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耀镜の恶魔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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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翰·丹顿[达尔文的阴谋]系列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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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3-23 19:24:2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2016-8-8 17:46 编辑 <br /><br />  第33节:霍乱病毒
那天夜里躺在吊床上,听着金的鼾声,透过天窗看着旋转的月亮和星斗,查尔斯感到自己既没有目标,也微不足道。他怀念什鲁斯伯里起伏和缓的青山。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渴望。他决定:在圣克鲁斯下船,让一切都见鬼去吧。他不适应海上生活--这与意志力毫无关系,是他该死的胃不争气。谁也拿它没办法。
第二天早上,比格尔号在港口下了锚。他走上甲板,呼吸着夹着盐粒的芬芳空气,心中充满了希望。在他面前是一片壮丽的远景:火山形成的山峰巍然耸立在小城上空,上面点染着片片绿色。房屋都涂成灿烂的白色、黄色和红色。他能辨认出城市建筑上空飘扬的西班牙国旗和沿着码头行进的马车。
一只小船开过来传达领事的命令,接着是短暂的商谈。菲茨洛伊失望地扭过头--他不可能轻言细语地向他们讲这个消息。他说,如果他们上岸,就必须进行12天隔离。
&quot;隔离!&quot;查尔斯未及细想,结结巴巴地说道。&quot;但为什么?这里有什么疾病,这么可怕?&quot;
&quot;不是这里,&quot;船长回答说。&quot;是英格兰。他们怕我们携带有霍乱病毒。&quot;
杰米·巴顿就在不远处。听到他们的话,他转过头去,兴奋得脸都扭得变了形。他记得英国人总是傲慢地认为自己国家什么都强。
他们又起锚扬帆前行。
比格尔号向南驶往佛得角群岛时,船上生活好转起来。当她进入热带的温暖水域后,起伏的波浪变得平稳了。早晨的阳光像燃烧的箭,从蔚蓝的天空直射而下。而到傍晚,太阳又像一个橘红色的火球沉落在大海里。月亮在水面洒下一片鳞鳞波纹。
从轮船有节奏的起伏里,查尔斯开始体会到了一种美的感觉。他很羡慕水手们在索具上攀爬的身影,有时只能透过船帆才能看见他们的一个个影子。夜里,他喜欢倾听海浪冲击船头的声音,喜欢听桅杆上船帆呼啦啦的声响。船友们给他起了个雅号--阿哲--哲学家的简称,以表他对自然科学的热爱。这个雅号很快就为大家接受了,因为它避开了前一阵子他的地位问题的尴尬:对于一个没有衔位的上层平民,这个尊称再好不过了。
查尔斯感觉好些了。他开始又充满了希望,甚至还干点活儿。他做了一个四英尺深的浮游生物网,用一根曲棍撑开挂在船尾。才两个小时,他把网倾倒在甲板上,里面就捕到各种的海生物,其中包括一只水螅和一只僧帽水母--把他手指给螫了一下。
&quot;你可真笨,去碰它,&quot;麦考密克说。他在近旁,很想过来帮帮忙,但被查尔斯婉言谢绝了。查尔斯把手指放在嘴里。水母的黏液把他口腔上颚刺得生痛,但他极力不表露出来。
他抬头看着麦考密克,心想:这个鄙陋的东西对标本采集的意义的理解比我的猎犬高明不到哪儿去。有谁能让他明白自然科学的魅力呢?
&quot;但看看这些东西,虽然它们在大自然中属于低等级,然而它们的体形却如此地纤美,色彩却如此地丰富。&quot;他兴奋得声音都有些颤抖:&quot;如此丰富的美仅仅为了成就如此纤小的目的。难道这不让人觉得奇妙吗?&quot;
麦考密克张开着嘴,瞪着双眼,转身走了。
不到一个星期,比格尔号就到达了圣贾戈河西岸,然后停泊在波多普拉亚湾。当划艇靠近岸边时,查尔斯感到全身血液奔涌--终于能把脚踏在坚实的大地上了!但奇怪的是,脚踏上陆地时并没给他多大异样的感觉。他并没找到自己长久梦想着的那种轻舒的感觉。或许是他到底已经习惯于乘船了吧。
他跟随着菲茨洛伊参加了许多社交活动,会见了葡萄牙总督和美国领事。然后,他在城里四处走走瞧瞧,看到扛着木制武器的黑人士兵,赤裸上身的棕色小孩和一栏栏的猪羊。他来到城郊的一个深谷。在这里,他终于--总算见到了洪堡的热带乐园。
湿热的空气迎面扑来。不知名的昆虫在他周围嗡鸣;不知名的花儿绚丽地绽放着。那茂密的植物,那陌生鸟啼的合奏,那果树与棕榈与藤蔓的华盖以及透射下来的束束阳光--那异域的喧腾的一切,让他如醉如痴。这就是他曾梦寐以求的东西,就像一个盲人梦想着光明。
第二天早上,他和菲茨洛伊划船去奎尔岛。那是一片光秃秃的火山岩。他仔细地察看那里的地貌结构。他在滋生着大量标本的潮汐形成的水塘里搜寻,其中还捉到一只让他欣喜万分的会变色的章鱼。回到船上,他把一篮子的标本递到他看见的第一双手里,全然没意识到伸手的竟不是别人,而正是麦考密克。那人接过标本,把它一下扔到甲板上,眼睛死死盯着他。查尔斯正高兴着,也没太在意这些。他忙着把部分战利品解剖了,另一部分则放到酒精瓶里寄回国去。
三天后,查尔斯宽宏大量地捐弃前嫌,邀请麦考密克乘牛拉车一同深入内陆去。让人吃惊的是麦考密克居然同意了,因为他看着查尔斯晾晒的标本在船尾的上层甲板区占据的位置越来越宽,他嫉恨得要命。
