没体验过的恐慌和迷乱一次又一次的吞噬着逐渐陷于绝境。终于,在这冷到骨髓的雪夜里,他俩的额头就在凄迷的雪舞中同时流下了绝望的冷汗。
冷冷的盯着面前宛若待宰羔羊的两名道者,方羽心内天人交战,冷酷的杀意和想焚烧一切的怒火从没象此刻这般在他以前单纯后来空灵的心境里汹涌过,他知道,只有他意念一动,面前的这两个看起来还不算老的道者和他们身后不远处的小树林里那具已经近乎僵硬的躯体转眼就会成为一抹烟云,但对方那两双眼睛中尽管恐惧,尽管绝望,但依然不能抹去的纯真和不屈,却让他在爆发的临界,收敛起了自己的气机,同时手一松,放掉了已经绿芒惨淡到几乎不能挣扎的大鹤,仿佛回归幽冥的,那只大鹤就那么消失在雪夜里,山顶上陷入一片黑暗。
察觉到几乎控制了一切的气机倏的消失,天地万物的声息重新进入恢复清明的六识,只觉得心里一松,两个道者的身躯不由的缓缓往地上雪地上倒去,重获生机的巨大喜悦和筋疲力尽后的空虚瞬间就击垮了他们,就在这时,身前那个恐怖的巨人又发出一声沉喝:「不要躺下,还不按你们师门的法门调理?难道想成为废人么?」闻声一震,快要软倒的身躯顺势坐下,按照道门最常见的五岳朝天式就在雪地里打起坐来。
有点自嘲的摇摇头,负手而立的方羽不明白为什么还是这么心软,尽力的吐纳着胸中的浊气,借着冰冷纯净的空气压制着心境里依旧不能平复的怒气,方羽心里知道,这下麻烦大了,先不说以后和宣真宗的纠缠,就是眼前这自己胸中已经燃起的怒火,恐怕就不是一时半会能平复下来的。
修炼炼的就是个纯粹,不管是有情无情,一旦七情中那个被挑起了,那么这个纯粹就会演变成这种情绪唯一的纯粹,修养越深,纯粹的也就越厉害,那么爆发的也就越狂烈。想到这里,他加快了自己调理的速度,他知道,树林里那个道人已经就要出来了。
「希望他不要再做蠢事,否则是我的灾难,更是他们,乃至宣真宗的灾难!」不受控制的,在他转过身来的时候,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
青灵子将要踏出树林的一瞬心里不由掠过一抹悲哀和惶恐,刚刚在方羽手中无望挣扎的他真正说的上九死一生,连元神都差点魂飞魄散,尽管此刻人家让他的元神归窍了,但那种恐怖的杀意和对方浩然无匹的强大留给他的印记依旧使他不寒而栗,但他不能后退,他肩上还负有师门秘令和两个师弟的性命,到了这时,他才由衷的后悔起自己的自大和不顾师傅叮咛的贸然举动,同时,也隐隐的有些不怎么服气。
「无量天尊!宣真宗门下青灵、青云、青松见过方家,请恕刚才连番冒犯之罪,今夜此事不关师门,全是青灵一人之过,方家要怪,就由青灵一人担当。」说着深深的用道门最正规的礼仪拜了下去,连着三拜后,挺直身躯,抬起一直低着头,正色说到:「贫道这次来是代表宣真宗请方家就田家老庄秘阵被破一事作个了断的,这是掌门宗主的法旨。」说到这里,拿出一封信,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那封信就自己缓缓的穿过雪幕,往方羽眼前飞了过来,方羽淡淡一笑,就那么自然而然的一伸手,把信接到了手里,也不打开,手一晃,那封信就好象从来没有出现过般的平空消失。笑容一敛:「你们走吧,走了就不要再回来,回去告诉你们掌门宗主,这次就算了,如果再派人来打搅我家人的安宁,别怪我不客气!三个月后我会按照你们的要求去你们山门把所有的事情做个了断。」
青灵和刚刚调理完的青云、青松对方羽接信后的奇怪举动没有任何的异样反应,听到方羽的交代后,什么也没说,只对着已经转身背对着他们的方羽施了一礼,一转身,三道略显萧瑟的身影在雪夜里冉冉而逝,转眼不见踪影。
长长的吐尽郁结在心海灵神间的最后一丝浊气,缓缓睁开尽复空灵的眼睛,感受着发间眉梢间瞬间融为冰凉的雪水,方羽在噗噗的落雪声里长身而起,任心中淡淡的不舍和留恋混着脚下的冰冷组合成的难言感觉恣意的占领着自己的心空。
此刻,天已经开始在依旧的雪花中开始蒙蒙放亮了。
放任空灵的目光有些贪婪的收藏着遥遥的远处那座不大小镇的一切,一遍一遍的把所看到的一切全都烙印在自己的魂灵深处,一股再也压抑不住的冲动化做长长的啸声,萦绕在群山雪舞之间,久久不能平息。
昨晚目送三名道者离开后,为了调理内心已经燃起的怒火,他特意跑到了周围的高山中距离小镇最远,也是最高,但又能俯瞰到小镇全貌的大孤峰的峰顶,这里长年积雪不化,气候寒冷,平时就连夏天,都很少有人来,到了冬天,更是有着滴水成冰的传闻,也为着这个,所以在怒火狂烧的关头,方羽本能的选择了这里,他需要冰凉的寂静来安抚自己狂暴的情绪。
这一坐,就是整整五个小时,直到一个小时前,他才完全的控制住了自己情绪和能量的波动,让心境重新缓缓的归于平静,几乎要破体而出的汹涌气劲也慢慢的才从绷紧的毛发间归于玄窍。
这一切让他实实在在的为自己的以后做出了个不能更改的决定。
其实自田家老庄回家后的这三个多月中,尽管上次出游的一切种种在小镇平静淡泊的环境里消融到仿佛象隔了一个世纪那么久远,顶多只在偶尔的闲适里成为脑海里一闪而过的掠影,不留丝毫的痕迹。但是他始终记得回来后父母的反应,特别是父亲的提出的问题。
记得那次父亲大略的听完他的经历后,沉吟了良久,忽然和一直默默在听的母亲一起问起了他自己往后的打算,让他着实楞了好久,父母的问话很简单「你以后打算怎么办?难道就一直这么游走下去?」
这三个月来他也不时的在想这个问题,不,其实不是在想,而是在不断的感悟自己内心最深层真意,因为他知道,作为父母,自己的父母亲已经尽自己最大努力的做到了最好,没有几个父母能容忍自己已经成年了的孩子整年整年的赋闲在家,什么都不做,和个游魂似的要不泡在周围的山川之间,要不就是整天关在自己书房的故纸堆里,一家人要到了吃饭的时候才能聚到一起见个面,这些也还罢了,反正家里的环境也不指望他出去上班挣钱,最让父母不舒服的大约就是,他一直都在小心翼翼的避免谈起自己的终生大事,一点这方面的打算和说法都没有,这让尽管开明如他父亲方庭轩,都不免心里开始了嘀咕,以至有了这次的问话。这一点方羽再也清楚不过,同时,他自己也觉得是该到了好好想想自己以后的时刻,所以在借着小镇的山水和宁静不断淬炼自己心灵的同时,也在不断的问着自己这个问题。
「一切的思考和自问其实就在那只元神御化的绿鹤出现的那一刹那就有了结果,现在的自己不过是后知后觉而已」轻轻的呼了一口气,仿佛早就融入雪舞里的方羽嘴角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苦笑,最后留恋的看了看遥遥的山脚下的那座小镇,有点头皮发硬的一摇头,融进恰巧旋来的风雪里,峰顶上瞬间了无痕迹。
略微的调整了一下心境,穿戴整齐的方羽微笑着踏进饭厅。
「爸、妈,早上好!」刚问完话,方羽就发现饭厅里的气氛不对,一种很别扭的的东西停滞在热腾腾的饭桌边。心里微微一跳:「难道昨晚的事情被发现了」心里敲着鼓,方羽探索的眼光望向了面色尤其不好的母亲:「妈,怎么了?」「小羽,过来吃饭,没什么,你妈在和我生气呢,呵呵。」笑着应了一声,方羽坐到母亲边上:「妈,又为什么生气啊?」看到儿子笑嘻嘻的动问了,做母亲的脸色才稍微好了点:「还不是你爸,这次又要出去给人治病,我怎么劝都不听,真让我生气!「边说,边狠狠的瞅了苦笑着也不答话只管喝稀饭的丈夫一眼,又顺手给儿子递过来一个小花卷:「你乘热吃,别凉了不好吃。」「哦?」接过花卷的方羽一楞:「妈,爸是大夫啊,出诊是再正常不过的啊…」「不是去看正常病,是还要去调理风水的那一种,现在这种环境下还搞这些…」「哦,明白了。」轻轻点着头,方羽乖巧的不出声了,他知道母亲为什么担心,同时也开始为自己想说的事情开始不安「眼看就快过年了,要是自己这么贸然的开口说出自己的决定,母亲的反应…」出神间苦恼的样子落入了正悄然看着他的父亲的眼底。
「我说儿子,该不是你也反对吧?」有点不悦的方庭轩说话了。
「哦!,不是啊爸,我在想别的事情呢,不是那个意思」话音未落,就瞅见母亲的脸色瞬时暗了许多,心里暗叫苦,一转头赶忙笑嘻嘻的给母亲说道:「妈,我和你是一线的,你别生气啊,嘿嘿!」说完自己都觉得转的太快,十足的小人样,不由的瘪笑起来。
「哈哈哈~」看到一向从容自在的儿子一反常态的糗样,饭桌上的父母都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方羽的母亲更是笑的眼泪都快要出来了,她实在太久没见过儿子再露出这般天真的模样了,心里流淌着温暖的情怀,眼角眉梢全是幸福的光辉,不由自主的,左手抚上了儿子的肩膀,也不说话,只是轻轻的拍着。
略有所觉的方庭轩悄悄的开始低头喝粥,不肯再说话,而方羽在忍着心情激荡的同时,却看到父亲低头的瞬间瞥过自己的双目里那似赞赏,似怨怼的一抹精光,瞬间就觉得心中百感交集,头一次,在父母面前哑然失声,说不出话来。
轻轻一推面前的碗筷,方庭轩站起身来:「老婆,今天叫小羽陪我一起去吧,正好借这个机会把我方家最后的一点医术教给他,他也不小了,该出师了!」说到这里,语气中竟然有一种略带感慨的味道。
仿佛从来没为丈夫今天的出诊生过气一样,方羽的母亲点点:「庭轩,天冷路滑,你们小心点,小羽,」一转头,对已经快手快脚的把药箱挎在肩头的方羽说到:「你爸岁数大了,你路上多照顾点啊,快去快回。」
连声应着,方羽跟着背着手轻松出行的父亲出了家门。
走在清晨的小镇上,感受着不停漫卷起雪花的北风的清冽,父子俩一时间都忘了说话,只顾着看不远处那道镶嵌在素装银裹的大地中间的碧波,在着眼处皆是雪色的世界里,素来以汹涌澎湃闻名于是世的大河象一个婉约的淑女,就那么幽绿无声波澜不起的蜿蜒前行。河面上升腾着淡淡袅袅的水雾,让不停落下的雪花还没接触到河面就融化的不见踪影,极目远看,河道的两岸远处,老树斜横,枝头凌霜挂雪,两岸向来狰狞裸露的石山高高的脊梁上一片银装,此刻看来竟也有点和善和玲珑的味道,天上地下,此刻仿佛只有雪的声和影,再有的,不过是两人脚下擦擦的踏雪声。
「爸,今天去那看病啊?怎么都快走出镇子了。」方羽的声音打破了这冰天雪地里的寂静。
「今天咱们去柳塬,那里的卫生院的院长昨天打电话来求助了,说那里有个奇怪的病人,好端端的就那么突然卧床不起了,他用尽了所有的办法,都检查不出问题,而最近连着几天又是大雪封山,病人没办法送下来,据他说病人情况很严重,耽误不得,又加上我也已经很久没去那里了,所以正好借这个星期天上去看看。」
「哦,对了,爸,那里的院长现在是柳生哥吧?呵呵,我今天见了非笑笑他不可,还你的高徒呢,连病人的病都查不出来,呵呵。」说着说着,方羽自己就先笑了起来,他回想起了少时和这个算是师兄的院长的很多趣事来。
「呵呵,就是他,转眼他都当院长3年多了,看来我是真老了啊」慨叹着,方庭轩装着没发现儿子难得的再一次真情流露,不过心里却很是暖了一会。
「爸,你龙马精神,怎么会老呢?还有那多病人等着你去施展妙手呢,再说你还没教我最后的一手呢。」敏锐的眼光早就发现了父亲眼中一闪而过的欣慰,但这一点,再一次让方羽的心象针扎了般的痛了一下,有点不舒服的,他马上转过话题。
「恩,儿子,你还用我教吗?」听到感兴趣的话题,方庭轩精神一振,扭头看着比自己还高的一点的儿子,半真半假的逗起他来,作为父亲,他同样也发现了儿子话语里一闪而过的阴翳。
「当然要啊,你是我父亲呀,当年爷爷不也是这样教你的吗?」尽管在装傻,但方羽的语气已经正经了起来。
「呵呵,是啊,你爷爷就是手把手的教我的,可是你不一样啊!」忽然的顿了顿,方庭轩停住了一路前行的脚步,一转身,盯着儿子正色问到:「小羽,昨天晚上你去那里了?」问完,又深看了有点呀然的儿子一眼,继续缓步向前走去。
「哦!爸,你怎么发现我昨天不在的?」当最初的惊讶过后,方羽完全把自己交给了直觉,直觉告诉他,父子之间真的到了需要深入交流的一刻。
「我早上起来练功的时候发现你房间那边的气感分外的强烈,怕你出什么问题,所以去看你,结果你不在。」淡淡的,方庭轩头也不转的说道。其实心里还在暗暗的为早上感觉到的气息的强烈程度和带给他的不适而感到不安,他是头一次,在纯粹气的层面感觉到那么的叫人难受和恐惧。
无声的点了点,方羽暗暗觉得惭愧,他知道,尽管父亲在气感的方面还停留在很单纯的内养方面,不过他几十年锻炼出来的敏感感应那么强烈的气息残留应该还是很简单的,更何况父亲到现在在有些方面还不时的带给他一些意外的惊讶呢。
整理了下思绪,方羽开始老老实实详细的交代起自己上次出门遇到和昨晚发生的所有事情来。
方庭轩心里乱成一团的看着面前也望着自己的儿子,莫名的发现已经长大,并且近来有点陌生了的儿子又象很多年前做了错事后,揣揣不安的站在自己面前的那个小孩。
那种特别的感觉让他不由的把手搭上了儿子的肩膀,轻轻的拍着,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就这么默默的走了几步,方庭轩整理清楚思绪,长出了一口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心境下的长气,扭头问到:「儿子,那你决定怎么办?」。
「我想过完年后,再出去一趟,一方面解决和宣真宗的纠葛,一方面也开开自己的眼界,看能不能弄明白天心灯的来历和我自己往后要走的路,因为我自己也知道,再这么下去对妈妈和你都是不公平的,作为儿子,我没有这个权力让你们一直为我这么揪心,我自己有时候心里也很难受,」说到这里,方羽顿了顿,空灵的眼神里明显的流露出一种迷茫和不安,不自觉的摇了摇头,仿佛要摔掉这些的又说:「可是我要是再这么一走,怕妈妈不放心,本来我想今天早上就说的。」
「哦,是这样啊,」沉吟了一下,方廷轩迅速在心里有了计较:「好吧儿子,既然你有这个想法,我支持你,你母亲那里的工作我去做,这次出去大约要多长时间?三年够么?」
「三年?」方羽一下楞住了:「我只要最多五个月就够了啊,那里用的上三年?」
「不!小羽,你还没明白我的意思,我要你在这三年里,解决一切和你获得的能力有关的纠葛,同时,弄明白你自己发展的方向,儿子,你可能还没想过,你能得到这么奇异的能力,完全是来自那个天心灯,它是从那里来的?它为什么只对你起作用?
