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耀镜の恶魔城

楼主: 风云祭司

印加宝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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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6-3 10:36:3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八章

  离天黑只剩下半个钟头时,乔迪诺稳稳地把直升机降落到阿尔罕布拉号载货甲板上的白色圈圈内。那两个被大家称为耶稣和果陀的驾驶部海员在两旁,准备把飞机推进深陷的停车用甲板里系牢。
  洛伦和格恩站在飞机旋冀旋转的范围之外,等乔迪诺关掉引擎之后,才走上前去。但还不只他俩,另外有一男一女从渡轮巨大的上层船身阴影里走了出来,和他们站在一起。
  “运气怎么样?”格思对正从驾驶舱窗口里探出身来的乔迪诺大声喊道,他的声音压倒了逐渐减弱的旋翼轰鸣声。
  乔迪诺拇指向下地做了个手势,以此作为回答。
  皮特走出直升机的舱门,吃惊地皱起了又黑又粗的眉毛。“我没想到会在这里又看到你们俩。”
  乔依·凯尔西博士笑了笑,她的举止镇定且矜持。迈尔斯·罗杰斯则握住皮特的手,脸上流露出真挚友好的神情。“希望你不介意我们这样突然闯来。”罗杰斯说。
  “一点也不。我很高兴见到你们。我想你们已经互相介绍过了吧。”
  “是的,我们已经很熟了。香侬和我当然没有想到会受到国会女议员和海洋局副局长的迎接。”
  “凯尔西博士已经跟我说了她在秘鲁的冒险经历,”洛伦用一种低沉的喉音说道,“她过的是一种有趣的生活。”
  乔迪诺从飞机里出来,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两个新来的人。“嗨,人都到齐啦,”他打了个招呼,“是一次联欢会还是一次古代木乃伊搜寻者聚会?”
  “是啊,什么风把你们带到我们这艘在科特斯海的破船上来了?”皮特问。
  “政府官员要求我和迈尔斯放下所有在秘鲁的工作,飞到这儿来帮助你们搜寻。”香侬回答说。
  皮特看着格恩。“政府官员?”
  格恩耸耸肩,表示他一无所知,然后举起了一张纸。“他们乘着一艘包租的船来到这里一个小时之后,我才收到这份通知他们要来的传真。他们坚持要等你们回来之后后才说明来意。”
  “那些人是海关官员,”迈尔斯提醒皮特,“他们和国务院一位高级官员一起出现在‘死亡之城’,为我们上了一堂爱国主义的课程。”
  “他们要求我和迈尔斯在你们找到华斯卡宝藏之后进行监定和拍摄,”香侬解释说,“他们之所以找上我们,是因为为我是研究安地斯文化和工艺品的专家,迈尔斯则是著名的摄影家,而更重要的是,我们最近和你及海洋局有过来往。”
  “并且是你们自愿的。”皮特猜测说。
  罗杰斯苔道:“当海关官员告诉我们说,我们在安地斯山里遇到的那伙走私犯跟一个从事黑市艺术品交易的家族有连系,而这个家族也在寻宝时,我们马上就开始整理行装了。”
  “佐拉家族!”
  罗杰斯点点头。“想到我们也许会帮你们抓住谋害米勒博士的杀人犯,任何不情愿的理由都无足轻重了。”
  “等一等,”乔迪诺说,“佐拉家族跟阿马鲁和索尔波马查科有联系?”
  罗杰斯又点点头。“你没有听说?没人告诉过你们索尔波马查科和佐拉家族是同伙的?”
  “我想是有人忘记了。”乔迪诺讥讽地说。他和皮特对视了一眼,彼此心领神会。他们都明白对方的心思,默默地约定不提及刚才和假冒米勒博士的骗子不期而遇的事。
  “他们为你们说明了从绳结里译出来的寻宝方法了吗?”皮特换了个话题问香侬。
  香侬点点头。“我有一份完整的解译稿。”
  “谁给你的?”“一个联邦调查局的信使亲手交给我的。”
  皮特强忍住怒火,看了看格恩和乔迪诺。”情节越来越复杂了。我很吃惊,华盛顿怎么没有把寻宝的消息公布给新闻界,然后再把电影版权卖给好莱坞呢!”
  “如果消息泄漏出去,”乔迪诺说,“从这里到两极之间的所有寻宝人都会蜂拥到海湾里来,就像一群跳蚤追逐一只患了血友病的圣伯纳犬那样。”
  疲劳开始牢牢地攫住了皮特。他全身僵硬、麻木,脊背酸痛。他感到疲劳、沮丧,真想躺下来睡一觉。这是很自然的。他想,干嘛要让自己一个人陷入绝望呢,自己凭什么应该独自忍受烦恼呢。
  “我不想这么说,”他盯着香侬慢慢地说,“但看来你和迈尔斯是白来了。”
  香侬惊奇地看着他。“你没有找到藏宝地点?”
  “谁告诉你我们找到了?”
  “我们以为你们已经找到了那个地方呢。”
  “这是一厢情愿的想法,”皮特说,“我们连石雕的影子都没看见。”
  “你们熟悉绳结语所描述的标志吗?”格恩问香侬。
  “熟悉,”她毫不犹豫地回答道,“那是死神雕像。”
  皮特叹了口气。“是死亡之神呀。奥蒂兹博士告诉过我们。我没把它们联系起来,这下子我在班上的成绩可要落后了。”
  “我记起来了,”格恩说,“奥蒂兹博士当时正在挖掘一个长着犬牙的奇形状大石雕,还说那是查查波亚斯的地狱之神。”
  皮特重复着奥蒂兹博士的话。“一部分像美洲虎,一部分像兀鹰,另一部分像蛇,他的犬牙饶不了任何惊扰了死者的人。”
  “它的躯体和翅膀上长有像蜥蜴那样的鳞片。”香侬对他的描述作了补充。
  “现在你们确切地知道自己在找什么了,”洛伦心中又重新燃起了希望。“搜寻应该容易一些了。”
  “就算我们知道这个看守地狱的怪兽身分,”乔迪诺把话题转回到现实问题上,“那又怎么样呢?德克和我已经仔细观察了所有外形类似的岛屿,但却什么也没找到。我们已经找遍了我们的搜索区,我们有可能漏掉的好像也已经被我们的对手搜查过了。”
  “艾尔是对的,”皮特承认道,“我们没地方可找了。”
  “你们能肯定,你们没看见一点死神的踪迹吗?”罗杰斯问。
  乔迪诺摇摇头。“连一个鳞片或犬牙都没有。”
  香侬垂头丧气地拉长了脸。“这么说,这个谜仍然……是个谜了。”
  “那批宝藏永远不会找到了。”格恩咕哝道。他沮丧地瘫坐在一条陈旧的乘客木板凳上。“一切都结束了,”他慢慢地说,“我打电话给上将,告诉他我们要结束这个计划。”
  “我们在水上飞机里的那些对手也收回了鱼饵,在太阳下山之前飞走了。”乔迪诺说。
  “他们是去重新组织人马再试一次,”皮特说,“他们不是那种轻易放弃价值十亿美元财宝的人。”
  格恩惊奇地抬头望着他。“你见到他们了?”
  “我们在彼此照面时打了招呼。”皮特回答道,他没再详细说明。
  “没抓住杀害博士的凶手,真是太遗憾了,”罗杰斯悲伤地说,“我本来满怀希望,认为自己能第一个拍摄到宝藏和华斯卡金链。”
  “全输了,”格恩咕哝道,“他妈的,败得太惨了。”
  香侬向罗杰斯点点头。“我们收拾东西返回秘鲁吧。”
  洛伦挨着格恩坐了下来。“每个人都付出了这么多的努力……真可惜。”
  皮特突然恢复了活力,他耸耸肩,甩掉筋疲力竭的模样,又成了过去那个精神旺盛的皮特。
  “不管你们这些可怜的悲观论者怎么想,我可是要去洗个澡,为自己调一杯放了冰块的龙舌兰酒,烤块牛排,睡个好觉,明天早上再去把那个看守宝藏的丑陋怪兽找出来。”
  大伙全都瞪着他,好像他突然精神失常了一样,只有乔迪诺除外。他并没有比别人多长了一只眼睛,但是他看出来了,皮特嗅到了一条线索。“你的表情就像是一个再生的基督徒。你怎么突然间换了一副面孔?”
  “你还记得海洋局搜索队发现那艘属于德克萨斯共和国海军的,有150年历史的蒸汽船的事吗?”
  “是在1987年,对吧?那艘船叫萨瓦拉。”
  “没错。你能记得是在哪里找到它的吗?”
  “在加尔维斯顿的一个停车场下面。”
  “明白了没有?”
  “我一点都不明白,”香侬打断了他们,“你是什么意思?”
  “该谁做饭了?”皮特问,没理她。
  格恩举起手。“今晚该我下厨。为什么问这个?”
  “因为,在我们大家享用一顿大餐,喝下几杯鸡尾酒之后,我会把德克的绝妙计划告诉各位的。”
  “你选中了哪个岛?”香侬讥讽地问,“巴丽·夏依岛还是亚特兰蒂斯岛?”
  “都不是,”皮特神秘地说,“根本就没有什么岛。宝藏过去在岛上,现在却在干燥的陆地上。”
  一个半小时之后,由乔迪诺掌舵,破旧的渡轮调转船头,往北向圣菲利浦港驶去。罗杰斯帮忙格思在渡轮的厨房里准备晚餐,洛伦则到处寻找皮特。最后,她在下面的轮机房里找到他。他正坐在一把折叠椅上与技师聊天。阿尔罕布拉号巨大的引擎轰隆地运转着,散发出浓重的汽油味。皮特脸上所浮现出的表情是那种正陶醉于难以掩饰的愉快之中的人才有的。她拿着一小瓶龙舌兰酒和一杯冰块,俏俏走到他的背后。
  戈多·帕迪拉叼着根雪茄烟,用一块干净的布擦着两具黄铜蒸汽压力计。他穿着严重磨损的牛仔靴、一件印满鲜亮色彩的热带鸟图案丁恤、和一条长及膝盖的短裤。他那柔滑的、抹了油的头发就像沼泽地里的野草一样密实,圆圆的脸上两只棕色的眼睛正满怀热情地盯着引擎,那副神情就像是在打量一个身穿比基尼泳装、曲线优美的模特儿一样。
  人们总认为,船上的技师大多是热情奔放的大块头男人,长着胸毛,粗壮的手臂上纹着彩色刺青。但帕迪拉的身体矮小,既没有体毛,也没有纹身。他看上去就像是只在庞大的活动横梁引擎上爬行的蚂蚁。以他的身高和体重,做个赛马选手倒是很合适。
  “我的妻子罗莎,”他边喝着啤酒边说,“认为我爱这些机器胜过爱她。我告诉她,它们比情妇要好,它们既省钱,又从来不用我偷偷摸摸地钻进小巷子里去看它们。”
  “女人从来不会理解男人对机器的爱。”皮特赞同地说。
  “女人从来不会对油腻腻的齿轮和活塞产生感情,”洛伦说,一只手顺着皮特的夏威夷运动衫前襟滑下来,“因为它们不会回报以爱。”
  “啊,但是,漂亮的女士,”帕迪拉说,“你无法想像我们在‘引诱’一具机器平稳地运转之后是多么地心满意足。”
  洛伦笑了。“是无法想像,不过我也不想去想像。”她抬头逐个看看支撑活动横梁的巨大A字型框架、庞大的汽缸、蒸汽冷凝器以及锅炉。“但我必须承认,这是一套令人掠叹不已的装置。”
  “装置?”皮特紧紧地搂住她的腰,“与现代的柴油涡轮机相比,活动横梁引擎好像是老古董了。但如果你看看那个时代最先进的工程及制造技术,你就会发现它们是我祖先天才智慧的里程碑。”
  她把那一小瓶龙舌兰酒和装着冰块的玻璃杯递给他。“够了,别没完没了地谈这些散发着怪味的破旧机器了,大男子汉们。赶快把这个喝了。晚餐十分钟之后就会好。”
  “你对生活中更美好的事物一点也不尊重。”皮特用鼻子蹭了蹭她的手。
  “你来选吧,是机器还是我?”
  他抬头看看推动活动横梁上下运动的活塞杆。“不能否认,我对机器的每个动作都魂牵梦系,”他狡猾地笑笑,“但我得坦白地招认,抚摸某种柔软又惹人怜爱的东西就另当别论啦。”
  “世上的女人总算得到一点安慰了。”
  耶稣从汽车甲板上沿着梯子走下来,对帕迪拉用西班牙语说了些什么。帕迪拉听着,点了点头,然后看看皮特。“耶稣说,有一架飞机的灯光已经绕着渡轮转了半个小时了。”
  皮特盯着推动桨轮的巨大曲轴看了一会儿,随后紧紧地搂住洛伦,简短地说:“一个好信号。”
  “什么信号?”她好奇地问。
  “对方那些家伙,”他兴高采烈地说,“已经失败了。现在他们想跟着我们找到主矿脉。这下轮到我们占上风了。”
  宽敞的、没有隔间的渡轮客舱里摆着30张桌子,他们在一张桌子上享用了一顿丰盛的晚餐。收拾好桌子之后,皮特在上面铺开了一张海图和两张陆地地质勘测图,并清晰而准确地各他们阐述了自己的想法。
  “在过去将近500年的时间里,地貌有了很大的改变,和以前不一样了。”他停了下来,把三张图拼在一起,展示出从加利福尼亚湾北部海岸向北直到加利福尼亚科肖拉山谷的一片完整的沙漠地形。
  “几千年前,科特斯海的范围包括了今天的科罗拉多沙摸和索尔顿湖畔的帝王峡谷。多少个世纪以来,科罗拉多河多次泛滥,挟带着大量的泥沙涌人海中,最终形成了一个三角洲,并在海的北部筑起一条堤道。如此一来,在堆积的泥沙和陆地之间便留下了大片的水域,后来这片水域被称为卡维拉湖。我认为,这个湖是以居住在岸边的印第安人部落命名的。当你在这块盆地周围的小山丘中间旅行时,你仍可以辨认出古代的海岸线,还可以看见散布在沙漠各处的海贝。”
  “这片水域是什么时候干涸的呢?”香依问。
  “在公元1100年前到1200年之间。。“那索尔顿湖是怎么形成的?”
  “人们试图灌溉沙漠,就开掘了一条运河,从科罗拉多河取水。1905年,大量的暴雨和泥沙造成运河突然决堤,洪水流进了沙漠盆地的低处。虽然一道紧急修筑的水坝阻止了洪水的泛滥,但流过来的水已经够多了,结果就形成了这个水面比海平面低80米的索尔顿湖。事实上,虽然有水利灌溉系统使它暂时保持住目前的范围,但这个大湖终究还是会像卡维拉湖那样干涸的。”
  格恩拿出一瓶墨西哥白兰地。“休息一下,喝点酒,活活血。”他找不到合适的高脚酒杯,只得把白兰地倒进塑胶杯子里。他举起杯子说:“为胜利而干杯。”
  “好唉,好唉!”乔迪诺说,“一顿美餐和一点白兰地就改变了一个人的态度,真有趣。”
  “我们都希望德克能找到新的解决办法。”洛伦说。
  “我倒要听听他说的有没有道理,”香侬作了个不耐烦的手势,“让我们听听下文吧。”
  皮特没有说话,俯身用一枝红色的笔在地图上画了一条穿过沙漠的曲线。“这是14世纪后期河沙开始往南部淤积之前,海湾延伸的大致范围。”
  “离今天美国和墨西哥的边界不到1公里。”罗杰斯说。
  “这片地区如今大部分是湿地和泥滩,它被称作拉古纳·萨拉德。”
  “这片沼泽地怎么会是我们要找的地方呢?”格恩说。
  皮特的脸闪闪发光,活像一节即将向股东们宣布丰厚红利的公司主管。“印加人和查查波亚斯人埋藏华斯卡金链的岛如今已经不是一个岛了。”
  然后他坐下来,吸了口白兰地,让他们自己去思考,去找答案。
  就像听到军官口令的士兵一样,大伙儿一起俯到地图上研究着皮特所画的那条代表古代海岸线的记号。在沼泽地和塔纳加斯山脉的小丘之间有一块高高的突出岩石,皮特在上面画了一条蜷曲的小蛇。香侬指着它问:
  “这条蛇是什么意思?”