他们还没出发,麦考密克就开始抱怨起天太热来。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查尔斯给他描述自己在奎尔岛上看到的让人奇怪的地质构造--一条距离地面约三十英尺的水平白带从嶙峋的悬崖上穿过,近看时像是一个贝壳和珊瑚的压缩层。很明显,它曾位于海底。是什么使它悬在了半空中呢?他向麦考密克提了一个问题。

 楼主| 发表于 2006-3-23 19:24:39 | 显示全部楼层
2016-8-8 17:46 编辑 <br /><br />第34节:平等的权利
医生摘下帽子,擦了擦额头。他说答案很浅显。&quot;那儿一度是海底。显而易见,后来水位下降了嘛。&quot;
查尔斯表示怀疑。&quot;整个海洋吗?&quot;他问道。&quot;这些火山岛本身似乎也没那么老。这个解释不通。&quot;
&quot;那还能怎么解释?&quot;
查尔斯根据赖尔的观点提出了自己的理论。他说,山崖的隆起是其底座的剧烈运动导致的,而那个相对平稳的带状构造则表明作为其成因的地壳运动是一个渐进和递增的过程。
麦考密克吓了一大跳。
&quot;陆地上升到空中?什么--像弩炮?比你在剑桥大学的异端邪说更有点哗众取宠。&quot;
他沉默了一下,想了想又补充道:&quot;而且我敢说,倘若我有幸亲自见过那岛屿的话,解释起来就会更容易。&quot;
两人都有些愠怒,有足足一刻钟都没有说话。他们一直走到一棵枝叶繁胜的猴面包树前。树干的直径有16英尺,上面刻满了姓名缩写字母。他们坐在树下休息。查尔斯从肩上解下一只水壶,两人喝了些水。
&quot;我想你知道菲茨洛伊船长偏向你吧,&quot;麦考密克突然说。
&quot;偏向我?我请你说清楚你指的哪方面?&quot;
&quot;得了吧。你和那人一起进餐。你在他房间看书。你陪他出游。在这种情形下,你想想我能和你竞争吗?&quot;
&quot;我从未觉得我们在竞争。&quot;
&quot;而且--肯定你也知道,他严厉训斥过我。五天前,他把我叫到一边,惩戒我不要烦扰你,不要自以为--他的原话--我们在考察方面拥有平等的权利。&quot;
麦考密克咬着下唇。查尔斯不知道他是愤怒还是伤心。
&quot;但最起码,你能帮我一个小小的忙吧?&quot;
&quot;绝对没问题。&quot;
&quot;你能让我随同你的物品寄一些标本回去吗?很显然,你搜集到的将是一个巨大的数目。我很难想象你会腾出一丁点空间给我。还没上船前,我就指望这次航行能给我一个成就的机会,使我成为一名搜集家。&quot;
查尔斯想了想,没有回答。他不想答应一件让自己日后后悔的事。但麦考密克那副悲哀的神情触动了他悲怜的心肠。他拍了那人肩膀一把,装着轻快地说:&quot;当然可以--但得提醒你,合适点。&quot;
&quot;一定。&quot;
于此,两人都放松了下来,开始争论起猴面包树的尺寸来。查尔斯认定它非常高,而麦考密克则肯定说是树干的干围给人造成的错觉,使它显得那么高的。他们还押了赌。
几天后发生的一件事情,给查尔斯造成了从未有过的不安。因为最近的休战协议,他和麦考密克仍结队出行。他们穿过一片平如桌面的高地,来到旗杆山--一个以周围的荒野而闻名的海岬。在山的北边,他们发现了一条约200英尺深的狭窄山沟。找了好一段时间,他们终于发现一条通往沟底的陡峭石径,于是便沿着小路走了下去。
他们踏进的那片谷地是别样的一番天地,里面到处是繁茂的植被。谷底藤蔓遍布;长于岩石架上的树上挤满了各种各样的昆虫。受到侵扰的鹰和乌鸦在他们近旁飞腾聒噪,想把他们吓唬走。一只乐园鸟从隐蔽的巢中突然飞出来,消失在现已距离他们头顶很远的一隙蓝天中。
当他们走下阴暗的谷底时,查尔斯感到一种难以描述的紧张不安,似乎他们撞入了某种不知名的野兽的巢穴。对于这样的迷信思想,他从来就满不在乎,但却又怎么也摆脱不了那种感觉。这时,他听见已到达狭谷谷底的麦考密克大叫了一声,于是冲了过去。他发现他正盯着一堆各式各样的骨头,有些骨头上面的肉还没啃干净。
&quot;是山羊骨头,我敢保证,&quot;麦考密克说。&quot;附近肯定有大型动物。&quot;
他们决定搜索一下。查尔斯备好枪,走山谷的一端,麦考密克走另一端。他们正摸索着往中部靠近时,查尔斯突然听到一个响动。他一转头看见麦考密克就在离他不过十英尺的地方,枪口正对着他,脸上一副狡黠冷酷的表情。
&quot;看在上帝的份上,喂,&quot;查尔斯看着枪管叫道。
这时,枪管突然往旁边一扬。查尔斯听见背后有窸窣的响动和一声枪响。他转过头,看到一道色彩一闪,一只动物的后腿跃进了一个洞穴口。他推测那是一只大型猫科动物。
他们赶紧沿小路往上爬。到达开阔地带后,查尔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觉得自己真是死里逃生--虽然很难说是到底是逃于人之手还是动物之口。
第二天,他们出发去测那棵猴面包树。菲茨洛伊量了两次,先用的是小型六分仪,接着又爬到树顶,从上面放绳进行测量。两次的结果都一样:树远不及它看上去那样高。菲茨洛伊画了一个草图以证明这一点。麦考密克胜了查尔斯,欣喜若狂,一定要他当场给钱。当查尔斯从裤兜里掏出一枚硬币递给他时,他又一次窥见他敌手脸上那冷酷的表情。
但接下来的一件事让他更为不安。在回汽艇的路上,麦考密克侧身赶到他面前假惺惺地说:&quot;顺便说一下,昨天我碰巧去了奎尔岛。我看到了你说的那个岩石层。确实有点奇怪,不是吗?我真的希望你关于其构造的理论是正确的。&quot;
查尔斯非常吃惊,他居然那么快就转变了自己的观点。
&quot;你是否注意到,&quot;麦考密克接着说,&quot;那个岩层里的贝壳与海滩上的看到的一样?&quot;

 楼主| 发表于 2006-3-23 19:24:58 | 显示全部楼层
2016-8-8 17:46 编辑 <br /><br />第35节:疯狂地舞蹈