还有,你能力的极限在那里?你最后的路是什么?我不太相信它选上你后,就只是这么让你游走下去,我是怕最后会失去呀儿子。」说到这里,方庭轩终于开始完全的敞开了自己内心最深处的担心:「你也知道,我们方家几代行医,同时也接触和学会了不少现实里认为是无稽的东西,我得到的经验就是:你要得到什么,就必须失去些什么,这是几乎从来没错过的真实,一切从来都没平白的获得过,尽管作为一个医生,我对你能如此深入到咱们传统文化最神秘的奇遇有着很深刻的欣喜,但作为父亲,我和你母亲一样,也在内心深深的恐惧着,」喘了口气,他继续说到:「但是我知道你生性孝顺,一直怕自己说出来这些会给你的修炼带来不必要的影响,所以就一直没提,今天你既然自己想到了,我才说出来。儿子,这三年的时间是给你用来找到这些问题答案的啊,不是光解决宣真宗纠纷的这么简单,三年之后,你要是还找不到答案,那么就老老实实的回家来尽你做儿子的本分,你明白么?」
一口气说完心里想说的话,方庭轩觉得松了一口气,但双眼还是一眨不眨的看着有点晕头的儿子,出奇的,心头竟然掠过一丝得意的感觉,难道我内心深处竟然会有点嫉妒自己的儿子么?他不由的暗想
有点呆了看着父亲,方羽的大脑基本上停止运转了,他从来没想到这么久远过,一时间就知道站在雪的荒野里发呆。
心境的紊乱自然而然的引起了灵神的反应,不同往常的,就在识海深处,一种空灵而又自在的感觉就象无穷无尽定水无波的汪洋深处的一抹涟漪一样,在全身荡漾开来,种种的迷乱和震撼就象烟云一样的不知所踪,自自然然的,一缕纯净到婴儿般的微笑浮现在方羽的唇边,轻轻的点了点头,他说道:「爸,我知道了!」
此时,方庭轩惊讶的发现,随着儿子脸上笑容的浮起,一切的种种担心和不安,眨眼就被一种晴空白云般自由自在的感觉驱散到不知去了那里,懒洋洋就象秋日暖阳下的那种闲适侵透了他的身心,到这会,在惊讶的感觉逐渐远去的同时,他模糊的感觉到,自出门以来一直不停落在发间眉梢的雪花此刻只在自己父子俩的周围远远的飘洒着,身上再也不见它们的踪影。

cross166 发表于 2006-12-3 20:13:24

第二节
就这样在一种类似半梦半醒的状态中过了不知道有多久,额头倏的一凉,方庭轩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进柳塬的路口,顺手看了下表,他才完全的清醒了过来,「啊?一小时?」不敢置信的扭头望向身后的儿子,入目又是一惊:「小羽,你怎么变了?」
跟在身边的的方羽,就在短短的一个小时里,身体好象更加的瘦了,往日眼神中那玉样温润的光芒已经不再,只剩下水一样的清澈和明净,脸上皮肤上以前还能隐隐感觉到流动着的光华更是消失的彻底干脆,肤色现在看起来黑了不少,连带着给人的感觉是整个人黑瘦了一圈,只有凝神细看,才可以发现他身上越发的显现出一种出尘的洒脱和淡然。
微微一笑,方羽答到:「爸,刚才你说的那番话好象触发了我突破近来修为上的一个高原的瓶颈,现在的我从里到外,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圆融自在的状态,好象一切的一切都不再是问题,在这种状态中,我清晰的感受到自己身体上的变化和内在能量的转化,同时也带着你很自然的进入类似传说中千里户庭那样奇异的状态,所以咱们才能在一个小时里走完这近四十里的山路,不过这样也好,免得你太劳累了。呵呵~」
摇了摇已经被连番的怪事锤炼的粗大了不少神经的头颅,破天荒的做了个要晕过去了的动作,洒燃一笑,方庭轩抬脚就走,他已经看到他的学生,柳塬卫生院的院长柳生带着几个人远远的迎了过来。
进到医院后,方羽一看到病人,就觉得奇怪,在卫生院简陋的治疗室里的那个衣着破烂的病人全身脏兮兮的就那么好象睡着了一样面无表情的躺着,怪异苍白着的那张脸上尽管肤色粗糙,但还是能看出是张很年轻的面孔,这种情况落在身为医者的方家父子眼里,一眼就分辨出那是深度昏迷的模样,不过方羽奇怪的不是那里,而是在父亲切脉的时候,他感应到的病人身上的状况:全身脉理四平八稳,除了明显的有点衰弱外再没有任何的异象,但他却同时能察觉到有一种奇怪的力场好象在影响着病人,特别是两肾的附近和脑垂体受了比较大的压力,从外表却看不出任何痕迹。奇怪就在这里了,那个无形的力圈相当稳定,但又不象是人为的,起码方羽自己从没见过,他跟着力圈过去感觉了一下,发现源头居然是一所不很大的房子和一个看上去还比较新的大门的角度折射一股看不到气流造成的,所以觉得有点迷惑。「难道是风水影响的吗?」想到父母早饭时的对话,心头灵光一现,他抬头望向父亲,看到父亲给病人喂完一些从自己药箱拿出的药后,也正抬头向他望来。
来到走廊后,他赶忙把自己所感觉到的告诉父亲,看到父亲满意的点了点头,转身对随后跟来的自己徒弟问到:「柳生,怎么这么重的病人没有家属跟来?」柳生刚还带笑的面色一下子沉了下来:「老师,您不知道,这个病人家里,唉,最近倒霉的一塌糊涂,这老天,霜打的全是蔫草啊!」「到底是怎么了?你什么时候也学的这般怨天尤人了?这也是我教你的么?」面对自己的爱徒,方庭轩可是毫不客气,严厉的口吻听的身后的方羽不禁在心里暗笑:「老爸还是这样的脾气,看来今天一路上自己的运气实在是好的叫人称奇…」可心里的好笑转眼被有点恐慌的柳生一番话打的粉碎。
「老师,是这样的因为阿安家发生的事情实在叫人想不通,所以就牢骚了两句,阿安家里一直比较穷,又在他半大的时候父母双亡,是他一直带着比他小三岁的弟弟在这大山里挣扎着生活,后来因为他努力学了些木匠的手艺,起早贪黑走乡穿户的拼命努力,弟兄俩的日子才逐渐有了点起色,而阿安在当木匠的过程中也算见了些世面,知道要是没文化只有一辈子苦死在这里,所以勒紧了裤腰带供自己的兄弟阿宁每天爬15里的山路去乡政府所在的北塬那里去上学,每天早出晚归的兄弟也没让他失望,终于在三年前,初中毕业了,因为那孩子懂事,不愿意看他哥再那么拼死拼活的一个人为生存奔波,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肯到小镇去上高中,而阿安也觉得兄弟能识字,会计算,在这个山里也算相当不错了,所以也没再坚持,就任由兄弟跟着自己到处揽些木工活帮衬家里,而阿宁也确实能干,硬是在这三年里成为了柳塬最好的木匠,有点文化,也有点吃饭的本事,所以在这里很受人们的青睐,看着他也20岁了,来提亲的人不少,结果阿安还没找到老婆,他倒是定了门亲,这下可高兴坏当哥哥的阿安了,逢人就告诉,大家虽然觉得当哥的这么辛苦,把兄弟拉扯大了,可到现在兄弟先娶老婆,这个当弟弟的实在有点那个,可现在不是以前了,再说人家阿安当哥哥的自己都不在乎,别人那还管那么多呢?就这么着,阿安开始收拾房子,准备给弟弟娶老婆。
给阿宁说的那姑娘人长的不错,也挺能干,他自己也很乐意,本来就定在上个月底结婚来着,结果也是老天弄人,那姑娘家里通情达理,没提什么过分的要求,只求他能满足那姑娘自小就有的一个愿望,这辈子能到省城去看一看,结婚时能穿两套从省城的大商店里买出来的新衣服,这辈子就满足了。小伙子这些年在周围的村子里面走乡穿户的奔忙,为成家也多少攒了个千八块钱,再加上他自己也从没去过省城,小镇倒是去过两次,被人家姑娘家这么一提,心一热,就答应了这个条件,结果上上个星期,他们俩就在全村人羡慕的眼光中去了省城,可没想到的是,悲剧也正因为这样而发生,祖祖辈辈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他们去到绝对是另一个世界的省城后,也许是因为受不了那太过巨大的反差刺激吧,在花完所带的那点钱后,穿着里外全新的衣服双双上吊了,小伙子的口袋里有封遗书,上面只有几句话和自己家的地址:「哥,兄弟对不起你,和花花先走一步了,我们选择死在这里,是希望转世后就出生在这里,山里太苦了。」
本来还苦中作乐,一心准备兄弟婚事的阿安接到乡政府的通知后,昏昏噩噩的在几个叔伯乡亲的陪同下,来到从没去过的省城,看到弟弟和未来弟媳的尸体后就晕死了过去,他们本来想带俩人的尸体回去的,可没有一辆车愿意拉着两个已经死了好些天的尸体上路,他们又没钱,最后还是接待他们的政府人员实在觉得他们可怜,通过协调,免费给送到火葬厂火化了,还特别的给他们这群人凑出了路费,打发他们回来的,回来后阿安就象傻了一样痴痴呆呆的过了半个多月,这才慢慢的恢复了过来,前几天才把自兄弟出事后一直搁在那里的大门装上,谁知道第二天就喊腰疼,那天晚上就起不床了,到昨天干脆就人事不醒,他又是孤家寡人一个,还是村子的人给抬到这里来的,我查了半天,也查不出毛病来,所以只好请老师你来一趟了。」
方羽和方庭轩听完后简直就傻掉了:「这是什么样的人间啊,居然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尽管从理智上来说怎么都不能相信,但看着柳生阴沉到可怕的面孔,也知道这事真的在这里发生过。
顿时意兴阑珊的方庭轩无意识的挥了挥手,楞了半晌才从大脑里挤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柳生,你带我去他家看看,不要叫别人跟着。」
「老师,你还是先吃饭吧,赶了那远的路。」
「我那里还有心情吃饭?,别罗嗦,快带路。」说完头也不回的就往医院外面走去,走了几步,才发觉只有柳生快步跟来,而方羽还楞楞的站在那里,他喊了一声后,才跟了过来。
迷迷乎乎的跟在父亲身后走着,方羽一时间还不能从刚听到的事件阴影下回过神了,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自己圆融自在的心境是那么的脆弱和不堪一击,所见所闻,每每都是人为的事件和伤害彻底的动摇着他对人性的信心和这现实的认知,不管是当年大漠里的那场浩劫,还是和唐丽君在一起是看到和感受到的点滴,又或是小庄前世今生的遭遇,每一件事情,最后都归结到了人性的卑劣、自私和狭隘的可悲!难道人生于天地之间,就不能干些别的有意义或者是愉快的事情么?就这么苦恼着,他跟着父亲他们进了病人家的门。
一进病人家的大门,正要说话的方庭轩一转头,就发现自己儿子非常异样的神情,眼神飘忽,脸上不自然的扭曲着,斗大的汗珠不停从额头渗出,顿时,他的心蓬蓬的跳了起来,心念电转,马上明白了让儿子陷入这般危险边缘的原由,情急之下,他一个箭步冲到儿子面前,一抬手,巴掌重重的落在毫不防备的方羽肩上,同时大声的喝到:「小羽,醒来!」
体内已经陷入紊乱边缘的能量在肩头被重重的排击之后,好象有了目标般的狂涌而出,就在离体爆发的瞬间被及时回过神来的方羽控制住,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满脸涨的通红的方羽一边迅速的收拾心境,一边惭愧的望向面色因为紧张而微微有点发白的父亲,还没来得急说话,就看到父亲摆了摆手示意叫他先条理自己。
惭愧和不安中他以电闪的速度条理着自己,这时才听到刚刚被他们父子俩怪异的举动吓了一跳的柳生惊问到:「老师,小羽他…」「没事,没事,这傻小子被你今天说的事情给惊呆了,这还是因为阅历太少的缘故,唉」长长的叹了口气,看到儿子重新又睁开了恢复轻灵的眼睛,方庭轩这才放下心来,不过心念一转,也不看儿子和自己的学生,就那么仰着头望着落雪的天空,缓缓说到:你们可能还不太知道,在我们小镇周围莽莽群山里,有太多的人在这什么都没有的山峦之间和不可测的老天祖祖辈辈做着无望的拼斗,临近城市或者大河的地方还好,但在那些更深入的山里,在那种噩梦一般环境中的人们,却只能一辈又一辈的绝望着,挣扎着,永无休止。
那里有很多人从出生到死亡,足迹从没踏出过自己家乡之外的五十里,很多人更是从来没有走出过大山,大约最绚丽的出游就是去过小镇,电灯,电视,自来水,等等这些,都只能是梦幻中那不可能触及的禁忌,更有很多人家里,长大了的姑娘出门要姐妹们换着出去,因为没有两条裤子,两件衣服可以让她们一起出行,一个出去了,另一个只能躲在家里唯一的棉被下苦苦等着,在夏天还好,到了冬天,一家人只能躲在炕上,相互借着体温取暖,因为一无所有的大山,连柴火都吝啬的不肯多提供一些。」说到这里方庭轩又重重的叹了口气:「以前的柳塬就几乎是这个模样,所以我才会破例收柳生你做徒弟,因为你是柳塬这么多年来能熬出头的为数不多读书人里唯——个愿意再回到自己的家乡为这些乡亲们作些实在事情的人,也正因为还有你们这些人,柳塬和周围的山里情况才会有所好转,不过也因为贫瘠的时间太久了,才会出现今天这家病人这样的事情,我可以凭我的医学经验判断出今天这个病人可能的情况,但我怎么都没办法知道他家会经历过这么样的灾难,个人的人力毕竟有限啊,唉!」说到这里,一直抬头望天的方庭轩收回目光,两眼闪显现出方羽从没在他眼中看到过的光芒,一瞬不瞬的盯着面前尽管面色阴沉,但同样有些不知所措的表情流露的儿子和学生,加重了语气继续说到:「尽管这样的现在在全国的范围内都有,也尽管我们的个人的力量都极其有限,但是孩子们,我要你们记住,我们的先人祖祖辈辈的在比目前更困苦的环境里创造出的灿烂文明和辉煌传统就是因为他们对生活,对这个世界有不屈不挠不舍不弃的热爱和坚持,不管世道如何艰难,不管人性如何的脆弱,但只要有这份热爱,天地就会为我们而改变,尽管个人的力量很渺小,但只要你秉承你心目中那点对信念的坚持和努力,你就会发现这个世界除了悲惨,阴暗的一面外,这世界也还有光明,温暖的一面,特别是人性的光辉,会在各个角落,每个人身上闪现出它应有的光芒,但前提就是,你一定要秉承并且坚持住你内心所要珍守的那一份天地。」
一鼓作气说完自己这会所能想到的话语,看到儿子眼神中逐渐亮起的精光,又看到一向比较怕自己的学生不能掩饰的敬佩眼神,方廷轩反倒有了点不好意思的感觉,干咳了两声微笑着说到:「这些话是当年我一个长辈就这么说给我的,我也一直努力的往这个方向做着,不敢说做的很好,但起码我是用心,努力的真正去做了,一切的事情只要你能作到扪心自问,不愧对自己的真心,那么就不必去强求结果,对这个世界上你无能为力的事也不必有什么太多的想法,每个人来到这个世上,都有他要承担的义务和责任,老天也只会帮助那些值得帮助的人。」
听到这里,已经基本消去胸中的块垒方羽完全明白了父亲今天说了这么多话的苦心,他心里被少有的暖意抚慰着,也不想多说,清澈若水的目光迎向父亲射来的眼神,只是重重的点了点头,父子俩微微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又随口说了几句,感觉着气氛比较舒缓了的方庭轩打住话头,一挥手:「准备,开始」说完就叫柳生关上大门,也不进还明显留着灵堂痕迹的正屋,从方羽手中接过药箱掏出用红布包着的罗盘就在院子里冒雪转悠了起来,
方廷轩仔细的用罗盘格定过之后,发现了一个个问题,一是新修的大门正对着为了方便修门而新铲出来的一条小路,尽管这么一来人进出是方便了不少,但正好犯了《阳宅十书》里面所说的一个禁忌,成为有可能出问题的凶宅,嘴里悄悄的默背着这种凶宅的断文:「南来大路直冲门,速避直行过路人,急取大石宜改镇,免叫后人哭声顿」。默念到这里,他收起罗盘,叫上还有点好奇的看着他的柳声和在一边紧紧跟着的方羽,叫他们把把院子角落里不知干什么用的两块大石头翻滚到了大门口,拉开关着的院门,他又找来一把铁锹挖了两个浅坑叫他们把把石头栽了进去,这才站起身长长的出了口气,尽管是下雪天,这一番活动还是叫方羽看到他额头上出了些细细的汗珠。
作完这一切后,方庭轩站在那里仔细的想了想病人的症状,又看看了已经落上白雪了两块大石头,觉得好象还是那里没对劲,刚刚有点舒展了点的脸上又皱起了眉头,这时,恢复过来后一直默认跟着他忙碌的方羽不忍看父亲在那里费神琢磨:「爸,这边墙角下有个大洞。」说着就顺手拿起院子里的扫把径自走到靠北的一间房子的墙角,三两下扫开了积雪,那里一个大洞就露了出来。
方庭轩赶紧过来一看,好家伙,洞口虽然不是很大,却足足有一米来深,斜斜的通到北屋的地下。「没错,就是这里了」方庭轩精神一振,有点兴奋的叫到。这时柳生也过来仔细一看,吓了一跳:「看这个洞这么深了,我看也不象是一天两天形成的,多危险啊,再过几天我看说不定都要把房子陷塌了呢!」
点了点头,方庭轩看着洞心里就有了数,「北方属水,应到人身上就是肾脏,而且这个位置…」想到这里,他给柳生说道:柳生,你去把大门口那堆土拉过来,咱们现在就填上它」。看到柳生应声去了,方庭轩又叫方羽拿过自己的药箱,在柳生和方羽填土前把掏出的10个包着中药的小包好象有次序一般一个一个的扔了下去,最后又在洞子快要填满的时候扔了两个小包下去,等这一切作完后,这才站起身来长长的松了口气:「走,去医院看看。」
等看到刚刚还昏迷过去的病人阿安已经可以被护士扶着站到地上的时候,方庭轩又仔细问明了他家北屋墙角的那个大洞已经塌陷了有不少时日的细节后,这才放下心来到了柳生办公室随意吃了点东西,又从自己的药箱里拿了几副滋补的药给阿安留下,看看天色也已接近中午,想想回去的四十里山路,加上明天还要上班,因此也不想再多留,不顾学生的挽留,催促着方羽动身。
正要起身的方羽看到柳生欲言又止的样子,心念一转间就明白了他想说什么,于是先开口问到:「「爸,今天你扔进那洞子里的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要扔那些东西?还有,到底阿安醒过来好转是你的药治的呢?还是因为调理了风水后才好的?」微微一笑,方庭轩顿时明白了儿子的意思,沉凝了一下说到,病应该是和药以及风水都有关系,具体是那个起主要作用,你爷爷也没怎么太深的教过我风水,所以我也说不好,至于扔下去的东西就是些药材,不过那些药有个专门的名字,叫十二禁药,在风水中是专门用来埋在地下的,成分分别是「海龙……」一边放慢速度说着药名,一边示意在一旁显得抓耳挠腮可又不敢下笔记录的徒弟拿笔记下分量和药物,重复了两遍后,看到柳生已经无误的记了下来,这才站起身来,拍着徒弟的肩膀笑骂道:「你啊,还和当年那么拘谨,老师虽然为人方正些,但从没在学问上保守过啊,怎么还这么怕我?你现在好歹也是这里的院长了,胆量放大些,治病用心些,不要弱了我们医者的招牌,其实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我和小羽要回去了,你不用送了。」
就这样父子俩踏上了归途,自然心情不若来时那么好。
默默的走了几步,方庭轩忽然问到:「小羽,记住我今天是怎么做的了吗?」方羽一楞:「记住了,记住了,这么深刻的事情做陪衬,我怎么可能忘的掉?」说完,父子俩相对着摇头苦笑,不过气氛明显的轻松了下来。
「儿子,你看了那么多希奇古怪的书,难道真没注意过风水这方面的东西吗?「回想了下今天儿子的表现,方庭轩不由的又问到。
「看到过,有些还涉及的比较深,不过没专门往治病的这方面想过,这一会我琢磨着风水我虽然不是很明白,但刚刚才也仔细的感受了一下,好象也脱不开自然之气运行的规律,直觉里似乎就是因为建筑物格局位置搭配的不合适,而引起那里的阴阳生死之气不同的变异而已,尽管有变异,但对有些人起作用,有些人不起作用,这就又牵扯到了人本身元气或者说是身体的好坏有关系,另外,所谓的吉宅不过是把那些气的运行变的非常适合人居住和生存,凶宅就是相反了,我觉得它应该不会超过这个范围。不过再具体的我就说不好了,看来回头要仔细看看才是,看来用心处皆是学问啊,以前我太粗心了。」
仔细的打量着儿子,方庭轩此刻真觉得老怀大慰,赞赏的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小羽,你长大了,到此刻我方家医学的衣钵你已经完全继承了,只要在以后的日子里记得随时的反省和谦虚的学习,我再没有什么可以教你的了,儿子,记住我们的三年之约哦。」开心之下,他也再一次开起来了儿子的玩笑。「你说的我都记住了,爸,走不走的动啊?雪大路滑,不若儿子带你一程啊,呵呵」获得自小敬畏的父亲的首肯,也叫方羽的心境开阔了起来,主动提出在这雪大沟深的无人之地再一次显示来自天心灯的异能。
「好啊,走着是很吃力,呵呵」他话音未落,就觉得一阵劲风扑面而来,眼睛一闭的空里,再次陷入到那种半梦半醒的状态里。
刚涮洗完自己随便凑合着午饭的碗筷,方羽的母亲就听到大门外有人敲门,同时还听到隔壁林婶的呼叫声:「方院长,方院长,有人抬病人来看病了,快开门啊…」
「来了,来了!」听到是病人,她赶忙三步并做两步的小跑着过去开院门,情急之下都忘了换棉鞋,因为家里有暖气,所以在房子里她一直穿着棉拖鞋,这么一跑出,立刻让她感觉到了雪地的冰凉,不过她没时间再去换了,病人要紧。这么多年来,她不但完全掌握了丈夫的早出晚归、以病人为第一的性格,同时自己也习惯了这样的突然的求诊,一年到头,多的是这样突然找上门来的病人。
等招呼门口的众人手忙脚乱的把面色怪异的病人抬到专门给病人准备的客房里躺下后,她才惊讶的发现帮忙的全是小镇上的人,而病人她却从来没有见过,不由的诧异了起来:「林婶,这个病人?」林婶还没说话,住隔壁街上的小刘一指身边几个小镇上的年轻人说话了:「方婶,是这样的,今天我们正在街上走来着,忽然从车站方向跑出这个老头来,好象是疯疯颠颠的样子,这么样的雪天里居然只穿了一身单衣,而且还赤着双脚。他一边跑,一边怪吼着,还不停的用头撞路边的树,撞的可用力了,可没见他头上流血,而且面色特别的怪异,红的象要滴血一样那种的颜色,等跑到我们跟前的时候,这老头忽然就狂叫了起来,眼睛、鼻子、嘴还有耳朵里都开始出血了,面色更是变的紫涨,好不怕人,没等我们过去看是怎么会事,他就高高的跳了起来,一个倒栽葱一头扎到地上不动了,好吓人啊。」说倒这里,平日里灵牙利齿同时胆量颇大的小刘和周围的几个年轻人都不约而同的激灵着打了个寒战,「看来当时是很骇人,否则不会都这么个表情了。」方羽的母亲也被引起了好奇和不安:「后来呢?」她转头问另一个年轻人。
「后来,后来,我们就都一起围了过去,小刘还摇了几下这老头,发现他当时昏过去了,呼吸很微弱,于是大伙就把他抬到了医院那里,可是,可是方院长不在,值班的年轻大夫检查了一下,说是特别危险,又因为这老头身上什么证明身份的证件都没有,他不敢收留,叫我们赶紧送到方院长这里。」话音未落,还没等方羽母亲说话,心直口快的小刘就接上了:「什么没有身份证明啊,我看那个新来的大夫分明就是怕担责任,还怕这人没钱给药费,他们这种从大地方来的人都有这种毛病,那知道我们方伯最恨的就是这样的家伙。」
在大家纷纷的赞同声、议论声里,方羽的母亲心底里暗暗叹了口气,知道大约就是这个情况,也不好说什么别的,谦让了几句后,就以病人需要安静的理由让他们都出了门,这才回来弄了点热水,拧了条毛巾过来给这个还没细看过的病人整理了一下头脸上的血污。
等一盆清水完全变色之后,病人的面目和赤裸的双脚才算恢复了本来,同时她也发现了这个病人的异常,口鼻呼出的气息仅微弱可闻,但吹到手背上发烫,花白的头发下面,顶门怪异的肿起一个大包,上面热的烫手,头面也热气腾腾的,可就是双手双脚冰的吓人,而且不时的有血丝从眼耳鼻口中渗出,一张清瘦的脸,逐渐变成紫红色的面皮上没多少皱纹,但近乎全白的头发和眉毛还有身穿的质地很好但式样老式的那一袭单衣则显示出病人的岁数绝对不会太小,到这会,精于女红的她还是能依稀记得那是父母那辈人里比较时行的样式。
做完她自己能做的一切后,看着呼吸好象越来越微弱的病人她不由的有点着急了起来,怎么丈夫和儿子还不回来啊,要是万一这老人就这么死在这里,那她该怎么办呢?
