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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8-12 04:16 编辑 <br /><br />那个下午的天很阴。奇怪,我跟文蛤三次见完面天都是阴的。于是我几乎养成了在阴天回忆文蛤的习惯。
我就是摆不脱文蛤。挣扎无效遗忘无效,我完了。
1.
范乐打电话叫我去他那,说有几个写诗的一块品茶,阿富汗的糕点还给我留了两块,再不赶紧就只有喝离子水了。接电话的时候我刚在脸上贴了张面膜,昂着头把手机举到耳旁,嗯了几下挂了机。然后躺在阳台的藤椅上假寐。哪的糕点都可以不吃,我这面膜要是养不足俩小时,那是等于拿一百块钱去砸苹果树。我寐了一会,睁开眼,数花盆里的西红柿。电话又响了。心说这范乐真烦,什么诗人茶话会,想约我就直说呗。起身去卧室拿《上下五千年》,没有理睬电话。
在回卧室的途中,发现暖瓶里没水了。我去厨房烧了壶水,顺便煮了咖啡。然后去拿了《上下五千年》,带着热咖啡重回到藤椅里。边坐下边看手机。这一看一惊,刚那个电话不是范乐打的,竟是文蛤打来的!
急忙给文蛤回过去。可是文蛤却关机了。我懊恼地从脸上扯下面膜,喝咖啡,不想烫了嘴。怎么会这样。
竟再没心思继续待在家了。
换衣服化妆,不断看手机,想着文蛤再打过来。
可是文蛤这天再也没打过来。
我后来在街上逛得心烦,去了范乐那。狗屁茶话会,就他一人,点着俩大白蜡。T恤上面打领带,小圆桌上是红方跟小蛋糕。一边抽着烟,范乐正等着我。
边骂范乐神经病,心里还是感动了的。范乐说,要不是我翻日历发现了,你这等老女人的生辰,谁还会在意。我骂范乐说你有没搞错,我才25岁。范乐说错不了,现在市面上的都是十八九岁的豆蔻青春,你这茬可不就是过时了。我懒得理这厮,正脱外套,范乐拉了我的手叫我跟他来。
范乐把我拉到阳台,特神秘地指:“看那。”
顺着他的手指方向看过去,黑糊糊的什么也没有。“哪呀?”我问。
“就那。”范乐一本正经。“四楼那个屋,看见了吗,天天晚上演电影。”
“你!”我一脚踢在范乐腿上,一面忍不住笑着问他:“那么黑哪个呀?”
我们在天黑的阳台上那么亲密,好像依偎在一起。实际上只是闲闲地扯了一会,重又返回房间。生日被个不相干的人提起,是有些伤感的。我跟范乐吃完蛋糕就开始喝酒,一面潜意识等待文蛤的电话。
喝得有点晕。那晚上我在范乐那睡的。他的大床上,我枕在他手里。
第二天起来,我跟范乐说,你还挺君子的呀。范乐说咱俩不能有奸情,那要有也得是爱情。我扑哧一下笑了。我说行啦我该回了,就从范乐的胳膊上爬了起来。
2.
那我跟文蛤就属于奸情了。
所以后来就都不美好了。
在回去的路上,我难过地想着。
3.
三天后文蛤终于打电话给我。说了个地名儿,叫我过去。
我似乎这三天就在等文蛤这通电话,一挂机,直接就去了。
文蛤比我晚到大约五分钟。我问那家旅馆的老板要了两罐苹果汁,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吸着,文蛤进来了。他一进来看了我一眼,没什么表情。我却忽然激动起来,感觉苹果汁给冻得凉得厉害。
文蛤脱掉外套扔在沙发上,里面穿了件灰色的T恤短袖,他看起来瘦了一些,长胡子了,有点儿憔悴。我低着头吸苹果汁,想上次见文蛤是两个月前。坐在我旁边的文蛤拿起另一瓶果汁,吸了起来。
我喝得慢他喝得快。差不多刚喝完,文蛤转过来用拇指摸了摸我的嘴角。然后另一只手放在我的大腿上,文蛤笑了一下,开始吻我。
一会儿,他抱起我,进了卧室。
4.