查尔斯不曾注意到。&quot;那又怎么样?&quot;他有一点防御的架势。
&quot;在我看来,那表明不管是什么地质运动导致它上升的--比如说地震或者其它地壳运动--其发生的年代必然不会太远。&quot;
&quot;现在该我祝贺你了,&quot;查尔斯摸了一下帽子说。&quot;毫无疑问,你是正确的。&quot;
他的话很有气度,但他心里却不是那么回事。他心想,这家伙不是个傻瓜,东西学得快,而且还进行了细化和发展。我们可决不能让徒弟超过了师父。
船在佛得角停留了23天。那期间,菲茨洛伊对那些岛屿进行了精确的定位。然后,比格尔号又扬帆起航了。他们往南行进时,气温与日俱增。大部分的时间,查尔斯仍感到恶心。而现在,他又觉得昏沉沉的。用他对金的话来说,那感觉就像是&quot;焖在熔化了的黄油里&quot;。
他们在巴西海岸的圣保罗岩作了短暂停留,储备了些新鲜食物。菲茨洛伊和查尔斯乘坐一艘尖尾快艇到岛上去畅快地玩了一番。那里的鸟不怕人,水手们径直走上去就可以用棍子打到。他们甚至徒手都抓到一些。另一艘带着麦考密克的汽艇也准备上岸去,结果被浪打开了,于是只好开到港口去钓鱼。水手们抛出鱼线,钓起不少石斑鱼。他们挥舞着桨击退前来掠食的鲨鱼。
最后,比格尔号到达了赤道村。查尔斯自然是早就听过关于那种古老仪式的种种传说。仪式被称作&quot;过界&quot;,充满着小学生的恶作剧味道。但船上的人都讲得不具体。恰恰相反,他们故意说得模模糊糊又挺吓人的样子,来拿他开心。2月16日,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他和另外32个&quot;格里芬&quot;--新来的外国人--被关在下层的甲板上。舱口被封死,里面一片漆黑,而且闷热难受。查尔斯曾看到一眼艏楼,他觉得他们肯定都疯了:菲茨洛伊扮作海神尼普顿的模样,身穿一件托加袍,手持三叉戟,坐在上面。下面是一群身上涂着色彩的、半裸的人在和着笛子和鼓声疯狂地舞蹈。
舱口开了,下来四个海神的军士。他们直奔查尔斯,拽住他的肩膀和双腿,把他上身扒光,然后蒙上眼睛把他带到上层甲板。圣歌在空中回荡,沉重的舞步震得船板直抖。无数桶水劈头盖脑地泼下来,弄得他差点喘不过气来。他被带到一块厚木板前,并强行站在上面。
接着他的脸上被涂上沥青和油彩。有人用一块生锈的铁环给他&quot;修面&quot;。他觉得有些胡须都被拔了出来。然后随着一声信号--肯定是菲茨洛伊发出的--他觉得自己被脚朝天翻转过来,落在一面装满海水的帆里。有两个人把他往水里按,其中一个人动作很粗野。他挣扎着吸了一口气,又被按了下去,在水里憋了似乎好几分钟。正当他觉得自己要被淹死了时,两人松开了手。他像跃出水面的鲸鱼喷出一口水柱。入会仪式结束了。这是他人生中最为可怕的一次经历。
有人扔给查尔斯一条毛巾,让他把身上擦干。甲板上到处是水、颜料和肥皂泡沫,非常滑,他不得不紧紧抓住索具。他留在那里观看其他的人,觉得除了最后一个外,大多数人比他更惨。相比于最后那个,他算是被折磨够戗的了。这时他注意到站在齐膝深的船帆里的两个恶霸中有一个是麦考密克。他的前臂油亮油亮的,上面全是汗水和海水。
那天夜里,查尔斯觉得自己已经越过了一条界线。他知道那些水手接纳了他,自己成了他们的一员。他曾一枪就把一只鸟击落下来,令他们一直羡慕不已。如今,无论什么时候,当他冲到甲板上去看海豚或者其它海洋生物,他们都会和善地冲着他微笑。
查尔斯站在船头近旁,感受着和风拂面的惬意。他仰望夜空,找到南十字座的位置。突然,他意识到自己不觉间已经做出了一个决定。他决心不放弃此次航行,无论前路如何,也要留在英国皇家海军舰艇比格尔号上。他要坚持到终点。在这个地球上,除了这艘装备有10门炮、90英尺长的船外,他哪儿也不会去。船上74个人的航海勇气令他欣赏,他们的友爱之情让他珍惜--除一个人外。
第11章
休读莉齐的日记越多,就越感到费解。为什么达尔文的行为那么怪异?为什么一提到适者生存那一著名词语,他就从饭桌子上逃之夭夭?赫胥黎与赖尔关于阿尔弗雷德·鲁塞尔·华莱士的谈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最后一个问题--如果真是那样--尤其有意思,因为它与过去的观点截然不同:学者们都认为华莱士很识时务,心甘情愿地接受了自己在进化理论中的第二作者地位--用一个作者的话来说,他&quot;满足于作达尔文这颗太阳的行星&quot;。但这些新的资料却表明,事实恰好相反。华莱士似乎在制造麻烦,很&quot;狡诈&quot;,并造成了某种威胁。赖尔和赫胥黎于是结伙来反对他。但这是真的吗?一个神经高度绷紧的年轻女子所听到的只言片语,不足以作为依据来对达尔文身周围的关键人物提出某种全新的剖析。
那天晚上,休没有读完日记就睡着了。他睡到很晚才起床,然后跳上去车站的出租车,乘火车到了金斯克洛斯,又坐地铁到肯辛顿。他步行到克伦威尔路,穿过一个锻铁门,然后阔步踏上通向博物学博物馆的曲弧通道。
那座用手工精制的砖头砌成的宏伟建筑矗立在他面前。他玩味着那一具有讽刺意味的事情:理查德·欧文,那位卓越的比较解剖学家,被自己的野心所蒙蔽,竟然看不见达尔文和赫胥黎的理论之无可辩驳的真理性。他成了他们的死对头,讥讽他们的论断。他的批评终究经不起经验的检验。作为英国博物馆博物学各部门的主管人,他制定计划建造了这一恢弘的殿堂,以示科学的尊荣。他筹措资金,使工程得以完成。然而,他的名字却在它上面无有刻处。至2002年,在大楼的正面又附建了一幢七层楼的建筑--达尔文中心,用以存放动物标本。

 楼主| 发表于 2006-3-23 19:25:21 | 显示全部楼层
2016-8-8 17:46 编辑 <br /><br />第36节:笑到最后
他想,好不令人惊奇:达尔文总能笑到最后。