  “一种标明地点的x记号。”皮特答道。
  格恩仔细看了看地质勘测图。“你已经标了了一座小山。根据等高线,高度差不多是500米。”
  “或者说是1600尺。”乔迪诺换算着。
  “这山叫什么?”洛伦问。
  “卡皮罗特山,”皮特回答说,“卡皮罗特在英语里的意思是一顶又高又尖的礼帽,跟我们常说的傻瓜帽(编注:duncecap,从前顽劣学生受罚时戴的圆锥形纸帽)差不多。”
  “那么,你认为这未知之地里的尖顶山峰就是藏宝地了?”罗杰斯问皮特。
  “你要是仔细研究一下地图,或会发现在沼泽地旁边的沙漠里还有几座尖顶小山。它们都大致符合德雷克绳结的描述。但我把赌注押在卡皮罗特山上。”
  “是什么促使你得出这个坚定的结论?”香侬问。
  “假如我是印加人,当然啦,是穿草鞋的印加人。我要选一个最好的地点把当时世界上数一数二的宝藏埋藏起来。假如我是奈姆莱普大将军的话,我会在海的北部找一座最显眼的岛屿,尽可能远离可怜的西班牙征服者。卡皮罗特山差不多是16世纪初他所能走到的最远地方了,而且它的高度使它最为显眼。”
  渡轮乘客甲板上的气氛毫无疑问地活跃了起来。新的希望注入了这项本来已经离宣告失败只有一线之隔的计划之中。皮特不可动摇的信心感染了每一个人,连香依都在畅饮白兰地,笑得像个酒馆里的老板娘。所有的疑虑仿佛都被抛开了。转眼之间,他们全都相信,他们必定会在卡皮罗特山的峰顶上发现那个恶魔。
  如果他们对皮特的保留有一丝察觉的话,那这场庆祝会早就开不成了。皮特确信自己的结论是可靠的,但他是个请求实际的人,所以把几个疑点藏在了心里。
  事情的阴暗面是存在的。他和乔迪诺都没有说出,他们已经在对方的搜索队队员中认出了杀害米勒博士的凶手。他们两个心里都明白,佐拉家族,或者索尔波马查科,或者随便他们在这次行动中用什么假名,并不知道宝藏已经被皮特所掌握了。
  皮特脑海里浮现出图帕克·阿马鲁的模样,浮现出那双冰冷的、毫无生气的眼睛。他知道,这次寻宝行动很快就要变得丑陋,而且肮脏不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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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6-3 10:36:5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九章

  他们驾驶着阿尔罕布拉号航行到了圣菲利浦的北面。当桨轮搅起红色泥沙时,他们顶着风把船停了下来。前面几公里处就是科罗拉多河的入海口。这条河又浅又宽,伸展在地平线上。含盐量很高的暗色河水两侧是退潮时露出的贫瘠泥泞平地,上面一点植物都不长,景色相当凄凉、萧瑟。
  皮特一边调整安全带,一边透过直升机的挡风玻璃凝视着这片荒凉的土地。香依坐在副驾驶座上,绑着安全带,乔迪诺和罗杰斯则坐在机舱后部的乘客座上。皮特向格恩挥挥手,格恩作了个代表胜利的V字形手势,洛伦则恰如其分地给了他一个飞吻。
  他的手在循环杆和油门变距杆上忙碌着,水平旋冀越来越快地转动起来,最后把整个机身都震得微微发颤。阿尔罕布拉号变得越来越小,他驾机侧滑,像风中的落叶般倾斜着掠过水面。安全起飞之后,他马上把循环杆轻轻地往前推,飞机开始沿着向北的航线作对角线爬升。到达500米的高度之后,皮特在操纵装置上作了调整,改为水平直飞。
  他在海湾北部淡褐色的水面上空飞了十分钟,来到拉古纳·萨拉德沼泽地上空。绝大部分的平地由于近期的大量降雨而被淹没了,牧豆树和枯枝从盐分很高的水里伸出来,就像伸出来求救的瘦骨磷响的手臂。
  皮特驾机倾斜着飞行,越过从山边延伸到拉古纳·萨拉德沼泽地边缘的沙丘,广阔的泥沼很快就被抛在了后面。现在,窗外的风景就像暗淡的褐色残月,质感更强,颜色倒是次要的了。崎呕不平的岩石地面看上去令人生畏,对于那些在夏日酷热中挣扎求生的人们而言,这个地方是非常残酷无情的。
  “有条铺了柏油的道路。”香侬指着下面叫道。
  “五号公路,”皮特说,“是从圣菲利浦到墨西卡利的。”
  “这里属于科罗拉多沙漠吗?”罗杰斯问。
  “边界以北的沙漠因科罗拉多河而得名。实际上这地方全都属于索诺兰沙漠。”
  “这地方似乎不太好客。我可不想徒劳从这儿穿过去。”
  “忍受不了沙漠的人会死在里面的,”皮特若有所思地说,“尊敬它的人会发现,生活在这里很有趣。”
  “真的有人住在下面吗?”香侬吃惊地问。
  “大多是印第安人,”皮特回答道,“索诺兰沙漠可能是世界上最美丽的沙漠,虽然墨西哥中部的人们把这儿看作是他们的欧扎克高原。”
  为了要看得更清楚一点,乔迪诺把头伸出侧窗,举起望远镜往远方望去。他拍了拍皮特的肩膀。“你关心的焦点就要在左前方出现了。”
  皮特点点头,稍微改变了一下航线。他瞥了一眼正前方一座孤零零耸立在沙漠里的山峰。卡皮罗特山这个名字很贴切。虽然它的外形不是标准的锥体,但山顶平坦,的确有点像傻瓜帽。
  “我觉得山顶似乎有座动物雕像。”乔迪诺说。
  “我要下降高度,在那上面盘旋几圈。”皮特告诉大家。
  他让飞机减速并下降,绕着山顶盘旋。他小心翼翼地靠近山顶转圈飞行,提防着突如其来的下降气流。然后,他把直升机顶着风稳在空中,几乎贴近着那尊怪异的石雕像飞行。石兽张着嘴,看上去像是一条**场里的饿狗,正恶狠狠地瞪着他们。
  “快过来,伙计们,”皮特吆喝着,像个在狂欢节上招揽生意的小贩,“看看这个吓人的阴间死神,他用鼻子洗牌,用脚趾头发牌。”
  “它真的存在,”香侬叫道,兴奋得脸都红了,其他人也一样,“它真的存在。”
  “它看上去就像个用旧了的笕嘴(编往:gargoyle,建在屋顶上或墙上之怪兽形排水石,以滴落雨水用)。”乔迪诺说,控制住自己激动的情绪。
  “你得设法着陆,”罗杰斯要求道,“我们必须凑近前看看。”
  “雕像周围的大岩石太多,”皮特说,“我得找块平地降落。”
  “有块没有大石头的空地,在死神那边40米左右。”乔迪诺说,从皮特的肩膀上指了指窗外。
  皮特点点头,斜飞着绕过塔一般的石雕,进入从西边吹过山脉的气流中。
  他降低速度,慢慢地把循环杆往回拉。绿松石色的直升机顿了一下,激起一阵烟尘,然后落到卡皮罗特山石峰顶上惟—的一块空地上。
  乔迪诺第一个跳下飞机。他手里扯着另一端系在飞机上的绳子,将它在突出地面的岩石块上系好。然后,他来到驾驶舱前,把手在喉咙上比划了一下。皮特关掉引擎,旋翼慢慢地停了下来。
  罗杰斯跳了下来,伸手搀扶着香侬。她跳到地上,顺势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向石雕像那边跑去。皮特最后一个跳下飞机,但没有跟着其他人走。他漫不经心地举起双筒望远镜,向空中隐约传来飞机引擎声音的方向望去。蓝色的天空中,那架水上飞机只不过是个小小的银色斑点。飞行员为了不让人发现,一直把飞机保持在2000米的高度。但皮特没有上当。他的直觉告诉他,他们刚从阿尔罕布拉号上起飞的时候,就被人盯梢了。这会儿发现了敌人,只不过是证实了他的猜测而已。
  其他人已经围在石兽周围了。在走过去之前,皮特停了一下,到峭壁边往下看了看,沙漠那一览无遗的全貌令人惊叹。十月的太阳在岩石和沙地上涂上了一层鲜艳的色彩,到了酷夏时它会变成淡褐色的。南面海湾的水面闪闪发光,群山巍峨地耸立在拉古纳·萨拉德沼泽地的两侧。
  皮特感到非常满意。他来对了。古人真是选了个威严的地方来藏宝。
  当他终于来到高大的石兽前时,香依正在仔细地测量虎身,罗杰斯则忙着拍照。乔迪诺仿佛正全神贯注地在底座四周寻找入口的痕迹,想找到通向山体内部的通道。
  “是不是有正宗的渊源?”皮特问。
  “绝对是受查查波亚斯文化的影响,”香侬说,她的脸孔激动得泛红,“是那种文化的一个不寻常范例。”她退后一步,就像在欣赏画廊里的油画。“你瞧,这些鳞片上面的花纹刻得多么逼真,它们跟‘死亡之城’里的野兽雕像完全一模一样。”
  “工艺手法也相同吗?”
  “几乎完全相同。”
  “那么,也许那个雕刻家也参与了这一座雕像的制作。”
  “有这种可能。”香侬举起手摸了摸蛇头像上刻着鳞片花纹的脖子下部。“印加人招募查查波亚斯石刻匠,这不是什么不寻常的事情。”
  “相信古代人必定有种古怪的幽默感,能创造一个表情可以使牛奶变酸的神抵。”
  “传说里讲得很模糊。据说是一只秃鹰下了个蛋,一头猛虎吞下了蛋又吐了出来。结果这个蛋孵出了一条蛇,蛇游进海里,便长出了鱼鳞。这个神话传说的其余部分讲的是,由于这只怪兽大丑陋了,其它沐浴在阳光里的神都躲着它,因此它只能在地下生活,最后就变成了死人的守护神。”
  “这是最早的丑小鸭童话。”
  “它的模样虽然丑陋可怕,”香侬严肃地说,“但我仍忍不住深深地为它感到悲哀。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恰当地解释这一点,但这尊古雕像看上去好像有它自己的生命。”
  “我能理解。我所感觉到的也不光是冰冷的石头。”皮特低头凝视着一只从石雕像上折断下来的翅膀,那翅膀已经碎成几片了。“可怜的老家伙。它就像个穷困潦倒的人。”
  香侬看着粗糙的雕刻和子弹打出的坑,悲伤地点点头。“很遗憾,当地的考古学家从未认出这只怪兽是什么,这可是数千公里之外两种兴盛文化所创造的卓越艺术品——”
  皮特突然举起一只手打断她,示意她不要出声。“听见什么了吗?一种奇怪的声音,像是有人在哭。”
  香侬竖起耳朵仔细听,然后摇了摇头。“我只听见迈尔斯的相机快门声和自动卷片声。”
  那种怪异的声音消失了,但皮特确定自己真的听见了。他笑了笑。“很可能是风。”
  “或者是死神守护的那些人。”
  “我想它会保证他们永远都在平静中安息的。”
  香侬笑了。“我们对印加和查查波亚斯的宗教习俗知之甚少,我们这位石头朋友也许并不像我们所想像的那么仁慈。”
  皮特离开继续工作的香侬和迈尔斯,走到乔迪诺那里。他正用一把探勘凿锤敲击着怪兽底座周围的岩石。“发现有通道的迹象了吗?”皮特问。
  “没有,难道古代人已发明了某种熔合岩石的办法了吗?”乔迪诺回答说,“这个大览嘴是缝。要是有通道,应该是在山上别的地方。”
  皮特侧头倾听着。“它又来了。”
  “你是说报丧仙女的哭声吗?”
  “你听见了?”皮特吃惊地问。
  “我想那不过是风从岩石之间穿过时所发出的呼啸声。”
  “现在根本没有一点风。”
  乔迪诺用口水舔湿了食指了试风向,脸上掠过一丝好奇的神情。“你是对的,真的连一丝风都没有。”
  “这不是一种持续的声音,”皮特说,“我每隔一会儿才听见这种声音。”
  “我也注意到了。它每次出现时,就像吐气似地吐上十秒钟,然后又消失将近一分钟的时间。”
  皮特高兴地点点头。“我们所说的会不会是一个山洞的通气孔?”
  “看看我们能不能找得到。”乔迪诺急切地建议道。
  “最好让它找到我们。”皮特找了块岩石坐了下来。他悠闲地擦去太阳眼镜片上的一个污点,用悬在衣袋外面的印花大手帕揉眉毛,然后手提成杯状放在耳后,开始像雷达天线般地转动头部。
  像时钟一样有规律的神秘哭声来了,又消失了。皮特静静地听了三遍,然后示意乔迪诺沿着峰顶北侧移动。没必要回答,他们谁都没讲一个字。他们俩从小就是密友,后来更一起在空军服役并保持着密切的联系。12年前,皮特应桑德克上将的要求加入海洋局时,乔迪诺和他一起去。在长时间的合作中,他们已经养成了除非必要、不然不用语言与对方沟通的习惯。
  乔迪诺沿着陡坡向下走了大约20米之后,便停了下来。他等着皮特再打手势,自己也注意倾听着。忧郁的哭声在他听来比皮特听到的声音大了些。但他知道,声音在石头上反射回来后会有些变异。皮特指指峰顶边缘一个突然陷落成一个约10米的窄槽,示意他离开声音最响的地方走到那里去。他毫不犹豫地过去了。
  当乔迪诺趴在地上寻找通往槽底的路时,皮特走过来,蹲在他旁边,手掌朝下地伸出一只手来。
  哭声又来了。皮特点了点头,咧嘴紧张地笑了笑。“我能感到一丝气流。·山体深处的某种东西使空气从一个通气孔里排了出来。”
  “我到直升机里拿绳子和手电筒。”乔迪诺说。他站起身,快步地向飞机走去。两分钟之后,他和香侬、迈尔斯一起回来了。
  她的眼里充满希望,闪闪发光。“艾尔说你们找到进到山体里面的路了。”
  皮特点点头。“我们很快就会知道的。”
  乔迪诺把尼龙绳的一头绕到一块大岩石上系好。“谁去呢?”
  “我们两个来掷硬币。”皮特说。
  “正面。”
  皮特弹了一下一枚25分的硬币,看着它在两块大岩石间的一小块平坦表面上叮叮当当地转着,最后停了下来。“反面,你输了。”
  乔迪诺毫无怨言地耸耸肩,把绳子打了个活结,从皮特头上套到他的双肩下。“别担心登山技巧会晃花我的眼睛。我把你放下去,也会把你拉上来的。”
  皮特承认他的朋友比自己的力气大。乔迪诺的身材不算高,但他的肩膀却与任何男子的一样宽,他那肌肉发达的胳膊足以和职业摔跤手抗衡。无论是谁——包括黑带空手道高手——要想把乔迪诺摔倒,都会感到像是被一架永不屈服的机器齿轮绞住了一样。
  “当心别摔断腿,否则我就把你扔在笕嘴里不管。”乔迪诺说着,把手电筒递给皮特。然后他慢慢放出绳子,把皮特从狭窄的石槽两壁中间往下放。
  皮特的双脚踏到了石槽底,他往上看看。“好了,我下来了。”
  “看见什么了?”
  “石壁上有个小裂缝,大小正好可以爬得进去。我要进去了。”
  “别拿掉绳子。也许一进入洞口就会有个陡坡。”
  皮特趴下来,甸甸着钻进窄缝。刚开始的三公尺,空隙很挤,而后里面却宽阔得足够让他站起来。他打开手电筒,沿着墙壁照过去。借着光亮,他看清自己是站在一条通向山体内部的通道起点上。地面很光滑,每隔几步就有在岩石上凿出来的台阶。
  一股潮湿的空气从他身上映过,就像巨人蒸汽般的呼吸一样。他用指尖摸摸石壁,指头变得湿漉漉的。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沿着通道一直朝前走去,直到最后把尼龙绳拉紧了,他不能再往前探查为止。他用手电筒照向前面的黑暗,看到一双闪闪发亮的眼睛正盯着自己。顿时,恐惧感像一只冰冷的手,攫住了他的脖子。
  另外一个小一号的死神怒视着通道入口处。它站在黑色岩石基座上,看上去就跟上面峰顶的那尊死神出于同一人之手。这个石像上镶有绿松石,牙齿是用白色石英做成的,眼睛则是一对红宝石。
  皮特真想取下绳子,继续往前探查。但他觉得这样做对其他人不公平。他们都应该进来,大家一起去发现那个藏宝洞。他很不情愿地返回到岩壁裂缝那儿,钻出来回到阳光下。
  乔迪诺帮他爬上石槽的边缘,香侬和罗杰斯则屏息静气,满怀期待地等待着。
  “看见什么了?”香侬控制不住兴奋,冲口而出“告诉我们你发现了什么!”皮特面无表情地盯了一分钟,然后突然得意地笑了。“另一个死神看守着通往宝藏的人口,但除此之外,好像没有挡路的东西。”
  所有的人都高兴地大叫起来。香侬和罗杰斯又是拥抱又是接吻。乔迪诺使劲拍了拍皮特的后背,拍得他连臼齿都感到了震动。他们的目光越过石槽边缘,落在通往山体内部的小裂缝处,巨大的好奇心牢牢地握住了他们。没人看见那里还有一条通往下面的黑色隧道。他们透过石头看到的是山体深处的宝藏,仿佛石头是透明的。
  至少他们认为自己已看到了宝藏。但皮特不这么想。他的目光来回扫视着天空。是预知,还是直觉,也许只是迷信吧!他眼前突然出现了幻影。他仿佛看见那架跟踪他们到这里的水上飞机正在袭击阿尔罕拉号。有一会儿的时间他看得非常清楚,就像在看电视。这情景太可怕了。
  香侬注意到皮特的沉默和他脸上的沉思表情。“怎么了?你看起来就像刚刚失去了你心爱的女人。”
  “我可能失去了她,”皮特忧郁地说,“非常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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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6-3 10:37:0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章

  乔迪诺跑回到直升机那里,从储藏柜里取出另一捆绳子、另一把手电筒和一盏汽油灯。他把绳子搭在肩上,把手电筒给了香侬,又把汽车油灯和一盒火柴递给罗杰斯。
  “灯里的油是满的。可以用上3个小时或者更长的时间。”
  香侬快活地握着那把手电筒。“我想最好由我来带路。”
  乔迪诺耸耸肩。“我无所谓。只要不是由我带头去踩印加人布在下面死亡之洞里的陷阱就行。”
  香侬做了个鬼脸。“这想法很有意思。”
  皮特笑了起来。“他看太多印第安纳·琼斯的电影了。”
  “如果你让我难过的话,”乔迪诺悲伤地说,“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我希望那一天不要来得太快。”
  “石缝有多宽?”
  “凯尔西博士大概可以用手和膝盖爬过去,我们几个就得像蛇一样地拱进去了。”
  香侬看了看裂缝底部的边缘。“查查波亚斯人和印加人绝不会把几吨重的金子先拖上陡峭的悬崖,再通过一个老鼠洞放到下面去。他们一定是在山脚四周的什么地方找到了一个更大的入口。”
  “你得花好多年的工夫才能找到它。”罗杰斯说,“五个世纪以来的山崩和腐蚀早就把它埋得密密实实了。”
  “我敢打赌,印加人造成了一次坍方,把入口给封住了。”皮特猜测道。
  香侬不许男士们先进去。仗着自己擅长在岩石上攀登和在黑暗中探路,她迫不及待地顺着绳子滑下去,动作熟练得好像她每天都要滑两次似的。她爬进狭窄的石缝里去了。罗杰斯紧随其后,然后是乔迪诺,皮特殿后。
  乔迪诺转脸对皮特说:“要是我被坍方埋住了,你会把我挖出来吧。”
  “那得等我先打911再说。”
  香侬和罗杰斯已经沿着石价走出视线之外。当皮特和乔迪诺赶上他们时,他们正在仔细地查看第二座死神雕像。
  香侬端详着刻在鱼鳞上的花纹。“这座雕像上的图像比第一座上面的保存得更好一些。”
  “你能译出来吗?”罗杰斯说。
  “如果有更多的时间,就能译出来。这些图像似乎是在匆忙中凿出来的。”
  罗杰斯盯着蛇头嘴巴里的尖牙。“古代人害怕阴间,我一点也不觉得奇怪。这家伙的丑模样足以把人吓得屁滚尿流。你们注意看,这双眼睛好像正随着我们的移动而移动。”
  “这足以让你保持清醒。”乔迪诺说。
  香侬拂去红宝石眼睛边上的尘土。“这是勃良地黄玉。很可能产自安地斯山脉东部的亚马逊河。”
  罗杰斯把汽油灯放在地上,调大油压,把一根点着的火柴伸到纱罩里。通道左右10米内都沐浴在汽油灯明亮的灯光里。他举起灯来观察雕像。“为什么要有第二尊死神雕像?”他问道。这尊兽像保存完好,仿佛是昨天才刚刚刻成的一样,他被这个景象给深深吸引住了。
  皮特拍了拍蛇头。“以防有人从第一个手里通过后继续侵入。”
  香侬舔湿手帕的一角,拭净黄玉眼睛上的灰尘。“真奇怪,这么多地理上相互隔离、毫无联系的古代文化都有同样的神话。例如,在古印度的传说中,眼镜蛇被认为是半神半兽的守护神,它守卫着堆满惊人财富的地下王国。”
  “我看没有什么特别的,”乔迪诺说,“50个人里就有49个对蛇伯得要死。”
  在他们作完对这个非比寻常的古代圣物的检查之后,便沿着通道继续前进。从下面涌上来的潮气使他们全身的毛孔都在冒汗。虽然通道内很潮湿,但他们还是得小心地落脚,以免激起一团团呛人的灰尘。
  “他们一定用了许多年的时间来凿这条隧道。”罗杰斯说。
  皮特举起手,用指尖轻轻地滑过石灰岩顶壁。“我怀疑这不是他们一点点开凿出来的。这很可能是在一条已经存在的石缝基础上挖出来的。无论他们是什么人,他们的个头可不矮。”
  “你怎么知道的?”
  “洞顶。我们走路时不必弯腰。洞顶离我们的头顶足足有一尺呢。”
  罗杰斯指了指一面成一定角度固定在石壁凹处的大盘子。“在我们进来之后,这已经是我所看到的第三个了。你们认为这是干什么用的?”
  香侬擦去蒙在上面已经有几百年的灰尘,在一个闪闪发光的表面上看到了自己的映像。“这是高度抛光的银反射镜,”她解释说,“跟古埃及人照亮室内与长廊的系统是一样的。阳光照入口处的一面镜子上,而后从一面镜子反射到另一面,使光亮传遍所有的房间。这样就可以不必用油灯照明,也就没有烟和烟灰了。”
  “不知道他们是否开辟了一条保护环境的科技之路?”皮特喃喃自语道。
  他们的脚步声前后回荡,像池塘里的涟漪。他们知道自己正进入山体的中心,这是一种类似幽闭恐怖症的感觉。凝滞的空气变得非常沉闷,潮气也越来越重,把他们衣服上的灰尘都打湿了。又走了50米之后,他们进入了一个有一条长廊的小洞穴。
  这个洞穴是一个地下陵墓,四壁凿有蜂窝般的墓穴。20个男子的木乃伊用漂亮的绣花羊毛斗篷紧紧地裹住,平放在墓穴里。这些是忠诚守卫宝藏的卫士尸体。即使在死后,他们仍在等待着他们的同胞从帝国归来,但那个帝国早已不存在了。
  “这些人很高大,”皮特说,“他们的身高应该有两米零八,或者说六尺十寸。”
  “很遗憾他们不能去NBA打球。”乔迪诺嘟映着。
  香侬凑近观看着斗篷上的图案。“传说查查波亚斯人像树一样高。”
  皮特四下扫视了一下洞穴。“少了一个。”
  罗杰斯看着他。“谁?”