我们是黄昏的时候进的旅馆。第二天下午3点多吧,离开的。中间叫了一次饭,文蛤点的葱爆羊肉和麻辣鱼。走的时候是我先走的,文蛤叫我先走。我磨蹭了一会,就穿好衣服拎着包回去了。
那个下午的天很阴。奇怪,我跟文蛤三次见完面天都是阴的。于是我几乎养成了在阴天回忆文蛤的习惯。
从旅馆到家坐出租要四十分钟,我没叫车,往回走。不知是第几遍想起,我认识文蛤这半年。
初见时还是很好的。在朋友的饭局上,十几个人。文蛤冲我笑,专门坐到我旁边,给我倒酒帮我拿围巾。我对于英俊的文蛤是一见倾心,乐得享受他的殷勤。当日文蛤给我剥蛤蜊,一面自我介绍:“我妈生我的前一会,正坐在我爸渔船上吃蛤蜊,突然阵痛难忍,我妈说这个小王八蛋要出来了。我爸后来就给我起名叫文蛤。”我听了哈哈笑,细看海边长大的文蛤,他的眉目如此传神。
吃完饭一群人又去K歌。文蛤始终对我很照顾,朋友忙于应酬,于是整晚,我都是跟文蛤一起。文蛤那天疯了一样的喝酒。笑呵呵的,好像酒是上等美味。传染得我都不好意思劝。后来文蛤喝吐了,去洗手间。我扶着他。一进去文蛤就插上了洗手间的门,转过来抱着我说他现在没女人,我去推文蛤,文蛤就吻我,边吻边说我腰很细皮肤很白。
我抗拒文蛤是不想跟他以这样的方式开始。但我没能抗拒了他。后来文蛤把我压在马桶上,我们像一夜情一样。
离开的时候文蛤还绅士地送了我,但他的表情告诉我我们也仅仅如此了。
我很后悔。
此后文蛤果真消失了。
直到两个月前,一个陌生的号码打电话给我,约我。我听出来了是文蛤。激动,难过,兴奋,爱的感觉让我迫不及待地去见了他。然后我们又一夜情,然后是文蛤消失,然后是昨天。
我拐进路边的一家酒吧。这个时候,我的确需要喝一杯,镇定一下。
叫了瓶啤酒。坐在进门不远的位置。看样子又要下雨了,我很沮丧,我没带伞。
5.
酒吧这时的客人很少。喝了几口,我注意到坐在吧台上一个穿红色毛衣的女孩。那个女孩显然喝大了,歪着脑袋斜吊在吧凳上,眼睛半闭。她旁边有个个子很高的男人,还在给她叫烈性酒。那女孩就是范乐说的那种,市面上十八九岁的豆蔻青春。年轻美貌。
给她灌酒的男人肯定不是跟她一起的。那么,这个小姑娘为了什么如此酩酊?
我慢慢地往嘴里倒啤酒,慢慢的想。
那边的男人已经在给女孩喂了。女孩推搡着,用痛苦的表情捂住自己的胃,另一只手比划着,嘴里在说着什么。我看见那个男人很不要脸地笑,半扶半抱把女孩从凳子上弄下来,把那杯酒放在吧台上。
然后两个人,应该是去洗手间的方向。
我心里咯噔一下。洗手间是个叫人过敏的地方。我难过地想到了文蛤。
而这种难过对于她来说,太早了吧。几乎没多考虑,我从沙发上起来去了吧台,拦住了他们。
“我妹妹还未满十八。”我冷着脸对那个无耻的男人说。
那男人扫了我一眼:“我马子怎么就成了你妹妹了?”预备越过我,继续走。
我端起放在吧台上那杯烈性酒,一口喝了。回头指着他说,“你今天把她带走试试。我老爸过来剥了你的皮。”
男人犹豫了一下。问怀里的女孩:“你认识这个女人吗?”
这个丫头还算机灵。她看着我说:“我认识这个女人。”
男人骂了句粗口。把女孩甩给我:“既然你们认识,你带她去洗手间吧。”转身离开了酒吧。
扶住这个喝醉了的女孩。我的电话响起来,脑海里迅速闪过文蛤,忙掏出来看,却是范乐。接听了。他问我在哪。我说了酒吧的名字。范乐说叫我等一下,他离得不远,一会就到。
让服务生帮我把女孩弄到刚才坐的位置,自己又叫了啤酒。无聊地等待范乐。居然等了快一个钟头,范乐才湿淋淋地进来。竟下雨了。我一面喝酒一面看着被雨淋湿了的范乐,他冲我笑了一下。
我说:“你不如别来了。”
范乐哈哈笑起来。坐在我旁边,“他妈的这是什么鬼地方真难找。”
“……下雨了?”我问他。
“嗯。”范乐叫了酒,喝了一口。“天都黑了,这连车都叫不到,你跑这干什么来了?”