不想还好,越想越着急,可她不会看病,只有在那里围着病人乱转,干着急。转着转着,她忽然想起丈夫对一些昏迷不醒的病人经常用针扎他们的人中,而自己也常看到很多母亲对哭得背过气去的孩子们使用掐人中的办法叫回来。于是在焦急下,她也不由的用拇指用劲的摁在病人的人中上。
「恩…」一声沉沉的闷哼中,一直昏迷不醒的老人睁开了布满血丝的眼睛,眼睛里那种充满着疯狂和迷乱的眼神一下子就把她吓的倒退了好几步,还没等她站稳,就听到那人开口了:「请问我这是在那里?」「他不是疯的?」听到问话后方羽的母亲才暗松了一口气。「你刚晕倒在街上了,现在是在我家里里,我丈夫是大夫,不过现在他出诊去了不在。」「哦,谢谢你,真是打扰了,嗳?」直到那老人瞪大眼睛凝神好象感觉着什么的时候,她才敢仔细把眼光再一次的投向刚把她吓了一跳的那双眼睛,却惊讶的发现尽管依旧布满血丝,但眼睛深处此刻却和儿子的眼神一样,充满了一种望也望不到底的深邃和清凉,和刚才那中疯狂的味道叛若两人。
「请问二楼上第二间房子里住的是什么人??」有点急切的,躺在那里的病人挣扎着半抬起身体问到,语气有一种压制不住的欣喜。
「是我儿子,他和他父亲一起出诊去了。」尽管心里有点不解他的兴奋,她还是如实的回答了,末了,还关心的说道:「你快躺下,你快躺下。」谁知道这老人听了更是挣扎着坐了起来,满怀期望的看这她说到:「这位大嫂,我这个病时好时坏,马上又要发作了,能不能麻烦你找人把我抬到你儿子的房里?抬上去你就不用费心了,我能熬到等他回来。」说完等不及她的回答,面色更红的倒了下去,他又晕过去了。

cross166 发表于 2006-12-3 20:14:03

第三节
轻轻地放下手中的毛衣和签子,方羽的母亲转头看了看依旧直挺挺躺在儿子床上一动不动的病人,不由自主的又一次把目光投向了飘雪的窗外,那短短的巷子里,还是不见丈夫和儿子的身影。
自嘲地摇了摇头,她心里暗笑自己的软弱,明知道柳塬很远,今天又路滑难走,他们要回来恐怕最早也要到天黑,可今天这个病人的情况,实在叫她很放不下心,很少见有人这么长久的昏迷着,唉……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转头又看向病人,就在此时,异变忽生,一蓬夺目到可媲美太阳的光芒刹时在面前亮起。方母本能地闭紧双眼,眼前顿时一片漆黑,只有两个好象永远都不能消失的巨大亮点在双手紧紧捂住的眼皮下迅速地拉近,惊叫声里,泪水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紧接着,在眩晕前的刹那意识中,她隐约感觉到一只大手扶住了她后仰的身体,随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脚下一震,让沉浸在梦幻感觉中的方庭轩顿时清醒了过来,有点茫然的抬眼一瞧,吓了一跳,怎么可能转眼就到了拐入小镇的路口?再一看表,心里更是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也不过才一刻钟。「这怎么可能?」震撼中,他扭头看看身边正微笑着不语的儿子,刚想说话,心里又忽然转了念头:「干脆不问了,反正是自己儿子,随他去好了。」想到这里,他也一笑,加快了回家的脚步。
刚拐进小镇的路口,方羽就觉得身上倏的一麻,紧接着潜伏在身体里的能量便蓬的一下兴奋了起来。他一楞:「兴奋?怎么对气劲的反应有这样奇怪的直觉领悟?」还没等他想明白,一直被他自己刻意封闭着的灵眼前光芒电闪,心里一惊,灵神立时便自发的紧紧将那画面里的人锁住。
情急下他只喊了一声正用诧异的眼神望向他的父亲:「爸,我先走一步,家里有病人,妈很害怕!」话音未落,人已经跑出去老远。
方庭轩一听家里有病人,而一向见惯病人的妻子居然会害怕,不由也放开脚步小跑了起来。
一踏进自己家的院门,方羽便没有了任何的顾忌。这一刻脚刚跨过院门的门槛,下一步便出现在正往后倒的母亲身后,右手一挥,敛去房间里可媲美太阳的灼热光芒,同时,饱含了安魂定和月华功的左手也轻轻的拂上了母亲已经僵硬了的后背。
房间里一暗又明,在比前面还要夺目刺眼的光华里,长发飞扬的方羽面若丹涂,根本不受面前可以让常人近乎失明的光芒影响,刚刚还清亮若水的双眸里神光隐隐,纠结曲绕个不停的双手里挥洒出一波接一波充满如月般温凉气息的朦朦光华,迅速地笼罩住那个已经盘坐而起全身发光的病人,一时间房间里光华纠缠,冷热交替,劲气纵横。
静静地站在儿子房间地门口,闭着的眼睛依旧能感觉到光华刺目,耳中听着儿子口中不时的冒出一些似乎听过,又很陌生的词语,方庭轩就觉得自己真正的到了快崩溃的边缘。他不知道这种异于常人的生活会纠缠自己多久,头一次,他对儿子得来的异能有了一种说不清楚的怨怼。
他现在最头疼的是明天开门后,如何面对街坊们诧异的眼神和背后的窃窃私语。心里盘算着用什么样的理由,去堵住因为从儿子房间里透窗而出的那道刺目强光所引来围观的邻居之口,同时估摸着几个有限的借口的可行性,紧闭着双眼,全身凉透的他没注意到一头大汗的方羽已经站到了面前。
一阵让眼睛非常舒服的感觉悄然的穿越过了他的视神经,把他从沉思中惊醒了过来,睁开眼,面前的一切全部恢复常态,好象刚才那些夺目的光华都未曾出现过,本能的,视线越过有点愣神的儿子,从没关紧的门缝里他看到一个老人静静的坐在儿子床上,再没有任何别的动静。
「小羽,刚才是怎么会事?干吗弄出那么大动静?」尽管心里不快,但身为医术大家的他还是不自觉的压低了声音。
「爸,到书房去说吧,他现在正处在调理的关键时期,最好不要打搅,不然又要费很多手脚了。」
「什么?是修道修出毛病的?」尽管心里早有所准备,但方庭轩还是被儿子刚才告诉他的情况给刺激得低声叫了出来,今天太多的刺激使他平时的冷静失去了控制。
「嗯,没错,而且这个人已经修到了非常厉害的地步,距离一般书上讲的得道只有一步之遥,要是这最后的开顶不出问题,他就成所谓的天仙了。不过……」说到这里,方羽沉吟着皱起了眉头。
「开顶?难道就是有些书上隐约提到的所谓‘纯阳绝阴,阴阳分离,天地震动,百骸解散,四大分离,形神诀别’的最后一关?」不能置信的,方庭轩已经忘记了心中的不快,惊讶地问道。
「嗯,我感觉他好象就是要开顶时顶门交骨不开的那种症状,不过他同时又带着过疯关的特征,这就是我不能理解的了,在我刚帮他引摄元神,助他返还心宫的时候只感到了他的元神,却没发现他的婴神,而且他修炼的法门一般来说也到不了这一步,这就奇怪了。」越说越迷糊的方羽又不自觉地沉浸在自己的思索里,完全忘记了看看面前已经目瞪口呆的老父。
深深的吸了口长气,方庭轩震惊之余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在竭尽全力的搜索过脑海里相关的资料后,一张国字脸「刷」的变得通红,强自震慑下心神,他一字一顿地问到:「小羽,你说你帮他收摄元神?」
「是啊,怎么了爸?」被父亲冒着丝丝冷气的话弄得很不解的方羽有点茫然的答道。
方庭轩脸色红的似乎要滴出血来:「怎么?我打你个撒谎的小畜生!」说着抡圆了的一巴掌就毫无预兆地煽了过来。
方羽连考虑都没有本能地一闪,而当他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手已经紧紧地握住了父亲的手腕。他又一惊,赶紧松开手,站到一边连声道:「对不起,爸,我没撒谎啊,我什么时候撒过谎了?」象个受了委屈的大孩子一般,脸也涨的通红的方羽此刻那还有那种平日里飘然洒脱的味道?
「没有?你以为就你看过那些书啊?别忘了那些书有很多都是我收藏来的!你能救得了出顶阶段的修道人,那我不就是神仙他老爸吗?哼!我怎么不知道你已经成仙了?气死我了,别的我都不管,你怎么样都可以,可到了现在仗着自己有了点拣来的本事,连这样的话都敢说出来,你还到底是不是我们方家的子孙啊?过两天你还不翻天了?畜生,跪下,今天我非要好好教训教训你不可。」越说越气,不知不觉间方庭轩的肝火里,已经纠缠进来了不少平时压下的东西。
长长的吸了口气,脸色瞬间变成玉样冷白的方羽缓缓但坚定地摇了摇头:「我不跪,我没撒谎,是我救了他,但我也不是仙,我只是您的儿子!」说到这里,眼泪慢慢的从眼眶里淌了出来,一滴滴的落到面前的书桌上,但他只是定定的看着面色也开始发白的父亲,就是不去擦。
心里有些后悔刚才话说得太重,但仍然认为儿子犯了错就要管教的方庭轩吐了口长气:「那好,我问你,书上再三说过只有先修成了道的人才可以救回这类人,你既然不是,凭什么救他?说啊!」说到这里,又忍不住怒气的呵斥了起来。
「那是书上说的,可我不是照书练的,我的‘天心灯’书上也没说过,不也存在吗?」尽管心境一下子变的大坏,但在伤心之余,方羽还是压住了想冲出口的一句话:「我是你儿子,为什么信那些书却不愿意信我?」
一窒之后,心里因为儿子的顶嘴而更加生气的方庭轩刚要开口,一个低沉但很清晰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方院长,令郎没骗你!老朽真是他救回来的。」
随着话声,一位微微有些驼背的老人缓缓走了进来,略带苍白的一张瘦脸上却看不到多少皱纹,宽广的额头上白透了的短发多少有点凌乱,同样雪白的双眉下一双宛若深潭般的眼睛清澈深远,高高的鼻梁下,人中颇长,不过配合棱角分明的下巴却给人一种相当协调的感觉,形状颇好的唇间微微带笑,从容的眼神扫过头也不转一下的方羽,随即对着略微有点惊讶的看着他的方庭轩点了点头:「方院长你好,我是适才令郎救回来的张远之,特来拜谢。」说着一个长揖就拜了下去。
一番忙乱后,知道自己委屈了儿子的方庭轩的老脸上现了一抹赭色,尽管有点难为情,但他还是对方羽说道:「儿子,刚才我是错怪你了,你……」
「爸,没关系,我知道你也是为我好,没事的。」尽管方羽抢着打断了父亲的话,同时眼神也很诚恳,但方庭轩还是隐约感觉到自己方才的举动对儿子冲击很大,一时间在外人面前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于是对着落座后再没说话的张远之强笑了一下:「你刚醒过来,可能小羽还要为你诊断一下,我去看看内子。」说完起身走了。
「今次真是多亏方小哥援手了,请受我一礼!」再一次的,张远之站起来深深地揖了下去。这下倒弄的方羽有些不自在了,他也赶忙站起上前伸手拦住老人:「张老伯,千万别这样,我一个年轻人真的承受不起,你请坐,我还有些不解的地方要请问你呢。」
等老人在坐定后,方羽也在对面坐了下来,尽管心还在隐隐的为父亲那么容易误会自己而觉得难受,但面对一个还不很熟悉的外人,一个能修行到那般境界的老人,他还是抛开了那些烦心的事情,强自让心神进入了定水无波的境地,用心打量起面前这位令他产生了不少迷惑的老人来。
在方羽打量着自己的同时,张远之也用心的打量着面前这个救了自己的年轻人,他没想到能把自己从那种危险关头救回来的是一个这样年轻的人,周身气息除了在刚进门的时候能感觉到点波动以外,此刻竟然完全的感应不到,要不是自己在神形崩溃的危险关头,看到了他的样子,感受过他浩然无匹的力量,还真不敢相信自己就是面前这个有双水一般清澈和明净眼睛的年轻人救回来的。
「他是如何修炼到这一步的?拥有如此能力的他为什么心智看上去还显得那样的单纯?」他不由的在心里好奇到。。
注意到张远之也在好奇的打量着自己,在两人眼神交会的一刻方羽微微点头一笑,同时又注意到他身上那套式样古老的单衣,衣服的纽扣全是布作成的罗汉扣,紧接着发现他双脚还是象母亲说的那样赤裸着。
看到方羽的眼光落到了自己的脚上,神情一直自若的张远之面上微微一红:「见笑了,你也知道,在当初那种情况下……」「我明白,我明白,张老伯不用介意。」含笑打断老人不很自在的解释后,方羽赶紧起来到卧室把自己的拖鞋给拿了过来,请老人穿上。
重新坐定后方羽心念一转,决定单刀直入,其实他也明白,依他们彼此的修为,很多话根本没有遮遮掩掩的必要。
「张老伯,你怎么会在那样的关头跑到外面来呢?而且跑到离家那么远的地方来?」
「说来惭愧,本来我在十天以前就知道要过这最后一关,可是实在找不到可以护法的高人,无奈之下只好自己小心应付了,可是没想到进入状态的前夕,忽然又开始了过疯关,原本我以为自己已经过了的。」说到这里,老人的脸上又平添了几许惭愧之色:「所以在控制不住的情况下就跑了出来,在间或清醒的关头,我用平时比较擅长的易数推出来自己的一线生机在东,因而依着直觉就跳上了来这里的车,没想到遇到了小哥你,这贼老天总算是开了次眼。」
「哦?贼老天?」方羽沉吟着重复了一句,实际上他心里是有点怕怕的,在他印象里,好象自己凡是遇到叫这个无辜的青天为贼老天的人,都有不少的麻烦。而且按理说修道的人不应该这么称呼老天的,尽管凭他感受,面前这个老人可能不是道门那些大宗派的高人,但能修到要过这最后一关,实在应该和正传的道门有莫大的干系才是,再说他也不象是巫门或者别的宗派的人啊,怎么会说这话?