  “最后一个人,那个安葬先死了的卫士的人。”
  走过死者长廊,他们进入了一个更大的房间。香侬很快就认出,这是卫士们死前生活的地方。一张大圆石桌周围有一圈底部都埋在地面之下的凳子。桌子显然是吃饭用的。表面极为光滑的石桌子上,有一个还摆着一只大鸟骨头的银盘,盘子周围则是许多个陶瓷杯。床是在墙上凿出来的,有的床中间还摆着叠得整齐的羊毛毯。罗杰斯看见地下有个东西正闪闪发亮。他把它捡起来,举到汽油灯的灯光下面。
  “是什么?”香侬问。
  “一个大金戒指,是只平戒,没刻花纹。”
  “令人振奋的信号,”皮特说;“我们一定离主洞穴越来越近了。”
  香侬变得越来越激动,呼吸也急促了起来。她急匆匆地走在男人们前面,穿过卫士起居间另一头的一个入口,进到一条狭窄的拱顶隧道中。这儿很像古代的蓄水池,宽度只容每次过一个人。这条通道向山底下蜿蜒地伸展着,好像没有尽头似的。
  “你们觉得我们走多远了?”乔迪诺问。
  “我脚上的感觉好像是走了10公里了。”香侬答道,她突然觉得疲倦。
  离开石墓穴之后,皮特一直在步测他们所走过的距离。“卡皮罗特山的高度只有海拔500米。我猜我们已经进入到沙摸地带,走到它下面二三十米的地方了。”
  “该死!”香侬大口地喘着气,“有什么东西扑到我的脸上了。”
  “我也一样,”乔迪诺显然觉得很忍心,“我想我刚才被蝙蝠的呕吐物给浇了一头。”
  “你该高兴才对,那不是吸血煽蛹。”皮特开玩笑地说。
  他们又顺着隧道往下走了十分钟,香侬突然停住脚步,举起一只手来。“听!”她命令地说,“我听见了一种声音。”
  过了几分钟,乔迪诺说:“听起来像是有人忘了关水龙头了。”
  “是条流淌着的小溪或是暗河。”皮特轻轻地说,他记起了老酒吧服务生的话。
  他们再走近些,流水声更大了,在封闭的空间里回响着。空气变得凉爽多了,闻起来十分清新,不再那么令人窒息。他们急急地往前奔去,在每一个转弯处都迫不及待地希望这是最后一个。突然,岩壁隐入黑暗中,他们冲进了一个像是大教堂的地方,这表示山的内部空得令人难以置信。
  香侬发出惊恐的尖叫,回声传遍整个洞穴,又被音乐会扩音器般的巨大岩石给放大了,愈发地令人毛骨悚然。她紧紧地抓住能够钩得着的第一个躯体,那是皮特。
  罗杰斯僵硬地站在那里,伸出的胳膊僵在空中,像铁支架一样地举着汽油灯。“啊,天哪。”他好像被眼前在明亮灯光下闪闪发光的阴森鬼影给催了眠似的,过了好一会儿才气喘吁吁地说:“这是什么?”
  皮特的心跳骤然加快,但他仍保持镇定,冷静地看着塔一般立在自己眼前的这尊活像科幻恐怖片里的怪物的雕像。
  这个鬼怪的模样真是太吓人了。它笔直地站立着,跳着牙,面目狰狞,凹陷的眼睛睁得大大的,高高在上面俯视着他们。皮特断定,这可怕的东西比自己足足高出一个头。雕像的一只瘦骨嶙峋的手高高地举过肩膀,举着一根装饰华丽、一侧开有凹槽的作战用大棒,像是要把人侵者的脑浆给打出来似的。灯光下,这尊吓人的雕像看上去不、像是用黄琥珀或玻璃纤维树脂包裹的。皮特一下子就意识到这是什么。
  这是华斯卡宝藏的最后一个卫士,长时间以来他已经被凝成了一个石笋。
  “他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罗杰斯畏惧地说。
  皮特指指洞顶:“地下水从石灰山洞上滴下来,滴在卫土身上,释放出二氧化碳,最后在他身上形成了一层厚厚的方解石晶体。日积月累,他就被包裹起来了,就像被包在廉价礼品店出售的那种压克力树脂纸镇里的蝎子。”
  “但他死后到底是怎么保持直立姿势的呢?”香侬问,她已经摆脱了最初的恐惧。
  皮特轻轻地摸着晶体包裹层。“除非我们把他从他的透明棺材里凿出来,否则永远也不会明白的。听起来真是不可思议,当人知道自己快死的时候,一定是做了个支架,来使自己保持高举手臂的站立姿势,然后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很可能是用毒药。”
  “这些小伙子对工作还真认真。”乔迪诺嘲哝着。
  香侬像是被一种神奇力量吸引着,走到离这个丑陋可怕的奇观只有几厘米的地方,仰望着晶体内那扭曲的面孔。“他身材高大,有金色头发。他是查查波亚斯人,属于云中居民。”
  “他离家很远,”皮特说,抬起手腕看着表,“离灯油用尽还有两个半小时。我们最好继续前进。”
  这一切真像是天方夜谭。巨大的洞穴一直向前延伸,这比人类所能设想的、所能达成的大得多,后来他们的灯束只能勉强地照出庞大的拱形圆顶。硕大的钟乳石从洞顶垂下来,和从地面上耸起的石笋融合在一起,形成巨人般的石柱。有些石笋的形状看上去就像是被冻结在异国土地上的怪兽。洞壁上的晶体闪着微光,像发亮的牙齿。灯光下,这幅富丽堂皇的美景熠熠生辉,使众人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雷射灯光表演场地的中心。
  洞穴的地面在一条30多米寒风的河岸边到了尽头,这景象也跟着虽然而止了。灯光下,幽幽的黑色河水呈现出暗祖母绿的颜色。皮特估计,河水的流速高达每小时九里。河水急速地绕着一个矗立在河中间的狭长且低矮的岩石岛流过去,他们刚才走过通道时所听到的漏漏流水声就是从这里发出的。
  然而,使他们目不转睛、心醉神迷的并不是在沙漠地层深处发现了一条奇异的不知名的河流,而是一幅超出常人想像力的金碧辉煌景象。在小岛那平坦的地面上,整齐地堆放着大量的黄金工艺品,足足有山一样高。
  两束手电筒的光和汽油灯的灯光照在金宝藏上,探险家们全都惊得目瞪口呆。他们被慑服了,只能一动也不动地站着,目不转睛地盯着这宏伟的发现。
  华斯卡金链盘成一个高达10米的巨大螺旋。太阳神庙那做工精美、镶了无数宝石的小金盘也在这儿。还有金子做的植物、水莲、壳物,与国王、天神、女人和美洲豹的纯金雕像,以及数不清的,镶着大块翠玉的精美祭祀用品。此外,这里还像搬家货车里面似地堆了成吨的金雕像、家具、桌椅和床,全都刻有美丽的花纹。在这些东西的中间,摆着一张巨大的纯金御座,上面攘着银质花朵。
  这还不是全部。裹在黄金外壳中的印加皇室十二代皇帝的木乃伊像幽灵地整齐排列着。每一具木乃伊旁边都摆着盔甲、头饰和精工制作的衣物。
  “即使在最大胆的梦想中,”香侬轻柔地说,“我也没幻想过这么多的收藏品。”
  乔迪诺和罗杰斯都惊呆了。他们谁都说不出话来,只有目瞪口呆的份儿。
  “他们能用木材和芦苇所制成的筏子,千里迢迢地把美洲半数的财富运过海来,享是太了不起了。”皮特敬慕地说。
  香侬慢慢地摇了摇头,她眼中敬畏的神情变成了悲哀。“试着想像一下吧,我们在这儿所看到的只是辉煌的前哥伦布时期最后伟人所拥有的极小部分财富。我们只能粗略地估计一下被西班牙人拿去铸成金块的大量黄金制品。”
  乔迪诺脸上像金子般地发亮。“知道贪婪的西班牙人漏掉了精华部分,你的心里想必充满了暖意。”
  “我想好好地研究一下这些工艺品,我们有没有可能到岛上去?”香侬问。
  “我也需要拍些特写。”罗杰斯加了一句。
  “除非你能在急流中走30米。”乔迪诺说。
  皮特把手电筒的光扫过洞中光秃秃的地面。“看样子查查波亚斯人和印加人把桥也带走了。你们只能在这儿研究宝藏,为它拍照了。”
  “我要用长焦镜头拍,但愿闪光灯能打到那么远。”罗杰斯充满希望地说。
  “你觉得所有的这些东西值多少钱?”乔迪诺问。
  “得先称称,”皮特说,“用目前的黄金市价来计算,然后乘以3,因为这是稀有的工艺品。”
  “我敢肯定,这批宝藏的价值是专家们所估计的两倍。”香侬说。
  乔迪诺看看她。“那么将高达3亿美元喽?”
  香侬点点头。“可能还要更多。”
  “也许连一张好的棒球卡都不值,”皮特说,“如果没人把它运到地面上的话,用船把包括金链在内的这些大件宝物从被湍急河流所包围的岛上弄过来,再顺着狭窄的通道拖到山顶去,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要是再从山顶上运走的话,光是金链,就得需要一架载重运输直升机。”
  “你说的是大规模行动。”罗杰斯说。
  皮特让光束照在巨大的金链上。“没人会说这是件容易的事。另外,把宝藏运出来也不关我们的事。”
  香侬询问地盯了他一眼。“哦,真的吗?那你指望谁来做呢?”
  皮特也盯着她。“你忘了吗?我们应该站到一边,把它交给我们的朋友索尔波马查科。”
  香侬刚才只顾着着迷地观看那些贵重的黄金工艺品,早就忘掉了这个可憎的计划。“暴行,”香侬愤愤地说,自尊感油然而生,“该死的暴行。这是世纪性的考古发现,而我却不能指挥修复工作。”
  “你怎么不留下一个抗议呢?”皮特问。
  她迷惑地瞪着他。“你在说什么?”
  “让竞争对手知道你的感受。”
  “怎么做呢?”
  “给他们留个讯息。”
  “你疯了。”
  “这个想法近来已日渐成熟了。”乔迪诺说。
  皮特取过搭在乔迪诺肩上的绳子,打了个活结。然后他像摇套索般地摇着绳子,猛地把活结扔到河水对面,将活结套进一只小金猴的脑袋,紧紧地系在基座上。他的脸上浮现出胜利的微笑。
  “啊哈!”他大声叫道,“罗杰斯对我应该没什么话好说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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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6-3 10:37:1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一章

  皮特驾驶着直升机在阿尔罕拉市拉号上空盘旋,他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得到了证实。没有人站在甲板上迎接飞机和机上的乘客。渡轮看上去就像是被抛弃了一样。甲板上空荡荡的,驾驶舱也一样。船没有下锚停泊,也没有顺水漂荡。船体轻飘飘地停在水中,两公尺以下就是浅水水底的泥沙。从各种迹象来看,它都像是被船员们扔下不管一样。
  海面十分平静,没有起伏的波浪。皮特把飞机降落在甲板上。当轮胎一触到甲板面,他就关上了引擎。他坐在那里,听着涡轮机和旋翼叶片的转动声逐渐变小,最后消失在一片异样的寂静之中。他足足等了一分钟,但没有人出现。他打开舱门,跳到甲板上,然后站在那里等待着。
  终于,一个人从楼梯后面钻出来,往这边走来。他在离飞机约5米的地方停住了。虽然此人没载白色假发和假胡须,但皮特很容易就认出了这个在秘鲁冒充史蒂夫·米勒博士的人。他微微地笑着,好像刚刚打破钓鱼记录一样。
  “有点不太顺手,是不是?”皮特从容不迫地说。
  “你好像老是要跟我作对,皮特先生。”
  “你说这话真让我激动不己。今天你用的是什么名字?”
  “我叫赛勒斯·萨拉森,但是知道我的名字对你已经没什么用处了。”
  “我不能说我很高兴又见到你。”
  萨拉森走近一些,越过皮特的肩膀往直升机机舱里张望着。他脸上幸灾乐祸的笑容消失了,脸部因紧张不安而扭曲了起来。“你一个人?其他人呢?”
  “什么其他人?”皮特假装不知。
  “凯尔西博士、迈尔斯·罗杰斯和你的朋友艾伯特·乔迪诺。”
  “既然你记下了乘客的名单,还是由你来告诉我吧。”
  “皮特先生,你还是别跟我玩捉迷藏。”萨拉森警告他。
  “他们饿了,所以我让他们在圣菲利浦的一家海鲜餐馆外下了飞机。”
  “你说谎。”
  皮特并未把目光从萨拉森的身上移开去扫视渡轮甲板。许多枝枪正瞄准着他,这一点他确信无疑。他面对着杀害米勒的凶手,笔直地站立着,仿佛他在这世上已无牵无挂。
  “那就起诉我好了。”皮特笑着反驳道。
  “恐怕你没有资格蔑视这一切,”萨拉森冷冷地说,“也许你还没意识到自己的危险处境吧。”
  “我认为我很清楚,”皮特仍旧微笑着说,“你为了得到华斯卡宝藏,即使要谋杀半数的墨西哥好公民也在所不惜。”
  “好在没有这个必要。但我承认,10亿美元的三分之二的确很诱人。”
  “你不想知道我们怎么会和你们同时进行搜寻的吗?”皮特问。
  这回轮到萨拉森笑了。“稍稍劝说几句,格恩先生和史密斯议员女士就非常合作地把德雷克绳结的事都告诉我了。”
  “拷问美国国会议员和国家科学机构的副局长可不太明智哦。”
  “但却很有效。”
  “我的朋友和船员都在哪里呢?”
  “我正在想,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会问这个问题。”
  “你想做笔交易吗?”皮特看到这个嗜杀成性的家伙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瞪着想吓倒自己,也就目光锐利地瞪着对方。“还是想奏乐跳舞?”
  萨拉森摇摇头。“我想我不必跟人讨价还价。你没什么东西好做交易。你显然不是个能让我信任的人。所有筹码都在我这一边。一句话,皮特先生,你还没摸到牌就输掉这一局了。”
  “既然你做了胜利者,就应该宽宏大量地让我见见我的朋友。”
  萨拉森耸耸肩,盘算了一阵,然后举起一只手,示意带人上来。“至少这一点我做得到,随后我就会往你身上绑上重物,把你扔到水里去。”
  四个黑皮肤的彪形大汉用自动步枪抵着俘虏们从走道里走出来。这四个人看上去就像是从当地小酒吧里雇来的打手。他们让俘虏在萨拉森身后的甲板上站成一排。
  戈多·帕迪拉走在前面,后面跟着耶锈、果陀和那个皮特记不起会听过他名字的技师助手。他们脸上的伤痕和血迹表示他们曾遭到殴打,但没受重伤。格思可没被轻易地放过,他是被人从走道里半拖着出来的。他被打得很厉害,皮特可以看到他衬衫上的大块血迹和缠在他手上的破粗布。接下来站在那里的是洛伦。她的脸扭曲着,嘴唇和脸颊都像被蜜蜂蜇过似地肿胀着。她头发散乱,手臂和腿上有一道道紫色的痰伤。但她仍旧高傲地昂着头,当卫兵粗鲁地推她时,她用力地甩掉他们的手。她脸上满是蔑视的神情,但当她看到皮特站在那里时,不禁大惊失色,发出绝望的呻吟。
  “哦,不,德克!”她叫道,“他们把你也抓住了。”
  格恩痛苦地抬起头。他的嘴唇破了,正流着血。“我试图通知你,但……”,他的声音小得听不见了。
  萨拉森冷冷地一笑。“我想格恩先生要说的意思是,我们在一艘租来的渔船上请求借用你们的无线电,当他们一片好心地让我们上了渡轮之后,就被我的人给制服了。”
  皮特怒不可遏,差点就要冲过去好好地教训一下这帮残暴折磨他朋友的人。但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地控制住自己。他在心里发誓,一定要让眼前站着的这个家伙付出代价,那个时候一定会到来的。
  他漫不经心瞥了一眼离得最近的栏杆,估计着它的距离和高度。然后他又转向萨拉森。
  “这些粗暴的大块头男人竟然殴打毫无抵抗能力的女人,我可不喜欢他们,”他闲话家常似地说,“为什么呢?藏宝地点对你们已经不是秘密了。”
  “那么是真的喽,”萨拉森面露喜色,“你在卡皮罗特山上找到了守护金子的怪兽。”
  “要是你着陆下来凑近看一看,而不是在云层里玩捉迷藏的话,你早就亲眼看见了。”
  听了皮特的最后一句话,那只小而圆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好奇。
  “你知道自已被跟踪了?”萨拉森问。
  “昨天我们在空中偶然相遇之后,你就开始追踪我们的直升机了,这就不必多讲了。我猜昨夜一定找遍了海湾两岸的着陆场地,并到处向人打听,后来在圣菲利浦有人无意中把我们的渡轮指给了你们。”
  “你很精明。”
  “我太不精明了。我高估了你,这实在是大错特错。我没想到你会像个鲁莽的门外汉一样行事,竟然着手破坏这场竞争,这是毫无道理的行为。”
  萨拉森眼里充满了困惑。“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皮特?”
  “这都是计划的一部分,”皮特回答道,语调几乎是快活的,“我故意把你们引上了一条死路。”
  “这是无耻的谎言。”
  “你们中计了,朋友。学聪明点吧。你认为我为什么在回渡轮之前让凯尔西博士、罗杰斯和乔迪诺下飞机?是为了让他们不落入你的脏手,就是为了这个。”
  “我知道,但不能肯定。也可以说是我的直觉能跨越时间吧。这是原因之一,另一个原因则是我对渡轮发出的无线电呼叫没有回答。”萨拉森的脸上慢慢浮现出一种狡黠阴险的表情。“这是个不错的尝试,皮特。人可以成为一个优秀的童话故事作家。”
  “你不相信我?”皮特好像很吃惊地问。“一个字也不信。”
  “你要把我们怎么样?”
  萨拉森看上去兴高采烈,令人恶心。“你比我想像的要天真许多。你很清楚自己会发生什么事。”
  “你对你的运气还不满足,对不对,萨拉森?要是你谋杀了史密斯女议员,美国半数以上的执法官员会一起扑上来掐住你的脖子。”
  “没人会知道她被谋杀,”他无动于衷地说,“你们的渡轮和渡轮上所有的人会一起沉到海底去。这是一次不幸的事故,其原因永远也得不到明确的解释。”
  “还有凯尔西、乔迪诺和罗杰斯呢。他们在加利福尼亚十分安全,随时准备把这件事向海关和联邦调查局全盘托出。”
  “我们不是在美国,而是在主权国家墨西哥。当地政府会进行广泛的调查,但最终仍会找不出谋杀的证据来,你朋友那些站不住脚的指控没有用处。”
  “这里面牵涉到近10亿美元,我早该料到你在买通地方官时出手会很大方。”
  “我们答应分给他们一份宝藏,他们就迫不及待地要跟我们合伙了。”萨拉森夸口说。
  “你们会有很多钱供你们到处周游的,”皮特说,“你都可以扮圣诞老人了。”
  萨拉森看看日渐下落的太阳。“天晚了,我觉得我们已经聊得够久了。”他转向叫出了一个让皮特打了个冷颤的名字。“图帕克。来跟让你阳萎了的家伙打声招呼。”
  图帕克·阿马鲁从一个卫兵身后走出来,站在皮特面前。他紧咬牙关,脸上露出海盗旗上骷髅的那种狞笑。他的表情快活又冷静,活像个正打量着一只牛的屠夫。
  “我告诉过你,我会让你吃苦头的,就像你让我吃苦头一样。”阿马鲁恶狠狠地说。
  皮特用一种出奇的、近乎麻木的专注凝视着这张邪恶的面孔。他不需要足球教练来告诉他会发生什么事。他一走下直升机,就全身绷紧,开始实施已在头脑中形成的计划。现在,他向着洛伦移过去,不过他移动的方向略微斜向一例,同时开始不为人察觉地做着深呼吸。
  “如果你伤害了史密斯女议员,你会死的,这就像你正表情愚蠢地站在那儿一样肯定。”
  萨拉森大笑起来。“不,不。皮特先生,你是杀不死任何人的。”
  “你也不会。即使是在墨西哥,只要有一个目击者看见你杀人,你就会被吊死。”
  “我会第一个认罪的,”萨拉森不解地看着皮特,“但你说的是什么目击者呀?”