旁边的女孩突然吐了起来。喊叫一声,趴在范乐的腿上。范乐更大声地叫了一下,拖起这个姑娘去了洗手间。
我有点蒙,今天都干什么了?
6.
范乐没说错,这个地方的车子真是难叫极了。
我们俩在酒吧买了两把伞,带着那个人事不省的女孩,在外面那条叫文昌的马路上根本就是无人理睬。
范乐用嘴指了下他扶着的姑娘问我:“你准备把这个丫头咋办?”
“我不知道。”我向马路的东边看,一辆的士也没有。
范乐急了:“她自己愿意喝酒,你管那么多干什么。别看年纪小,她是什么人你根本不清楚。”
我转过来对着范乐,“那你说我应该怎么办?”
范乐没吭气。停了一会说,“你随便。”
实在挡不到车。后来范乐背起那女孩,我们步行到1公里外的公交站牌那,坐了可以到范乐家的公交。
在范乐家楼下,范乐叫我上去,我说我想回家。范乐问我那这个人咋办。我说你爱咋办咋办吧,明天醒了你叫她自己回就是。范乐说你大半夜弄个女人到我家你什么意思。
我心情也很差,我说你说是啥意思就是啥意思。然后没再理他叫了辆车,自己回家了。
雨大概淋得有些感冒。回去后我睡了两天,半梦半醒的难受极了。我梦见文蛤跟我一夜情,完了就走,根本没在乎过我这个人。在梦里哭了,跟真的一样。醒都醒不来。
两天后,一家装饰公司打电话,叫我去给他们的客户画墙面,才算把我解救了。
我吃了药,吃了饭,接下来几天一直都给那个客户干活。谁也没联系。
7.
过了一阵,有个范乐的诗友叫非尘,给我打电话。说他们一个朋友的乐队晚上在“悲惨世界”上市,约我去听歌。说人多热闹,大家一起捧个场。
我估计范乐大概在生我气,因为那天以后他再没给过我电话。回想一下,我做的是不对,把范乐当什么了。可在感情里,还不都是这样不公平。谁爱上谁,谁就步步丧权卖国,直到不爱,揭竿而起,翻过一页又重新爱,或者被爱。
我知道范乐爱我。
但文蛤他知道我爱他吗?
穿了皮衣、小热裤,非尘骑他的铁驴来接的我。到“悲惨世界”是夜里九点。我以为范乐肯定在的,之前有跟他来过这里,也是听朋友的演唱。我们坐在离舞台最近的位置,范乐一手拿着烟,另一只手在我膝盖上打拍子。
如果文蛤没出现,我也许会接受了范乐。今天的乐队很吵。整个“悲惨世界”像要被翻了个个儿。我觉得我的五脏六腑都进入榨汁机,一阵连一阵不断的轰鸣后,胸腔里直泛酸水,想吐。喝醉了我都没这样。
范乐并没有在“悲惨世界”,他的许多朋友都在,可是他没有来。
后来我实在受不了了,我对非尘喊:我要回了!喊了三遍,站我旁边的非尘才听清楚,听清楚后他冲我摇头,做手势。我不明白他的意思,但我知道没有非尘骑驴送,我自己是回不去的,从“悲惨世界”出去得走五分钟小路才能到柏油马路上才有车,我不想在半夜冒险。非尘继续给我打了个手势,然后就摇晃着投入进让他癫狂的音乐里去。
后一个动作我明白,他是叫我坚持到12点。拿出电话看了看,差2分11点。
这个没有范乐的夜晚,初次让我觉得失落。
我跟非尘点了点头,然后独自去了天台。把通往天台的门关上,里面震耳欲聋的音乐还是不断地传出来。城市的夜晚都是冷飕飕的,风打在我赤裸的腿上很有深秋的意思。我在想文蛤这时候在哪里呢?文蛤封存密实的爱情,他会给谁呢?我又想到了范乐,范乐这小子他去了哪儿?
正想着,我看见范乐从楼下对面的马路上朝着“悲惨世界”走过来。我一点意识都没有,范乐的手臂里搂着一个女人。
范乐也看见了我。距离远,我看不清他的神情。
8.