「呵呵,我是顺口说的,这老天怎么可能真的能管到人间事情的呢?天道自然,古人不早就说了吗?」轻轻的呵呵了两声,这个叫张远之的老人笑着说道。
「根据张老修炼的‘大方诸宫服日芒法’来看,张老应该是道教中人吧?」方羽也笑了笑问道。
「我修炼的是‘大方诸宫服日芒法’没错,可我不是道教中人,也从来没想着成为道人。这个修炼的法门是我从《云芨七笺》找出来的,如果我是道门哪个宗派的弟子话,怎么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不过就算落到这个地步,我也不想自己是个出世的修道人。呵呵,我从来就不认为人修炼成仙了对自己和这个世道有什么好处,在我看来,真正的大道就该在这个平凡的人世间,所以我虽然修炼,却没什么飞升成仙的念头,这也许就是我在最后关头失败的原因吧。」说的很平静,可语气里多少还是有点黯然的味道。
「哦?」尽管已经隐约明白了为什么在救助张远之的时候,感觉不到在他身上有标志着修炼成功的元婴的存在,反而倒是感觉到了另外一些不符合常理的现象,但方羽还是不由得惊讶了一下。毕竟很少能和有修练的人做这样深入的交流,这一下子引起了方羽的兴趣。没想到这一声关注,却让张远之打开了话匣子,给方羽说起了他的生平。
原来这位张远之老人已经有九十多岁了,自幼祖传易数,而他自己更是天纵之才,不及弱冠,就已经超越了家族里所有的前人,在方圆几百里内有着非常响亮的神算之名,同时也因为对易数的研究到了很玄妙的层次,不可避免的,也对隐隐感觉到的一些东西有了浓厚的兴趣,在涉猎过相关的各种说法和解释后,他选择了最符合自己人生体验的道家学说。经过不短时间的研究后,他发现道德经里的很多描述,还需要具体的手段来验证和实践,自负绝顶聪明的他自己就决定从最常见的法门入手,找来‘大方诸宫服日芒法’后,一练就是几十年,终于从最平凡的小道入手,进入了至微的境地,可越到后来,他越觉得老子所说的道不是指的什么成仙成佛长生不老的道,而是实实在在围绕着这个人类自然规律的大道,随着修为程度的加深,他的这种感觉就越清晰越明确,本想着通过这最后一关能明白的验证出个结果来,可惜却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要不是遇到了方羽,可能就死于异乡了。
说完这些后,张远之轻叹了口气又道:「难道我的修行的方向错了吗?如果大道不在这尘世间修,而是在成仙成佛中求,那么我修这些还有什么意思?难道一定要抱着绝情断欲,成为孤零零于人世之外的所谓仙人的念头才可以成功吗?方小哥,难道修炼的目的就是这样吗?」他的眼神里充满着藏不住的迷茫和期待,在他对修为的感知里,能从那个关头救他回来的方羽绝对是个不可思议的存在,自然也期待着能得到一个答案。
方羽微微摇了摇头,任由苦笑爬上唇角:「很抱歉张老,我没办法回答你的问题,尽管我可以从你修炼的方法上分析出一些东西,例如易学本身就包含了修炼的大法门而你可能没去太注意等等,但这不是重点,你能修行到这一步,早就证明古人说的万法归一的道理一点都没错。可你的这个问题我回答不了,因为这也是我近来一直迷惑的地方,看来我有必要再好好悟悟。」说到这里,若有所思的方羽扭头看了下挂在墙上的表,站起身来:「张老你先来梳洗一下吧,快要吃饭了,你刚从劫关出来,还需要好好调理几天,如果不是很急着回去的话,就在我家多住些日子,这问题咱们回头再慢慢聊。来,这边请。」

cross166 发表于 2006-12-3 20:14:36

第四节
茫然若失地望着办公室窗外已经暗了下去的天色,方庭轩忍不住又长长地叹了口气,使劲摇了摇头,这才无精打采的换下白大褂准备回家,说实话,这些天他都有点怕回家,怕回家面对妻子怨怼的目光和深夜的饮泣,也怕家里那安静得有些异样的气氛。
「整整十一天了,儿子,你要是再不醒来,你妈非和我拼命不可,快醒过来呀!」踏出医院大门的时候,方庭轩的脑海里忽然掠过这样软弱的念头。到此刻,他才知道自己远不若想象中坚强,这会,萦绕在他心头的,只是浓浓的懊悔和一点怎么也压不住的恐惧。
他到现在还清晰的记得那天晚饭后儿子告辞回房时自己感觉中儿子那略带萧瑟的背影,更记得第二天妻子发现儿子在房间里又一次进入断绝六识的大定后那恐惧的眼神,当然也绝不会忘记张远之在百般努力也唤不醒方羽后,清亮的眸子里那怎么也压不住的惊疑,还有,还有张远之私下透漏给自己的消息??「方院长,方小哥这次入定,你要有万一的准备,按照他现在的心境和能力,随时都可能就此入道而去,你那天那几句话太卤莽了……」
想到这里,他的脚步不由得踉跄了一下,心里那种疼到骨髓的感觉怎么也压不下来:「我为什么宁愿去相信书,都不相信自己的儿子?!」冬夜的风虽然冷冽,但怎比的上此刻他心中的悔恨和冰凉?
一进门,他就看到妻子呆呆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茫然的望着地面,竟然没发现他进来,心里又是一疼:「她最近憔悴的太厉害了,要是儿子真的就此不回来……」他激灵了一下,不敢再想下去了。
默默地走到妻子身边坐下,轻轻把她揽在怀里:「小惠,你休息一会吧,小羽不会有事的,你别这样啊,他醒过来会心疼的。」说到这里,他自己竟然鼻头一酸,两串泪水先滚了出来。
「庭轩?!」不能置信的看着丈夫流出的眼泪,妻子心头一震,双眼也瞬间模糊了起来,这么多年来,她头一次看到丈夫的眼泪,酸楚和震惊中心念电转:「儿子!难道儿子……」
就在她即将崩溃的时刻,二楼上传来一声惊喜的叫声:「方大嫂,方小哥出关了!」还没等夫妻俩从惊喜中回过神来,耳边就传来儿子熟悉的声音:「爸,妈,又让你们担心了。」随即一阵浓浓的倦意铺天盖地般席卷上来……
三天后,已经从儿子不由他们分说便安排的大睡中完全恢复过精神来的夫妻俩啜着儿子端上来的茶,感慨的看着面前又是一变的儿子,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此时,坐在那里含笑望着他们的儿子好象又回到了很多年前那般熟悉的模样,近来仿佛隔断了亲情的那种出尘和淡泊的感觉彻底从他的身上消失了,清亮的眼神显得热情、天真而又不失坦荡,挂在嘴角的那一抹笑容就仿佛拂过大地的春风,给房间里带来了一种难言的生机。一种无言的喜悦,弥漫在身为父母的他们心间,尽管不是很懂,但一个明悟同时在他们脑海里泛起:「儿子这番好象真正的长大、成熟了。」
「修行混俗且和光,圆即圆兮方是方。」微笑着,坐在另一边的张远之轻轻说出了自己的感受。在这间屋子里,除了方羽自己,他最能明白方羽此刻的状态。
「爸,妈,这次又让你们受惊了,真对不起,不过我保证,以后绝不会再出现这样的情况了。」方羽斩钉截铁般说完后,顿了顿又道,「这次入定也是因为近来冲击太大,特别是前些天和张老探讨后,发现以前的自己,尽管因天心灯而进入了相当特异的状态,但另一方面由于人生经验和阅历的不足,致使心境上存有很大的弱点。所以不由得在定境中开始追逐和感悟这个问题,结果一定定了这么多天。」歉疚地看了眼父母,方羽又不太好意思的展颜一笑,望着母亲说道:「因此我想过完这个年后,去外面走走,增加增加自己的阅历,妈,你的意见呢?」
「啊?儿子,你又要离开我们?」不假思索的,母亲发出了惊问。
「方大嫂,是这样的,根据我的经验看来,方小哥此刻是应该出去游历一番,不过你放心,我相信他绝不会照你想的那样出家或者一去不回头的。」经过十多天的相处,已经对方庭轩夫妇有了相当了解的张远之接上了话头说道。
「张老,你们修行这个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了成仙吗?」忍了好久的疑问终于被方羽母亲给问了出来。不过话虽然是问张远之的,眼神可是扫在儿子的脸上。
方羽做了个鬼脸,笑道:「妈,你别这样,我是你儿子啊,我来回答你吧。」略微沉吟了一下后方羽正经地说道,「自从得到天心灯以来,我经历了不少事情,也带出了很多困惑,特别是因为能力的飞速提升,我原本对感情和外界事物的那种好奇感觉变得越来越淡然。在家里还好,到了外面,除了一些特别的事情外,很少有东西能打动我。而且,我感受到的很多事情背后的事实,让我对人性有了很多和以前不一样的感受和看法,有太多的东西和你们教育我的不一样。还有这得来的能力,很多关键的地方和书上说的都不同,没有雷劫光顾,没有元婴出窍,但我却又能帮到一些象张老他们这样修行到通微之境的高人,这叫我很是不解。同时,在定境中,虽然我还是感悟不出天心灯的来历,但这次比较明显的感到身上来自天心灯的能量不想出世。另外这次在定境中也有很多别的明悟在心头闪过,不过转眼就了无痕迹,后来……后来……」说到这里,他脸色微红地停住了,起身给全神听他说话的父母和张远之的茶杯里添了点水。
「到底后来怎么了啊?怎么还象个小孩一样,真是的,快说啊。」做母亲的忍不住含笑拍着儿子的膝盖催他快说。
「后来,后来我忽然看到,不,感觉到父亲……父亲的眼睛里进沙子了,于是就赶紧醒来了。」有点吞吐的说完后,方羽明显的松了口气。倒是方庭轩的脸一下红了:「你这小子……」说着自己先忍不住笑了起来。
等满屋的笑声渐渐平息后,张远之道:「在我感觉里,有些话方小哥可能还没好意思说出来,其实他这次入定真的差点就进入最后一步了,要不是你们方家家教严谨,方小哥人又孝顺,可能就真‘去’了,了凡入道几乎对所有修炼的人是最终极的目标啊。再说他以前牵挂也少,心境单纯,加上修炼出的能力到一定程度后对事物的淡漠,以及入定前被方院长误解和责骂……呵呵,这在平时没什么,但对眼下的他来说,却是个不小的打击,可能连方小哥自己都没明显的意识到,他自己一直在用你们的爱,坚持在‘去’‘不去’的边缘,幸好……」说到这里,他看了看面带愧色的方庭轩打住不说了。
狠狠白了丈夫一眼,心有余悸的母亲坐到儿子身边,紧紧握住儿子的手,摩挲着,心中百感交集,说不出话来。
感受到父母的不安,方羽对着母亲笑道:「妈,没那么严重啦,我这不好好的吗?你放心,以后不会再有这种情况了,我已经想通过了,反正到现在也弄不明白所谓的入道后到底要干什么,历来修炼的人都要修长生,都要成仙佛,不知道孤零零的跑到天上或是异界去干什么,都断七情绝六欲了要长生干吗啊,不寂寞么?我不会‘去’的,你放心吧。而且,在我的感觉里天心灯的来处恐怕也是个有这种想法的地方,你没见我的变化吗?我现在都感觉不到身上的能量和我的区别了,现在的我就是它,它就是我了。」
听到这里,一直都没说话的方庭轩终于按捺不住了:「张老,那个天心灯到底来自什么地方?它为什么偏偏会选上小羽呢?」
张远之道:「天心灯、碧玉诀和清音钟一直是在修炼者中传说的三大异宝,从来都不见记载于文字,这么多年来也从没听谁得到过这三件东西的任何一样,但传说却一直存在着,据说它们分别代表了道家,巫门,还有佛家的至高境界。我也是在多年的游历中,从前辈们的口中零散的听到这些的,以前以为是妄语,没想到这次真的见到了,看来其它两件也是存在的,不过能见到这一件也不枉这一生了。」说到这里张远之轻轻的叹了口气。
在镇前的公路上,载着张远之的小汽车在冬日的暖阳里渐行渐远,转眼就不见了踪影,方家三口这才收回依依难舍的目光,缓缓向家走去。
「唉,就差三天就可以在咱们家过年了,真不想让张老走,他在多热闹啊。一家人天天都在一起说话、聊天,多好啊。」方母说着说着又回头望了望。
「是啊,妈,我也挺舍不得让张老走的,不过我想我们和他这么有缘,应该还能见面的。」
「嗯,这妈知道。不过想想你过完年也要出去,还真是叫人觉得心里空荡荡的,不很放心呢。」
「呵呵,儿子已经长大了,就该出去找自己的路,在家里能有什么出息?等儿子出去后,有空了我带你去看看张老好了,我也舍不得让他走,他的易数心得我还没讨教完呢。不过人家家里人来接,不舍也不行,毕竟真正最需要他的是他的家人啊。」说完,方廷轩大有深意地看了儿子一眼。
「爸,我明白的,你不用老提醒我呀。现在的我只是想从另一个角度去真正体验下人生而已,不会想着去探索什么仙道的,就算要入道,也会在老的不能再老的时候去入。最近和张老在一起交流的时候,他常把他自己近百年人生阅历和修炼体验说给我听,让我在各个方面都受了不少的启发,这次可真是有不少长进哦。」
听着父子俩谈笑,方羽的母亲笑了,心里仔细盘算着怎么让儿子在家好好渡过这个难得的大年……
看着车轮不断地碾过满月洒下的朦朦清辉,又看了看身边正专心开车的黄桥,方羽轻笑道:「有时候想想,人生真是无常,两个小时前我还在家里等着吃元宵,这会却已经快到百多公里外的省城,叫人不由得兴起好象冥冥中真有只无形的手拨弄着的感觉。」
「什么啊,我才倒霉呢,本来下午和朋友说好了去喝酒赏月的,结果老爸接到电话,就叫我开着车马不停蹄的跑到现在,要不是在你家吃了点元宵,我到现在还饿着肚子呢。」黄桥也乘机大发牢骚。
「二哥,咱们现在要去的王家具体什么来头?怎么让黄伯这么紧张的叫你亲自出马?」方羽笑了笑,没理他的牢骚。说实话,一路上他光顾担心母亲不开心了,倒没想起来问这导致他在正月十五的月光下「离家出走」的人的详细背景。
「咱们省里赫赫有名的富绅集团就是王家的,这次得怪病的是富绅集团总裁王小平的儿子王安,我家和他家在生意上来往了不少年,关系还不错,所以老爸接到王小平的电话后会这么重视。其实我自己很为他们父子担心,刚在你家我怕吓到方婶,所以有些事情没说,我看电话里我老爸给方叔预先说过了,所以方叔才会叫你和我去,不过想起方婶刚才的脸色,我到现在都有点怕怕。方婶干吗那么大反应,她以前不这样啊?」黄桥有点奇怪地看了眼身边微笑着的方羽问道。
「因为我这次出来,要过很长一段时间才会回去,我妈当然不是很开心了,她原以为我能过完这个年呢,也就是二哥你来接人,不然今天晚上是绝对不可能出来的。」解释着原因,方羽不由得叹了口气。
知道儿子过完年后就要出游的方庭轩夫妇尽管也很支持儿子,但作为父母他们还是对儿子这次不很一般的出游多少有点恐惧和不安,所以在张远之走后的大年里,他们多年来首次决定不外出拜年,而是尽情和儿子在家享受天伦之乐。特别是方羽的母亲,尽管明白感受到了儿子的变化,但越是这样,她就越想儿子多陪在自己身边,所以对方庭轩接到黄远的求助电话后叫儿子前去处理的做法很不以为然。特别是最后那句吩咐,让她听的分外不舒服??「小羽,这次既然出去了,那你就顺便多转转好了,免得我们再担心。」所以当着黄桥的面,当时脸色就暗了下来,还把黄桥弄得紧张了半天。
「你要过很长一段时间才会回去?为什么?」黄桥奇道。
「要是你再晚几天来,可能就见不到我了,我原本准备过完年后到处走走,找找自己以后要走的方向。」说到这里,方羽话题一转:「对了二哥,你说还有些情况没说是指什么?」
这时车已经进了省城,黄桥想了想道:「实际上王安忽然发病昏迷不醒的那天晚上,富绅集团在城郊科技园开发区里刚建成不久的三幢新厂房也几乎同时烧了个干净,听说那火起的很奇怪,忽然就从里面烧了起来,尽管在火势刚起的时候,省城里所有能调动的消防车都在第一时间赶到了现场,但依旧无法控制住火势。结果不但那三幢厂房烧掉了,还波及到临近的几家公司的设施,整个过火面积基本占了科技园的三分之一,听说还烧死了不少人,再加上儿子又昏迷不醒,怎么都查不出原因,所以情急之下,他四处找朋友帮忙,看我老爸接到电话后的样子,可能是以为他们撞邪了。」
说话间,黄桥的车三绕两转的来到一所大宅前停住。
一下车,方羽就有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他敏锐的感觉告诉他他和黄桥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监视之下。
「难道这里还装了监视器?」他觉得王家这样的举动有点可笑。
匆匆而来的步履声在静夜下听起来分外清晰,方羽心里忽然一动,抢前几步,心中暗喜:「他怎么也来了?」
大门一开,看着快步迎来的王小平,黄桥刚想说话,就听身后的方羽轻轻笑道:「张老,果然是你。」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和王小平一起迎出来的那位白发老人就哈哈大笑着冲了过来:「果然是有贵人来到,方小哥别来可好?」说着老人和方羽的双手就紧紧握到了一起。
又是一番客套过后,张远之拉着方羽一起在王小平古香古色的客厅上首红木沙发上坐下,他没想到刚分别了不过半个月,就能再次见到方羽,这让他开心不已:「王翁,尽管刚才黄小哥已经介绍过了,但现在我还是想再给你介绍介绍我这个半师半友的恩人方羽方小哥。总之今次的事既然有他帮忙,就不是什么大问题了,客套话我们不必多说,你就直接再说说令郎发病前后的具体情况吧。」
尽管心里多少还是有点存疑,但看到自己视为救星千辛万苦才请来的张远之对面前这个叫方羽的年轻人发自内心的尊重和推崇,老于事故的王小平还是起身和方羽重新客套了一番,这才细细说起那晚的情况??