  他停住话头,把手向空旷的海面挥了一下,“你也看见了,离这里最近的陆地是二十公里外的空荡荡沙漠,唯一看得见的船就是右舷外我们那艘渔船了。”
  皮特把头一抬,盯着驾驶舱。“那么渡轮的领航员呢?”
  除了格恩,所有人都转头往回看。谁都没看见他朝皮特点了点头,然后举起手指着空空的驾驶舱。“藏起来,佩德罗!”他大声叫道,“决饱,藏起来。”
  皮特只需要3秒钟。他用3秒钟的时间跨了4步,越过栏杆跳进海里。
  两个卫兵的眼角余光看见了他迅速的动作,急忙转身从自动步枪里射出一阵密集的子弹。但他们打得太高,也太慢了,皮特已经跃进水中,消失在黑沉沉的深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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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6-3 10:37:3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二章

  皮特奋力击水,着魔般地划着、蹬着。海水是温的,但由科罗拉多河冲刷下来的泥沙混浊了海水,水面下的能见度还不到1米。阵阵枪声在高密度的水里被放大了,在皮特听来就像大炮的轰鸣。
  子弹穿过水面射进海里,发出类似拉链拉上时的那种声响。皮特的手划过海底,拂起一股细沙,他放平了身体。他记起了在美国空军服役时所学到的知识,子弹在水中穿行1米半之后,速度就会变为零。若超过这个深度,子弹就会沉到海底,不会造成任何伤害。
  水面上的光线变暗了,他知道自己已经从阿尔罕市拉号船体的左舷下方游过。他幸运地估对了时间。此时将近涨潮,渡轮底部离海底足足有两公尺的距离。他缓慢不稳地游着,不时从肺里呼出一小口气。他朝船尾方向游击,希望能游到右舷靠近巨大桨轮的地方再浮出水面。当他吸入的氧气快要耗尽时,他看见视野四周开始有黑压压的东西在游动。渡轮的阴影突然消失了,他又看到了明亮的水面。
  他在右舷桨轮隐蔽的内部后面两公尺的地方浮出了水面。他没时间考虑会不会被发现,因为现在只剩下浮出水面或被淹死的选择了。问题在于萨拉森那帮笨蛋会不会看穿他的意图,从船另一侧跑过来。他仍能听到左舷那边传来的零星枪声和击中水面的声响,他的希望逐渐地增加。他们不会马上来找他,至少现在不会。
  皮特快憋不住气了,他急急地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随后潜到暂时还安全的渡轮大桨轮下面。他估算了一下距离,把一只手举过头顶,慢慢向上踢水。他的手触一了坚硬的木头横梁,他抓住横梁,把头露出水面。他觉得自己就像是进入了一个四面都有横梁支撑的大谷仓一样。
  他向上看去,那是驱动渡轮航行的环形大动力轮。它呈轴射状,结构和运转方式都像旧画片中磨坊或锯木厂的动力水车。驱动杆上装着结实的铸铁轮轴,上面有插孔连着直径长达10米的木造传动臂。传动臂的末端被螺栓固定在水平方向的长木板中。这些板叫作轮冀,它们一圈圈地旋转着,伸进水中向后击水,从而推动舱向前行驶。这一整套装置和船左舷的是同样一套,都置于船体内部的大罩之中。
  皮特抓住一块轮冀,悬在水中等待着。敏锐嗅觉的一小群有斑点的护鱼绕着他的腿游来游去。他的头脑很清醒,知道自己尚未完全脱离险境,决定还是待在水里。这地方有一个供船员维修桨轮时进出的门。万一在他正往传动臂上爬时,有个粗壮的家伙突然握着步枪闻进这扇门来,那他就完了,最好还是待在一听见有人进来就能躲到水下的地方。
  他能听见上面甲板上奔跑的脚步声和偶尔响起的枪声。他什么也看不见,但用不着别人告诉他,他也知道萨拉森的人正在干什么。他们在上面的露天甲板上跑来跑去,看到水下有模模糊糊像人形的东西就开枪。他能听见叫喊的声音,但听不清他们喊了些什么。半径50米的范围内,没有一条大鱼能逃过这次的狂轰滥射。
  不出他所料,门上传来了开锁的声音。他马上往下沉去,藏在一个巨大的轮冀下面,只露出半个头,上面谁也看不见他。
  一张没刮过的脸从桨轮上探过来往下面的水里张望。他看不见这张脸,但他清楚地听到了在进来的人身后说话的声音,这个声音他已经非常熟悉了。听到阿马鲁讲话,他脖子后面的汗毛便都竖了起采。
  “有他在这儿的迹象吗?”
  “下面除了鱼之外没别的东西。”门口那个搜查的人看见了鲈鱼后闷声普道。
  “他没在船附近浮出水面。要是他没死,就一定是藏在船下面的什么地方。”
  “没人藏在这儿。别白费力气了。我们往他身上打了那么多铅弹,他的尸体都能当锚用了。”
  “除非看见他的尸体,否则我不会感到满意的。”阿马鲁用公事公办的口吻说。
  “你想要尸体的话,”那个枪手退回门外说,“就用个抓钩在泥沙里来回捞一遍。这是你再见到他的惟一办法。”
  “回到前面升降阶梯那里去,”阿马鲁命令道,“渔船马上就要回来了。”
  皮特听见引擎的震颤声,感觉到渔船的螺旋桨在击打着水面。渔船挨着渡轮停下,萨拉森和他那帮佣兵上了船。皮特模模糊糊地想,他扔下朋友不管,自己逃走,他们会怎么说他呢?要知道,他这样孤注一掷完全是为了救他们的命。
  一切都没有按照原定计划进行。萨拉森比皮特抢先了两步。
  皮特已经让洛伦和格思在这帮艺术品窃贼手里受尽了罪,当船员和渡轮落到敌人手里时,他却傻站在一边。他已经泄露了华斯卡宝藏的秘密。以自己这回处理事情的方式,要是萨拉森及其同伙选他作索尔波马查科的委员会主席,皮特一点也不会感到吃惊的。
  过了将近一个小时,他才听到渔船的声音渐渐地消失在远处。接着是直升机飞离渡轮时的旋冀转动声,这无疑是海洋局的直升机。皮特暗自咒骂了一声,又是一件送给罪犯的礼物。
  夜幕降临了,水面上没有映出一点灯光。皮特感到很奇怪,上层甲板的人怎么会花这么长的时间才撤离渡轮。他确信有一、两个人留下来防备着他死后又活过来。阿马鲁和萨拉森是不会杀死其他人的,除非他们能够确切地证实皮特已经死了。
  皮特十分焦虑,心头像压了一块大石头似的。很显然,他处于劣势。假如洛伦和格恩已经被带离阿尔罕市拉号,他就该设法上岸,把情况通知乔迪诺和美国边境城市卡莱克西科的海关官员。船员呢?警戒心告诉他,必须首先证实阿马鲁和他的人已经不在船上才能行动。万一有个人留下来等着看他是不是装死呢?他们是可以等。他们拥有世界上所有的时间,而他则一无所有。
  他从轮翼下游出来,转身潜到船体下面。海底的泥沙离龙骨更近了,他记得刚才并没有这么近。这好像不合逻辑。后来他从船腹的排水管下游过时,感到一股强大的吸力,这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般底阀已经被打开了;阿马鲁要把阿尔罕市拉号沉到海底去。
  他转过身,慢慢游向渡轮停放直升机的那一头。他冒着被人看见的危险,在船体旁边伸出来的甲板下面露了露头,又吸了一口气。他在水里等了将近一个半小时,身体似乎完全被浸泡透了,皮肤看上去就像九十五岁老人那样地皱巴巴的。他并没有疲劳过度的感觉,但他感到体能下降了有20%。他又潜到船体下面,寻找船这头的舵。阴暗的水里很快就出现了船舵模糊的形状。他伸手抓住一把舵,慢慢把脸露出水面。
  没有人斜着服盯着他,也没有枪口对准他的眉心。他手抓着舵浮在水里,放松身体等待体力的恢复。他听了听,但上面的甲板上没有声音。
  终于,他挺起身体,使眼睛能看到上下舷梯的边缘之上。阿尔罕布拉号笼罩在黑暗中,里里外外都看不见灯光。甲板上显得宁静而毫无生气。正如他所怀疑的那样,海洋局的直升机不见了。对未知情况的恐惧刺痛了他,他感到背上一阵发凉。这里太安静了。
  皮特暗想,今天可不是他的好日子。他的朋友被人抓起来当作人质扣留了,也可能已经死了,他不愿再想下去。他又丢失了一架海洋局的飞机,是被那些罪犯抢去的,而他本应该把他们引人圈套的。渡轮正在下沉;他完全可以肯定,有一个甚至更多的杀手正隐蔽在船上的某个地方,准备对他进行疯狂的报复。
  他无法确定自己抓着舵待了多长的时间。也许是5分钟,也许是15分钟。他的眼睛已经习惯了黑暗,但他在甲板内所能看到的却只是利箭车镀铬保险杠和散热器隔栅的暗影。他待在那里,等着能看到点动静或是听见些隐秘活动的轻微响声。甲板尽头仿佛是个大张着嘴的黑洞,看上去阴森可怕。但是,如果他想要武器,就必须进去。他紧张地想,不论任何武器,只要能用来保护自己,不让那些家伙把自己剁成肉酱就行。
  只要阿马鲁的人没对这艘旧渡轮做过彻底的检查,他们就不会发现那支可靠的四五口径柯尔特自动手枪。皮特把它藏在冰箱的蔬菜柜里。
  他抓住伸出来的甲板,手一撑,爬了上去。他总共只用了五秒钟的时间就饱过了甲板,猛力地把拖车门从下面撞开,跳了进去。他动作迅捷地拉开冰箱的门,拉出蔬菜柜。柯尔特自动手枪还在他原先放置的地方。他把这个可靠的武器抓在手里,一瞬间,宽慰感就像瀑布一样地荡漾在他的心头。
  但他的轻松感转瞬即逝,因为手里的自动手枪显然很轻,太轻了。他拉下保险栓,卸下弹匣。弹匣和枪膛都是空的。他一下子失望了,连忙奔到炉边拉开放菜刀的抽屉。菜刀和银餐具也都不见了。拖车里惟一的武器好像就是已经没用了的柯尔特自动手枪。
  猫抓老鼠的游戏。
  他们一定全都等在外面。现在皮特知道了,阿马鲁是在消磨时间,想先拿他这个猎物玩弄一番,然后再把他分尸后扔到海里去。皮特控制住自己,用了几分钟的时间考虑对策。他摸黑坐在拖车内的床上,冷静地想着不一步该怎么办。
  如果有杀手藏在甲板上的话,刚才他往拖车跑的时候,他们就应该能够很轻易地开枪打中他,或是用刀和棍棒把他打倒。就此而言,没有什么能阻止他们现在闻进来干掉他。皮特不情愿地承认,阿马富是个狡猾的家伙。这个南美人猜到了皮特还活着,一有机会就会寻找任何能拿到手的武器。他搜查了拖车,发现这把枪很厉害,于是拿走了子弹,却把枪留了下来。这简直是虐待狂的行为。不过,这还只是折磨他。摧残他的第一步,最后还会有致命的一击。阿马鲁在杀死皮特之前肯定要让他吃尽苦头的。
  皮特决定先做最重要的事情。想谋杀他的魔鬼就藏在黑暗中。他们以为他会像个婴儿那样无力抵抗,而且他正处于一艘逐渐下沉的船上,无处可逃。他正希望他们这样想。
  要是阿马鲁不着急,他也不着急。
  皮特悠闲地脱掉湿衣服和湿透了的鞋子,擦干了身体。然后,他穿上一条深灰色的裤子、一件黑色纯棉圆领衫和;双便鞋。接下来他不慌不忙地做了一份花生奶油三明治吃了,又喝了两杯气泡酒。他觉得体力恢复了,拉开床下的一个小抽屉,检查了一下一个皮枪套里的东西。备用弹盒不见了,他早就料到会这样。但有把小手电筒还在。此外,在抽屉的一个角落里,他还发现了一个小塑胶瓶,上面的标签表示里面装的是维生素A、维生素C和胡萝卜素。他摇摇瓶子,里面发出格格的声音,他立刻就像个快乐的露营人一样笑了。
  他旋开瓶盖,把八颗四五口径的子弹倒在手里。他想,事情有希望了。狡猾的阿马鲁离万元一失还差一点。皮特装了7颗子弹在弹匣里,还有一颗则装进了枪膛。现在,他可以反击了,而可爱的老阿尔罕布拉号一旦龙骨陷进浅水泥沙中,就不会再下沉,伸出的下层甲板仍然能露在水面上。
  皮特的定律再一次应验了。他想:“每个恶棍的计划至少都会有一个缺陷。”
  皮特瞥了一眼手表。从他进入拖车到现在已快过去20分钟了。他在一个衣物抽屉里翻找着,找出一个深蓝色的滑雪用面罩,把它套在头上。后来他又从扔在椅子上的裤子的口袋里找到了他的瑞士军刀。
  他拉起地板上的一个小环,打开了一个暗门。下面是他为了增大储存空间而在拖车底部安装的一个储存箱。他把储存箱搬出放在一边,然后从地板上空出来的狭窄开口处钻了下去。他躺在拖车下面的甲板上,往黑暗中看去,同时注意地倾听着。没有一点动静。那些他看不见的猎手都是极有耐心的人。
  此时皮特非常从容、冷静,就像一个目标明确、做事有条理的人,对自己这次行动的后果知道得一清二楚。他从拖车底下一路翻滚出去,像一个幽灵似地跃入附近一个打开的舱门,顺着升降梯冲入主机舱里。
  他小心翼翼地移动着,尽量保持动作轻捷,不弄出声响。
  阿马鲁不会让他有丝毫松懈的。
  没有人看管用来制热以产生蒸汽推动活动横梁引擎的锅炉,炉体已经冷了,哪怕是把赤棵的手掌直接贴在钉着铆钉的厚炉壁上,皮肤也绝不会被烫伤。皮特右手平举着手枪,左臂尽量伸长,把手电筒往左前方照过去。只有不加戒备的人才会把光束照在自己身体的正前方。要是角落里有人准备向用光束晃了他眼睛的人射击的话,他会准确地把武器瞄准预料中的那个躯体的位置,也就是光束的正后方。
  主机舱里好像没有人,但紧接着他便紧张起来了。有一种轻微的咕噜声,像是有人从塞着东西的嘴里发出的声音。皮特举起手电筒,朝上面支撑着活动横梁的A形支架上照去。上面有人,一共4个。
  是戈多·帕迪拉及他的助手——就是那个皮特不知道名字的人——和那两个驾驶部海员——耶稣和果陀。四个人都被倒吊着,嘴里塞着纱布,眼中充满恳求的神色。皮特打开瑞士军刀的最大刀片,迅速割断绳子把他们放下来,为他们解开绑手的绳子,让他们自己拉出塞嘴的纱布。
  “太感谢了,朋友,”帕迪拉喘息着说,“圣母保佑,你来得正是时候。他们正准备像宰羊一样地割断我们的喉咙。”
  “你最后看见他们是什么时候?”皮特轻声问。
  “不到10分钟之前。他们随时都可能回来。”
  “你们必须离开渡轮。”
  “我记不得上次是什么时候把救生艇放下水的了。”帕迪拉耸耸肩,做了个无可奈何的姿势,“吊艇架和马达很可能都已生锈了,救生艇大概也已经烂掉了。”
  “你不会游泳吗?”皮特绝望地问。
  帕迪拉摇摇头。“不太会。耶稣根本不会游泳。海员不喜欢下水。”他的脸在手电筒光束下突然变得喜气洋洋,“有艘六人小木筏绑在厨房附近的栏杆上。”
  “你最好指望它还能浮起来。”皮特把军刀递给帕迪拉,“拿这个去取下筏子。”
  “你呢?你不和我们一起走吗?”