那个女人穿了一条白色的连衣裙,很长,到小腿肚。她外面套了件黑色茄克,好像是范乐的。范乐剪短了头发,戴了块锃亮的腕表,距离我们上次分手,正好两周的时间。
女人的患得患失在这刻发挥得饱满,我的上身跟着凉了起来。
范乐他们进来,许多舞池里的人给他们打招呼。范乐点头应着,那个女人迅速脱了外套,尖叫着挤进了热闹的人堆里。我站在阳台一进门的位置,眼睛追着他们。
我看见范乐从侍应生手里接过酒,大口地喝着。他的身体没有随着音乐像别的人那样摇晃——或者,整个“悲惨世界”只有我们两个是没有摆动的——范乐带来的女人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很疯狂地摇,摇几下回到范乐边上,用嘴对着范乐的酒瓶喝一口,然后再回去跳。
他们看起来如此幸福,一静一动,男才女貌。跟范乐认识这么久,我几乎忘了他有寻找女人的功能。
范乐发现了在看着他的我。穿过人群,他朝我走来。
我觉得特别困。强打起精神,对着范乐笑了一下。范乐什么都没说,站在跟我并排的位置,一起看向舞池。我们的眼光一样,都追着那个穿白裙子的女人。
这个女人似乎不知道累,她跳得卖力极了。我猜测她不超过20岁,她的身体很柔软,充满活力。
我跟范乐在那站了不知道多久,我觉得我的脊椎顶得酸疼。也许很久了吧。跟范乐在一块待着这是时间过得最慢的一次。我取出手机看了三遍,12点迟迟不来。
再待下去我会昏倒在这片噪音里的。我不适合这儿,对那个白裙子女孩来说,这里才是天堂。我给范乐做了个手势,也不等非尘了,自己离开了“悲惨世界”。一出门,范乐跟在后面叫我。我停下来没有回头,范乐说:“你一个人怎么回?”
接着我听见后面传来声音,应该是那个女孩出来了。然后非尘也出来了。那个女孩喊着真冷啊真冷啊,非尘说,我送你;又说范乐你快带你女朋友进去吧。我忙回过了头,想说是呀范乐你们进去吧,非尘送我就好。结果我看见那女的整个人扎在范乐宽大的怀抱里,还抖得不行。范乐双眼充满心疼,半看她,半看我。
我就没有说出口。
我们三个成一只很小的三角站在“悲惨世界”门口,范乐跟他怀抱女人的那个边,短到几乎忽略。这个形状,我是被孤立了的。直到非尘把他的铁驴开过来,我上了车,车子呜的一声钻进这条蜿蜒的小路向柏油马路驶去。心底里的荒凉才大胆辽阔地泛上来,一浪一浪的,把我抛弃在陌生的摩托后座儿。
非尘问我冷不冷?我回过神,才发现车子已经在柏油路上驶了一阵。他开得很快,我很冷的。非尘问了我并没等我回答,就熄了火。把车子停在路边,他从摩托上下来,脱掉自己的外套,很坚决地给我穿上。接着他又摸了摸我的腿:“冻坏了吧。”非尘说。
我原本想对他笑一下,但他摸了我的腿,我没笑出来。非尘没有急着上车,他站在马路边取了支烟出来,抽了两口,扔在地上踩灭。耳边有四个轮子的车呼呼的开过去,我夹紧非尘给我穿上的衣服,问他:“你想说什么?”
非尘侧着脸看我,没说话。然后他走过来,上了车,发动引擎。他却又熄了火。他扭过身子,非尘用一只手搂住我的腰,吻我的嘴。
我在寒冷的马路被他吻得快闭过气去。非尘用力地揉我的腰,喃喃地说:“去我那吧。”
使劲推开了他,我从后座上跳下来。脱掉他的衣服扔还给他。一句话也说不出,身体发抖,在路边拦车。很多私家车,的士很少。非尘在后面叫我,我一面朝前走,一面把右手伸出马路拦出租。
非尘把摩托开得很慢跟在我后面,他说,你别这样好不好。非尘说我喜欢你很久了,你给我个机会可以吗。非尘说刚才是我太冲动你原谅我吧。非尘说让我送你回家吧,哪怕你以后再也不理我。说着他来拉我的胳膊,我甩开他,继续拦车。非尘说范乐那混蛋耐不住寂寞找别的女人,你不要把气撒在我身上。
我回头给了他一记耳光。然后来了一辆车,我跳上去,报了自家地址。车子把非尘的摩托甩成远远的一点,我的眼泪才从冻冰了的五官里融化出来。
9.