在幽暗的主厅里面,有六、七个小孩正瞪大眼睛看着一只栩栩如生的霸王龙。中央的楼梯像一面扇子飞旋而上,通向夹楼。拱形的建筑回音重,大厅对面50英尺的地方都能听见对面说话的声音。休在接待处给行政办公室打了个电话。办公室一位公共事务官员终于帮他接通了一个同意见他的馆长助理。
她叫伊丽莎白·法洛斯。她从堆满资料和猫骨骼标本的书桌前站起来,热情地与他握手问好。她的头热忱地上下点动,黑色的刘海在前额直晃。当然,她非常乐意带着他四处参观。她健步走在前面,一面转过头来像导游一样慷慨陈词。
&quot;这叫&#39;酒精搜集法&#39;,因为标本存放在酒精里面,用以阻止细菌损坏肌体组织。共有450,000缸,包括25,000多缸浮游生物。&quot;
他们走进一个空气密封间。他们身后的门锁上了。几秒钟后,前面的门咔的一声开了。他满脸疑惑地看着她。
&quot;为了控制温度,&quot;她解释说。&quot;我们让温度保持在13°C,低于酒精燃点,同时也减少酒精挥发。如果酒精溢出来,传感器就会把它收拾干净。世界任何地方都没有这样的设施。这可以追溯到1768年的库克船长--实际上还要早些。&quot;
他们进了储藏室。里面横七竖八地摆放着一排又一排的金属橱柜。她继续朝前走去。
&quot;我们这七层楼上共有22,000,000只标本--是世界上储量最大的。让我们尤为自豪的是类型标本--它们是对一个物种最初命名和描述的规定性原型。我们共有近877,000只。它们极为重要--战争期间被秘密运到萨里郡的地下洞穴里安全保存。可不能让德军炸着了。从这点也看得出它们有多重要。&quot;
休点了点头,表示自己铭记在心了--的确也是如此。
&quot;类型标本的所有功用对我们今天已没什么意义,&quot;她继续说道。&quot;也难怪,那是19世纪的分类热潮的产物--上帝保佑那些试图理解自然界的业余科学家们:您知道,万物繁生之地,物物各得其所。&quot;
&quot;不过那也是根植于宗教之中的。如果上帝制造了各色各类的物种,如果它们都永远保持原样,那么从每一物类中挑出一个代表才会有意义。那也是唯一解决争执、确定每一物种之所属的唯一手段。比如您发现一只鸟,您打开抽屉把它与该类物种的最佳代表进行比较,这样您就能找到答案。因此,标本搜集者实际上也就是在给上帝的工作进行文献整理。每一物种都毫厘不差地归入其位。科学与宗教间也没有任何矛盾冲突。&quot;
她说话时,额头上的刘海热情地晃动着。
&quot;一直到达尔文的出现。他打翻了那个如意算盘。他认为每一种生物都只是一棵有着众多枝杆、并在不断生长的大树的一部分而已。故此他称自己的理论叫物种变异。您知道,他是1871年在《人类的起源》才开始使用进化一词的。&quot;
&quot;你们这里有不少达尔文本人搜集的标本吧?&quot;他问道。
&quot;成千上万种。他把什么都寄回来了--不仅仅是液体保存的泡制品。我们这里有鸟、爬行物、鱼以及骨骼、蛋卵、动物壳和昆虫粉面等等。凡是您想得到的都有。
&quot;这个就是&quot;--她拉开一个声响很轻的滑动式抽屉,拿起一个贴有黑墨水标签的瓶子--&quot;一条小鹦嘴鱼。它们用坚硬的喙咀嚼珊瑚。达尔文认为那是沙滩形成的原因。&quot;她鼻子哼地笑了一下。&quot;谁也不可能永远正确。&quot;
&quot;你们有他的地莺吗?&quot;他想用那个专有名词,地雀亚科--达尔文莺。这是根据他的姓氏命名的,以纪念它们在引导他理解物种间的变易方面所起的先导性作用。但他忍住了。在英国科学界,抬出名人名号的行为往往会为人所不屑。
&quot;13个物种中有12种都存放在这里--我们有550张皮,60只酒精保存的标本和10个骨骼标本。&quot;
&quot;包括他本人搜集的吗?&quot;
&quot;当然了。他搜集了31个标本,其中22个送到了博物馆。我们保留下来了19个。&quot;
&quot;怎样对它们进行标记的?我是说他把所有的标本混在一起,是吧--从各个岛上搜集来地莺标本,然后将它们统统装在同一个口袋里。一些年后,他不得不去求菲茨洛伊,以看自己的地莺。&quot;
&quot;你可说中要点了。你这个调皮蛋。&quot;她笑了。&quot;至于地点,我们纯粹是根据他的猜测来做的。我想,从长远来看,那具有偶然性。&quot;
&quot;为什么?&quot;
&quot;它表明,那个时候他还没有提出理论的任何迹象,不是吗?要是他在加拉帕戈斯就已想到了那理论,那么他就不太可能犯那样可笑的错误了,是吧?&quot;
&quot;我想不会。&quot;
&quot;因此正如他所说的那样,我们知道他是在回到伦敦后才开始形成那一理论的。他花了一年或者两年工夫。没有我发现了的某一时刻。他在1836年回国,1842起草了一个35页的提纲。&quot;
&quot;他写那玩意儿为什么花了22年之久?&quot;
&quot;那就是美国人所谓的64,000美元的问题,不是吗?&quot;
他跟着她进入控制间--又被短暂地锁在了一起。
&quot;从我个人来说,&quot;她说。&quot;我不觉得答案有那样复杂。&quot;
&quot;那么是什么原因呢?&quot;
&quot;这样说吧。那时基督教已有1800多年的历史了。他只花了两个十年就把它推翻了。90比1的比率--也不赖嘛。&quot;

 楼主| 发表于 2006-3-23 19:25:37 | 显示全部楼层
2016-8-8 17:46 编辑 <br /><br />第37节:天气真糟糕
锁咔哒一声开了。她陪他走到通向下面大厅的二楼壮观的楼梯口。他们的视线与那些恐龙刚好齐平。
&quot;请告诉我,&quot;休说。&quot;你们有没有从比格尔号来的标有&quot;R.M.&quot;的标本?&quot;
&quot;有,&quot;法洛斯女士回答说。&quot;是罗伯特·麦考密克寄回来的。我想您听说过他吧?&quot;
