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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8-12 03:55 编辑 <br /><br />每一只候鸟,都要在这里度过最温暖的季候,休憩、觅食、育子,而后慢慢老去。
那年冬天的时候,她搬家了。搬进靠芦苇荡的老房子,从窗口望出去,可以看见大片的芦花和飞翔的白鸟。清晨醒来,没有了人声嘈杂和马路的喧嚣,时常能听见大雁的叫声,带着离群索居的寂寥味道。
是和他分手以后,她独自一人抛下了身后的城市,回到童年生长的地方。
生长着白色芦花的地方,那里也生长着回忆。她还记得,是很小的时候,春天归来得特别晚,春色却慷慨。她和他一起手牵着手,去沼泽地里捡野鸭蛋。春天的阳光柔得像一匹丝绒缎子,亮金色,铺天盖地的样子,暖得她稚嫩的小脸上都冒出点点的汗来。他用棉布衬衣的袖管为她擦汗,在衣角蹭一蹭刚下树的野果递给她,好酸好涩,他看着她撅嘴皱眉头的样子,开心得大笑。
那些年他们还是青绿少年,他眉目清秀笑起来神采飞扬,而她梳着漂亮的童花头穿蓝底碎花衣裳,他们一起识字与玩耍,一起去沼泽地里捉鱼和野鸭。
那些年,他们还未知尘世间所有的忧伤和烦恼,像两只甫出生的白鸟。他与她玩性好大,从沼泽中挖软泥,晒成半干,捏泥人,一个是你,一个是我。太阳好的时候,拿去窗台上晾干,去年的窗花还贴在玻璃上,喜庆的红还没有褪色,于是偷偷在一起讨论隔壁家姐姐新婚时候的红盖头。她记得,姐姐脸上的胭脂多么漂亮,像春天的桃花一样粉,她便说与他听,他笑起来,笑完了,贴在她耳边悄悄说,以后我给你买胭脂,最漂亮的桃红色。
后来她跟着他一起,离开了老屋,各自求学工作,他终于买到桃红胭脂,她等待着成为他的新娘。只是等待那么长,长大后的他,欲望在霓虹里擦亮,城市的天空灰蓝色,她在露台上,站成一缕微弱晨光。
在某一年的秋天,她遇见另外一个人,于是终于决定放弃,像芦苇荡里的候鸟一样,丢下深秋的寂寥,朝着向往的温暖,头也不回地离开。
那离开的路途艰难而漫长,她是一只翅羽未能足够坚强的候鸟,经历过颠沛流离,失去了理想国度里的那一轮太阳。她没能与之后的男子地久天长,一年以后,她回到童年的老房子里,许多年过去,红色窗花已然褪色,而那两个泥人,还手牵着手守在窗台上。
一些日子后的清晨,冬天的冰凌花挂在窗玻璃上。她在难得的阳光下见到久违的他,眼泪突然溢满眼眶。
他回来了,带着桃红胭脂,她担心自己,不如当初那般美丽。
而他的神色有跋涉的憔悴,他却用握满过风霜的手,捧住了她冻红的小脸。她知道,春天就快要来了,芦苇荡里的那只白色候鸟终将回返,一路唱着南国的歌,回来这片芦花轻扬的沼泽地。因为每一只候鸟,都要在这里度过最温暖的季候,休憩、觅食、育子,而后慢慢老去。
幸福的是,他在迷航之后还能归来,在这平凡的一生之中,两只候鸟还能相互陪伴,厮守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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