  “等我10分钟。我在船上迅速按一遍,找找别的人。要是到那时我还没找到他们,你和你的船员就乘筏子走,我来引开这帮匪徒。”
  帕迪拉拥抱了一下皮特。“祝你好运。”
  该行动了。
  去上层甲板之前,皮特跳到由船腹排水管快速涌进来的水里,关上了船底阀门。他决定不从升降梯或楼梯爬回到上面去。他不自在地感觉到,阿马鲁正跟踪着自己的每一步行动。他爬上引擎,上到汽缸顶,从一架踏板绳梯上爬到A形支架的顶部,然后跨到顶层甲板的两个大烟囱后面。
  皮特一点也不怕阿马鲁。在秘鲁,是皮特首先赢了他——阿马鲁把安全绳扔到祭潭里后,就以为皮特死了。这个南美杀手并非不犯错误。他还会再失误的,因为他脑子里充满了仇恨和报复意识。
  皮特查看了两个驾驶舱之后,开始往下搜索。在宽阔的乘客座舱和船员舱里他都没看见洛伦或者鲁迪。
  皮特不知道自己在黑暗中会遇上谁,也不知道何时会遇上。他用手和膝盖爬着查看了船上的大部分地方,像螃蟹似地从一个隐秘处匆匆爬到另一条裂缝里,利用一切能作为掩护的东西藏身。这艘船上仿佛空无一人,活像一片墓地,但他怎么也不能相信杀手们已经弃船而去。
  照常理推断,格伦和鲁迪·格恩是活着从渡轮上被带走了。也许萨拉森有一种强烈的预感,皮特还活着。他的错误在于他把杀死皮特的任务托付给一个胸中燃烧着复仇火焰的杀手。阿马鲁内心的仇恨太强烈了,他不愿意一枪就把皮特干掉。他要让阉割他的人受尽折磨,这样他才会感到心满意足。洛伦和鲁迪·格恩头上都已经悬了一把剑,但在皮特确实被干掉的消息还未传出来之前,剑是不会落下来的。
  10分钟过去了。皮特别无选择,只有引开对方好让帕迪拉和他的船员把木筏划进黑暗中去。等到他确信他们走远之后,他自己会试着游上岸去的。
  他听到了赤脚走过甲板的轻微声响之后,是落在他手上和膝盖上的光亮在两秒钟内救了他。这就像在足球比赛里,过时的阻截方法拦不住用更先进的方法训练出来的球员一样。他的动作纯属直觉反应。如果他转身躲过手电筒光束并对着夜幕中突然出现的黑影扣动扳机的话,他的双手和脑袋早就被像飞机螺旋桨一样在空中挥动着的大砍刀砍掉了。
  从黑暗里冲出来的那个人无法控制自己身体向前的惯性运动。他的膝盖碰上了皮特趴着的身体,不由得朝前栽去,好像被大弹簧弹出去一样,重重地摔在甲板上,大砍刀从他身边旋转着飞了出去。皮特翻身滚到一边,把光束对准攻击他的人,扣动了自动手枪的扳机。枪声震耳欲聋,子弹从杀手腋窝下射进他的胸膛。这是致命的一枪。甲板上的那个家伙哼了一声,身体抽搐了一下就不动了。
  “干得好,外国佬,”阿马鲁的声音从一具扩音器里传了出来,“曼纽尔是我手下最出色的杀手之一。”
  皮特没费力气回答他。他飞快地考虑着眼前的局面。他突然想清楚了,从他一上露天甲板,阿马鲁就跟踪着他的每一步行动。没必要偷偷摸摸了。他们知道他在哪儿,但他看不见他们。游戏结束了。他只希望帕迪拉和他的人能够跨过船舷而不被人发现。
  为了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他又冲着阿马鲁说话的方向开了3枪。
  “你没打中,”阿马鲁大笑道,“差得远了。”
  皮特每隔几秒钟就开一枪,直到子弹打完。他再也没有别的拖延办法,已经无计可施了。阿马兽,也许是他手下的一个人,打开了渡轮的舷灯和甲板灯,这下他就像是个在聚光灯下站在空荡荡舞台上的演员一样,处境更加糟糕了。他把背紧贴在一面舱壁上,盯着厨房外的栏杆。筏子已经不见了,绳子已经被割断,帕迪拉和其他人已经在灯亮前消失在黑暗中了。
  “我跟你做个交易吧,其实你根本不值得我这么做。”阿马鲁惬意地说,“马上就投降,你还可以死得干脆点。要是你抵抗的话,就得慢慢死去。”
  不需要任何解释,皮特就知道阿马鲁的真正意思。他的选择余地更小了。
  “别浪费我们的时间,快决定吧。我们还有别的——”
  皮特没心思再听了。他非常肯定,阿马鲁是在引开他的注意力,而另一个杀手则正慢慢地靠近自己,近得马上就要往他身上戳一刀了。他一点也不想当一群虐待狂的玩物。他全速冲过甲板,跳过船栏——这是这个晚上的第二次了。
  金牌跳水运动员十分优雅地跃入空中,任意做了许多个前翻、转身和筋斗之后再平滑地坠进15米之下的水面。而皮特要是这么做,准会一头插进离水面只有2米的海底泥沙里,折断脖子和几节脊椎。皮特先是双脚在前跃过船栏,随后团起身来,像个炮弹似地砸在水面上。
  阿马鲁和他剩下的两个打手连忙跑到顶层甲板往下看。
  “能看见他吗?”阿马鲁盯着阴暗的海水问。
  “不能,图帕克,他肯定钻到船下面去了。”
  “水变混了,”又一个声音说,“他一定是埋进了海底的淤泥里。”
  “这次我们可不能碰运气了。胡安,去把那箱我们从瓜伊马斯带来的触发手榴弹搬来。我们要把他炸成肉泥。把炸弹扔进离船5米的地方,特别是桨轮附近的水里。”
  皮特把海底砸了个坑。他撞得并不厉害,身体没有受伤,但却搅起了一大团泥沙。他展开身体,游离阿尔罕布拉号,上面没有人看见他。
  他担心一旦没有暗影的遮蔽,杀手们就有可能看见他。但事实并非如此,一阵清凉的南风吹过水面,卷起道道波纹,形成一层渡轮灯光无法穿透的折射光。
  他在水下奋力地朝远处游去,后来肺部都变得灼热了。他动作很轻地上升到水面,他确信他们看不见黑暗海水里的自己,因为自己头上套着滑雪用面罩。他游出了100米,渡轮的灯光已经照不到他,他也几乎看不清楚上层甲板上移动的黑影了。他不明白他们为什么没往水里开枪。然后他听见‘砰’的二声闷响,看见白色的水柱冲天而起,并感到有一股压力要把空气从他身体里挤出来。
  水下爆炸!他们想用水下爆炸的冲击力杀死他。又有四阵冲击力接踵而来。幸运的是,它们都是从船周围和桨轮附近的水域传过来的。他从船的一头游开,现在已经远离冲击力的主要作用区域了。
  他把膝盖蜷曲到胸前,团起身来,尽量减轻爆炸对自己的撞击。若是再靠近30米,他就会被震昏过去。如果是60米,他就要被压成油灰了。皮特继续朝远处游去,与渡轮间的距离越来越远了,直到他感受到爆炸冲击力变得就像是被一个强壮的妇女捏了一把似地。
  他抬头看看晴朗的天空,根据北极星的位置判断出了大致的方向。14公里之外的海湾西岸是离他最近的陆地。他扯下滑雪用面罩,把它扔到身后,随后仰脸朝上,面对着满天的星斗,舒舒服服地往西面仰泳而去。
  两个小时之后他的两只胳膊每划一下,就像是在举起20磅重的东西。6个小时之后,他肌肉已经变得又酸又痛。但令他欣慰的是,最后疲劳还是盖过了疼痛。他玩起童子军的把戏,脱下裤子,把裤脚打结,甩过头顶装进空气,做了个救生圈,帮他游过了剩下的距离。随着夜晚的一点一点消逝,他不得不越来越频繁地停下来休息。
  当然,他可以停下来浮在水中等到天亮,等一艘渔船来发现他。但一想到洛伦和鲁迪在萨拉森手里,他就又立刻奋力地继续游下去。
  当东方天空中的星星渐渐消失的时候,他的脚触到了海底。他跌跌撞撞地走出水面,走到沙滩上,之后便倒下去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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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6-3 10:37:4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三章

  拉格斯岱尔内着防弹衣,外罩工作服,漫不经心地走到一座前窗上贴着出租字样的小仓库前。他在侧门旁停住,把随身携带的工式具箱放到地上,从口袋里摸出钥匙开了门。
  库房里集结一支由20名联邦调查局探员和8名海关调查员所组成的混合小分队。他们正在为即将向街对面的佐拉跨国公司大厦发起的突击搜查作最后的准备。先遣队已经把此次行动通知了当地警方,并事先对整栋大厦进行了侦察,以确保没有意外发生。
  大部分的人员——包括四名女队员——都身穿战斗服,携带着自动武器。几名艺术和文物方面的专家则身着便服,他仍拎着公事包,里面塞满了失窃艺术品的清单和照片。这些艺术品是这次行动的目标。
  行动计划要求队员们一进入大厦,就立即分成若干小组,各自执行特定的任务。第一小组负责占领整栋大厦并把员工们集中起来,第二组负责搜索失窃艺术品的藏匿处,第三小组则负责检查各个办公室,寻找有关盗窃或非法买卖文物方面的文字证据。另外还有一支单独行动的艺术品专业运输队,正等待着把寻获的物品装箱运走并封存起来。分别为联邦调查局和海关负责办理这件案子的美国联邦地检处要求这次突击搜查必须毫无差错,对收缴的艺术品要精心保护。
  盖斯基尔调查员正站在指挥中心的一张指挥桌旁。听见拉格斯岱尔走近,他转过身来,笑了笑。“没什么动静吗?”
  拉格斯岱尔一屁股坐到椅子上。“除了那个正在为大厦周围的矮篱笆修枝的花匠之外,其余一切正常。附近简直静得像教堂墓地。”
  “佐拉家族可真够聪明的,用个花匠来当守卫,”盖斯基尔说,“要不是他这个星期把草坪修剪了四次,我们或许还不会注意到他呢。”
  “监视人员还发现,他的随身听耳机原来是个无线电对讲机。”拉格斯岱尔补充道。
  “这是个好兆头。要不是心里有鬼,他们干嘛这样鬼鬼祟祟的?”
  “你也别抱太高的期望。佐拉公司的仓库营运看上去是可疑,但两年前联邦调查局带着搜索票进去之后,却没找出一点偷来的东西。”
  “海关也有同样的遭遇。上回我们说服了国税局的官员对佐拉公司进行了一连串的税务审计,但结果却是:佐拉和他的家族在这方面完全没有违法的迹象。”
  拉格斯岱尔手下的探员递给他一杯咖啡,他点头表示谢意。“我们这次行动的关键在于出其不意。上次就是有一个被佐拉收买的当地警察为他通风报信,才导致按查行动的失败。”
  “谢天谢地,我们这回冲进去的并不是一座戒备的堡垒。”
  “你的内线有什么消息吗?”盖斯基尔问。
  拉格斯岱尔摇了摇头。“他甚至开始怀疑我们是不是把他放错了地方。他没找到一点违法行为的线索。”
  “除了真正的员工之外,没有别的什么人进出这栋大厦。在过去的4天里,没有任何非法货物运进或是从这儿运出。你是不是有种感觉,我们的搜查行动有点荒唐?”
  “好像是有点。”
  盖斯基尔瞪着他。“你难道想取消这次行动?”
  拉格斯岱尔也瞪着他。“佐拉家族不可能无懈可击,他们的组织中一定会有漏洞的。我拿自己的职业打赌,这个漏洞就在对面的那栋大厦里。”
  盖斯基尔笑了起来。“我跟着你干,老家伙,哪怕不得不为此而提前退休。”
  拉格斯岱尔竖起大拇指。“那么八分钟之后,我们的节目就按计划上演。”
  “我看不出有什么理由要半途而废,你说呢?”
  “佐拉和他的两个兄弟目前正在下加利福尼亚忙着找宝藏呢,而家族中的其他人则全都在欧洲。要搜查他的房产,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不然的话,他们所雇用的那一大帮律师一旦听到风声,马上就会扑过来,截断我们的道路。”
  两名探员驾着从加尔维斯顿环境卫生部门借来的轻型卡车,一直开到人行道上才停下来。在马路对面,那名花匠正在佐拉公司大厦旁的花圃里松土。坐在乘客座上的探员摇下车窗,喊了一声:“对不起,请帮个忙。”
  花匠转过身来,疑惑地盯着卡车。
  探员给了一友好的微笑。“你能不能告诉我,上次下雨时,马路上的阴沟有没有水倒灌的现象?”
  花匠好奇地走出花圃,来到卡车跟前。“我不记得有水倒灌。”他答道。
  探员把一张市区街道图举到了窗口。“你知不知道附近那条街道的下水道出了问题?”
  花匠凑上去仔细地看着地图。那探员突然伸出胳膊,一把揪下花匠脑袋上的对讲机,又使劲地把连着送话器和耳机的电线从电池盒插座里拽了出来。“我是联邦探员,”他厉声地说,“老实地站着别动。”
  坐在方向盘后面的探员透过无线电对讲机呼叫道:“道路畅通,开始行动吧。”
  联邦探员们并没有像缉毒队那样闪电般地冲进佐拉跨国公司大厦,也没有像几年前在德克萨斯州韦科监狱的那场灾难中那样,发起大规模的攻击。这座大厦根本算不上是什么高度警戒的武装堡垒。一支分队静悄悄地包围了大厦的几个出口,而主要人马则从容不迫地通过大厦的正门走了进去。
  办公室里的员工和公司管理人员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恐惧和慌张。他们似乎感到迷惑不解。探员们礼貌而坚决地把他们请到了仓库的主要楼层上,仓储和运输部门的员工以及艺术品修复保藏的工匠也都被赶到那里。两辆装满了佐拉跨国公司员工的大汽车开出了货运大门。这些人将被送到靠近休斯顿的联邦调查局总部去接受盘问。整个围捕行动花了不到4分钟。
  负责搜索文字证据的小分队主要是由受过财务培训的联邦调查局探员组成。在拉格斯岱尔的亲自带领下,他们立即开始工作,搜查办公桌,检查档案;仔细查阅每项交易记录。。盖斯基尔则带领着他手下的海关人员和艺术品专家,对大厦里存放的几千件艺术品和古董进行登记和拍照。这项单调的工作花费了很长的时间,最后却未能找出任何与盗窃文物有关的确凿证据。
  下午一点多钟,盖斯基尔和拉格斯岱尔到了约瑟夫·佐拉豪华的办公室里核对记录。他们周围摆满了价值连城的艺术品。这位联邦调查局的探员首领看上去忧心忡忡。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我们就要陷入尴尬的局面了,接下来的会是恶意的大肆报道和来势汹汹的起诉。”拉格斯诺尔沮丧地说。
  “档案里没找到犯罪的迹象。我们恐怕得花整整一个月查账,才能搞清楚我们是不是掌握了确凿的证据。你那边有没有挖出什么线索?”
  “到目前为止,我们检查过的每一件艺术品都毫无问题。没有发现任何偷盗来的文物。”
  “那么说,我们又要徒劳无获了。”
  盖斯基尔叹了口气。“我真不愿意这么说,但佐拉家族似乎要比美国政府所能派出的最优秀联合调查小组精明得多。”
  几分钟之后,曾跟随盖斯基尔在芝加哥突袭拉梅尔洋公寓的两个海关调查员——贝佛莉·斯万和温菲赖德·波特尔——走进了办公室。他们的神情严肃庄重,但嘴角上却有一丝掩饰不住的笑意。拉格斯岱尔和盖斯基尔正在专心地谈话,没有注意到这两名年轻的海关调查员不是从办公室的正门,而是从与办公室相通的私人盟洗室走出来的。
  “能说句话吗,头儿?”贝佛莉·斯万问盖斯基尔。
  “什么事?”
  “我想我们的仪器在大厦下面发现了一条暗道。”温菲赖德·波特尔回答。
  “你说什么?”盖斯基尔立刻追问道。
  拉格斯岱尔抬起头来;“什么仪器?”
  “是我们从科罗拉多矿业学院借来的一具声波——雷达地层探测仪,”波特尔解释道,“它的记录系统显示出,在仓库地板下面有一条窄暗道。”
  一丝微弱的希望之光突然从拉格斯诺尔和盖斯基尔之间掠过。他们两个同时跳了起来。“你们怎么知道该往什么地方找?”拉格斯岱尔问。
  波特尔和斯万掩饰不住他们的胜利微笑。斯万朝波特尔点了点头,后者回答说:“我们推想,无论哪条通往秘密房间的通道都一定会在佐拉的私人办公室里有个出口,这样他就能够随时利用这条通道而不致于引起注意。”
  “出口就在他的私人盥洗室里。”盖斯基尔惊讶地猜道。
  “那的确是个很方便的地方。”斯万证实道。
  拉格斯岱尔深深吸了口气。“带我们去看看。”
  波特尔和斯万把他们带进了一个大盥洗室。里面大理石铺地,安装着古典式的水池、洗手台和其他装置,墙壁上贴着从一艘游艇上拆下来的柚木甲板。两个年轻人指着一个现代化的浴缸。浴缸深陷在地板里,里面装着水力按摩器,和周围古色古香的装潢显得极不协调。
  “暗道就在浴缸下面。”斯万指着浴缸说。
  “你敢保证吗?”拉格斯岱尔怀疑地问,“我倒觉得,淋浴间下面更可能装有电梯。”
  “我们刚开始也是这样想的,”波特尔说,“但我们的仪器显示,淋浴间下面是坚固的混凝土和泥土。”
  波特尔拿起一根长长的管状探针。探针的一头用电线连接在一个带印表机的小型电脑上。他启动开关,把探针头在浴缸底部来回移动着。电脑上的指示灯闪了几秒钟之后,顶部的槽缝里便送出一张纸来。待记录纸带停止送出之后,波特尔便把它撕下来,拿给大家看。
  一道黑柱从上到下贯穿了整张白纸。
  “毫无疑问,”波特尔宣布道,“有一条与浴缸同样大小的暗道通往地下。”
  “你能肯定这个电子玩意儿的准确性吗?”拉格斯岱尔问。”
  “去年,就是用同一类型的仪器,在吉萨城的金字塔下发现了以前不为人知的通道和暗室。”
  盖斯基尔什么话也没问,就跨进了浴缸。他随手搬弄着淋浴喷头,但喷头却只能调节水的流量和方向。接着,他坐在了一张足以容纳4个人的凳子上,转动着镀金的冷、热水龙头。水龙头里却没有水流出来。
  他抬起头来,咧嘴一笑。“我想这下有进展了。”
  接下来他拉动着控制水塞活动的手柄,浴缸仍纹风不动。
  “试看转转喷嘴。”斯万提议道。
  盖斯基尔用一只大手握住镀金龙头喷嘴,轻轻地扭了一下。使他吃惊的是,喷嘴竟然能够转动,而且浴缸也随之慢慢地降到了浴室的地面以下。他把喷嘴往回扭了一下,浴缸又上升到原来的位置。他全明白了。这个毫不起眼的小龙头喷嘴和这个难看的浴缸是摧毁佐拉整个组织并使其永世不得翻身的关键。他对其他人做了个邀请的手势,快活地问道:“不想下去看看吗?”
  这部不寻常的电梯下降了几乎30秒钟,才在另一间盥洗室里停了下来。波特尔推断电梯下降了约20米。他们走出盟洗室,来到一间布置得几乎与上面那间一模一样的办公室里。办公室的灯全开着,却一个人也没有。在拉格斯岱尔的指挥下,这几个人把办公室的门打开一条缝朝外望去。他们看到了一座巨大的仓库,地面上摆满了偷来的艺术品和文物。库房之大,物品之多,把他们全都惊得目瞪口呆。盖斯基尔大胆地推测说至少有1万件,拉格斯岱尔则悄悄地溜进库房,飞快地查看了一遍。5分钟之后,他回来了。
  “4个工人用堆高机,”他说,“把一尊罗马军士青铜雕像装到第四条通道里的一个大木箱里。在另一边,有一个封闭起来的隔间。我看见6个男人和女人正在里面忙着,那里好像是艺术品伪造部。南面的墙上有一条隧道。依我看,这条隧道通向附近的一座建筑物。那里被当作运送和接收被盗物品的屏障。”
  “恐怕还被用来供伪装的职员们进出吧。”波特尔补充道。
  “我的天,”盖斯基尔喃咕道,“我们算是碰到好运了。我一下子就认出了4件失窃艺术品。”
  “我们最好先待在这里不要动,”拉格斯诺尔轻声说,“等着从上面再调来一些增援力量。”
  “我去传递消息,”斯万说,脸上挂着诱人的微笑,“坐在豪华浴缸里,从一层楼升到另一层楼,有哪个女人愿意丢掉这样的好机会?”
  斯万一离开,盖斯基尔和拉格斯岱尔就开始搜查佐拉的地下办公室,波特尔则站在通往仓库的门边把风。他们在办公桌里没找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便转而寻找秘密储藏室。储藏室很快就被找到了。它隐蔽在一个靠墙的书橱后面。书橱下面有个小脚轮,可以从墙边推开。他们把书橱推开后,后面露出了一个窄长的暗室,里面是一排排古式木柜,从地面一直顶到天花板。柜里全是按字母顺序排列的文件夹,上面登载了自1929年以来,佐拉家族的交易活动记录。
  “原来在这里,”盖斯基尔惊奇地低声说,“原来全在这里。”他开始从一个柜子里拿文件。
  “真是不可思议。”拉格斯岱尔赞同地说。他正查阅着从储藏室中间一个柜子里拿出来的文件。“69年来,他们对每件偷来的、走私进来的或伪造的艺术品都做了记录,记录上甚至包括买主的经济与私生活情况。”
  “噢,老天,”盖斯基尔叫了一声,“来看看这一份文件。”
  拉格斯岱尔接过他递来的文件,迅速翻阅了头两页。他抬起头来,脸上充满了惊疑。“假如这是真的,波士顿爱因斯坦文艺复兴艺术博物馆里的那座米开朗基罗的所罗门雕像竟是个赝品。”
  “而且是个足可乱真的赠品,有那么多的专家都认定它是真品。”
  “不过前任馆长一定知道内情。”
  “没错,”盖斯基尔说,“佐拉家族开出的条件使他无法拒绝。根据这份报告,意大利北部非法出土了10尊罕见的埃特鲁斯坎雕像,全被走私到了美国。这十尊雕像,连同那件所罗门雕像的赝品,换走了所罗门雕像真品。那赝品伪造得天衣无缝,令人难辨真伪。馆长对外宣称,他设法说服了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阔佬捐赠出那10尊雕像,大大丰富了博物馆的馆藏。如此一来,他反倒成了董事会和赞助人眼中的英雄。”
  “真不知道我们还会发现多少件类似的博物馆调包案。”拉格斯仍尔沉思着说。
  “我怀疑这只不过是冰山的一角。这些文件代表着成千上万的非法交易。买主们根本不愿意知道那些艺术品和文物的来路。”
  拉格斯岱尔微微一笑。“联邦地检处的那些官员们一旦知道我们为他们找来了大概够他们干10年的法律工作,不知他们脸上会是什么表情呢?我真想变成一只小老鼠,躲在墙角等着看一看。”
  “你还不了解那些联邦检察官吗?”盖斯基尔说,“他们一旦了解到购买这些失窃艺术品的全是些富商、政客、体育界和娱乐界的名人,而且是明知故犯,他们的态度就会软下来。”
  “也许咱们最好重新考虑;下,要不要把这件事情抖出去。”拉格斯岱尔审慎地说。
  “你在打什么主意?”
  “我们知道,约瑟夫·佐拉和他的两个兄弟查尔斯·奥克斯利和塞勒斯·萨拉森,目前都在墨西哥。除非经过繁琐的法律程序,否则我们无法逮捕并拘留他们。你说是不是?”