「那是正月十三凌晨,正在睡梦中的我忽然被电话惊醒,电话是我公司里值班人员打来的,他很惊慌的说我们在科技园内新建成没多久的工厂突然起火了,火势很大。我在震惊之余赶忙打电话叫人组织灭火,等我粗粗安排完穿好衣服准备去现场的时候,才发现本该来到我身边的儿子却一直不见出来,去叫佣人说敲门也没人开,我很生气,就自己去敲门叫他,也是一样无人应答,于是一怒之下我叫司机把门撞开,才发现他在床上昏了过去。赶紧送到医院,却怎么都查不出结果,就这样连番耽搁之下,没人指挥的救火现场也乱成一团。最后厂房全部化为灰烬,我们在那里值班的人也全部殉职。」
沉默了半晌,他才面色沉痛地继续说道:「小安一直昏迷不醒,这两天来,我几乎请遍了省城所有的名医,却没有一个人能说出小安为什么长睡不醒,也不知道这些医院和大夫是干什么吃的!」忿忿地说了一句后。他又说道:「因为接连出事,弄的公司里也人心惶惶,有不少人说可能是我们王家撞邪了,这倒提醒了我,想起多年前为我们指出诸事不顺的毛病出在祖坟上的张老。所以我就叫人四处延请这方面的人士,同时我自己连夜去请……」说到这里,他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自进来后一直不再多说话的黄桥一看,赶忙伸手轻拍着他的后心,等他喘息少停后说道:「王总你休息一下,别太着急,慢慢说。」
这时坐在方羽身边的张远之见状也道:「王翁,后面的我来说吧,你休息一会。」看到王小平点头了之后,他往前一坐,接着对方羽说道:「王翁今天下午找到我之后,把发生的事情给我这么一说,我也觉得这事有点奇怪,本想立一卦看看的,结果发现卦象隐晦不明。细究之下,居然发现卦象似乎受了一种奇怪的影响,所以我才决定抱恙前来看看,现在既然遇到方小哥了,以你家门的仁心,想必不会推辞,方小哥你说呢?」
「眼下张老你叫我说什么才好呢?咱们还是先去看看病人的情况再说,王总你看如何?」方羽微微点了点头,对在一边不停打量着他的王小平说道。
抬头看看了窗外皎洁的明月,疲倦的感觉瞬间便在杜若兰的身体里弥漫开来,轻轻揉了揉两鬓的太阳穴,巡视回来的她暗叹着又把目光落在眼前自己已经翻看了无数次的那叠化验报告上,心里觉得很是不舒服。
自从两天前接到校长的亲自委托,放下自己的学生接手这个令诸多名医束手的病人以来,她几乎没睡过一个安稳觉,可几天来……辛苦工作的结果让她实在不能接受,项目繁多的化验单据上显示生理指标一切正常,拍来的所有透视片子上也看不出任何的异样,可病人就是一直双目紧闭,昏迷不醒。
「究竟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呢?」数天来,她头一次把心中的问题从嘴里念叨了出来。
「杜老师,杜老师!幸好你还在,3号房病人的父亲和几个人来了,他说要见你。」值班护士推门进来后匆匆说道。
「3号房?」杜若兰起身问道。
「是啊,就是3号病房那个怪病人的父亲要见你。」
「奇怪,这么晚了,早过探视病人的时间了,门卫怎么还放他进来?」杜若兰看了看腕表边走边奇怪地问道。
「他可是大名鼎鼎的王小平啊,富绅集团的老板,给我们医院捐过不少设备的,杜老师你不知道?」护士惊讶地问道。
「哦,是我忘记了。」杜若兰自嘲地笑了笑一推门进了病房,就见一个年青人正在为病人切脉。杜若兰仔细一看,不由惊讶地叫了出来:「方羽?!」
「杜小姐?」杜若兰听到边上有人叫她,顺着声音看去,这才发现正惊喜地和她打招呼的黄桥,然后才看到有点诧异的王小平和另一位似乎在仔细打量着自己的白发老人。还没等她和黄桥、王小平打招呼,方羽已经诊完脉,站起来对她微笑着问道:「杜小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就是啊,杜小姐你怎么会在这里?」黄桥也笑嘻嘻地问道。
「这是我们医学院的附属医院,你刚诊脉的病人是我的病人,我还没问你们是怎么跑到这里来的,怎么反倒问起我来了?」兴奋地上前和方羽黄桥握过手后,心理已经大致明?的杜若兰还是半真半假地问道。
「原来你们都认识啊,这就好办多了。杜博士,方先生和这位张老先生是我请来看看我儿子的,希望你能谅解,要不是咱们医院这两天……我也不会……」说到这里,王小平苦笑了一下把目光落在儿子那叫他心碎的苍白脸色上停住不说了。
「杜博士你好,我是张远之,是方小哥的助手,希望咱们能互相谅解,把病人治好。」也就一眨眼的工夫,深明世情的张远之只一句话就把方羽推到了台前。
似笑非笑的看了眼面前有点愕然的方羽,杜若兰向张远之问道:「那你们准备怎么治呢?」
张远之道:「这个要问方小哥,他心里应该有主意了。」
方羽不解地看了眼变的有点莫名其妙的张远之,对杜若兰道:「杜小姐,你们检查和化验出来的症状是不是一切正常?」
「是啊,正因为所有的检查结果都是正常,到现在都查不出病因来。你切的脉象也是这样吗?」一说起病情,杜若兰也严肃了起来。
「脉象和你刚猜的一样,四平八稳,类似的症状我见过,但现在还不敢肯定,我还需要一段时间仔细想一下。要不明天早上我们大家再来会诊一下好吗?」方羽也很认真地对杜若兰问道。他知道,要想在医院里参与治疗,当然要尊重杜若兰的意见,这是一个医者对另一个医者起码的礼貌。
「那……好吧,细节咱们明天再说。」犹豫了一下,杜若兰算是答应了他们的参与。顿了顿她又笑道:「今天太晚了,你们早点回去休息,明天中午我请你和黄桥吃饭,好久不见了呢。」
「方先生,你刚在医院说类似的症状你见过,那是什么原因造成的?」一出医院,憋了半天的王小平就急不可待的问道。
目光扫过正给自己示意的张远之,方羽想了一下还是决定谨慎点说:「王总,现在我们还不能完全确定,不过是有点眉目,等明天我们和杜小姐探讨过了再说好吗?你的心情我们明白,但治病如抽丝,急不来的。」说到这里,看着王小平又期望又担心的样子,他又加了一句:「不过按照我的感觉,令郎应该能治好的。」
杜若兰送方羽他们离开后,吩咐过值班护士后,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当她躺倒在床上的时候,觉得浑身到处都是酸痛,懒懒的动都不想动,可大脑却有点兴奋得无法入眠。
她没想到今天会在医院遇到方羽,更没想到以自己一贯的骄傲和对本身学识的自负,竟然会那么容易的就答应了他参与治疗的要求。
「或许是几年不见,不好意思一见面就拿钉子给他碰吧。」随便找了个借口说服着自己的理性,尽管隐隐觉得深心里不是那么一回事,但疲倦之余也懒得多想,反倒在心里细细地琢磨起今天的方羽和记忆中的方羽的不同来。
「那家伙的笑容好象变得亲切了许多……」翻来覆去折腾几遍后还是无法入睡的她索性带着这个感觉从床上爬起来,去洗澡了。
再说方羽他们回到王宅已经是半夜了,硬劝着身心皆疲的王小平去休息后,张远之叫佣人泡了壶好茶,邀方羽等一会到后花园的亭子里去赏月聊天。
方羽知道张远之有话要对自己说,不大想叫外人听到,但又不好撇下黄桥,于是笑着对黄桥说:「二哥,你开了这么长时间的车,应该很累了,还是先去休息吧?要是不累,咱们一起去后花园赏月。」
没想到从进入王家后一直说话不多的黄桥嘿嘿一笑:「我说小羽,什么时候也学会玩心眼了?你们到后面是要商量用那些古怪的方法给王安治病的事情吧?不叫我去,我偏要去。」
黄桥得意地看着有些哭笑不得的方羽又道:「自从你得到那个叫什么天心灯的鬼东西后,二哥我处处受到你光芒的压制,这次说什么也要乘机学上两手,免得以后遇到美女全被你这个现代神棍给骗走。」
目瞪口呆的看着奸笑着往后花园快步走去的黄桥,方羽再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以他的敏锐感觉,也不能判断出来刚才说这些话的时候黄桥到底是怎么想的。
就在这时方羽忽然发现黄桥一进后花园的月亮门就触电般的呆呆立住了,在清亮的月色下,明显可以看到他全身在微微的颤抖着。方羽吓了一跳,赶忙一个箭步窜上去扶住他的肩膀问道:「二哥怎么了?」
只见黄桥眼睛绷得溜圆,微颤的手指着前面的凉亭,结结巴巴地说道:「他……他没……没影子。」
方羽一听差点笑出声来,不用看他也知道是怎么回事,赶紧摇了摇黄桥的肩膀道:「二哥,别乱说话,张老修的是‘大方诸宫服日芒法’,程度够了以后,在太阳底下也不会有影子的,何况是在月亮底下?」说完看了看还有点余悸的黄桥,忍不住也打起趣来:「二哥,你不刚还说要学学这类东西的吗?怎么真见了就怕成这样?」
有点不好意思地挣开方羽的手,黄桥犹豫了一下,下定决心般说道:「经过我深思熟虑后,还是决定放弃刚才的想法。我累了,要去休息了,再见。」说完一遛烟的就不见了。
看着黄桥有些狼狈的离开,方羽心中有些好笑,觉得今晚上周围的人好象都有点奇奇怪怪的。
方羽走入凉亭,坐到张远之对面,顺手也给自己斟了杯茶,端起来问道:「张老对今天的事有什么看法?」
「方小哥你的看法呢?」张远之反问道。
「在我的感应中和不久前我见过的一个病人的症状非常相似,他也被一种固定的力圈影响着,不过有点奇怪的是我好象还感觉到一股若有若无的阴冷存在于那力圈中,所以当时没敢肯定是风水方面出的毛病,想回来向你请教一下,毕竟张老你在这方面要精通的多啊。」仔细感应着,方羽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他在进入医院的病房后,一看到苍白着脸在那里昏迷不醒的王安,灵神就感应到来自远方的恒定力圈,那种力圈他不陌生,和在柳塬那里感觉到的类似,虽然影响的部位不同,力圈存在的形式也有别,但稳定不变的特质让他很快得出了结论。然而就在他刚要说出来时,却又感觉到一些若有若无很阴冷的东西夹杂在力圈以内,等他想仔细去感应时,那种感觉却又找不到了,所以在杜若兰和王小平问他的时候,没直接说出来自己的感知,他想和张远之讨论一下再说,在年前和张远之和切磋交流中,他深知张远之在这方面的能力。
「如果方小哥也是这样的感觉,那看来是不错了。」说到这里,张远之忽然话题一转:「方小哥,你觉得这里的风水如何?」
「这里的风水?」方羽楞了一下问道。
「没错,就是这里的风水。」张远之点头肯定,眼睛很认真地盯着方羽。
「我从来以后还没注意过呢,等我看看。」方羽闭眼感觉了一下后,睁开眼睛好奇地问道:「看这里前窄后宽,金木水土四星龙立基,暗合左青龙,右白虎,前朱雀,后玄武的一般风水书上贵地的格局,更难得是建筑物不但和这里自然环境的气息融合为一,而且明显有聚生气灭死气的功效,为这里布局的风水师大不简单啊,不会就是张老你的手笔吧?」
张远之摇头微微一笑:「当然不是我了,不过依我看来,这个风水师虽然很不一般,但只要对《黄帝宅经》、《阳宅经》等风水方面的东西有足够深入的了解,对练气方面又有一定的造诣的话,再有主人家深厚的财势做后盾,风水师不是很难完成这个格局。倒是方小哥直接从气机的感应,一下子就指出风水术背后的堂奥,叫我很是佩服。不过……」说到这里张远之沉吟着皱起了眉头。

cross166 发表于 2006-12-3 20:15:10

第五节
「没错!刚才你也说了,按照整个王宅的风水格局,可以明显的看出当初为这里布局的风水师有相当的水准,不应该在那里留下这么不合适的破绽。从纯粹意义的风水角度看,就那里的那种不协调长时间的存在下来,除了可以造成住在那里的人身体出毛病外,还同时影响着这所房子整个的风水,形成财势过盛而导致刑克的的格局。这种刑克的结局可有家破人亡的场面,所以我觉得很不可思议。另外……」犹豫了一下,张远之好象下了决心般说道,「不瞒方小哥,当初王小平找到我的时候,我立卦问解,卦象除了前面给你说的那些东西外,还隐隐显示出另有好几种大麻烦的迹象,刑名、鬼煞以及一些说不出来的东西。特别是那些说不出来的东西,隐隐的竟然让当时正在用神的我直觉里感到些微的恐惧,这是我近三十年来从没遇到过的情况,要不是卦象里还有你这位天德贵人出现,还没从劫关恢复过来的我这次是绝不会答应前来的。」这段话说罢,张远之明显的松了口气,看来这些东西藏在心里对他来说,有着很大的心理负担。
「张老不必将这些放在心上,你有回避的念头,我想那是因为灵神本能的反应,毕竟你刚从劫关回来没几天,元神还很难快速的恢复过来。不过你调理恢复的比我想象的要快了很多啊,按这个速度,我看再过两三年你就可以恢复到原来的状态了。」方羽含笑安慰着张远之,他当然知道心有恐惧对一个修炼到通微之境的人是多么的难受。
「这还得感谢方小哥你的提醒,我回去后尝试着结合易数进行调理,果然让我感受到易数里包含了修行的无上法门,连带着恢复的速度也快了不少。」张远之说着又要站起来道谢,方羽一见,头又开始大了,赶忙拦住道:「我说张老,咱们既然已经是忘年之交了,我看你以后也别叫我方小哥,直接叫方羽吧,另外你也别动不动就什么谢啊谢的,让我别扭。你看呢?」
张远之被方羽眼里的诚恳所触动,于是也爽快地点了点头:「好,以后我就直接叫你名字。」
「这样就好了。」方羽喝了口已经凉了的茶后又问道,「对了,张老,你对明天咱们如何治疗有什么具体的办法?」
「明天我想这样,你去医院把王安那边和这里那个力圈的感应给断掉,我留在这里把造成这问题的照壁和那假山给处理了。本来要光是风水的问题,咱们直接把这边处理掉就可以了,但我也隐约的感觉到了那股阴冷,直觉里更觉得那东西不很简单,弄不好是有人在用异术搞鬼,所以还是这样稳妥点,你说呢?」
「也好,我从进到这里后,灵神也常有种不很舒服的感觉,隐隐的老有种压迫感,现在既然张老也有类似的感觉,那看来是不错的了,明天咱们就这样安排,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情。」说到这里,方羽话题忽然一转:「对了,张老,刚才在医院里,你为什么忽然变的那样怪怪的?」这个问题他已经憋了很久了。
「呵呵,没什么,我只是看那个杜小姐和你比较熟悉,你出面比较好办事而已。」张远之听了呵呵的笑着,不过他那双眼睛和脸上的表情却有种诙谐的味道。
「哦,这样啊,明白了。月近中天,天色不早了,张老咱们回去休息吧。」出乎预料的,方羽只是淡淡的说了声知道了就站起来准备回房,这倒让想逗逗方羽的张远之楞了一楞:「怎么这半个多月没见,方羽你好象变了很多?」
「呵呵,没变什么啊,只不过是最近更明白道法自然的真谛了而已。张老晚安。」说着方羽便径自去了。
「道法自然这么也可以解释?厉害、厉害……」嘴里嘟囔着,张远之也回房休息了。
第二天一早,在王小平宽敞的饭厅里,方羽吃完了早饭准备动身去医院,王小平却拦住了:「张老、方先生,先请到我书房来一下,黄桥你请等一会,我有几句话想和他们二位说。」
进了书房,王小平从书桌里拿出两个皮箱,分别放到方羽和张远之面前,肃容道:「张老、方先生,这两个箱子里各有50万的现金,就当是两位治疗我儿子的定金,只要两位治好小安,我愿意再各付两百万给二位做谢仪,如过觉得数目不够,两位开个价出来,我一定照办。」
方羽一听,仔细看了看王小平,见他站在那里尽管面色憔悴但神情严肃,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和张远之,心念转间就明白了王小平这番举动的原因,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又转头看向张远之,见他也同样是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
王小平这时也有点紧张的看着面前这两个对着满箱子钞票不看而用似笑非笑的眼光看着自己的一老一少,心里在不停的打鼓。昨晚回房后,他辗转反侧不能入眠,医院回来后从方羽和张远之的话里,他发现了希望的曙光,但又得不到他们明确的肯定和说明,这让他觉得难解,想了好久后,才恍然大悟,无亲无故的人家干吗给你白帮忙?在暗叫自己怎么忽然蠢了的同时,他已经做了今天的这个决定,本以为就算数目不对他们的要求,但也会多少有点转机的,可没想到面前这俩人的反应会和自己的想象相差这么大。
「两位是不是嫌我的诚意不够?」王小平咬牙问道。
「王总,我来这里是应我黄伯的要求由我父亲安排的,不是为这些,你要是想谈什么条件去和黄伯说吧,我先出去了。」说完,方羽转身推门出去了。
「我说王翁啊,叫我怎么说你呢?赶快把你这些东西收起来,你以为凡是人做事都为钱的么?方小哥可能已经生气了,我出去看看,你也赶快来,记得以后别再做这种蠢事了。」说完张远之也出去了。
「这样也错了?老天,你到底要折腾我到什么时候才算到头?」已经大约明白自己搞差了的王小平摇着脑袋懊恼地说道。
方羽和黄桥一进病房,就看到容光焕发逾见俏丽的杜若兰正在床前观察病人,看到他们后,微笑着说道:「早上好,方羽你找到病因了?」
方羽也含笑回答道:「杜小姐你也好,大概有个结论了,不过还需要你的配合。」
「哦,那好啊,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要求,我一定全力配合,这样吧,咱们到我办公室谈,黄桥你也来吧,不过不许插嘴。」一听有结果了,杜若兰高兴了。
「不让我说话我还进去干吗呀,当灯泡又太亮,我看我还是先出去转转,一会再回来找你们。」黄桥在那里口毒毒的话一说完,就嘿嘿笑着出了病房,他一直觉得杜若兰对方羽有好感,所以自己便知趣的先闪了。
「这个死黄桥,口还是那么毒,对了,昨天那个说是你助手的老人呢?怎么王小平也没来?」笑骂着,杜若兰边走边问道。
「他们另外有事,所以就我来了。二哥一直就这样,嘴上从来不饶人,可人实在不错。」口里回答着,方羽进了杜若兰的办公室。
「风水导致的昏迷?」不能接受的,杜若兰睁大了自己的眼睛。