休听说过,但只是今天早上才听说的。两天前,他在网上找到比格尔号的船员名单,并把它打印了出来。第一个是&quot;阿什·冈罗姆--乘务员&quot;,最后是&quot;约克·明尼斯特--乘客&quot;。在火车上时,他把名单过了一遍,发现有一个名字的起首字与&quot;R.M.&quot;相符--罗伯特·麦考密克,医生。
她接着说道:&quot;只有几十个。有的与达尔文的混在一起,是在返航后他一起寄来的,不过数量不多,原因当然是他在里约热内卢就早早弃航了--是吧?&quot;
&quot;是吗?&quot;
&quot;实际上这是达尔文本人所记。他甚至还作了一点儿有趣的描绘--那人下了船,走上码头,肩上托着一只鹦鹉。正是这样,我们才知道有这事。&quot;
&quot;那些标本标有日期吗?&quot;
&quot;是的,当然有。麦考密克接受过科学训练,尽管他并不出色。&quot;
&quot;那些日期是……什么时间?&quot;
&quot;所有的都是轮船在里约热内卢靠岸之前几个月的日期。不太可能是其后的--是吧?&quot;
&quot;我想是的。&quot;
&quot;您想是的--我想您在这一点上应该是确信才对。&quot;
休察觉到她话中有一丝的责备。她似乎觉得自己在怀疑这位伟人的话。
&quot;对,&quot;他说。&quot;他到底怎么了?&quot;
&quot;麦考密克吗?哦,我也不是很清楚。他肯定继续在外旅行,并在国外呆了好些年。我记得他后来好像是死了,也许是海难吧。&quot;
她一如和他见面时那样,热忱地紧紧抓住他的手,与他握别,刘海在前额直晃。
&quot;无关大体的事,&quot;她平静地说。&quot;我的意思是,在整部剧中,他只是个次要人物--不是吗?&quot;
休去和布丽奇特见面时,赶上白金汉宫卫兵换岗引起的交通堵塞,结果迟到了二十分钟。当他到了公园从人群中往前挤时,他看见她依着栏杆站在入口处。她身穿一条印花连衣裙,大腿绷得圆圆的,头发在太阳下闪闪发光。
他吃了一惊,这样突然地看见她,发现她居然如此漂亮。但他立即打消了那个念头,不仅是因为她已结婚了,而且还因为她曾是他哥哥的未婚妻。她看见了他,于是样子很生硬地走过来。
&quot;没关系的,&quot;她绷着脸笑了一下说。
&quot;堵车了。&quot;
&quot;我猜是。&quot;很奇怪,她居然没有发火。&quot;这些该死的游客。我们走这边。&quot;她又说道,然后领着他沿一条左拐的小路往公园里枝叶繁茂的林子走去。他估计她是预先就策划好了的。太阳已经出来了。
&quot;天气不错啊。&quot;他说
&quot;闲话少说。&quot;英语开场白的所有短句都没有了用场。
&quot;行。天气真糟糕。&quot;
&quot;那是咋个说的呢--说自然能反映人最深层内心情感的那个文学用语?--指华兹华斯和所有其他那些悲伤的诗人的?&quot;
&quot;悲情谬误。&quot;
&quot;对。但恰恰相反,自然绝没有反映出我的情感。我现在是伤心透了。&quot;
&quot;电话里听起来你很心烦。&quot;
&quot;是有点。还不止一点。在我看来,该你负责。&quot;
&quot;我?&quot;
&quot;你突然冒出来。你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自己要到哪里去。你仍然活在你哥的阴影里,把过去什么事情都勾起来了。&quot;
&quot;哪些事情?&quot;
&quot;情感,蠢猪。情感。&quot;
他没做声。
&quot;如果你回了我的信,&quot;她说,&quot;我们可能会继续保持联系。我们可能那个时候就处理好了,就没有现在的事了。&quot;
在那个时候,他就知道迟早会有这一天。他突然意识到:这就是他没回信的原因。
他们走过一垄盛开的鲜花。它们都朝着太阳,色泽绚丽夺目。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花香,蜜蜂四处飞舞,让人目眩。她肯定爱卡尔很深,他想。这一念头在他心里唤起一股强烈的爱和感激,使他想起他和她在巴黎见面第一周的情景。
&quot;也许你根本还没忘记过去的事情,&quot;他温柔地说。
&quot;问题不在这里。问题是你没忘。如果你没忘,我也忘不了。&quot;
&quot;为什么呢?老天,我有6年都没见到你了。我的生活与你的有什么关系?&quot;
&quot;大着呢。别忘了,我们几乎算是姐弟了。&quot;
&quot;我知道--再有3个月,你就要结婚了。&quot;
她顿了一下,把头转到一边。&quot;我也说不准。&quot;
&quot;什么?你是什么意思?&quot;
&quot;看,有某些事情你不了解。有很多你都不了解。&quot;
他们走到一个池塘上面的桥上。桥很挤,他们只得一前一后走。他在她肩膀后面急切地问道:&quot;哪些事?你指的什么?&quot;他赶上前,一直手抓住她的肘。&quot;说清楚你指的是哪些事?&quot;
&quot;喂,轻点嘛。&quot;
&quot;你烦,布丽奇特!别总那样神秘兮兮的嘛。要是你知道啥,就直说。&quot;
她甩开他。&quot;问题就在这儿。我并不知道。我只是心里在想那些事。有好多的事都要解释。&quot;
&quot;哪些事?&quot;
&quot;你根本就不知道的事。&quot;
他们来到一条长凳前。她坐了下来。他也坐下来,面对着她。池塘对面的边上漂浮着浮渣和纸屑。几只鸭子摇摇摆摆地顺着石子路往前走。一个穿水手服的小男孩往水里抛了些面包片,鸭子便扑了过去。

 楼主| 发表于 2006-3-23 19:25:54 | 显示全部楼层
2016-8-8 17:46 编辑 <br /><br />第38节:一场梦