打了个电话给文蛤。他居然接听了。让我猝不及防,一阵紧张,竟不知该说什么好。文蛤也没讲话,话筒里传来水浪拍打河堤的声音,啪啪啪的。我问文蛤在哪。文蛤说:“江边。”
挂了电话忙叫司机换方向,去江边。司机问哪个江边?我才想起没问清楚文蛤在江边哪里。急躁地跟司机说,你就开到江边好了。我们去了再看。
我不敢再打电话给文蛤问他在哪。他要是不接电话我不是更无助。总是能见到文蛤的,我想。我那么爱他。
车子到了江边,我叫司机绕着环江路开。一面瞪大眼睛找江堤上的文蛤。
深夜。江边几乎没有人。偶尔的情侣,或者独坐的人里,没有文蛤。我急切地催促司机继续开,手扒在车窗上,外面是绝望的空洞。
司机好心提醒我,说姑娘咱这样找下去太没谱了,你打个电话问问你朋友他在哪一片,或者说他已经回去了,我们也有个方向,你也不用那么急不是。我一直捏着电话的手,这才忐忑地拨通了文蛤的号码。
文蛤关机了。
欲哭无泪。文蛤对我,向来如此。
叫司机停车,我要在江边走走。
顺着环江路,我边走边哭,为了什么呀。后来我在锦州路口的江堤上,一直坐到天亮。
10.
又有新活儿了,商场有个柜台,雇我设计橱窗。时间很紧,我家离商场又很远,索性住进商场高层的宾馆里,白天干活,晚上上去睡。一连劳作了几天。
结了工钱才回的家。
一到家门口就看见范乐胡子拉碴地站我家楼底下,老远看见我下车,他眼睛红红地跑过来。帮我给司机付了钱,范乐拉住我的手问我:“你去哪了?”我这才记起那天在江边手机没电后,就一直没再充过电。第二天回家一接到电话就出去了。
我被范乐拉着,跟他一块回我家。范乐把我的手握得异常紧,另一只手接过我的工具袋子,我注意到他很憔悴,就像连着打了几天麻将,然后输光了全家。
打开门,我们进去。我去洗手间。出来的时候范乐坐在沙发上吸烟。我拿了喝的,靠在另一张沙发上,喝了一口,又喝了一口。范乐说话了。
“你究竟想怎么样?”他居然说。
我看着他,匪夷所思。
范乐说:“好吧,我犯贱。”
“你怎么了?”我问他。
范乐突然大喊起来:“我怎么了,那天我没送你你走了我就跑来你家,等了你一夜你都没回来,打你电话你关机。我回去等,过一天再来,你还不在。我到处找你,找不到你。你从来不告诉我你在哪,说消失你就消失不见。可是我就是犯贱,总是在想你。”
我被范乐的声音震了一下,愣了愣才也喊了出来:“你剪了头发买了新表交了年轻的女朋友,活该犯贱找我!有你什么事呀。”
范乐呆呆地看我,突然笑了。走过来,他大鹏展翅一样抱住了我,包住了我。我挣扎了两下,毫无效果。范乐严严实实地把我圈在他胸前,脸贴着我的脸,在我耳边轻轻叹气。攒了满肚子的委屈这时好像被打了退烧针,我也抱住范乐。我们站在我家的客厅中央,不曾体会过的难舍难分。
范乐说,表是出版社的编辑送的,头发是忽然想剪短的,至于那个女人,是我硬塞给他的。
那居然竟就是那晚我救下的红毛衣少女。天。
我从范乐的怀里出来,“怎么会这样。”
范乐无辜又急切:“我并不爱她。跟她只是戏的。”
11.
可颜欢却没把范乐当戏。那个红毛衣的姑娘叫颜欢,在音乐学院读大一,还不到十八岁。几天后,她找到了我家,很严厉地叫我离开范乐。她说她已经是范乐的女人,她爱范乐,她不会叫范乐离开她。
对于颜欢的上门我很是反感。最初对这个女孩那种奇怪的亲近,逐渐下来被来路不明的深深厌恶替代。我一点也不想听她废话,把手撑在沙发上,随时预备起来送客关门。
颜欢见我不接她茬儿,气急败坏地喊,她说你给我听清楚了,我是完全属于范乐的,你这种**女人水性杨花,根本不配去爱范乐,识相点的你就趁早滚远,别赖在范乐身边,就是你赖范乐也不会再理你,范乐他爱的人是我!