  “这些我完全明白。”
  “那么我们就先把这次突击搜查中的发现遮掩过去,”拉格斯诺尔解释说,“从各种迹象来看,这栋大楼里的合法员工对地下仓库里的活动是一无所知。我们可以假装这次行动什么都没有发现,让他们明天照常来上班,使生意照常进行。否则,一旦佐拉兄弟得到了风声,知道我们停止了他们的业务,而且联邦检察官正在进行严密的调查,那他们就会躲到某个国家藏匿起来。如此一来,我们就无法抓住他们了。”
  盖斯基尔沉思地摸着下巴。“要想瞒住他们,恐怕不容易。像所有外出的生意人一样,他们很可能每天都和自己的公司联系。”
  “我们可以用上各种计谋,也给他们制造个假象。”拉格斯岱尔笑了起来,“让接线生们异口同声回答说,建筑工程挖断了通讯电缆,并透过公司的传真机发出一些假的商业信函。把被抓的员工暂时拘留起来。如果运气好的话,我们可以蒙骗佐拉这帮人48个小时,在这期间我们再想办法设个圈套把他们引到边境这边来。”
  盖斯基尔看着拉格斯岱尔。“你喜欢放长线钓大鱼,是不是,老家伙?”
  “我说,要是没把这帮败类一网打尽的话,我就拿老婆孩子赌一匹三条腿的马给你看。”
  “我喜欢你这个赌注,”盖斯基尔咧嘴笑了笑,“咱们就孤注一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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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6-3 10:37:5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四章

  比利·雅摩的部落里有176人,大部分靠种植南瓜、玉米和豆类为生,其余的则砍伐桧树和熊果树并制成篱笆桩或劈柴贩卖。近来,他们古老的制陶艺术引起人们的兴趣,成为他们的一种新收入来源。许多芒陀罗妇女烧制出精美别致的陶器,把它们卖给那些热中于印第安艺术的收藏家。
  雅摩在一家大牧场里当了15年的牛仔之后,终于赚到了足够的钱,自己开了一家小牧场。在平常的日子里,总是由他妻子波莉烧制陶器,雅摩放牧畜群。与下加利福尼亚北部的大部分当地人比起来,雅摩夫妇的日子过得还算不错。
  这天和往常一样,在吃完中饭之后雅摩便跨上那匹鹿皮色的母马,出门查看畜群中是否有生病或受伤的迹象。这片粗糙荒凉的土地上到处都是凹凸不平的岩石、陡峭的沟壑和带刺仙人掌,很容易让粗心的小牛受伤。
  当他正在寻找一只失踪的小牛时,看见有一个陌生人走过通往村庄的窄路。
  这个穿越沙漠的男人显得与众不同,不像其他旅行者或打猎的人。除了身上的衣服之外,他没带水壶、背包,甚至连一项用来遮挡午后烈日的帽子都没有。他虽然看上去已经精疲力尽,但却仍然坚定地大步疾行,似乎急于要赶到什么地方去。出于好奇的心理,雅摩暂时放弃了寻找小牛的打算,骑马越过一条小河床,来到了小路上。
  从极不安稳的唾梦中醒来之后,皮特已经在沙漠中跋涉了14公里。如果不是一种奇怪的感觉把他从梦中唤醒,或许他现在仍在睡梦中呢。他眨了眨眼睛,看见一只岩地小蜥蜴正趴在自己的胳膊上瞪着自己,他甩掉这只小小的入侵者,看了一眼多克萨潜水表上的时间,惊奇地发现自己已经睡掉了半个上午。
  当他醒来时,阳光已经直泻在沙漠上,但温度仍在摄氏30度左右,尚可忍受。他身上的汗水很快就蒸发掉了,使他第一次感到对水的渴望。他舔了舔嘴唇,尝到的只是从海里带上来的咸味。虽然天气温暖,但想到自己已睡掉了宝贵的4个小时,一阵懊恼自责的冰凉感觉便立刻传遍了他的全身。他想,对他那些正忍受着萨拉森及其他虐待狂折磨的朋友来说,这四个小时简直是漫长得无穷无尽,而救出他们已成为他目前生存的惟一目标。
  皮特跳进海水浸泡了一下,迅速使自己清醒过来,然后向西进入沙漠;朝二三十公里外的墨西哥五号公路走去。一旦到了公路上,他就能搭车到墨西卡利,然后再越过边境到达卡莱克西科。
  他的目光掠过得科特斯海,看了阿尔罕布拉号的最后一眼。海水已淹到这艘陈旧渡轮的甲板,使它微微倾斜在淤泥中。
  渡轮上似乎空无一人。焦急的乔迪诺和美国海关调查员并没有驾搜索船或直升机前来救援。不过这没什么关系,他猜想,即使他们飞到这艘船的上空作侦察搜寻,恐怕也不会想到在陆地上找人。因此他决定步行走出去。
  他保持着每小时7公里的速度穿越这片荒凉的土地。这使他回想起和乔迪诺一起在马利北部撒哈拉沙漠中跋涉时的情形。那是两年前的事了。当时,由于灼人的高温加上缺水,他们差点死在沙漠中。幸亏后来发现了一架飞机残骸,他们设法把它改装成一艘陆上游艇(编注:landyacht,有一桅及帆的单座三轮车辆,靠风驱动,用于海滩及其它沙地),才得以穿越沙漠。和那次的磨难相比,这次的经历只能算是一次公园里的散步。
  两个小时之后,他踏上了一条尘土飞扬的小道。又走了30分钟之后,他在小道边上看见了一个骑在马上的男人。皮特走上前去,举手致意。骑马人抬起一双被太阳晒得疲惫不堪的眼睛凝视着他。他的面容十分冷峻,就像久经风霜的沙岩。
  皮特仔细打量着这位陌生人。他头上戴着一顶牛仔草帽,宽宽的边缘向上翻卷着,帽子下面是一头浓密的乌发。他上身穿着一件长袖棉布衬衫,下着工作裤,脚上蹬着一双磨损了的牛仔靴。他的个头瘦小,年龄在50岁到70岁之间,皱巴巴的皮肤晒成了古铜色。他那双握着缰绳的手苍老粗糙,多年的劳苦工作在上面刻下了深深的痕迹。皮特暗想,这是一个能吃苦耐劳的人,他是靠着惊人的韧性在这块环境恶劣的土地上生存下来的。
  “午安。”皮特和气地向他打招呼。
  与部落中的大多数人一样,比利会说两种语言——对朋友和家人讲芒陀罗语,对外来者则讲西班牙语。此外,由于经常穿越边境卖牲畜和购买必需品,他也懂得一点英语。“你知不知道,你非法侵入了印第安人的私有土地?”他冷冷地回答道。
  “对不起,我不知道。我是被从海湾里冲到岸上来的。我想到公路上找看看有没有电话。”
  “你的船出事了?”“是的,”皮特承认道,“可以这么说。”
  “我们的聚会所里有一部电话。我很乐意带你去。”“那就太感谢你了。”
  比利从马上伸出一只手。“这里离我的村子不远,你可以坐到我的马上来一起走。”
  皮特有点犹豫。他比较偏爱机械化的交通方式,按照他的思维方式,4个轮子总比4只蹄子跑得快。马匹的惟一作用不过是在西部影片中衬托一下背景而已。但现在不是挑剔的时候。他抓住比利的手,吃惊地发现这个瘦小的男人竟有这么大的力气,居然毫不费力就把他那重达82公斤的身体拉到身后坐下。
  “顺便提一下,我叫德克·皮特。”
  “我叫比利·雅摩。”骑马的人说,并没有跟皮特握手。
  他们默默地骑行了半个小时,来到一座长满丝兰花的小山丘上,接着又向下进入一条小山谷,浅浅的溪水从谷中流过。然后,他们走过一片由西班牙传教士所留下来的教堂废墟,这座教堂在3个世纪之前就被抵御外来宗教的印第安人给捣毁了,现在只剩下倒塌的土墙和一片小小的墓地。靠近土丘顶部的那些古代西班牙人的坟墓被遮盖在野生灌木丛之下,早已被遗忘了。土丘下部则安葬着近年来去世的当地人。其中一块墓碑引起了皮特的注意。他从马背上滑下来,朝它走过去。
  历经风吹雨打的墓碑上,镌刻的字迹依然清晰可读。
  帕蒂·卢·卡汀
  2/11/242/3/34
  让阳光温暖仁慈地照耀着你
  漆黑的夜空中星星在闪烁
  一缕霞光冲破阴暗的拂晓
  黄昏到来,上帝之手伸到你的面前
  “她是谁?”皮特问。
  比利·雅摩摇了摇头。“连上了年纪的人都不知道。他们说这座坟墓是一些陌生人在夜里建造起来的。”
  皮特站在那里,远望着索诺兰沙漠的广轰景色。一阵微风轻拂过他的颈部,一只红尾雄鹰在天空中盘旋,俯视着自己的领地。这里山峦叠埠,峡谷纵横,沙漠一望无际,野兔和土狼出没无常,既令人生畏,又能激发灵感。皮特想,能长眠在这块土地上倒真是一件幸运的事。终于,他从帕蒂·卢的安息之地转过身来,朝雅摩挥了挥手说:“剩下的路我自己走过去吧。”
  雅摩默默地点了点头,然后策马走了,马蹄在地面上扬起一团团的尘土。
  皮特跟在他后面走下山坡,朝一个中等规模的农村走去。路边的小溪旁,有3个女孩正在杨树下洗衣服,当她们看到皮特时,便停住手上的工作,带着年轻人的好奇心盯着他看。皮特朝她们挥挥手,但她们并没有理会,只是十分拘谨地再度埋头洗起衣服来。
  芒陀罗村的中心有几座房屋和其它建筑。其中几间是用牧豆树枝搭成的,上面涂了一层泥巴。还有一、两间是木头的,但极大多数是用水泥板建造的。现代生活对他们的最明显影响是那些支撑着电线和电话线的旧电线杆,以及几辆似乎是从废弃物压碎机下面检来的破轻型卡车和一个碟型卫星接收天线。
  雅摩在一个三面敞开的建筑物旁勒住了马经。“这就是我们的聚会所,”他说,“里面有一部电话,不过你得自己付钱。”
  皮特微笑查看了一下湿施施的钱包,里面有一张木桌和四把折叠椅。电话就摆在地砖上,下面压着一本薄薄的电话号码簿。
  电话铃响了17次之后,接线生终于用西班牙语回话了。“先生,请讲。”
  “我想打一个信用卡电话。”
  “可以,先生,请告诉我你的信用卡号码和你要拨的号码。”接线生用流利的英语回答。
  “我今天的运气还不算太糟。”听到这善解人意的嗓音,皮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墨西哥接线生为他接通了一位美国接线生。美国接线生又把他转到查号台,帮他查到了美国海关在卡莱克西科办事处的号码,并且替他接通了电话。电话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海关办事处,需要帮忙吗?”
  “我想和美国国家水下海洋局的艾伯特·乔迪诺通话。”
  “请等一下,我帮你接过去。他现在在斯塔吉调查员的办公室里。”
  电话响了两下,一个声音似乎从地下室里传了出来:“我是斯塔吉。”
  “我是德克·皮特。艾尔·乔迪诺在吗?”
  “皮特,真的是你吗?”科蒂斯·斯塔吉惊奇地问道,“你到哪里去了?我们一直在想办法请求墨西哥海军出海寻找你。”
  “别费心了,他们的地方官很可能已经被佐拉家族收买了。”
  “等一下,乔迪诺就站在这里。我让他接个分机。”
  “艾尔,”皮特说,“是你吗?”
  “老家伙,听到你的声音我真高兴。依我看,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简单地说,我们从秘鲁来的朋友抓住了洛伦和鲁迪。我帮那几个船员坐救生筏逃了出去,自己则设法游到了岸上。现在我在一个印第安村落里打电话。阿尔罕布拉号现在有一半的船身已陷到淤泥里去了。”
  “我马上派一架直升机过去,”斯塔吉说,“我需要知道那个村庄的名字。”
  皮特转向比利·雅摩。“你们怎么称呼自己的村落。”
  雅摩点点头。“欧米泰庇克峡谷。”
  皮特把村落的名字对着话筒重复了一遍,接着又较详细地描述了一下最近18个小时中所发生的事情,然后才挂上电话。“我的朋友马上会来接我的。”他告诉雅摩。
  “坐汽车来?”
  “是乘直升机来。”
  “你是个重要人物?”
  皮特笑了起来。“相当于你们的村长吧。”
  “我们没有村长,通常是由村里的长者共同商量部落的事务。”
  两个男人带着一头驮着一大捆熊果树枝的小驴从这里经过。他们只是简单地和雅摩交换了一下眼色,没有相互间的致意,也没有微笑。
  “你看起来又累又渴,”雅摩对皮特说,“到我家里去,在你等朋友时,我的妻子可以帮你做点东西吃。”
  这是一天当中皮特所得到的最好邀请,于是他满怀感激地接受下来。
  比利·雅摩的妻子波莉是个肥胖的女人,不过举止却很灵活。她圆圆的脸上市满皱纹,深棕色的眼睛大得出奇。虽说她已到中年,但头发却依1日乌黑油亮。她在水泥砖屋旁凉棚下的炉灶前不停地忙着。居住在西南沙漠里的印第安人喜欢在荫凉光亮的凉棚里做饭和用餐,而不喜欢在封闭的屋里。皮特注意到,这个凉棚的顶是用树形仙人掌的树干搭成的,下面用牧豆树干撑住,牧豆树干四周则围了一圈墨西哥刺木树枝。
  皮特一口气喝了5大杯水。波莉为他端上了肉片、回锅油煎青豆配乔利亚掌嫩芽。嫩嫩的仙人掌使他想起了秋葵的味道。
  波莉很少说话,只有偶尔会用西班语对比利说。皮特感到,她那双棕色的大眼睛里隐藏着几分幽默,但她的举止却既严肃又冷漠。
  “村里的人好像不太开心。”皮特找个话题说。
  雅摩神色黯淡地摇了摇头。“自从我们最神圣的宗教偶像被人偷走之后,悲哀就一直笼罩在我们和其他部落村民的头上。没有这些偶像,我们就无法为子女们举行成人仪式。自从这些偶像失踪之后,我们遭到了很大的不幸。”
  “老天,”皮特轻声说,“可别又是佐拉家族干的。”
  “你讲什么,先生?”
  “这是一伙国际性家族盗贼,目前已发掘出的古文物中有一半被他们偷走了。”
  “墨西哥警方告诉我们,我们的偶像是被美国的文物贩子给愉走的。他们专门在神圣的印第安土地上搜寻我们祖传的宝物,然后贩卖赚钱。”
  “这很有可能,”皮特说,“你们的偶像是什么样子的?”
  雅摩伸出一只手,在离地约1米高的地方比划着。“它们立起来大约有这么高,脸部是几个世纪以前祖先们用杨树的树根雕出来的。”
  “情况很可能是这样的,佐拉家族从文物贩子手中廉价买下了你们的偶像,然后转手卖给某个富有的收藏家,从中大赚一笔。”
  “这些人叫佐拉?”
  “这是他们家族的姓。他们以一个叫索尔波马查科的组织为掩护来从事这种勾当。”
  “我不知道这个字,”雅摩说,“它是什么意思?”
  “它是一种传说中的印加蟒蛇,长有好几个脑袋,负责看守一个山洞。”
  “我从来没听说过。”
  “我想这种蛇可能和另一种传说中的怪兽有关。秘鲁人把那种怪兽叫作‘死亡之神’。它负责守卫阴间。”
  雅摩沉思地盯着自己粗糙的双手。“在我们的传说中也有一个专门护卫明间的守护神。他把守阴间的入口,使活人不得进入,死人不能逃出。他还负责审判死去的人,让好人通过,把坏人吞掉。”
  “最后审判日的守护神。”皮特说。
  雅摩庄重地点点头。“他就住在离这不远的山上。”
  “是卡皮罗特山。”皮特轻声说。
  “你这个陌生人怎么会知道这些呢?”雅摩凝视着皮特的绿眼睛问。
  “我到过峰顶,见过那尊长着翅膀的蛇头虎身雕像。我敢说,它在那里并不是守护阴间或审判人的。”
  “你似乎很了解我们这块土地。”
  “实际上我知道的很少。不过我倒很乐意听一听关于这个守护神的其它传说。”
  “还有一个传说,”雅摩承认道,“我们部落里年纪最大的长者恩瑞科·约阿瑞兹是几个仍记得古老传说和风俗的芒陀罗老人之一。根据他的说法,曾经有金色的神乘着白翅巨鸟飞越海面自南方而来。这些神在原先海上的一个岛上停留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当他们离开时,就留下了这座石雕像。我们祖先中有几个胆大好奇的能干曾经越海到了岛上,却再也没有回来。先人们感到非常恐惧。于是就认为那座山是神圣的,所有胆敢闯入的人都会被守护神给吞掉。”雅摩停顿了一下,凝视着沙漠。“这个传说从我祖先那时起就一代代地流传下来,而受过现代学校教育的年轻一辈则把这个传说看成是老一辈人的无稽之谈。”
  “这个传说是有历史根据的,”皮特对雅摩断言道,“相信我,有大量的黄金埋藏在卡皮罗特山里面。不过这些黄金并不是由来自南方的金色神抵置放的,而是由来自秘鲁的印加人带来的。他们利用你们祖先对神的敬畏,雕刻出这个石头怪兽来恐吓他们,使他们不敢进入那个岛。此外,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们还留下了一队卫兵,杀死了那些好奇的人。印加人以为,等他们从自己的土地上赶走西班牙人之后,他们就可以返回岛上,取走宝藏,献给他们的新国王。但你也知道,历史并没有让他们如愿以偿,因此也就没人回来取走宝藏。”
  比利·雅摩不是个轻易激动的人。他布满皱纹的面孔依然紧绷着,只有黑色的眼睛睁得老大。“你是说,在卡皮罗特山里面藏有巨额宝藏?”
  皮特点了点头。“一些心怀邪念的人很快就会闯入山中,偷走印加宝藏。”
  “他们不能那么做,”雅摩抗议说,“卡皮罗特山是有魔法保护的。它是我们的土地,是芒陀罗人的土地。那些死后未通过审判的人是不能进入这座山的。”
  “那阻挡不住这些人,相信我好了。”皮特认真地说。
  “我们部落要向警方提出抗议。”
  “根据佐拉家族的一贯作风,他们早就收买了你们的执法人员。”
  “你说的那些邪忍的人,就是卖掉我们神圣偶像的那帮人吗?”
  “我刚刚讲过,这很有可能。”
  比利·雅摩盯住他看了一会儿,然后说。“那么我们就不用管,让他们进入我们神圣的土地好了。”
  皮特不明白地问:“这是为什么?”
  现实世界从比利的脸上逐渐隐去,他似乎进入了梦幻状态。“因为那些偷走了代表太阳神、月神、地神和水神的偶像的人会遭到诅咒,最终将不得好死。”
  “你真的相信这个,是吗?”
  “是的,”雅摩严肃地说,“我在梦中看到这伙盗贼被淹死了。”
  “淹死?”