「是!我们的初步判断就是这样,但也不排除有人暗中在用邪术搞鬼的可能,所以我想在病房里布置一下,这需要你的配合。你能不能叫人来把病房里的一些监控仪器和氧气瓶撤走,因为如果是有人搞鬼的话,我怕能量充荡起来造成不必要的麻烦和损失。另外还想请你暂时不要让病人离开那个房间,可以吗?」方羽问道。
「这样啊,这我得想想。」皱着眉头,杜若兰陷入了思考。
方羽一看,觉得有希望,就加紧努力道:「杜小姐,你放心,我保证不会有什么危险的,我知道以你所受的教育和学识,接受这类看起来很是无稽的安排比较困难,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尝试着接受一下。毕竟你也参与了旱魅一事,应该多少有点概念,就当再信我一次好不好?」
「何止旱魅?我知道让表妹头疼的那些事也是你弄出来的。」听方羽说起以前的事情,杜若兰微笑着斜了一眼方羽后,心里一软,让步了:「好吧,就再信你一次,不过你也要保证我,病人不会因为你的布置而出任何问题,不然别怪我赶你出去。」
听到杜若兰让步了,方羽迅速把自己的感觉从杜若兰微笑着斜了一眼后带来的似曾相识的恍惚中拉了回来,静了下心神郑重地道:「谢谢!」
「还是让你想起了她吗?」领先出门的杜若兰忽然又回过头来,似笑非笑地问道,完了后又瞟了顿时道心失守的方羽一眼,转身向病房走去。
方羽呆了一下,苦笑着摇了摇头,连忙重整心神跟了出去。
看到病房里的仪器和设备都被杜若兰叫人收拾出去了,方羽不由得对站在那里的杜若兰又说了声谢谢。从进来搬东西的护士惊讶不解的眼神里,他才进一步体会到了杜若兰让步后承受的压力,所以他又问道:「杜小姐,要不要让王小平给医院里也打个招呼,免得回头你为难?」
「不用,这个病人是他们请我来专门负责的,有什么问题我自己承担,不用为我担心。」看到方羽为自己着想,杜若兰心境大好,展颜笑道。
「嗯,那我就开始了。」在明白杜若兰知识女性的独立个性后,方羽在心里赞赏的同时,也不再多说,立刻开始了自己的布置。
杜若兰一听立刻睁大了眼睛,屏心静气的准备好好看看方羽到底要怎么布置,自从旱魅一遇后,就是面前这个人不断的从各个方面冲击着她的感知和心灵,让她在两年多后的现在还对他抱着浓厚的好奇和一份异样的好感。为了这份异样的好感,她曾多次回想自己认识他的过程,那种沉默和内敛背后的骄傲引发的冲突,随后引起的好奇,旱魅被灭后他在大雨里抱着神婆婆的尸体站在战魔台上的那种神情给自己心灵的震撼,事后自己多次主动接近而被他躲避,给自己带来的挫折感等等。但她自己心里明白,最大的触动来自他对感情的珍视,在这滥情的现代社会里,象他那样对待感情的男人已经不很多见了(事见拙作《破邪》)。当时她自己也是从当初对那女人些微的羡慕和嫉妒中,才明白的发现对方羽确实有好感的事实。可是话又说回来,她还从没真正亲自见识过方羽施展他的异能,所以很紧张的等待着方羽的开始。
长吸了一口气,方羽扎着马尾的头绳「砰」的一声化为碎屑,一头长发在门窗紧闭的病房里无风自摇,一直静水无波的脸上显出一片晶莹的神光,水一样清亮的双眸也在瞬间变成两汪望不到底的深潭。就在杜若兰目眩神迷的时候,异光一闪,方羽整个人便又恢复了原样,微笑着对她道:「我弄好了。」
「你什么都没做,就脸色白了白、把头绳挣断,就行了?」杜若兰回过神来,不能置信地问道。
「也不过是布个气障,隔绝来自风水的无形力圈而已,用不着弄出太大动静啊。」方羽笑着解释道。
杜若兰怔了怔,突然不明不白的丢下一句话:「你等等。」然后转身出了病房。不一会进来后递给方羽一个橡皮筋:「把头发扎上吧。不过,我还是觉得你理短头发会比较好看。」方羽微笑着也不应声,又扎起了马尾。
「嗯……方羽,能不能让我看一下或感受一下你所知道的那些东西?」犹豫了一下,杜若兰忽然又抬起头,盯着方羽的双眼问道。
看着她眼中的期待,方羽发现自己没有丝毫想拒绝的念头,点了点头道:「好。」一只手轻轻抚上了她的后背。
杜若兰就觉得全身倏的一麻、一凉,眼前电光火石般掠过无数图象,随即猛地一亮,只见原本平平常常的病房此刻却被一种朦朦的光华笼罩着,说不好具体是什么颜色的光华以病人为中心充斥着病房,但又丝毫不影响其它物体的颜色。紧接着她又看到了病人的骨骼和血脉的运行,随即又发现自己能清晰的听到病人和自己血液流行的微弱声音。杜若兰惊讶地又把目光投向了身边的方羽,却发现含笑的方羽还是和平时一样,什么特别的地方都没有,只是在目光遇到他清亮的眼神时,忽然就好象被拖进了一种无法诉说的境地,懒洋洋就象秋日暖阳下的那种闲适和自在瞬间便侵透了她的身心。
还没等她仔细体会,方羽的手离开了她的后背,一切从绚烂归于平静。
闭上眼紧紧追逐着那种身心两从容的难言感受,良久之后,脸色微微发红的杜若兰睁开恢复清明的眼睛,盯着方羽轻轻说道:「记得当年我说过的话吗?我不会放过你这个怪物的,现在我更坚定了我的决心。」说完自信的一笑,笑容间竟然有一种夺魄勾魂的美丽。
黄桥一进门正好听到忽然显现出惊人魅力的杜若兰说的最后一句话,楞了一下,才看到自己的兄弟方羽正一脸傻样的站在那里瘪笑,于是狠狠地又看了杜若兰一眼后打趣道:「我们杜博士下了什么大决心?是不是坚定了要把我这木头一样的兄弟收于爱情罗网下的决心?我举双手赞同,不过现在我的肚子很饿了,想必他也是。杜博士该不会没听过‘要征服男人,就先征服他的胃’这句老话吧?」
吃过手艺不错的一餐后,在缭绕的茶香里被逼不过的方羽直到说完自己的经历,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心里有了略微的湿意。自从上午在医院听杜若兰半真半假的那么说过后,他觉得心里好像忽然多了个若有若无的影子,和以往的一个影子在不断的重合分离,这让他觉得很不习惯,也使他觉得不能象以往那般自如的面对凝神细听的杜若兰,总觉得对方的目光在不停地探索着自己,带给他一种奇怪的压力。
不适地挺了挺坐在沙发上的腰身,念头一转,他干脆站了起来:「光顾着说话,还没参观你的房子呢,不介意吧?」
杜若兰微微一笑道:「好啊,要不要我做导游?」
「也好呀,反正你房子够大,免得我迷路。」同样的,方羽也努力调整着自己的状态。平心而论,他在没上来之前还真没想到杜若兰自己住的房间有三室两厅这么大,而且整个房间布置的相当雅致,一点都看不出来一个人独居的那种空旷感。最让方羽留意的是书房里那几乎占了三面墙壁的书柜以及客厅音响边上整齐插在复合式碟柜里的无数张CD、影碟;再有就是随处可见的盆栽花卉,尽管数量不少,但在刻意的安排下,处处让人觉得独到和精致;特别叫人感觉舒服的是尽管现在是冬季,屋脚却有几枝淡黄色的小花静静的开着,在房间里散发出若有若无的香味。奇怪的是,这房间、这气氛忽然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他知道,他绝对没有来过这里。
等从杜若兰那里吃完饭出来,黄桥开车把方羽送到王小平家门口以后,坐在车上一把拉住已经下了车的方羽,语重心长地在他耳边说道:「兄弟,尽管我们走的路不同,我也不很明白你这次出来到底要找什么,不过感情这东西我觉得只要是人都应该经历它。别逃避了,好好把握住,说实话,杜若兰真的很配你,更难得是她对你真有好感,以她这样的人才样貌,可真是‘手快有手慢无’。记得帮我给王总打个招呼,我就不进去了,你自己保重。」说完不等方羽回话,径自开车走了。
一进大门,方羽就往东跨院走去,一面走,一面四下打量着。也直到这时候,他才有工夫仔细的看看王家这座已经在寸土寸金的现代都市里很难见到的大宅院,尽管昨天在感应里已经知道了它的布局,但这会在中午暖暖的太阳下看起来,感觉又是不同。
这座相对老式的大宅前后三进院落,所有建筑皆是平房,以中进的巨大正厅为中心,连接着左右两侧的两个跨院,后进是占地更为广阔的花园,让整个院落成了棋盘式格局,保持前窄后宽的凸字形。一路走来,花园流水,处处都能感觉到一种古老的平和雅致,当然也不可避免的能让人在不知不觉间领略到主人的财富,还好感觉起来不觉得叫人讨厌。
一拐入东院,从隐约打扫过的痕迹来看,正对门处的照壁已经被拆掉了,院子中间的水池里也不见了昨天感应到的那座假山,就连水池边上的方砖地面,都丝毫瞧不出有几小时前曾动过工程的痕迹,方羽在暗念主人家财力的同时,明显的感觉到这里的气场已经和整个宅院的融为一体,那种恒定地影响着王安的怪异力圈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不过他四下望去并没有发现本该在这里的张远之,心里不禁有些奇怪。
等进了中堂问过佣人后,才知道东院的工程结束后,王小平去了公司,张远之也说有事出去了。
笑着摇头告诉佣人自己已经吃过了,想到后面花园去坐坐后,方羽出了正厅,又来到昨夜已经来过的后花园,在亭子外面的太阳底下找了块石头坐下,想起心事来。
冬日的太阳在北方的午后下晒起来刚刚好,闭上眼,听着风和万物的声息,方羽觉得很是舒服。如果心里没这么多事情那就更舒服了,他微笑着想着,不由自主的想起黄桥临别时的提点来。
「别逃避了?难道我是在逃避吗?」在心底里承认过自己对杜若兰也很欣赏后,方羽静静地问自己。
「方羽,躲在这里想什么心事呢?」方羽闻声回头,看见面色有点古怪的张远之正在从不远处向他走来,相隔竟然只有两三米。
一楞之下,方羽忽的跳了起来,面色瞬间变的奇坏无比:「张老,糟了,咱们得赶快上医院。」
一路之上,面色大坏的方羽一言不发,只是闭着眼静静地坐在那里,而张远之也悄然的一言不发,尽管他不知道方羽的面色为什么忽然变的那么阴沉,但他却能感觉到从方羽那里波动的浩瀚气机,那气机中竟然隐隐的有股森寒的杀意,刺激着他的灵神也不安得汹涌起来。
进了医院后,方羽三步并作两步上到三楼,一推病房门,正好遇到刚要出来的杜若兰。杜若兰被他的面色吓了一跳:「方羽你怎么了?怎么又回来了?」
方羽勉强一笑:「一会给你说。」说完转身对紧跟着进来的张远之问道:「张老,你那里有没有什么用惯了的能跟踪气机的东西?」
「跟踪气机的东西?!」
「对,就是跟踪气机的东西。」方羽肯定地重复了一遍。
「那就只有这个了。」张远之从胸前的兜里很慎重地掏出一个小红兜,倒出六枚明晃晃的铜钱来。
「一个就可以了,这是张老立卦的东西吧,看起来用了不少年头了。」伸手接过一枚,方羽仔细打量着铜钱上已经磨得溜光的边缘笑道。这会他已经恢复了常态。
「是啊,跟了我快一辈子了,八岁的时候我父亲教我易数时候给我的。」张远之看着铜钱深情地说道。
「那就更好了。」方羽说着把铜钱在双手里一合,也烙上自己的印记,然后就在另外俩人目光注视下把铜钱放进了依旧昏迷着的病人口袋,然后又仔细打量了下病人,说道:「看来气色好了不少,我想今天晚上,最晚明天早上就应该能醒过来。」
杜若兰尽管还在奇怪方羽刚才的举动,但听到说起了病人的变化,也赞同道:「没错,我也是这么认为,尽管暂时没办法用仪器测量,不过根据我的判断,应该有了很大起色。直观的,面色变得红润了不少,同时呼吸也深长了起来,如果现在有人说病人在睡觉,我在没做进一步检查前,也无法反驳。」
张远之过来看了看病人后,也点了点头同意道:「看起来是好很多了,刚才……」他犹豫了下止住了话。
「对了方羽,刚才你怎么面色那么坏?」杜若兰也关心地问道。
方羽想了想,对杜若兰道:「咱们到你办公室说吧,好吗?」
在杜若兰的办公室坐下后,方羽面色一正,对张远之道:「张老,咱们这次太大意了,要不是你刚才的接近忽然提醒了我,这次这个病人非毁在咱们手里不可。」
「哦?怎么会这么说?」张远之一惊不解地问道。
「张老,你可能因为还没完全恢复,所以没感觉到,我也是你刚才接近后,才忽然想到的。」
「到底是什么啊,你快说啊,怎么还是这么温吞吞的样子?」一头雾水的杜若兰有点性急的催问着,直到看见张远之微笑着看了她一眼,才感觉到自己话里的不妥,脸一红,躲开张远之的视线,只敢看向方羽。
「以我的敏感,本该在至少五米外感觉到张老你这样有庞大能量的人接近的,我想你刚才走过来的时候,也没刻意的隐藏吧?」看到张远之有点恍然的点头后,方羽继续说道:「但事实上你接近到两米的而且在说话的时候,我才感觉到你的存在。惊讶之下,忽然有很多疑点在我心里闪过,让我再清楚不过的知道我们已经被有心人暗算了。」
「暗算了?!」张远之沉吟着重复了一句,而杜若兰一惊之后本想开口,看了看张远之又看了看不见丝毫异样的方羽又打住不说了。
「想必刚才在车上你一直能感觉到我能量的波动,那是我在感应对方布置的范围,幸好只有王家和医院这里两处,医院这里应该是重点。或许是对方感应到他的布置被我察觉了,所以在快到医院的时候,他的布置忽然消失了。」方羽说到这里,才叫杜若兰松了口气,不过转眼又让她的好奇心大盛了起来:「你说了半天,你所说的那个布置到底是什么?能仔细说说吗?」
这时张远之说话了:「那个布置应该是一种看不见的东西,按照刚才方羽的举动来看,也是个练气者布下的气机,是不是方羽?」
「说它是气机也没错,因为它本来也是用能量形式来展现的,不过这个气机很奇怪,它很微弱,但对人的精神却有极大的麻痹作用,特别是对修行的人和它所刻意针对的人,刚才我发觉后,把一直封闭掉的灵眼打开,提升到很高的状态才清楚地把握到它的存在。这是一种我从没遇到过的东西,想来张老也没接触过这种东西,所以才会被它默默的影响而不自知,不过这么厉害的能量纠缠着王家干什么?能修出这样东西的人至少也应该摆脱大多数负面情绪和物质利益了才对,为什么会对一个普通人下手?」
「你看会不会是和黑巫一样,被别人请来的?」尽管不很明白方羽所说的东西是什么,杜若兰还是说出了自己想法,同时在心底里暗暗为方羽不回避在自己面前说这些而感到开心。
「很有可能,对方的能量虽然和黑巫有很大差别,大到足以让我能判断出绝对不会是巫门中的东西,但有点感觉却是一样的,都是那种让我不很舒服的阴冷的感觉,估计也是个以死为道的存在。但奇怪的是我怎么都想不起来巫道两门有哪个门派或者分支有修成这种东西的法门存在,这次真是踢到铁板了。」方羽寻思着苦笑道。
「难怪我的卦象晦涩不明,我的灵神会本能的回避,原来是有这样的一种东西存在,难怪了。」张远之恍然地道。
「是啊。昨晚在花园里说你的卦象里隐含刑名、鬼煞以及一些说不出来但叫你本能恐惧的东西时,我尽管当时也说自己来到王家后隐隐有种压迫的感觉,但你说的话丝毫没引起我的警觉,现在想起来那种忽略就是这个东西在起作用了,不然以我对张老易数的佩服,怎么可能不引发一探究竟的好奇呢?厉害!」轻赞着方羽又自问道,「现在那东西是找到了,可刑名和鬼煞又代表什么呢?这么看来这趟简单的治病变的越来越有趣了,真叫人期待啊。」

cross166 发表于 2006-12-3 20:15:39

第六节
「期待?」杜若兰无话可说地问着方羽,当然也有点奇怪方羽这么积极的态度,在她的记忆里,方羽只是在事情临头的时候才会一步不让地面对,好象从没见过他这么热心地面对什么事情。
「方羽你真的比以前变了很多,看来我要找个机会喝两杯给自己庆祝一下,不过眼下是没什么工夫了,因为我想我已经碰到可能是鬼煞那个东西了。」苦笑着,张远之说道。
「哦?」方羽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引了过来,杜若兰也惊讶地看着张远之,只觉得这些事听下来头有些昏沉沉的,不过也隐隐感到有点兴奋。
「上午我处理完东跨院的事情后,本想在那里等你,结果忽然有人来找陪我在那里的王小平,说科技园那边有事找他。就在那时,我心里忽然有种很想跟着去看看的渴望,当时那种渴望非常的强烈,于是我也跟着去了……」
车一拐上位于郊外的科技园的高速公路,张远之就隐约闻到了一股焦灼的味道,随着车的前进,那种味道也越发的浓重,重到连车内的香水也压不住的地步,而身边王小平的脸色也随着味道的加重而不停地变得阴沉下来。车内一时间一片死寂。
车子经过连续三道严格的检查后缓缓停在火灾现场里相对干净的一角,下了车,张远之站在此刻还浓重得能叫人呕吐的焦灼味里,默默地看着面前烧成一片废墟的厂房,巨大的场地上除了半塌的几堵高墙外,只有一堆又一堆黑乎乎的灰烬,高高堆起的瓦砾里,横斜着不少奇形怪状扭曲着的钢铁物件,可见当时火势的惨烈。
张远之原本没打算走近去看,因为现场还有几百人在那里忘我的清理着,各种工具的轰鸣声在那里响成震耳欲聋的一片,但相对那些被烧毁后堆积成山的废墟,人和机械显得那么的渺小。面前这一切,让张远之久历世情锤炼的心灵,也不由蒙上一片阴影,在他近百年的悠长生命里,见过无数次天灾人祸,但眼前的场景,还是深深触动了他心里柔软的角落。
本能的,他逐渐接近现场,在跨出前行的第九步时,一个巨大的声音闷雷般忽然在他脑海里炸响??「滚出去!」眼前一黑,轰然巨响的音波让毫无防备的他踉跄了几步,重新站稳后,张远之的脸色已经变得极度苍白。
全力催动着体内一窒后开始高速运转的灵神箭一般四下探去,张远之站在阳光下的影子逐渐变虚变淡,转眼消失不见。在忙乱的清理现场,没有人注意到这种异象,就在后面不远处坐在车里的司机也只看到他差点摔倒后站得分外笔直的身躯。
灵神几乎在射出的同时,就捕捉到了另一个更加灼热的存在,那是一种张远之似乎熟悉,又似乎陌生的庞大能量,深吸了长气,张远之加快吸收天空中太阳光的速度,他体内的能量也以几何般的速度膨胀起来,这么多年来,在阳光下,他还没怕过任何人和事。张远之断声喝问道:「你是谁?」
「滚出去!」又是那个闷雷般的巨响在脑海里响起,但已经无法撼动他有了准备的神智。
「你到底是谁?」不理会声音的恐吓,他在反问的同时,又缓慢而稳定地踏出了一步。脚步落地的一刹,「轰」的一下,他就觉得全身象被雷击了一样剧烈颤抖了起来,一种难以诉说的灼热感受掠过他全身的神经。与此同时,他早已准备好的气机也以电光火石的速度狠狠地撞在那团看不见的能量上。