她沉默了一会儿。他盯着她,等她往下说。
&quot;唉,&quot;她最后说。&quot;真还有点麻烦,我也不知从哪儿说起。不过你应该晓得,到最后卡尔和我之间出现些麻烦。&quot;听到她说出卡尔两个字,一切都突然变得那么真切起来。
&quot;当他回美国去的时候--我知道你当时以为他只是去玩一下,但在我却不清楚他是否还会回来。他也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道别的时候,我们都觉得有可能再也见不到对方了。&quot;
&quot;但你们打算在英国结婚啊。他的整个生活都在这里。你是说他想分手?&quot;
&quot;并不完全。但他当时行为很怪异,不再是原来的样子。&quot;
&quot;你说他怎么样了?他怎么不像平常的样子了?&quot;
&quot;你总把他看作是一位兄长,觉得他很自信,对自己要做的事一清二楚。但他并不总是那样。他也有他自己难以把握的一面。&quot;
&quot;你在说什么--他给你说他拿不准是否结婚?&quot;
&quot;不,也不是。他发现很难说出来。&quot;
&quot;说什么?&quot;
&quot;说他遇到的麻烦。&quot;
她稍稍叹了一下气,打开钱夹,从里面抽出一张边缘已经磨损了的明信片递给休。明信片上是自由女神像的照片--光彩夺目地站在阳光下,水的颜色蓝亮亮的,显得很不自然。在卡片的另一面--他吃了一惊--他认出是他哥哥的笔迹。字太小,他看了好一阵才看清楚。
最爱的布,
对不起我只写了这些,但也没什么说的。什么都没有决定。我还没告诉爸爸实验室的事。说不清自己想做什么。请耐心等我一下。有时感觉非常糟,尤其是晚上。丘吉尔的黑狗仍在我脚跟后面呜呜直叫。我对你的爱无法用语言来表达。有一天,也许,如果有幸,我们会把这看作是一场梦--准确地说,噩梦。求求你原谅……
爱你的卡。
还有一句附言。休盯着它,简直不难以相信:我希望和休谈谈。
他的心颤了一下。
&quot;他走的时候,&quot;她说,&quot;情绪很不好。他辞去了实验室的工作,遇上了严重的车祸。他对什么都没信心,非常低落。他极力想在我面前掩饰--一想到这些我就好想哭……我的确哭过--他拼命地掩饰。因为他无法勇敢地让自己说出来。我甚至不清楚他是否知道是怎么回事--他只是觉得很难受。&quot;
&quot;丘吉尔的黑狗……?&quot;
&quot;那是他的习语--抑郁。&quot;
休难以接受--卡尔会抑郁。卡尔需要他。&quot;还有实验室--他非常喜欢那工作。他为什么会辞职呢?&quot;
她耸了一下肩。&quot;我不知道。他没给我讲。他只是有一天回家,说不想再在那儿工作了。他说他对那个地方没有了信心--他们完成不了使命。&quot;
&quot;他们的使命是什么?&quot;
&quot;不清楚。那是政府实验室。没人知道。生物学研究。&quot;
他们站起来又往前走,不久便到了环形凉亭。
&quot;这一切都那么……难以置信,&quot;休说。&quot;我当时不知道他遇到了麻烦。&quot;
&quot;你不知道?他回家的时候,你没注意到什么……不同?什么东西不对劲?&quot;
&quot;没有。&quot;但他有点疑惑,他也不那么肯定。
&quot;那你们根本就没谈过?&quot;他知道会有这样一个问题,也怕被问道。
&quot;没有。没多少时间。之前只有两、三个星期时间,后来就出事了。而且其间有些时候我还不在,我在四处找工作。&quot;
&quot;哦。&quot;她的语气听起来有些不信。&quot;那我们永远也不会真正明白了。&quot;
&quot;你是说--明白他遇到什么麻烦?&quot;
&quot;也包括那一点。&quot;
他们到了美尔大街。街上往来的车辆川流不息。街对面是一溜庄严的政府建筑。
&quot;肯定有人知道,&quot;他不信。&quot;他的同事,上级,朋友。&quot;
&quot;事实上,的确有一个人。如果你想联系,也许可以安排一下。也许我会举办一个晚宴,之后你们可以约个时间会面。&quot;
&quot;布丽奇特,办嘛,求你。我会非常感谢你。&quot;
&quot;我会的。&quot;
他们亲吻告别,朝不同的方向走去--布丽奇特走白金汉宫方向,休走特拉法尔加广场方向。他转身看着她,想想她可能也会转过身,向他挥手,就像她和卡尔离开巴黎时那样。但她没有,而是坚定而稳步地朝前走去。
贝丝已经到了普林斯里真特酒吧,背对着一面镜子坐在一个角落里。她穿着一件干净的白衬衣,一条牛仔短裤和一双旅游鞋。她的头发仍是盘在头顶,几绺的卷发垂在脸上。桌子上放着一个空啤酒杯。
她面带微笑。休俯身在她脸上吻了一下。
&quot;抱歉,我来迟了,&quot;他说。
&quot;你没迟到。&quot;
&quot;我也不抱歉。我只是想看看向你道歉你会不会冒火。&quot;
他去点了些啤酒。酒吧里非常拥挤,也很吵。一层烟雾弥漫在空气里,压得很低。他挤到吧台,然后用一只手端着两大杯挤了回来--滴酒不洒。
&quot;有些东西告诉我你练过这一招,&quot;她说。
&quot;练过。&quot;
她笑着接过酒。
&quot;进行得怎样?&quot;他问道。
&quot;研究吗?还可以。&quot;她笑着说。&quot;你呢?&quot;
&quot;不错,相当好。&quot;
警戒幕又拉起来了。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quot;想想这地方要是在纽约会如何。&quot;
&quot;落地就会生根。太适合交际了,照明也非常不错。&quot;
&quot;我从没真正融入过酒吧的环境。&quot;

 楼主| 发表于 2006-3-23 19:26:10 | 显示全部楼层