我把她从沙发上拉起来,我说好了你走吧,我不会去找范乐,我从来就没找过范乐,范乐爱你那么你就看紧他,有本事别叫范乐再老往我家跑,跟我在这瞎嚷嚷没用。
颜欢走后不久,范乐打来电话。我没接。挂了。不到半小时,范乐出现在我家门口,把门敲得咚咚响。打开门,我问他干吗。范乐满头大汗,说:“别因为别的事影响我们,好吗?”
我说:“好。你处理完别的事情,再来找我吧。”关了门。
这晚,文蛤给我打电话。出其不意的约了我。地点定在一家酒吧。我犹豫了一下,换好衣服就去了。
我去的时候文蛤已经早到,正在喝酒。我跟他打了招呼,然后坐在他对面。干坐了一会,也拿起桌上的酒来喝。我不知道文蛤怎么了。
他一句话也不说,看起来又不是想跟我上床。
这天我们就面对面地喝酒。
我看出来文蛤很不开心。联想到那晚他接了我的电话,他独自坐在江边。我猜文蛤一定遇到了什么事。那事是因为感情吗?文蛤会对女人动心吗?他又会爱上怎样的女人?
加上颜欢下午搅的局,我一面胡思乱想,一面不声不响地陪着文蛤灌啤酒。
文蛤突然问了我句:“你爱我是吗?”
我喝得已经快醉了,文蛤这么一问,我委屈了起来。不知道该怎么讲,大口地灌啤酒。我的眼神早出卖了我,文蛤偏还故意问,早些只是佯装不知罢了,不愿与我谈感情。
文蛤没再说什么,很生猛地喝酒。我们俩像赶着创吉尼斯。
离开酒吧的时候,都醉了。
文蛤叫了车,**在他怀里。随便他带我去哪。
12.
迷迷糊糊车子停下来。我跟文蛤相互搀扶着走进一个楼洞。我们上了一层又一层,中途我摔了一跤,文蛤扶起我,把我背在他肩上。
后来再有记忆就是我躺在一间屋子的大床上。文蛤拿着毛巾擦脸从门那进来。我对文蛤嘿嘿笑着,文蛤就扑了上来。满嘴的佳洁士味儿。
这是我跟文蛤交流最多的一次,文蛤不断问我感受,很体贴。我叫文蛤不要这样,这样我会更爱他。而文蛤似乎,就是嫌我还爱他不够拼尽全力。
这是另一种绝望。
我们的酒,很久都没有醒。后来停下来,文蛤对我说,他失恋了。
我摇摇晃晃地下床去洗手间,文蛤一把抓回我把我重按到床上。他说你听见了吗我失恋了。我木木地望着文蛤。
文蛤说:我很爱我女朋友,她很小很纯洁,我舍不得动她,我想等她大一些。所以我会跟别的女人约会,瞒着她。
文蛤说:可是,我没想到她竟跟踪了我。
文蛤盯着我,我看着他。他接着说:我跟一个女人去旅馆开房,我们在里面待了一天一夜,我女朋友全在外面看见了。
文蛤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我觉得我的酒已经醒了一大半。文蛤继续说:我女朋友难过极了,她觉得她的男人是个流氓,那个女人是个女流氓。她恨我们。她去了附近的酒吧喝酒。她根本不能喝,很快就醉了。
我感到头上的神经绷得很疼,我问文蛤你什么意思。
文蛤恶狠狠地说,你问我什么意思,我女朋友现在爱上了别的男人,她不要我了。她说她新爱的男人会写诗,懂音乐。
我去推文蛤:“你想怎么样?”
文蛤按住我推他的手:“但那个笨蛋不爱她,那笨蛋他爱的是另一个女人。他睡了我女朋友,他只是寂寞,他在玩弄她。”
我使劲推开文蛤:“你到底要干什么!”
文蛤倒在我旁边的床上,哭了起来。
我从床上起来,起得太猛,竟昏了过去。
13.
第二天醒来,文蛤在刮胡子,神态自若。像以往的离开一样,我们没有对话。我整理好自己拿着包出门,文蛤没有理我。在门口的冰箱上我看见一张照片,是颜欢的。
下楼的时候腿很软,我告诫自己以后再不能够酗酒。
是的,这是我最后一次约会文蛤。我再也不会见他。再也不会。
一路这样想着已到了楼下。忽然觉得周围好熟悉,左右看了看,陡然惊醒。回看文蛤的房间,是四层。而对面那楼,正是我经常光顾的,范乐的家。
我的腿又一阵发软。昨晚演的什么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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