  “对,淹死在一条河里。这条河将把沙漠变成花园,像我们祖先所居住过的那样。”
  皮特真想反驳他几句。他不是一个相信灵异的人,对于形而上的东西他一贯抱持怀疑的态度。但是,雅摩眼睛里所射出的那种坚定不移的光芒,以及他嗓音中所透出的冷峻,深深地打动了皮特。
  他开始暗自庆幸,自己不是佐拉那一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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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6-3 10:38:2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五章

  阿马鲁走进庄园的主厅。厅里,巨大的石壁炉占据了一面墙,高高的天花板上装饰着花纹繁复的预铸石膏镶板。“对不起,先生们,让你们久等了。”
  “没关系,”佐拉说,“海洋局的那帮笨蛋已经把我们直接领到了华斯卡的藏宝处,我们正好利用你迟到的这段时间讨论怎样把华斯卡宝藏从山里取出来的方法。”
  阿马鲁点点头,环视了一下四周。大厅里除了他还有四个人。佐拉、奥克斯利、萨拉森和莫尔坐在壁炉前的沙发上。他们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然而空气中却弥漫着胜利的气息。
  “有没有凯尔西博士、摄影师罗杰斯和艾伯特·乔迪诺的消息?”萨拉森问。
  “边境那边的眼线认为,皮特在渡轮上告诉你们的是真话,他确实把这几个人留在了卡莱克西科的美国海关办事处。”阿马鲁答道。
  “他一定是早就怀疑会有陷阱。”莫尔说。
  “这是显而易见的,所以他只一个人回到了渡轮上,”萨拉森尖刻地对阿马鲁说,“你把他抓在了手里,却又让他给溜了。”
  “不要忘了还有那些船员也逃脱了。”奥克斯利补充道。
  “我敢肯定皮特无法逃脱。我和我手下往他周围的水里扔了有不少触发手榴弹,肯定把他炸死了。至于那些船员,你收买的那些墨西哥警方官员会让他们在必要时间内保持沉默的。”
  “那也解决不了问题,”奥克斯利说,“皮特、格恩和史密斯女议员一失踪,从圣地牙哥到丹佛的所有联邦警探就会蜂拥而至来调查此事。”
  佐拉摇摇头。“他们没有进入这个地方的法律权利。我们在当地政府里的朋友是绝不会允许他们进来的。”
  萨拉森愤怒地盯着阿马鲁。“你说皮特死了,那么他的尸体在哪里呢?”阿马鲁也恶狠狠地瞪着他。“我敢打赌,皮特正在喂鱼呢!”
  “抱歉,我根本不信。”
  “他绝对无法从那场水下爆炸中逃脱。”
  “比这更糟的局面他都逃脱过。”萨拉森走向房间另一头的酒吧,为自己倒了杯饮料,“见不到他的尸体,我绝不相信他死了。”
  “沉船这件事你也干得笨手笨脚的,”奥克斯利对阿马鲁说,“你本来应该把船开到深水区之后再打开船底阀的。”
  “最好的办法是在船上放一把火,让史密斯女议员和海洋局的副局长跟着船一起烧掉。”佐拉点着了一根雪茄道。
  “如此,柯蒂那警官就会主持一项调查,然后宣布史密斯女议员和鲁迪·格恩在一次不幸的渡轮事故中丧生。”萨拉森说。
  佐拉怒冲冲地瞪着他。“这并不能解决问题。美国司法官员仍会干涉的。万一皮特还活着,把你这位朋友的愚蠢行为揭露出去的话,美国司法部绝不会满足于当地警方的调查结果,一定会要求更进一步的调查。”
  “别再提皮特了,”阿马鲁一字一顿地说,“我比你们任何一个都希望看到他死掉。”
  奥克斯利看看阿马富,又看看佐拉。“我们不能拿推测来冒险。如果墨西哥政府和美国政府真要联合调查的话,柯蒂那即使是使尽浑身解数,恐怕也拖延不了几天。”
  萨拉森耸了耸肩。“几天的时间已足够我们取走宝藏了。”
  “即使皮特逃出去报告了真实情况,”亨利·莫尔说,“你们也有话可以反驳他。他无法证实你们与史密斯和格恩所受的拷打及失踪有关。有谁会相信受人尊敬的艺术商人家族会卷到这种事情当中呢?你们可以安排让柯蒂那指控皮特,说这些罪行全是皮特犯下的,其目的就是企图把宝藏占为已有。”
  “我赞同教授的想法,”佐拉说,“我们可以轻易地说服军警界那些有权势的朋友,只要皮特在墨西哥一露面就逮捕他。”
  “这样倒也是行得通,”萨拉森说,“但我们那几个俘虏怎么办?是现在就干掉他们还是再等一等?”
  “为什么不把他们扔到藏宝洞底下的那条暗河里去呢?”阿马鲁提议道,“他们的残躯或许会在海湾里出现。但到那时,鱼已经把他们的尸体给吃得差不多了,验尸官只能得出他们是被淹死的结论。”
  佐拉环视了一下四周,看看自己的弟弟们,又瞥了莫尔一眼。奇怪的是,后者看上去颇有几分不自在。他停了一下,转向阿马鲁。“这个提议很不错。简单但很高明,“有不同的意见吗?”
  没有人应声。
  “我去跟柯蒂那警官联系一下,告诉他这项安排。”萨拉森自告奋勇地说。
  佐拉挥舞着雪茄,咧嘴笑了笑。“就这么定了。塞勒斯和柯蒂那去给美国调查人员布个烟幕,剩下的人就打点行装,从庄园出发到卡皮罗特山去。明天一早,就开始往外运送黄金。”
  一个庄园仆人走了进来,递给佐拉一个行动电话。佐拉一言不发地听着。随后,他挂上电话,大笑起来。
  “有什么好消息吗,哥哥?”奥克斯利问。
  “联邦探员又袭击了我们的大厦。”
  “这有什么好笑的?”莫尔迷惑不解地问。
  “这是常有的事,”佐拉解释道,“和前几次一样,他们一无所获,傻傻地站在那里,丢尽了颜面。”
  萨拉森把饮料一饮而尽。“这么说,我们的生意一切照常,掘宝的行动也按计划进行喽。”
  大厅里变得寂静无声,每个人都在设想着在卡皮罗特山底下发现的宝藏会是何等的惊人。但萨拉森却是个例外,他脑海里浮现出在渡轮上见到皮特的情景。他知道这很荒唐,但一想到皮特曾经宣称他已经把他和他的兄弟们带进了一条死路,他内心就惶惶不安。皮特说他们中计了,这是什么意思呢?
  皮特是在撒谎,还是想警告他一下,或是知道自己必死无疑而在那里虚张声势呢?萨拉森拿定主意,不再浪费时间去寻求答案。警钟或许早已在人脑后敲响,但他手头上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他把皮特从自己的思绪中驱赶了出去。
  这铸成了他无可挽回的大错。
  米琪·莫尔小心冀翼地端着一个盘子,沿着陡直的台阶下到庄园的地窖里。台阶的尽头是羁押俘虏的那间小储藏室,阿马鲁手下的一个恶棍守卫在门口。米琪走上前去命令道:“把门打开。”
  “任何人都不准进去。”守卫不客气地咕哝了一句。
  “谈到一边去,你这个蠢货,”米琪咆哮起来,“不然我把你的阜丸割下来。”
  守卫吓了一跳,他没料到这个举止优雅的女人嘴里竟会骂出这样的粗话来。他向后退了一步。“我这是执行图帕克·阿马鲁所下的命令。”
  “我拿的不过是食物,蠢货。让我进去,不然我就大声喊叫,对约瑟夫·佐拉赌咒发誓说,你强奸了我和关在这里面的那个女人。”
  守卫朝盘子里看了看,屈服了。他打开门锁,迟到了一边。“你可不能告诉图帕克。”
  “你放心好了。”米琪回头厉声说道。她走进那间光线阴暗、空气污浊的囚室。过了好一会儿,她的眼睛才适应了里面昏暗的光线。躺在石头地面上的格恩挣扎着坐了起来,洛伦则站起身,像是要护卫住他似的。
  “哼,”洛伦恼火地咕哝着,“这回他们派了个女的来干肮脏事。”
  米琪把盘子塞到洛伦手中。“这里是一些吃的,有水果和三明治,还有四瓶啤酒。拿好了!”她转过身去,冲着守卫碰地一声把门关上。当她再次身面对洛伦时,眼睛己更加适应了房里的黑暗。沦伦的模样使她大为震惊。她能够看出,洛伦的嘴唇和眼睛周围布满了肿胀的伤痕。由于身上衣服的大部分已被扯下了,洛伦只能把剩下的一点系在身上,勉强遮住自己的身体。米琪还注意到了洛伦胸部上的乌紫鞭痕和四肢上的累累伤痕。“这些畜生!”她咬牙切齿地说,“这些专干坏事的虐待狂,狗杂种。很抱歉,要是事先知道你们挨过打,我就带些药品来了。”
  洛伦跪下来,把托盘放到地上。她递给格恩一瓶啤酒,但是格恩受伤的手无法拧下瓶盖。洛伦替他把啤酒瓶打开。
  “这位救苦救难的天使是谁?”格恩问。
  “我叫米琪·莫尔。我丈夫是个人类学家,我是考古学家,是佐拉把我们雇来的。”
  “来帮助他们找华斯卡的黄金宝藏?”格恩一下子就猜中了。
  “没错,我们破译了那些图像——”
  “刻在蒂亚波罗金甲上的图像,”格恩接上去说,“我们什么都知道。”
  洛伦有一阵子没说话,只顾狼吞虎咽地吃掉了一块三明治,又喝光了一瓶啤酒。终于,她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开始好奇地打量着米琪。“你为什么要送吃的给我们?是为了让我们打起精神,好让他们再回来对我们拳打脚踢吗?”
  “我们并没有参与折磨你们,”米琪诚恳地说,“事实上,佐拉和他的兄弟打算一把宝藏弄到手,就杀掉我和我的丈夫。”
  “这种事情你们怎么会知道呢?”
  “我们以前跟他们这种人打过交道,对目前正在发生的事有一种直觉。”
  “他们打算把我们怎么样?”格恩问。
  “佐拉家族和被他们收买的墨西哥警方以及军方人士打算制造一个假象,使你们看上去像是在逃离下沉的渡轮时被淹死的。具体的计划是把你们扔进古人们提到的那条暗河里。这条暗河流经藏宝洞,最后进人大海。等你们尸体浮出海面时,已经没有足够的证据来证明你们是怎么死的了。”
  “听起来很周密,”洛伦愤怒地自言自语道,“我得承认,这个计划很不错。”
  “天哪,”格恩说,“他们不能这样冷酷无情地杀死一位美国国会议员。”
  “相信我,”米琪说,“这些人无所顾忌,更谈不上有什么良心。”
  “他们为什么不在早些时候杀死我们呢?”洛伦问。
  “当时他们害怕你们的朋友皮特会把你们遭绑架的真相揭露出去。现在他们不在乎了,因为他们觉得这场骗局足以抵挡皮特一个人的指控。”
  “渡轮上的船员呢?”洛伦问,“他们也是这场挟持的见证人。”
  “当地警方不允许他们报警。”米琪犹豫了一下,“对不起,我不得不告诉你们为什么他们不在乎皮特了。图帕克·阿马鲁发誓说,在把你们弄到庄园之后,他和他的手下往海里扔了不少触发手榴弹,皮特肯定早被炸成肉泥了。”洛伦的眼睛里顿时充满了悲伤。直到刚才,她还怀有一丝希望,以为皮特会设法逃出去。她顺着石墙瘫坐在地上,双手捂住了脸。
  格恩挣扎着站了起来,眼里没有悲哀,只有铁一样的信念。“德克怎么会死呢?阿马鲁这种败类绝对没本事杀死德克·皮特。”一个遭受过严刑拷打的人,竟会有火一般的锐气,米琪不由得大吃一惊。“我只知道我丈夫告诉我的这些,”她似乎是在道歉,“阿马鲁已经在心里确信皮特死了。”
  “你说你和你丈夫也在佐拉的死亡名单上?”洛伦问。
  米琪耸了耸肩。“是的,他们也要封住我们的口。”
  “请原谅我这么说,”格恩说,“不过你看上去却毫不在乎。”
  “我丈夫也有计划。”
  “设法逃掉?”
  “不是,我和亨利随时都可以逃掉。我们是打算为自己弄一份宝藏。”
  格恩目瞪口呆地盯着米琪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挖苦说:“你丈夫肯定是个很难对付的人类学家。”
  “如果我告诉你,我们两人是在为海外行动委员会执行一项任务时相遇并相爱的,也许你会更明白点。”
  “我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委员会。”格恩说。
  洛伦困惑不解地看了米琪一眼。“我倒听说过。据传海外行动委员会是白宫里一个鲜为人知的高度机密组织,它一直在幕后活动。国会里没有人能拿出确实的证据来证明它的存在及其活动经费的来源。”
  “这个委员会的作用是什么?”格恩问。
  “它在总统的直接管辖下,从事某些秘密活动。这种活动不受美国其他情报部门的管辖,而且他们根本就不知道有这些活动。”
  “是什么样的秘密活动?”
  “对那些被认为是与美国为敌的国家实施的卑鄙活动。”洛伦回答说。她观察着米琪的反应,后者脸上却是一副超然淡漠的表情。“我只是个普通的议员,对他们的活动并不知道,因此只能作些推测。我怀疑他们的主要任务是从事暗杀活动。”
  米琪的双眼流露出冷酷无情的目光。“我可以坦白地承认,直到我们退休专心从事考古专业为止,12年里我和亨利还没遇到过什么对手。
  “这并不奇怪,”洛伦讥讽道,“靠着把自己装扮成科学家,从来就没人怀疑你们是总统所雇用的杀手。”
  “说出来让你知道一下,史密斯议员,我们的文凭并不是伪造的。亨利是在宾夕法尼亚大学拿的博士学位,而我的博士学位则是史丹佛大学授予的。对我们在前三届总统的指令下所从事的活动,我们问心无愧。我们除掉了不少外国恐怖组织的头子,救出的美国人比你们所能想像的还要多。”
  “现在你们又是为谁在做事呢?”
  “为我们自己。刚才我讲过,我们退休了。我们觉得该靠自己的专长来嫌点钱,为政府效力已是过去的事了。虽然为政府工作的待遇不薄,但政府不会考虑我们的养老金。”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格恩嘲讽地说,“不杀掉阿马鲁和佐拉兄弟,你们永远也别想达到目的。”
  米琪微微一笑。“当然,我们会在他们杀死我们之前先杀掉他们。不过要等到取出足够的华斯卡黄金供我们带走之后,才能这样做。”
  “如此一来,通往藏宝洞的道路上就要尸首狼藉了。”
  米琪不耐烦地用手在脸前一挥。“你们卷入寻宝事件,弄得所有人都大吃一惊。佐拉兄弟也够蠢的,刚一发现另有一帮人也在寻宝时,马上就做出了过火的反应。他们完全成了杀人狂,在他们那因贪欲而癫狂的脑袋里,一旦认定某人是他们的障碍,他们就会把这人杀掉或绑架起来。在渡轮上他们没像杀你们朋友皮特那样地把你们干掉,已经是你们的运气了。他们这种让你们多活几天的作法是彻头彻尾的外行行为。”
  “要是换了你和你丈夫,”洛伦刻薄地低声说,“你们早就——”
  “枪杀了你们,然后把船和你们的尸体一起烧掉?”米琪摇了摇头,“这不是我们的作风。我和亨利只杀那些杀人不眨眼的外国人,因为他们肆意地枪杀无辜的妇女和儿童,甚至把他们炸得血肉横飞。我们从未伤害过自己的同胞,现在更不想这样。虽然你们的出现妨碍了我们的行动,但我们也会设法帮助你们安全地从这里逃出去。”
  “佐拉兄弟也都是美国人。”洛伦提醒她。
  米琪耸了耸肩。“这只是个术语问题。他们从事的很可能是有史以来最大的艺术品盗窃案,而他们这一伙则很可能是历史上最大的走私集团。佐拉兄弟是世界级的冷血罪犯。这还用我来对你们说吗?你们已经亲身体验到了他们的残忍。我和亨利计划让他们陈尸索诺兰沙漠,否则还要花费美国纳税人的数百万美元对他们的罪行进行复杂耗时的调查。而且,就算逮捕了他们,并定了他们的罪,还是要由纳税人来支付诉讼费和监狱费。”
  “那么,一旦宝藏中的一部分到了你的手里,”格恩问道,“你们打算怎么办呢?”
  米琪狡黠地微微一笑。“到那时,无论我们在世界上的什么地方,我都会给你寄张明信片,告诉你我们是怎样花这笔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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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6-3 10:38:3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六章

  一小队士兵建起了一个指挥所,并在卡皮罗特山周围两里的范围内设置了封锁线,不允许任何人出入。卡皮罗特山的峰顶变成了一个集结地,所有的运输工作都经由空中进行。从皮特那里偷来的那架海洋局的直升机被涂上了佐拉跨国公司的标志色。它升入晴空,骤降之后又迅速地拉起,飞回了庄园大本营。几分钟之后,一架大型墨西哥军用直升机在盘旋几圈之后降落到地面上。一队身着沙漠战斗服的士兵跳出飞机,打开了飞机后部的货舱门,开始向下卸一部小吊车、成卷的缆绳和一部大绞车。
  那些被佐拉收买的索诺兰州官员在24小时之内就办好了所有必需的执照和许可证。要是在平时,办这些手续至少得花上几个月,甚至几年的时间。佐拉兄弟已经保证要为新的学校、道路和一所医院提供捐款。他们靠钱打通了当地官僚机构的所有环节,省却了惯常的繁文缛节。被腐败官僚蒙蔽的墨西哥政府不明就里f答应全力配合。约瑟夫·佐拉要求从下加利福尼亚半岛上的一个军事基地抽调一小队工兵,政府很快就批准了。佐拉家族与墨西哥财政部在很短时间内就达成了一项协议。根据这项协议,佐拉家族可以得到四分之一的宝藏,而剩下的将存放在墨西哥城的国家官里。
  但问题是,佐拉家族并不打算遵守协议中的约定。他们不愿和任何人分享这批宝藏。
  一旦金链和大部分宝藏被拖运到山顶上,秘密的运输活动就会在夜幕的掩护下展开。他们将把这批宝藏运到亚利桑那州边境南的一处偏远的军用小机场,那儿离阿尔塔沙漠不远。在那里,他们将把宝藏装进一架喷射式商业运输机,运输机的标志和颜色都是属于一家大航空公司的。这架飞机将飞往摩格哥北海岸的一个叫纳祖尔的小城。佐拉家族在那里有一个秘密销售机构。
  天刚亮,庄园里所有人员就都被空运出了山上。庄园里没留下任何私人物品,只有佐拉的喷射式客机还停在庄园的小机场上待命,准备随时起飞。
  这一天早上,他们把洛伦和鲁迪从囚室里放出来,带到了山上。米琪·莫尔毫不理会萨拉森不许和人质来往的命令,满怀同情地替他们处理包扎了伤口,并设法使他们吃到一顿像样的食物。由于犯人无法爬下陡峭的岩石壁逃跑,因此没有人看守他们,他们得以随便地四处活动。
  奥克斯利很快就发现了那条通往山体内部的小缝隙,马上指挥一小队工兵把它凿大一点。然后他留下来监督设备的集结,佐拉、萨拉森和莫尔夫妇则沿着缝隙爬了下去,另外还有一小队随身带着荧光灯的工兵跟在他们后面。
  当他们到达第二座石雕像时,米琪爱抚地摸了摸它的眼睛,就像香侬·凯尔西博士曾做过的那样。她叹了口气。“真是件奇妙无比的艺术品。”
  “保存相当完整。”亨利·莫尔赞同道。
  “把它毁掉。”萨拉森冷摸地说。
  “你在说干什么?”莫尔质问道。
  “我们搬不动它。这个丑陋的怪兽把通道的一大半都给堵住了。无论从它头上、西侧或是两腿之间我们都没办法把华斯卡的金链拖出去。”
  米琪的脸因震惊而绷紧了。“你不能把这座古代精品毁掉。”
  “我们能,而且马上就要这样做,”佐拉为他的弟弟撑腰说,“我承认这很令人遗憾,但目前我们不能把时间耗在考古的狂热上,这座雕像必须炸掉。”
  莫尔脸上痛楚的表情逐渐变得冷酷起来。他看了看妻子,点了点头。“必须牺牲。”
  米琪明白他的意思。如果他们想要拿到足够的黄金以维持下半生的奢侈生活的话,就必须闭上眼睛,听任他们毁掉这座雕像。
  他们继续往前走去。萨拉森留在后面,命令工兵把一包炸药填在石雕像下面。“小心点,”他用西班牙语警告说,“用一小包炸药。我们可不希望造成塌陷。”
  当他们到达守护宝藏的卫兵墓穴时,莫尔夫妇显露出来的充沛精力和热情使佐拉大为吃惊。如果不催促他们,这对夫妇简直可以在这里待上一个星期,研究那些木乃伊和陪葬品,然后才会想到进入藏宝处。
  “快点走吧,”佐拉不耐烦地催促着,“你们以后可以再来围着这些死人转。”
  莫尔夫妇磨磨蹭蹭地站起身,朝卫士起居处走去。他们在那里只待了几分钟,萨拉森就赶了上来,催他们快点往前走。
  突然,凝固在方解石晶体里的卫士出现在他们面前。所有的人都被吓得目瞪口呆,就像上回皮特和他的同伴那样。亨利·莫尔急切地透过半透明的晶体朗里张望。
  “是个古查查波亚斯人,”他像站在耶酥受难图前一样虔诚地说着,“他死后随即被保存了起来。这真是个令人难以置信的发现。”
  “他生前一定是个地位很高的贵族武士。”米琪敬畏地说。
  “这是合乎逻辑的结论,亲爱的。这人的权力一定很大,所以才会派他来担负守卫巨额皇家宝藏的职责。”
  “你认为它值多少钱?”萨拉森问。
  莫尔转过头去,狠狠地瞪着他。“这是件非凡的文物,你无法为它定价。作为过去历史的一个窗口,它是无价的。”
  “我知道有一位收藏家、他一定会出五百万美元买下它;”佐拉说,似乎在为一个中国明代花瓶估价。
  “这个查查波亚斯武土是属于科学界的,。莫尔痛斥道,愤怒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它是连接过去历史的一个可见的纽带,应该把它存放在博物馆里,而不应该把它卖给某个道德沦丧、专买失窃艺术品的收藏家,让他拿去摆在起居室里。”
  佐拉狡诈地看了莫尔一眼。“好吧,教授,那就拿它去抵你应得的那份黄金吧。”
  莫尔的表情十分痛苦。科学家的职业首先和人性的贪欲展开了激烈的搏斗。现在,他意识到华斯卡的遗产并不仅只是财宝,他感到自己受了玷污并为此而羞愧。他对自己竞跟这样一帮无耻的社会败类混在一起而感到万分悔恨。他重重地握了一下妻子的手,明确地感觉到她也有同样的感受;“既然这样,我们就认了吧。”
  佐拉笑了起来。“那么就成交了。现在我们能不能继续前进,去找我们要找的东西呢?”