2016-8-8 17:46 编辑 <br /><br />第39节:一股新鲜气息
&quot;我也是。不过我喜欢它们的名字--金皇冠,大象与城堡。&quot;
&quot;懒汉与生菜。我最喜欢。&quot;
&quot;纽约人喜欢酒吧。一个光线幽暗的地方,小杯酒,一个多疑的爱尔兰酒吧服务生,在你两侧的空凳子,唱机里放着弗兰克·辛那特拉的《与我一起飞》。&quot;
&quot;打住。你让我开始怀乡了。&quot;
&quot;如果你想得怀乡病,来我给你看样东西。&quot;
她跟着他来到外面。他领她走了几个街区,在米基·弗林恩的美式台球房前停了下来。
&quot;你说的一点没错,&quot;她说。
他们又每人喝了两大杯,并打了个平局。第三局他们赌了5英镑。她大获全胜。他付给她硬币。她露齿一笑,把它们全装进了短裤口袋。
他们走到帕克皮斯,在草地上坐下来观看一场傍晚板球赛。白队的球员每打一个球就移动得非常快。
&quot;我从没学会这种球。&quot;他说。
&quot;只是比棒球时间长一点,规则还要傻些。&quot;
他们说话多了一些,然后绕过球场,在离里真特特拉斯不远的椅子上坐下来。天渐渐黑下来。
&quot;给我讲讲你的婚姻情况,&quot;他说。他对自己的措辞感到很懊悔--太笨拙了,一听就知道是想打探对方。但他的确想了解她。
&quot;有什么好说的?&quot;
&quot;我不知道。出什么问题了?&quot;
&quot;谁能说得清楚呢?&quot;
&quot;说说看。&quot;
&quot;好吧。开始的时候很不错,那份新鲜感很令人兴奋。我当时真的很喜欢马丁。他诙谐,迷人,比我认识的任何人知识都渊博。他能以英国人那种难以言传的微妙方式让你惊叹。你看的任何一本书他都读过,但他不会马上说给你听,而要在你讲出对书的理解后,他才会发言--而他的解释又总是更加深奥。
&quot;我是那种美国人,是一股新鲜气息,快人快语。我爱上了英格兰,而马丁就是所有那一切的化身。丰美的晚餐,众多的朋友,深邃的谈话。下雨的星期天,燃着火炉,我的椅子旁边一大堆报纸。到通风的乡村老房子过周末。剑桥贵宾桌上十几种不同的酒。激进的政治观点也不乏正确性与判断力--对一切事、一切人的判断。那一切都让人感觉如此……安全。&quot;
&quot;听上去不错。&quot;
&quot;是的,有一阵子是这样。但不久马丁就病了。他的行为变得很怪异,情绪变化很大,严重抑郁。他的朋友们告诉我说,在遇到我之前,他就不时那样。我本想与他相守在一起--至少我是这样想的--但我们相互还太不了解。我并不真正地喜欢他--我是说,还不是爱得死去活来的那种。我原想我们结婚后就好了,因为时间久了,我的爱就会增长,会变得更加牢固。但事实并不这样,爱也没增长。我们成了朋友。有一天在希思罗机场的行李传送带处,那一切就结束了。&quot;
&quot;说详细点。&quot;
&quot;当时我们出去旅行。我们几乎是从未停息地对抗了一年多时间。这是又一次绝望之旅。我们希望到外面去,把所有一切都解决好。我们去了黑山海岸外的一个小岛。那地方叫斯韦蒂斯特凡,房屋是渔民的茅棚改造成的。小岛很漂亮。但我们开始吵嘴,一丁点的事情就会把我们惹毛。马丁变得非常粗暴,接着又很沮丧。一天,我在外面游泳。他把屋里打得稀烂,窗玻璃没一片好的。我们只得走。在回来的飞机上,他不愿坐我旁边。后来我们试图和好,也和好了,并说了更多保证的话--但我知道那没什么用。当我们到了机场,在那里等我们的箱子时,我看着他。他的下巴又绷得老紧。我突然意识到没什么希望了。因此我们谈了一次,并决定就此了断。我们离了婚。那是两年前的事了。不过现在我们关系好些了,几乎可说是很友好了。有时我觉得,没人有像他那样彻底了解我。&quot;
那些话一泻而出。当她说完后,她直直的看着他。
&quot;现在我们又好上了,&quot;她说,一面用手捋了捋头发。&quot;谈了我这么多。你呢?给我讲讲你的情况。&quot;
&quot;很有趣,是吧,还要交换秘密。像个剧本什么的。&quot;
&quot;不,你没讲--你只是想逃避。给我讲讲。&quot;
&quot;讲什么?&quot;
&quot;给我说说你哥。&quot;
他看了她一眼。她正敏锐地看着他,等着听他讲。他沉默了一下,心里在想是否要一股脑儿说出来。
&quot;他叫卡尔,比我大。我非常崇拜他。每个方面他都是我的榜样。在很多方面,他比我真正的父亲还要父亲。六年前,他在一次事故中死了。只是他未必会--我是意思是说,我觉得我也许本可能救他的。&quot;
这不--他已经说了。话已出口。
&quot;你指的什么?&quot;她问道。
&quot;他从剑桥--在那里的一个实验室工作--回到康涅狄格的家里。他是个生物学家,非常优秀,工作也很认真。我们关系一直都非常要好,但这次不知为什么,在一起有点儿尴尬,也许是有几年彼此都没见面了吧。于是那天,我们到魔鬼洞去。那是个游泳的水坑--乱石头,陡坡,巨大的瀑布。小孩的时候,我们经常去那儿。我猜想我们又要沟通一下,像小时候那样。&quot;
他停了一下,吸了一口气,又继续往下说。
&quot;我们一直都知道那里很危险--在瀑布下面游泳。我们从来没试过。有人给我们讲过……是谁我忘了……所有小孩都知道的,千万不能靠近那里。水落下来时都会那样,会向四周翻腾,没有浮力。谁想不沉下去,就像是想在稀薄空气中的水汽上行走那样难。听人讲有一个小孩子去那里游泳,结果像石头一样沉了下去。因此我们都知道你不会去那儿的。
&quot;那天,卡尔和我觉得我们应该去魔鬼洞怀念一下过去的时光。天很热。我背一个6瓶装的食品盒。我们不知道是否要到瀑布的上面--那地方很安全--游泳。不过我们把游泳裤穿在短裤下面,以备想游时方便。我们来到瀑布那里,从旁边的小路往上走……他慢了下来--我有点生气了。天那么热。我决定要游泳。我想到了那里把啤酒放在水里,但他似乎不想去,因此我就在前面继续往上爬……&quot;