当电击般的感觉从神经末梢消退时,张远之才发觉自己已经汗出如浆,双腿微微的发颤,不过好在那团诡异的能量已经在感应里消失了,天地万物的声音和信息又一次回到了他的感知里,温暖的阳光依旧毫不吝啬地照在他身上,让他觉得亲切得一如往常。深深地吸了口气,就那么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借着太阳的光辉,张远之调理起自己倍感虚弱的元气来。
缓缓睁开还留有疲色的双眼,张远之开始凝神重新打量起面前废墟的格局来,从刚才无声无息没有惊动任何人的接触中,他已经隐约的察觉到对方是什么东西,同时,他到这会儿才真正察觉到自己自从陷落在劫关之后,气机所受的损失。
他修炼的「大方诸宫服日芒法」本身就是通过不断吸收太阳的光芒来增强自己修为的法门,将近八十年的修炼过程也早已突破了书上说的「勤修不已,十八年后日照无影」的境界,在过了所谓三十六年后成仙时所描述的境界后,他又苦修了近五十年才晋入过劫关的行列。要不是前些日子过劫关的时候出岔影响太大,他有信心刚才在太阳下的全力一击,一举融化对方攻击的根源,而现在,他只能让对手回避。
「那张老默查后认为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方羽听到这里,沉吟着问道。
「存在?为什么不是别的,而是存在?」注意到方羽用词上的古怪,杜若兰在心里暗暗琢磨到。
「从那团能量稳定的状态和局限于固定区域的样子来看,我感觉很熟悉,就和风水格局中形成的力圈类似,但能发能收,同时又能和我在精神的层面作接触来看,又不完全象风水造成的现象。所以我在奇怪之下,细细地勘察了那块废墟的风水格局,从四周的环境来看,那里的风水是一等一的好地,不管是不远处山川的来龙,还是近在咫尺的水口,都不能找出什么毛病。后来我要王小平帮我找来被烧掉的厂房的设计图和以前拍好的照片、录映带等资料来看,还是找不出什么毛病。更从王小平的口中知道烧掉的那三座厂房内部都装有内部自动灭火系统,但厂房还是迅速的烧掉了,同时在王小平那里也见到了被烧死的七名值班人员的家属。唉,当时看起来实在可怜。」叹了口气后,张远之挺挺身子,又道,「于是我就更想查明白那里的蹊跷,经过考虑后,我决定到科技园周围的农家走走,看看他们是否能知道些更多的东西,毕竟在火起的时候,他们都能看到,谁知道这一去,却得到了个意外的讯息。」
「是什么消息?是不是有人故意放火?」听到这里,杜若兰不由自主地往恶劣的方面想去,这一阵听到的这种种匪夷所思的事情,让她本能的感觉到有股势力在对王家进行着攻击,所以忍不住问了出来。
「不是。那些农家都说只看到忽然间火起,而且从很多人的说法来看,火应该是从内部烧起来的。我说的意外消息是,无意间听到几个老农在那里嘟囔‘那里明明是一块受到过诅咒的地方,只能种种庄稼,不能修盖房屋,看,现在果然出事了吧?’」
「这个意外的收获叫我吃惊不小,于是我赶紧请他们给我仔细说说,可他们也只是大约的知道流传在那片村子中的一个传说。说从好几百年前,被烧掉的那个地方就有不能盖房子的说法,凡是在那里盖了房子的,过不了多长时间都会被莫名其妙的大火烧成白地,而且每次着火,那里都会死人。所以他们都说那片地方是块邪地,受过凶鬼厉魄诅咒的地方,也因为那里已经很多年没修过房子,只当做耕地用,没出过什么事情,这个传说也就慢慢在人们的脑海里淡忘了,只有几个上岁数的,还多少有点印象。」
「在当初科技园征地的时候,他们中也曾有人给征地办的人说过这个传说,可征地办的根本不听,反说他们想造谣,用封建迷信阻挠本地经济的发展。大帽子扣下来,吓得他们不敢再提,到事情发生后,才敢在底下偷偷的议论,恰好又被我给听到了??看来这事还真有点邪门,我怀疑那个东西就是卦象里所说的鬼煞了,它让我很感兴趣。」
「照这么说,如果传说是真的话,那里确实有问题。可是以张老的见识和手段,在随后的勘察里找不到任何痕迹,我去恐怕也是枉然,要是果真象张老感觉到和风水的布置有关,那我就更不行了。不过不去看看又觉得不合适,该怎么办才好呢?要是能证明传说是真的就好了。」思索着,方羽在张远之期待的眼神下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这个不难啊,如果那里要真是连续发生过那么多次火灾和伤亡的话,这里的地方志上应该有记录的,我可以帮你们查。」出乎方羽和张远之意料的,杜若兰兴奋地说道。
「那就麻烦你了杜小姐,能不能现在就查查?」张远之高兴地问道。
看了看腕表,杜若兰说道:「还有半个多小时才到下班时间,书在我房间里,只能等下班了,不好意思。」
「哦,那好吧。」张远之眼睛一转,忽然说道,「对了方羽,干脆这样,等一会你陪杜小姐去查,我回去给王小平打个招呼,要想进入火灾现场,还得费不少手脚,晚点咱们再联络,好吗?」
「也好,一有结果我马上回去找你。」方羽无奈地答道,他知道张远之的出发点和黄桥一样。
「方羽,你刚才说的灵眼是什么?」张远之走后,杜若兰忽然问道。
「和平常有些书上说的天眼有点类似,说简单点就是能看到一些常人无法看到的事或物的一种能力,有点象传说中二郎神的第三支眼睛。」一楞之后,方羽说道。
「那它的位置是不是就在医学上常说的松果腺位置?」杜若兰追问道。
「其实灵眼只是一种形象点的叫法而已,并没有具体的位置,如果修为到了的话,全身哪里都可以是灵眼的,简单来说,它是一种能力的代名词,并没有刻意的位置。」方羽笑着解释道。
「那它是不是还有层次?我刚才听你说你提高到很高的层次才感觉到麻痹你的那种东西。对了还有,你为什么要刻意的封闭它?」杜若兰越问兴趣越大。
「有层次的,很多道书、佛经上把它分为五种层次或者六种具体的界限,不过在我理解,实际是说对这种能力的把握和敏感度上的区别,本质上都一样。至于刻意封闭它的原因……」方羽大大地苦笑了一下后说道,「你以为整天生活在一个随时可以感知到别人心里想法,知道将要发生的事情的环境里是什么滋味?更何况还是在负面的东西更容易感应到的环境里?」
看到杜若兰脸上的不解逐渐被一种有点理解的神色所代替,方羽笑了笑说道:「应该快下班了,在去查地方志之前,麻烦你再去吩咐值班的护士一声,千万不要把病人带出房间,也不要动病人身上的那枚铜钱,眼下情势很严峻。」
一天内会连着两次跟杜若兰去她在医院隔壁医学院的房间,让方羽多少有点不自在,中午还好有黄桥陪着,到了傍晚再进入医学院的大院,却让他有了自己是大猩猩的感觉。几乎所有在路上遇到的人在和杜若兰打招呼的时候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尤其是一群一群走过来的学生,男的还好点,盯着看过去也就算了,特别是女学生,都走到背后很远了,窃窃的语声和笑声还是不停地钻进他耳朵:「那是杜老师的男朋友吧?很帅哦,这下那些男老师可就惨了。」
这些目光和私语让方羽的脸不受控制的热了起来,同时想低下头的念头特别强烈,不自在中他看了看身边的杜若兰,却发现她的神情还是那样的自若平和,同时还多了点身为人师的凛然。感觉到他的窘迫,杜若兰有些想笑,她还是第一次这么明显的看到这个一贯从容的方羽这样好玩的样子。
或许是察觉到了她眼中那一抹挪喻的笑意,近乎本能的,方羽也微微一笑,深吸了口气,整顿六识,一下子把心神提升到无里无外的境地,周围的天地立刻就安静和谐了下来,再没有什么东西能影响到他自在从容的前行。
正想说话分散他窘迫感的杜若兰眼看着他的变化,心猛地跳了几跳,在记忆里她还头一次看到表现出这种味道的方羽:只显现着热情、天真和自自然然坦坦荡荡的清亮眼神,象拂过大地的春风一般带给自己难言生机和活力的笑容。难道这才真正的方羽么?
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方羽利用等杜若兰查地方志的空快速整理着自己的思绪。短短一天多的时间里,会遇到这么多事情,是他根本没有想到的,特别是下午感觉到的那种令自己都被麻痹的存在,以及张远之中午遇到的那还说不明白到底是什么的另一个存在。根据张远之的感受来看,这两个存在应该不是一路的,但为什么会同时找上王家呢?这一点让他一直觉得不解。不过到这时,他也发觉自己身上一个很明显的变化,就是到此刻为止,他都丝毫没想过要避开这些,想想在田家老庄遇到宣真宗秘阵时所作的思想斗争,他明显地感觉到了自己的变化,尽管不知道这种变化最终是好是坏。但目前的他,还是比较喜欢这种变化的,这让他觉得自己身上存在的异能有了某种新的意义。
「查到了!查到了!我的天,果然是真的,方羽你看。」惊叫着面色变得苍白的杜若兰拿着书跑到他面前,一边说着一边指给他看,「我刚心算过,从第一次火灾开始,到现在二百三十八年间,一共发生大小火灾二十二次,加上这次总共是二十三次,总共因火灾死亡一百一十三人。除了这次,最近的一次在清末宣统三年,烧死十七人,烧毁房屋十六间。」一口气报出这个被志书上称为青龙坡的地方发生的连串灾祸,杜若兰不由得呻吟起来:「看来是真的了,这怎么可能?」
压住心头被这些数字背后的意义所带起的波澜,方羽把目光定在了第一个受灾的家主名字上,这么多火灾里,这个叫司马辉的人最惨,全家四十二口全部葬身火海,无一人逃脱,烧掉的房屋间数也最多。看到这里,方羽心里一动,从这家被烧掉房屋的间数来看,这人在当时应该是非官即富之家,要是没记错的话,一般的地方志里都有的人物志上说不定还有他相关的记载,想到这里,他开始快速地翻起书来。
等方羽在夜色里回到王家时,张远之正在中院的大客厅里陪着神情更见憔悴的王小平说话,看到方羽进来,王小平神色黯然的脸忽然生动了起来,他抢上几步,急切地问道:「方先生,我儿王安现在怎么样?」
方羽看到他眼中期待的光芒,不由动容地回道:「王总,你先别着急,我有话要跟你说,你儿子不会有问题的,这一点我现在给你保证。」这一次,他从这个不怎么叫他喜欢的巨贾脸上看到了曾经在父亲脸上出现过的?犊深情,于是也罕见地说出了这么肯定的回答。
听到这个期盼了太久的答复后,王小平脸上的戚容一下子去了大半,激动得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方羽微微一笑,拉着他坐到沙发上,在等他平复情绪的空里,扭头把探询的目光投向也在微笑着的张远之,看到张远之微微地点了点头,于是对已经基本恢复平静了的王小平说道:「王总,刚才张老给你说了工厂那里发生的事情吧?还有医院和这里的?」说到这里,他忽然发现张远之在给他摇头示意,还没等他完全明白张远之又点头又摇头的意思,王小平的回答便给了他答案:「医院和这里又发生什么事情了?」说这句时,他的脸色又开始发白了。
方羽在来时心里已经有了打算,知道不管是医院或是工厂那边,不插手便罢,只要插手,就一定要取得王小平的完全合作,毕竟所有的一切是人家的事情,没理由不让人家自己做出选择,于是便开始详细说出这一天来发生的事情。
「难道真是谁在背后对付我?我到底作错什么事情了?为什么会有人要这么害我?」听完方羽说出的事情后,王小平神色呆滞地喃喃自语道,他听到的事情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也正击中了他最害怕的软肋。
如果不信这些的话,他不会特意花那么大的价钱来买这座历史颇久的老屋,也不会在儿子刚昏迷一两天后就请来张远之他们,更不会每年拿出相当多的钱来做些他理解里积阴德的事情。他深深明白,钱多了一定会有人嫉,依他的财势,他并不很担心这个,就怕招惹上那些他用钱解决不了的问题。尽管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但那也是要能见到鬼之后才可以做的交易,他可从来没觉得自己有看见鬼的能力。
「王翁,你也别太担心,我们既然已经在这里了,又遇上了,不会不插手的,之所以告诉你这些,是因为我们需要你的配合,至于这些说不清楚的东西,你就不用操心了。」张远之看他半天都恢复不过来,也过来坐到他身边劝道。
长吐了气后,原本木然的王小平霍地站了起来,双手握拳激动地道:「好,我也豁出去了!两位有什么需要就尽管开口,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办。竟然对我唯一的儿子的下毒手!我……」说到这里,他又激动地咳嗽了起来。
送方羽离开后,大约有两个多小时,杜若兰只是坐在沙发上发呆,今天发生的种种不可思议的冲击久久不能从她的脑海里退却。在方羽的帮助下,她感受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让她对那个未知的领域有了很大兴趣,可随后听到的事情,却又让她产生了一种本能的恐惧。尽管从理性的层面上,她对方羽他们说的那些还有很多的疑问和不确定性,但作为一个女人,她却本能的感到一种恐惧。她不很明白自己到底在恐惧什么,她此刻没心思去这么理性地分析原因,她只是很清晰的知道,她在为方羽担心。
心烦意乱地坐了良久之后,毫无睡意的她还是决定去医院看看,隐约的她总感觉到医院今晚不会太安宁。
今天是正月十六,本该是月亮最圆的一个夜晚,可黄昏时刮起的北风带来的漫天云雾却遮住了天空的圆月。时近午夜的街道,越来越浓的寒意里看不到几个行人,本来明亮辉煌的街灯此刻看起来也是那么的昏黄惨淡,就连平日里整夜川流不息的车龙也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只有偶尔零星的汽车风驰电掣的从街面上开过,一切是那么的清冷。在风里,她不由得裹紧了身上的大衣。
白天一片喧闹的科技园在暗淡的夜里显得分外寂静,只有越来越冷的北风远远传来凄厉的啸声,高高堆起的瓦砾在夜色中有种狰狞的妖异,就在午夜时刻,方羽和张远之出现在废墟。
「张老,就是这里吗?」在北风的呼啸下依旧那么难闻的焦灼味道里方羽问道。
「没错,就是从这里走出去九步后,遇到的那东西。」张远之肯定地说。
「那张老你就留在这里,我去看看。」说着方羽已经开始动身走去。
默默地点了点头,张远之没再多说话,他已经能感觉到方羽浩然不可抵御的能量笼罩住了这片空间,正在不停翻腾着向内收缩。他知道以他现在状态去了不但帮不上忙,反会成为方羽的拖累。他明白方羽的能力。

cross166 发表于 2006-12-3 20:16:08

第七节
稳稳地踏出第六步后,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量在方羽的气罩内炸开,在常人不能感受到的层面里,殷雷般的巨响远远地传开。在张远之全神贯注的夜眼中,只看到方羽随风飘摇的马尾长发在巨响的同时刷的在夜色里仿佛有了生命般飞舞起来,紧接着一阵让人毛骨悚然的吱溜声从那边传来,使张远之也不由得后退了两步。
感受着那力量一波强过一波的抵抗,此时的方羽长发飞扬,圆睁的双眼就似两个望不见底的黑洞,在夜色里发出莫名的异光,当胸虚抱如太极的两手十指不停地轻颤着向里合拢,脚下缓慢而又稳定地踏出一步又一步。
第十二步落地,外炸的力量忽然一弱,紧接着又以六股比刚才强横数倍的力量反扑了过来,同时方羽的脑海里响起一个陌生的声音??「滚出去,这是我的地方。」
几乎与那六股力量同时澎湃汹涌起来的无匹能量毫不退缩的接下六击,方羽再踏前一步,飞扬的长发飘动的更加急劲,合拢的双手再紧,掺和着撼神术的心语也同时迎了上去:「大地怎么可能会是你的地方?」
劲气一触即退,再回头已是能让五脏都要燃烧起来的灼热,就那么仿佛来自幽冥的,六团青白色的蒙蒙光焰在方羽的身边出现,同时方羽的脑海里也如飓风似的响起了无数鬼哭狼嚎般的怪音。
就在青白色的蒙蒙光焰和脑海里鬼哭狼嚎出现的前一瞬,方羽屹立如山的身影也诡异的平空消失,与此同时,一直在远远呼啸的北风好似被什么东西召唤了一样,急剧地在废墟里旋起,一时间整个废墟里风声凄厉,飞沙走石乱成一片。
在如此这般狂猛的风里,那六团青白色的蒙蒙光焰依旧摇曳着没有消失的痕迹。而就在张远之惊疑不定的时候,只听到风暴的中心处传来方羽清朗的低喝:「玄、天、无、极、天、地、自、宁!」随着他一字一吐的喝声,六团青白色的蒙蒙光焰就象被一双无形的大手一个个的灭去。当最后一团光焰消失,瞬间开始平息的风暴余韵里幻现出方羽屹立如山的身影,满头的长发依旧在那里随风飘摇,满是汗珠的脸上虎目精光电射。
方羽长长地吸了口清冷焦臭的空气,一咬牙准备不计后果地彻底毁掉这里,就在这时灵神深处忽然传来一阵波动,张远之的急叫也同时传来:「方羽,不要冲动,医院那面有问题。」
闻言吐出胸中闷气,方羽的长发逐渐回复原状,在消失的瞬间他冷冷对着脚下的地面说道:「我还会回来!看你还能藏多久!」
走上医院特护区的楼梯,杜若兰才觉得身上暖和了一点,刚才从门口的玻璃上,她看到自己的脸都冻得有点发白,「幸好值班的人没有看到,不过张师傅怎么会这么大意,现在就睡了呢?」在这么想着的同时她才发现自己出来的时候忘了戴口罩。
听着走廊里回响着自己脚步的声音,头一次她发觉心里隐隐有点害怕,走廊里乳白色的灯光在转弯处透下的暗影,看起来也莫名的叫人觉得不舒服。她不由加快了自己的脚步,同时心里暗怪自己来之前没有换掉皮鞋。
王安的病房在三楼,那里只有六个病房,是特护区里的特护区,能在这里住院的,不是高官就是巨富。所有房间,包括走廊都是用专门的隔音材料特别包装而成,所以拐上三楼后,没有一点声息的,那个一身白衣的女人背影就出现在她的面前。
「你在干什么?你是谁?」强忍住要歇斯底里大叫的冲动,杜若兰在一身冷汗中用颤抖的声音喝问道,此刻她能明显感到自己全身因为刚才的忽然惊吓而簌簌地抖着。