  几分钟之后,他们肩并肩地站在一条地下河流的岸边,像被催了眠似地,眼睛直勾勾地盯住对岸大堆的黄金。这些宝物在工兵的荧光灯照射下,越发显得灿烂夺目。人人眼中都只看到了财宝。在地下流淌的那些河似乎已显得无关紧要了。
  “太壮观了,”佐拉耳语般地说,“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正在看着这么多的黄金。”
  “这绝对超过埃及图唐卡门王的墓室宝藏。”莫尔说。
  “真是令人叹为观止,”米琪一把抓住丈夫的胳膊,“这一定是美洲最丰富的地下宝藏。”
  萨拉森的惊喜很快就消失了。“这些古代的杂种可真够机灵的,”他忿忿地说,“他们把财宝存放在小岛上,周围水流湍急,要想取宝相当困难。”
  “是的,但我们有缆绳和绞车,”莫尔说,“想想那些古代人吧,他们只靠绳子和人力,就把黄金全都运到了岛上去,那才叫困难呢。”
  米琪发现了一个蹲伏在基座上的金猴雕像。“这真是件怪事。”
  佐拉看着她。“什么怪事?”
  她向歪倒在地的金猴雕像走近。“这件东西为什么留在河的这一边呢?”
  “是啊,这东西没跟其它雕像放在一起,确实令人感到奇怪,”莫尔说,“看上去似乎是被拖过来的。”
  萨拉森指着沙地上的拖痕和河岸边的钙晶体。“我敢说,它是从岛上被拉过来的。”
  “这上面刻有字。”莫尔说。
  “你能破译出来吗?”佐拉说。
  “不需要破译,是用英语刻上去的。”
  萨拉森和佐拉一起呆呆地望着他。“别开玩笑了,教授。”佐拉说。
  “绝对不是开玩笑。有人在基座底部上留了言,而且看上去是最近刻的。”
  “上面说了些什么?”莫尔比了个手势,让一个工兵把灯照在金猴的基座上。他正了正眼镜,大声读了起来。
  索尔波马查科的成员们
  欢迎你们来参加地下盗贼与抢掠犯的年会
  如果除了霸占偷来的赃物之外另有野心,那你们算是来对了
  做我们的客人吧,但只能拿走你们有福消受的东西。
  与你们情投意合的会议主办者
  香侬·凯尔西博士,迈尔斯·罗杰斯,
  艾尔·乔迪诺和德克·皮特
  人群顿时一片寂静,大家都意识到了什么。佐拉怒视着自己的弟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是什么鬼把戏?”
  萨拉森愤恨地撇撇嘴。“皮特只承认他把我们带到了怪兽雕像这里来,”他不情愿地回答道,“但他根本没提到过他曾进入到山体内部并亲眼看见了宝藏。”
  “他倒是真大方讲了这些给你听,不是吗?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萨拉森耸了耸肩。“他已经死了。我觉得他的话已无关紧要了。”
  米琪转向她的丈夫。“我认识凯尔西博士。我在圣安东尼奥的一次考古年会上见过她。她是一位声名卓著的安地斯文化专家。”
  莫尔点了点头。“是的,我对她的研究成果很熟悉。”他盯着萨拉森,“你让我们相信史密斯女议员和海洋局的那些人只是在寻宝,但却只字未提有专业考古学家介入其中。”
  “难道这有什么区别吗?”
  “你们有点控制不住局势了。”莫尔警告说。看起来,佐拉的慌乱使他很开心。“要是换成我,我会尽快地把宝藏从这里运出去。”
  通道远处传来的沉闷爆炸声打断了他的话。
  “皮特已经死了,我们没什么好害怕了,”萨拉森固执地说,“你们在这里见到的都是他在阿马鲁杀死他之前所干的。”但是,冷汗浸透了他的内衣。皮特嘲弄的话又在他耳边回响起来。“你们中计了,朋友。”
  佐拉的五官慢慢地变了形。他的嘴唇紧紧绷着,下巴向内收缩,眼睛里充满了疑惧。“他们绝不会在发现了这一巨大的财富之后,只是刻上几行荒诞的留言,然后就空手走开的。这种疯子有他们自己的一套作法,我倒很想领教一下。”
  “无论什么人,只要他胆敢阻止我们安全地把黄金运出去,都只能是自取灭亡。”萨拉森冲着他哥哥吼道。“我发誓。”
  他的语气坚定有力,威慑的力量,在场的人都对他坚信不移。只有米琪·莫尔例外。
  她站的地方与萨拉森最近。她注意到,他在说这些话时,嘴唇在微微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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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6-3 10:39:0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七章

  皮特想,全世界的官僚看上去都是一个模样。他们脸上总是挂着毫无意义的微笑,眼睛里却流露出优越傲慢的神情,嘴里则说着同一套模棱两可的官场措辞。他面前的这位官僚有着一个秃脑袋,戴着一副厚厚的塑胶框眼镜,蓄着黑色的八字胡,每一根胡子都精心修剪过。
  费乐南多·马托斯是个自鸣得意的高个子男人。他的形象和傲慢神态使坐在会议室的美国人联想起西班牙征服者。他是那些居高临时下、敷衍塞责的官僚中的一个典型。这会儿,他正盯着离边界不到100米处的海关大楼里坐着的这些美国人看呢。
  詹姆斯·桑德克上将也正一言不发地盯着他,在盖斯基尔和拉格斯岱尔从加尔维斯顿飞来不久,他就从华盛顿赶了过来。香依、罗杰斯和乔迪诺坐在靠墙的次要位置上,皮特坐在桑德克的左边,美方的发言人是美国海关在这一地区的主要官员科蒂斯·斯塔吉。
  身为一名有16年资历的老官员,斯塔吉久经磨炼,足够游刃有余地应付各种局面。他身材修长,一头金发,五官轮廓分明,是个相貌英俊的男子汉。一眼望过去,他不像是久经锻炼的海关调查员,倒更像是圣地亚哥海滩上的一位老练救生员。现在,他正死死地盯住马托斯,眼睛里几乎要冒出火来。彼此刚作完介绍,他就发动了攻击。
  “我就不说客套话了,马托斯先生。这类事情我通常都是跟你们尊贵的执法官员——尤其是格拉纳多斯探长和北墨西哥调查处处长罗哈斯先生——进行商谈的。我希望你能解释一下,先生,为什么要从内务部的一个无关紧要的部门派一个中级官员来向我们通报情况。我以为你们墨西哥政府和我们一样,对情况一无所知。”
  马托斯做了个爱莫能助的手势。他连眼睛都没眨一下,脸上依旧挂着笑容。即使感到受了侮辱,他也丝毫没表现出来。“格拉纳多斯探长正在埃莫西约处理一桩案子,罗哈斯先生生病了。”
  “这真是令人遗憾。”斯塔吉言不由衷地咕哝了一句。
  “假如不是身体微恙或另有公务,我相信他们会乐意和你进行商讨的。我了解你的焦虑心情。但我向你保证,我国政府将竭尽全力与贵国就此事进行合作。”
  “美国联邦地检处有理由相信,有3个家伙正在从事大规模的国际艺术品盗窃、走私和伪造活动。他们是兄弟,他们的名字分别是约瑟夫·佐拉,查尔斯·奥克斯利和塞勒斯·萨拉森。此外,我们也有理由相信,他们绑架了我们一位受人尊敬的国会议员和一位著名海洋科学研究机构的官员。”
  马托斯无动于衷地微笑着,搬出了官样文章进行抵挡。“这些指责太荒谬了。你们自己也清楚,先生们,你们对佐拉在德克萨斯州的公司所进行的突击搜查一无所获,他是清白的。”
  盖斯基尔冲着拉格斯岱尔嘲讽地一笑。“这消息传得可真快。”
  “你们想尽办法欲加以迫害的这些人并没有触犯墨西哥法律,我们没有法律依据对他们进行调查。”
  “你们正在采取什么措施以确保史密斯女议员和格恩副局长能够得到释放呢?”
  “我们最优秀的警方调查小组正在侦办此案,”马托斯保证道,“我的上司已经准备付赎金。我敢担保,用不了几个小时,制造这个闹剧的匪徒就会落网,而你们的人则会被安全地解救出来。”
  “我们的消息告诉我们,佐拉兄弟是个事件的主谋。”
  马托斯摇了摇头。“不对,不对,证据显示,这次绑架是一伙盗匪所为。”
  皮特插话问道:“说到绑架,渡轮上的船员是否也遭到了绑架?他们到哪里去了?”
  马托斯轻蔑地看了皮特一眼。“船员的事无关紧要。不过,我们警方手里有4份他们签名画押的供词,指控你是这桩阴谋的主使者。”
  忿恨涌上了皮特的心头。佐拉兄弟已狡猾地预先设计好各种可能发生的意外,但他们可能忽略了阿尔罕布拉号上的船员并没有死的这个事实,再不然就是阿马鲁笨手笨脚,弄糟了事情之后又撒了谎。帕迪拉和他的船员想必是在上岸之后遭到了当地警察的拘禁。
  “你们的调查人员有没有考虑到,需要为我准备一个可能的动机呢?”皮特问。
  “动机与我无关,皮特先生,我注重的是证据。不过,既然你提到了动机,船员们指控你为了寻找藏宝与我无关,我注重的是证据。不过,既然你提到了动机,船员们指控你为了寻找藏宝地而杀害了史密斯女议员和鲁迪·格恩。
  “如果你们的警方人员真的相信这种指控,那他们一定是得了老年痴呆症。”乔迪诺毫不客气地说。
  “证据毕竟是证据,”马托斯圆滑地说,“身为一名政府官员,我只能在严格的法律尺度范围内行事。”
  皮特泰然地面对这个荒谬的指控,准备乘机攻其不意。“请告诉我,马托斯先生,在这些黄金中,你的那一份占百分之几?”
  “五——”马托斯想要收口,但已经太迟了。
  “你是想说百分之五吗,先生?”斯塔吉平静地问。
  马托斯把头歪向一边,耸了耸肩。“我想说的是根本没这回事。”
  “你们上司竞对这个狡猾阴谋采取视而不见的态度。”桑德克说。
  “根本就没有什么阴谋,上将。我可以发誓。”
  “那么你是公开承认,”盖斯基尔从桌上探出身子,“索诺兰州政府的官员已经和佐拉兄弟达成协议,由你们双方分享秘鲁人的宝藏了。”
  马托斯举起一只手。“秘鲁人在法律上无权对宝藏提出要求。所有在墨西哥土地上发现的文物都属于我们的人民——”
  “它们属于秘鲁人民,”香侬打断他的话,脸都气红了,“要是你们政府还知道要保留颜面的话,至少应当邀请秘鲁人来分享一部分的宝藏。”
  “国与国之间的事务不能用这种方式来处理,凯尔西博士。”马托斯回答。
  “假如你们的蒙提祖马皇帝丢失的黄金宝藏在安地斯山上被发现了,你们又会用什么方式来处理呢?”
  “我没必要对这些异想天开的念头作判断。”马托斯无动于衷地回答道,“另外,有关宝藏的传言也被大大地夸张了。事实上,这批宝藏并没有多大的价值。”
  香侬简直目瞪口呆。“你说什么?我已亲眼见到了华斯卡宝藏,与你说的正好相反,这批宝藏比任何人所想像的都还要丰富。我估计它的价值约在10亿美元。”
  “佐拉家族是受人尊敬的艺术商,在为艺术品和文物准确估价的这一点上,他们是世界公认的专家。他们估计这批财宝的价值不会超出3000万元。”
  “先生,”香侬憋住火气,厉声打断了他的话,“在为秘富古文物进行估价的这方面,无论什么时候,我都可以和他们一较高下,跟你说明白一点吧,佐拉兄弟是一伙骗子。”
  “你们两边的说法相互抵触。”马托斯不动声色地说。
  “这么少的一点宝藏,”拉格斯岱尔说,“他们好像动用太多的人力物力去发掘了。”
  “据我了解,他们只用了5到10人把宝藏从洞里搬出来,不会超出这个数的。”
  “那你愿不愿意看看这些侦察卫星所拍摄的照片?照片上的卡皮罗特山看上去简直就像是个蚂蚁穴,上面爬满了人,天上还飞着直升机。”
  马托斯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好像什么也没听见似地。
  “那么,佐拉兄弟得到什么样的报酬呢?”斯塔吉问,“你们允许他们把文物运出国去吗?”
  “他们为索诺兰人所作的贡献我们不会不领情,他们会得到报答的。”
  这是明显的谎话,在场的人谁也不会相信。
  桑德克上将是会议室里阶级最高的美方官员。他看着马托斯,对他友好地微微一笑。“明天早上我将去晋见我们国家的总统,准备向他报告正在我们南边邻国里所发生的这些令人不安的事件。我将告诉他,你们的执法官员迟迟不进行调查,并在我们的高级官员谊绑架一事上推托。我无需提醒你,马托斯先生,自由贸易协定马上就要交付国会审议。一旦我们的议员得知你们对他们同事的处境如此麻木不仁,并且又正与盗窃走私艺术品的罪犯合作共事时,他们可能会觉得很难继续维持双边的贸易关系。简单地说,你们的总统将面临一件丑闻。”
  马托斯镜片后的眼睛里突然流露出惶恐的神色。“对于我们两国之间的小争端无需作出如此强烈的反应。”
  皮特注意到,对面这位墨西哥官员的脑袋上冒出了汗珠。他转向自己海洋局的上司。“我并不精通行政事务,上将,不过要是我和你打赌,说墨西哥总统及其内阁成员并不了解事情的真相,你认为怎样?”
  “恐怕你会赢,”桑德克说,“而且这足以解释为什么我们不是在与决策人物进行会谈。”
  马托斯的脸一下子变得苍白,看上去就像得了重病。“你们误会了,我们的政府愿意从各个方面与你们合作。”
  “请你转告你们内务部的上司,”皮特说,“或者是你真正为之效劳的上司,就说他们并不像他们自认的那么聪明。”
  “会谈结束,”斯塔吉说,“我们将考虑我们的选择,并在明天这个时间通知你们的政府。”
  马托斯力图挽回一点面子。他用歹毒的目光瞪着他们。等他再度开口时,嗓音已镇静了一些。“我必须警告你们,不要妄图派特种部队进入墨西哥——”
  桑德克打断了他。“我限你在24小时之内把史密斯议员和我的副局长鲁迪·格恩安全地送过墨西卡利和卡莱克西科之间的边界。迟送一分钟可能会为很多人带来危害。”
  “你无权恐吓我。”
  “一旦我告诉我国总统,说你们的安全部队正在拷打史密斯和格恩,逼他们说出国家机密,谁也不敢说总统会有什么反应。”
  马托斯顿时惊恐万状。“这完全是谎言,是荒谬的捏造。”
  桑德克冷冷一笑。“你瞧,我也知道怎么编造情节;”
  “我向你保证——”
  “会谈到此结束,马托斯先生,”斯塔吉说,“如果有新的情况,请向我的办公室通报。”
  这位墨西哥官员在离开会议室时,脸上的表情就像一个失魂落魄的男人。他一离开,一直靠着椅背静听谈话的拉格斯岱尔就立刻把脸转向了盖斯基尔。
  “别的不说,他们还不知道我们找到并搜查了他们的非法存货处。”
  “希望再把他们蒙在鼓里两天。”
  “你为那些偷来的物品作登记了吗?”皮特问。
  “数量太庞大了,如果要详细登记每件东西的话,得花上好几个星期的时间。”
  “你记不记得曾看见过西南美洲印第安人的宗教偶像?是用杨木雕刻而成的。”
  盖斯基尔摇了摇头。“没有过这种东西。”
  “如果见到了,就告诉我。我的一个印第安朋友想把它们要回去。”
  拉格斯岱尔对桑德克点了点头。“你对目前的情况有什么看法,上将?”他问。
  “佐拉兄弟开了张诱人的空头支票,”桑德克说,“我开始觉得,如果现在就逮捕他们,索诺兰会有一半的居民起来暴动,把他们从监狱里抢出去。”
  “他们也绝不会把洛伦和鲁迪放出来,让他们说出真相的。”皮特说。
  “我不愿意这么说,”拉格斯岱尔轻声说,“但他们有可能已经死了。”
  皮特摇了摇头。“我绝对不相信。”
  桑德克站起身来,来回度着步,以减轻自己的焦虑。“即使总统批准我们秘密进入墨西哥,但没有情报人员,我们的特种部队也无法找到羁押洛伦和鲁迪的地点。”
  “我认为佐拉一伙把他们关在山上。”乔迪诺说。
  斯塔吉点头表示同意。“你可能是对的。被他们当作寻宝指挥中心的庄园现在好像已经空无一人了。”
  拉格斯岱尔叹了口气。“就算洛伦和鲁迪确实还活着,恐怕生命也有限了。”
  “而我们却在这里束手无策。”
  拉格斯岱尔透过窗户朝边境的另一例望去。“联邦调查局不可能对墨西哥领土发动突袭。”
  “海关更不行。”盖斯基尔说。
  皮特打量了几位联邦探员,然后直接对桑德克说:“他们无法办到的事,海洋局可以办到。”
  所有的人都迷惑不解地盯着他。
  “我们能干什么?”桑德克问。
  “进入墨西哥,解救洛伦和鲁迪,而且不会引起国家间的争端。”
  “真有你的,”盖斯基尔大笑起来,“越过边境并不是什么难事,但佐拉家族那一边有索诺兰警方和军方作后盾。卫星照片上显示出,在卡皮罗特山周围和山峰顶上都部署了大批警戒武力。只要你走近十公里范围内,就难逃中弹命运了。”
  “我并不打算开车或步行到山上去。”皮特说。
  斯塔吉看着他,咧嘴一笑。“海关和联邦调查局做不到的事,海洋局又怎么能做到呢?你打算从沙漠上游过去吗?”
  “不,不是从沙漠上,“皮特极其严肃认真地说,”是从沙漠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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