 楼主| 发表于 2006-3-23 19:26:25 | 显示全部楼层
2016-8-8 17:46 编辑 <br /><br />第40节:各种念头
他又停了下来。那场景开始在脑中回放。
&quot;……接着我真的不知道出什么事了。我正在往前走,我听到后面有什么响声,像是叫了一声。我转过身,看见卡尔在往下掉,摔在乱石头上,速度并不很快,我以为他也许自己能抓住什么停下来……但他却越掉越快,实际上是旋转而下,头朝下直端端栽进水里。我看见水溅起来,我看见他的头浮上来了一下,接着是一只胳臂。我能看出他在挣扎。然后他突然从水面上消失了。他就这样不见了。没有了,不在了。我以最快的速度从坡上跑下来。但当我赶到那个位置,我什么也帮不上,我只是望着水池--黑洞洞的,到处是小水泡。我想……我想我应该下去,跟着他跳下去。但我怕,因为我知道我一下去就永远也上不来。因此,就那样,我眼睁睁让他淹死,甚至救也没救他一把。我去找一个棍子,也许一根树枝也行,好把它插到水里去,看他能不能在水下面抓住。但什么也没有。接下来时间似乎过得非常快。我记得曾想过他能在水下面憋多久?--一个人不呼吸能活多久?怎样了?--大脑损坏要多长时间?接着又想:不可能这么久。我往下游走,看他是否会从下面出来,但没人。他到处都没人影,附近没任何人,好像一切都突然寂静了。我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几乎听不见任何声响,甚至那瀑布是声音也变得那样遥远。
&quot;因此……我只好往回走。我走到公路上,上了车,开到一个十字路口。那里有部电话,我叫了警察。他们来了,我们回到树林。他们找了一会儿,打电话要求增援。然后这个警察过来,胳膊挽着我,给我手机问我要不要给什么人打电话。我给爸爸打了电话--我得一个人走到林子里去打--我记得抬头看着树和树叶心里想:你要怎样打,你说什么。你如何告诉人家原来你们是两个人而现在只一个人了,另一个不在了。你用哪些词?你怎样说我让他死了?他接了电话。我记不得自己说了什么。但他来了,他很清楚我们在什么地方。那个时候警察更多了,他们在打捞他的尸体。卡尔上来了。他一只腿钩着一个钩子,他那样苍白。他的头发搭在脸上,他看上去被水泡胀了,非常沉,三个人才把他抬到石头上来。他们连救生措施也没试一下。
&quot;就那样,我曾有一个哥哥,他就那样死了。&quot;
这时天已经黑了下来。从冈维尔普雷斯射过来的车灯扫过树林。贝丝一直握着他的手。她伸出胳膊,把他的头搂在怀里。
他说:&quot;要是我不那样……孩子气,如果我不一个人往前爬,也许我还能救他……在他摔倒之前抓住他,想法不让他掉下去。&quot;
&quot;那不太可能。&quot;
他已泣不成声。
他们在那里坐了很久,一句话也没说。
&quot;你知道,&quot;他说,&quot;这些我以前从没给别人讲过--没像这次这样讲过。&quot;
&quot;每个人都有秘密--我妈妈以前常这样说。有些说出来好,有些不好。你的属于说出来好的那种。&quot;
休坐起身,看着她。
&quot;不是你的错,你知道。谁都明白。&quot;
&quot;我常常觉得--我不知道怎么说--我常常觉得我父亲偏爱他。卡尔明显地比我优秀得多--在任何方面。因此那天晚些时候,第二天,以至那之后的每一天,我真正的想法是……&quot;--他顿了一下,很难说出口--&quot;死的儿子不该是他。&quot;
你父亲从没说过吧?
&quot;没有,没说那么多话。但我打赌他是那样想的。&quot;
她思考了有下,然后温柔地说:&quot;你可能没错,有的父母有偏心,有些甚至在两个孩子中更爱其中一个。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更多的小孩是即使父母非常爱他们,他们也觉得得到的爱不够,尤其是生活在哥哥或者姐姐阴影下的孩子。因此明显有可能是你错了。且想想你给自己造成的所有那些不必要的痛苦吧,甚至可能还包括你父亲的。&quot;
&quot;还有一点,&quot;她补充说,&quot;如果你当时跟着他下去,那你父亲就不会还有一个了。&quot;
&quot;另外还有一件事,&quot;他说。&quot;最近我一直在找一些东西。&quot;
&quot;什么东西?&quot;
&quot;比如卡尔辞去实验室工作,比如他感到抑郁,需要帮助。&quot;
&quot;听上去你似乎想把事情彻底弄明白。&quot;
&quot;是的。&quot;
他们开始沿着公路往远处黑暗中她的住处走去。街灯黄色的灯光倾泻在人行道上,形成漏斗形状。他心里还在想着那些事情,竟没注意到自己的胳膊搂在她腰上。她的手臂也温存地放在他的腰间,大拇指扣在他的皮带里。
在她的房屋前,他吻了她,跟她道了晚安--一个亲密的短吻,不是激情的那种。她没有邀请他进去。但他一点也没感到失望。他兴奋的脑子里充满着各种念头。
第12章
船从英国出发两个月后,在二月份一个潮湿闷热的上午9时,比格尔号到达了南美。她沿着满是茂盛的香蕉树和椰子树的海岸驶过一片平静的水域,静静地进入巴伊亚的古老城镇圣萨尔瓦多脚下的万圣湾。
对于查尔斯来说,这一天可是等得太久了。他已经体会到海上生活的单调乏味--也就是说,一艘今天可以用作军舰的双桅横帆船明天就可能把自己变成一个可怕的牢笼--如果一个人有个总跟他过不去的仇敌。他和麦考密克的关系已经严重恶化,不再仅仅是粗鲁,而是近乎一种略为掩饰的仇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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