在不算昏暗的灯光下可以明显看到对方受到的惊吓不比她小,浑身剧烈地一震后,一个东西从她的手里掉到了手扶的病床上,在杜若兰看清楚已经半出了门口的病床上躺着的正是自己的病人的同时,她也看到了转过来的那张脸。
一种惊艳的感觉很罕见的迅速在杜若兰的心头升起,那种感觉的强烈程度甚至压住了心里受惊之后的余韵和看到病人的被偷拖出来时的愤怒。就在她惊艳愕然的时候,那个女人那双好象会说话的大眼睛哀怨地看了她一眼,又迅速回看了还是一动不动躺在床上的王安一眼,便以一种杜若兰不能相信的高速掠过她的身边,转眼在楼梯的拐弯处消失不见。只有还飘散在走廊中的隐隐余香和那一眼中饱含的哀怨和伤感引发的共鸣才提醒杜若兰刚刚那一幕真的发生过。
「你怎么了?」等方羽清朗的声音出现在她的耳边,她才从愣怔中醒过来,一转头,看到满脸大汗的方羽正关切的看着她,本能的,她一把抱住方羽,僵硬的身体这才松弛了下来。
「我把病人推回房后,发现今晚值班的两个护士都昏睡在值班室里,而病人的脸色也忽然变得这么差,我想下去喊人,可腿软得怎么也迈不动脚步,又怕自己走开后病人再出什么别的意外,不过还好你们这么快就来了,你们没碰上刚才的那个女人吗?」
已经基本恢复过来的杜若兰一口气把刚才的情况说完后,脸色异样红润地问道。
「张老,那两个护士情况怎么样?」方羽只是摇了摇头,反而先问刚走进来的张远之。
「看样子好象是受了迷魂一类的小术,睡一觉醒来就没事了,我没叫醒她们,免得损伤她们的识神。杜小姐你没事吧?」张远之进来后看着杜若兰关心地问道。
「谢谢,我没事。」想起刚才自己一把抱住方羽的情景,杜若兰脸色更加红红地谢道。
「哦,那就好,刚才真吓了我们一跳。对了方羽,王安怎么样?」张远之走到病床上看着病人问道。
「我刚刚检查过,虽然又受到了那个东西的侵入,不过因为时间很短,问题不大,不过要醒过来可能还要两三天。」方羽说道。
「看来我们晚来一步,这会我铜钱上的感应也消失了。」张远之皱着眉头感应了一下说道。
「是,在杜小姐惊走那个女人后,那东西也忽然消失了,不过不要紧,只要病人还在,他们还会来的。我现在有个奇怪的感觉,施展这东西的人不是想要王安的命,否则的话,刚才那女人就会下手了,而且在咱们被王家请来之前,他们也有足够的时间和能力下手的。」方羽一口气说出了他的判断。
「张老,刚才我看到那个女人时,你的那枚铜钱正拿在她手里,被我一吓,才掉在病人身上,是我推病人的时候放回去的。」跟着方羽叫张远之为张老的杜若兰见状说道。
「哦,杜小姐你刚才说遇到的那个女人看了一眼后就让你觉得很忧伤?」张远之看了看在一边默不出声的方羽,对杜若兰问道。
「没错,那一眼当中包含的那种哀怨和忧伤让我的心猛烈地抽搐了起来,好象我自己也应该那样一样。」
「看来是不错了,那些护士可能就是她给弄晕的,不过她拉病人出来干什么?想偷走?」张远之奇怪道。
「先别想那么多了,我想很快会弄明白的,现在夜已经很深了,不如我留在这里守夜,麻烦张老送杜小姐回去休息,完了你也直接回去休息,别的咱们明天再说,你们看怎么样?」一直没再多说话的方羽出声了。
有点奇怪地看了眼方羽后,杜若兰反对道:「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你以为我还能睡的着吗?不行,我要留在这里守夜,你们去休息吧。」
「我们都走了你不怕吗?杜小姐?」方羽有点好笑地问道。
「怕也是我的工作,你们走吧。」杜若兰有点生气了,她觉得方羽刚才的问话里含有轻视自己的意思。
张远之一看气氛有点不对,赶忙上来和稀泥:「这样吧,要不今天咱们都在这里守夜,等下我给王小平打个电话就是了,杜小姐你看如何?」
「你们自己看着办,反正今天我是要守夜的。」杜若兰的气还没消干净,不过这么说完后自己也觉得有点过分,于是又笑了笑,「张老,以后直接叫我小杜或者喊我名字就可以了,别整天杜小姐杜小姐的,我听得耳朵都快磨出茧子了。」
张远之呵呵一笑,伸手推了推方羽说道:「方羽听到没?以后记得和我一样叫小杜或杜若兰,别叫杜小姐了,当然你叫若兰也行。」
突如其来的一番话方羽听了只是笑笑,倒让杜若兰一下子红云过脸,一时说不出话来。
趁张远之出去给王小平打电话,杜若兰问方羽:「怎么一直不说话?还有你身上汗味很重哦,记得回去洗澡,要不你干脆现在上我那里洗洗去?」方羽有点讶然地看了看她,反倒被她的眼神看得不好意思了起来,沉吟了一下后,从胸前掏出个东西递了过来:「这两天不太对劲,这个你先带着防身,等张老回来你和他先去办公室休息,我要在这里坐一会。」
「天心灯?」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杜若兰惊喜地问道。早先心中的那点不快此刻早就飞到了天边,一种从没有过的喜悦弥漫在她的心头。
「嗯,这两天你带好它,可能会有点用。」看到她瞬间灿烂了起来的俏脸,方羽倒不知道怎么解释才好了,只是心里暗暗摇头:「完了完了,这下就不清楚了。」不过他也很奇怪的发现自己实际上也并不怎么抵触这个误会。
从无里无外的定境中缓缓睁开空灵的眼睛,尽管病房里还是一片漆黑,但方羽知道此刻是凌晨五点,一分不会少,一分也不会多。站起来活动了下手脚,他敏锐的听觉告诉他杜若兰的办公室里居然还有说话的声音,难道他们还没休息?有点好奇的方羽决定过去看看。
「方羽你醒了?快来听张老说的,今天才发现张老实在是厉害。」看到他推门进来,看不出多少倦意的杜若兰开心地说道。
方羽含笑过来坐下:「没听到张老前面的精彩部分实在是一大损失,张老你请继续。」
张远之也微微一笑:「也没什么精彩的,这会正在给她讲三国呢,呵呵。」
「方羽你别打岔,听就是了,张老正在说三国里诸葛亮火烧赤壁借来的东风到底是怎么来的呢。精彩得很。」杜若兰兴致勃勃地说道。
「要是我没记错,三国演义上说诸葛亮借东风是从建安十三年冬十一月二十日甲子吉辰开始到坛上作法祭?,那一天他上坛三次下坛三次,却一直不见东南风,一直到三更时分东南风才开始大起,于是便和周瑜火烧赤壁破了曹操的八十三万大军。现在我就用易数来看看这东风是我们卧龙先生如何借来的,在我看来,他应该是用传统预测学易数或者用奇门遁甲推算出来的,不过可惜三国演义是小说,不然我就可以通过这个来让我们女博士彻底的相信我们传统文化里是真的有不少的好东西了。」张远之看着杜若兰打趣道。
「经过这么多我已经有些相信了,张老你快开始呀。」杜若兰催促道。
方羽在一边看了心里暗笑:「她真的开始有兴趣了。」不过他不肯定让她对这些东西感这么大兴趣是不是合适。
「那好,我现在就用时间开始立卦,用纳甲筮法验证了,不过我有个要求,等会小杜你要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名词什么的,不要问我,回头有空了去问方羽,他也会这个。」张远之在开始之前,心里一动,又对杜若兰说道。
「知道了,张老你开始吧。」杜若兰又催道。
在杜若兰好奇的目光中,张远之左手拇指飞快的在另四个指头上点算着,一直带笑的面容肃穆了起来,也就不大一会工夫,就听他说道:「推时间,建安十三年为公元208年,年干支为丁亥,冬十一月为壬子月,二十日为甲子日,二十一日为乙丑日,二十二日为丙寅日,第一天甲子日无风,第二天乙丑日,从丙子时末开始有风,到丁丑时即二十一日凌晨一点以后东南风大起,按时间起卦得出《雷水解》变《地水师》卦,从此卦可以看出??妻财辰土持世,虽囚于月令,但得日辰丑土、时辰丑土拱挟,为旺相,主晴天;四爻子孙午火,虽逢月破,但动而化生妻财丑土、也主晴天;应爻官鬼申金主雷霆,但它处休地,虽得日辰生助,但化空泄气,所以不会有雷霆;初爻兄弟寅木主风,它得月建子水生助,丑日丑时又为冠带之地,兄化兄,又临东方青龙,在震宫本位,可谓旺上加旺,所以必有强劲东风;而且随着时间推移,到寅时为临官,卯时为帝旺,必然风越刮越大;朱雀持世,青龙旺相,大利东南;西北戌、亥逢空,白虎、玄武空亡无力……
「……总之,用六爻法按时间起卦预测,那天是晴天、大刮东南风。这说明,在隆冬十一月,长江赤壁一带,一般规律是刮西风、北风,没有东风、南风,而在二十一日凌晨到上午这一段时间却出现了持殊情况,即大刮东南风的天气。精通天文地理和传统预测学的诸葛亮就抓住了这一有利天时,协助周瑜取得了赤壁大战的胜利。」一口气说完自己推算出的结果后,有点得意的张远之发现自己面前是两张完全不同表情的脸,方羽脸上的佩服和赞叹与刚才还兴致勃勃期待着的杜若兰脸上的茫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愕之后,他不由暗笑起自己的明珠暗投来,心中暗道,「幸好还有个方羽在,呵呵。」
「方羽,你听明白张老刚才说的了吗?」楞了一小会的杜若兰还是一脸不解地转头问方羽。
方羽一笑刚要回答,杜若兰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方羽,我表妹今天要来,飞机十点半就到,我想去接她,你看这里……」关上手机后,一脸期待的杜若兰望着方羽问道。她不太放心医院这边,不知道白天会不会有事发生。
「哦?你表妹?是孟胜蓝吗?」有点讶然的,方羽问道。
「是啊,她说到这边来出差,特意提前一天赶来看看我,我们很长时间没见了,对了,上次来电话她还问起你呢。」
「那就去接她呀,这里白天应该不会有事,本来我想回王家看看的,干脆我先和你一起去接她好了,也是很久没见这个警界之花了,她近来还好吗?」
「她不久前才调到国家公安部,应该很不错,不过可能更忙了。」听到方羽要和自己一起去接,杜若兰很开心的说道。
「她在那里!」纷扰的人群中,方羽一眼就找到出了过道的孟胜蓝,尽管没穿警服,但她分外矫健的身形还是显得那般的与众不同。
「表姐!哎?方羽?你怎么也在?」看到快步迎过来的表姐和方羽,也同样快步跑过来的孟胜蓝觉得很是惊奇,随即又恍然大悟一般的长长「哦」了一声:「我知道了,你们……表姐你好狡猾啊。」一边说着一边开心的和迎来的表姐拥抱,而后又对方羽伸手笑道:「方羽你好,很久不见了。」
方羽轻轻握了下孟胜蓝的手,微笑道:「你们姐妹也好久没见了,先回你表姐家聊聊私房话吧。我一会儿还有些事情,就不打扰你们了。」
「干嘛,我是妖怪呀,看见我就要躲。」孟胜蓝看了一眼微微有些害羞的杜若兰,对方羽笑道,「你有事忙去我不管,晚上一定要来表姐家吃饭呦。要不然??有些人要怪我来得不是时候了。」
杜若兰忍俊不住嗔怪道:「谁怪你了……」话音未落又觉得说得有些不妥,不由白了方羽一眼:「都怪你!」
方羽一时间也觉得心头一阵暖融融的,很是舒服:「好,好,我晚上一定来。」
一关上门,孟胜蓝脱下大衣就把自己扔到了沙发上,随后又硬拽着要去倒茶的杜若兰也坐下:「表姐,你老实交代,什么时候和方羽好上的?上次电话里你还骗我说没他的消息呢,这下被我逮住了吧?快交待,不然小心我家法伺候。」边说边笑嘻嘻的作势要挠杜若兰的痒痒。
「死丫头,又开始疯了,谁给你说的我和他好了?」微红着脸,杜若兰分辩道。
「你少来啦,要不是你脸红什么?不说是吧?看我家法伺候。」说着孟胜蓝就开始胳肢起杜若兰来,杜若兰自然也不甘示弱,于是两个人闹成一团。
「好了,好了,住手住手,我说就是了,说就是了。」闹了一会后,招架不住的杜若兰便开始告饶。
孟胜蓝故做威严得意地道:「那就给我——道来,少一点都不可以,我可是审人的专家哦。」
「我也是前天晚上才见到他的,我一个病人的家属请他来为病人看病,所以能碰巧一起去接你,我和他真的没什么。」整理了下自己后,杜若兰说道。
「哦?难道他现在也开始作医生了?还有,表姐你什么时候调到医院了?」孟胜蓝好奇地问道,她能看出来杜若兰说的是实情。
「我的工作没变动,只是暂时借到医院去治疗一个病人,他是这个病人的家属私下请来的,他现在还是没任何正式的职业。」杜若兰苦笑着说道。
「不会吧表姐?以你的性格能力,怎么可能会允许一个连医生都不是的家伙来插手处理你负责的病人?」不能相信的孟胜蓝一脸惊讶地问道。
「这个病人的情况很特别,正常的医疗手段暂时无法处理,所以我只能同意他的参与。」杜若兰有些无力地说道。
「特别?特别到连你都束手无策?」孟胜蓝不信地追问道。
「尽管说起这个对我来说很难接受,但实际情况就是这样,包括我在内的众多医生连病因都查不出来。」杜若兰黯然道。
「连你都查不到,那他能干什么?难道他家的中医就那么厉害?」孟胜蓝更加惊讶了。
「不是中医,是……是……」杜若兰发现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是什么?」孟胜蓝发觉她的迟疑有点古怪,于是催道。
「咱们不说这个了。对了,你这次来办什么案子?能待几天?」发觉不好回答的杜若兰想改变话题。
「本来我想给你回答这是国家机密,不过老实说我自己现在也不清楚,要等明天我去联系了才能知道,因为怕工作一开展起来就不方便再来看你,所以我提前一天来了。」停顿了一下,孟胜兰又说道,「好吧,病人是你专业范围内的问题,你不想说就不说好了,不过方羽和你之间的事情我可是不会就这么轻易放过的,赶快细细道来,回来的路上我就瞧出来了,你可别想骗我啊。」
「我和他真的没什么事情,不过是普通朋友而已。」杜若兰被逼不过,只好回答这个她心里也不怎么肯定的问题。
「一般朋友?一般朋友能让你费那么大劲的关注他那么多年?表姐,你知道不知道一路上你看他的眼神和你现在的表情已经出卖你了?快说,不然我又家法伺候了。」孟胜蓝又在那里瞄着杜若兰张牙舞爪地笑着威胁道。
「死丫头,别想用你审犯人的那套东西来唬我,要知道表姐我的心理学知识可远远在你之上哦。」并没被她骗倒的杜若兰笑道。
「可你敢完全肯定我说的都是心理攻势?」毫不示弱的孟胜蓝反驳道。
一看到杜若兰眼中一闪而过的迟疑,孟胜蓝得意的笑了,伸手搂住她的肩膀说道:「看,露馅了吧,要是根本没事的话,你眼中不会有那种表情的。再说了,人家只是关心你嘛,干吗那么保密呀?我的性子你也知道,你越这样,我就越好奇,现在好奇的人家都快不行了,好表姐你告诉我啊,最多我答应你回去后不向姨妈他们告密,不然的话我等会就给他们打电话说你有男朋友了,看你能招架得住姨妈的逼问不,嘿嘿。」
不能相信地看着肩头嘿嘿奸笑的表妹,杜若兰气道:「你要敢打电话,看我怎么收拾你,你现在是越来越会缠人了。」尽管嘴里这么说,但她心里明白,以表妹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性格,今天要想避开她的追问是不可能了,于是迅速在心里整理着,看怎么说。
「嘻嘻,你要是坦白告诉我,我当然不会告密了,我们是好姐妹呀,你快说吧,我等着听呢。」说着便把整个身子倒在表姐身上,舒舒服服的准备听故事。
「唉,说实话,实际上到现在我也还说不明白我和他究竟要怎么样,本来这两年我已经仔细的想明白了,我对他只是一些好感加好奇而已,其中更多的是你表姐我的逆反心理在作怪,可是一见到他人之后,心就不由得开始乱了,我想我是真的开始有点喜欢他。」有点恍惚的,杜若兰搂着表妹开始说自己的真心话,她现在确实需要一个可以信任的亲人听听自己的心事。
「逆反心理?他怎么惹你了?不会是因为那次你带学生去小镇而他却避开的那件事情吧?」也不转身,只是用头扛了扛表姐的孟胜蓝问道。
「嗯,不光是那一次,其实到现在他都好象在自觉不自觉的躲我。」杜若兰不很确定道。
「哦?以我们姐妹这样的人才相貌,不给他冷眼就已经很不错了,他还倒过来给表姐你装酷?表姐你继续说,让我给你分析分析,让我们姐妹联手收拾他。」孟胜蓝技巧的在那里煽呼着,不过心里也很奇怪方羽到底凭什么让自己骨子里相当骄傲的表姐这般心动。
「你以为是打仗啊,还要联手收拾,不会是你也心动了吧?」本来有点烦恼的杜若兰被她逗笑了,拍着她的胳膊笑道。
「你乱说什么啊表姐,我才不会象你那么傻,被一个连正经职业都没有的人给迷住呢。不过想想这家伙也挺奇怪的,做事往往出人预料,表姐你还记得我给你说过的那次喝凉水的事情吗?从那以后我的胃真的再没疼过呢,每次想起来都觉得很不可思议,再想想他帮唐丽君整顿好公司的手段、能力,就觉得他不应该就这么闲逛着浪费自己的生命。说实话,我到现在还是不明白他到底是怎么开始吸引你的。」抬起头,孟胜蓝看着杜若兰认真地说道。
「这两年来我也一直在心里问自己这个问题,刚开始是被他的不客气和毫不在乎的样子激发出来的好奇和不服气,使我可能下意识的有了要引起他的注意和了解他的想法。接着他在大漠里和旱魅一战后那种出尘的神态和事后低调的做事方式让我有了不少好感,后来他为以前的恋人报仇、重整家业,而自己又功成身退的行为使我对他有了更多的好感,但越是这样,我就越不能接受他那种有意无意的回避,结果骄傲和好奇使我在这两年里经常做出一些事后自己都觉得纳闷的事情。以我的学识和素养,怎么会成为这个样子?多次的客观反省下,我原本决心忘掉他的,因为按照他的环境和个性,他不应该是我真正要喜欢的人。可这次一见到他,我的心就乱了,心里一方面想迁就他、吸引他,一方面又觉得很讨厌他??讨厌他的那种平静和温吞,这两种感觉交替出现,让我觉得心里很累,真想就此作个了结,清清爽爽的去寻找自己的感情归宿,可心底里,却又始终忘不掉他当年在大雨里抱着神婆婆的尸体,站在战魔台上的那种神情和样子,还好这两天他没那么傻忽忽的惹人讨厌了,不然我真的会就此放弃了。」下意识摸着兜里的天心灯,感觉着自己毫无倦意的身体,杜若兰脸色微红的一口气将心事说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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