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耀镜の恶魔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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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成光流] [篁破幻草子]卷二 平安退魔录 - 千早之神的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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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3-22 11:25:5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三味线 于 2009-3-30 11:30 编辑



  禁域之森。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那片土地获得了这样的称呼。没有人知道,是谁取的那个名字。
  只不过,大家都说,那里是祸之地。不管是什么人,只要踏入那里的话,就会遭遇巨大的灾厄。对此,大家众口相传。郁郁葱葱的树木,仅仅在一个部分呈椭圆状散开。
  然后,青葱的树木突然中断,枯树好像分界线一样星星点点散开。连一根草也没有生长的赤裸裸的地肌,呈现出焦黑颜色。在那中央。是不自然地伫立于那里的,仿佛黑色石冢一样的东西。
  只要是拥有生命的生物,就绝对不会靠近这片石冢。不仅如此,就算是在树林中也不会轻易露面。一片寂静。还有——聚集在石冢周围的,沉淀的妖气。
  在这片应该没有什么存在肯靠近的土地上,那个异形不知不觉中展露出了身影。“……封冢吗?”仿佛歌唱一般优美的声音,在荒凉的禁域回荡。包围着冢的妖气不断颤抖。
   那个存在,拥有人类身影。修长的躯体上包裹着深紫色服装,随风飘荡的长发是火焰一般的红色。瞳孔则仿佛血液一般鲜红。然后,在他的头部,是两根角。异貌之鬼,他的名字是朱焰。”想必你也很不甘心吧?……神啊,你可以听到我的声音吗?”他说,神朱焰朝着石冢发出招呼
  你不想出来吗?你不想对让身为神的你落入这个地步的存在进行报复吗?仿佛歌唱,仿佛低语。在他的语言中,包含着诅咒。不久之后。从地底深处,传来了某个“声音”。
  朱焰展现出凄绝的笑容。他的右手伸向石冢,用沉重的声音进行呼唤。“……神啊。  ”
   红色的头发画出一个大大的弧度,从鬼的身体中进发出了惊人的妖气。“现在,就是你觉醒的时刻!”伴随着噼啪声,石冢从中间一分为二。
  唰啦啦,类似于黑色雾气的东西从地中涌出。不久之后,雾气形成了拥行清晰意志的异形姿态。——……神……野……震天动地般凶猛而犴乱的,灵气。虽然拥有如此危险的感觉,但是封印在这里,毫无疑问还是“神”。——……神…… 野……只不过,作为“神”的自尊和矜持,已然点滴无存。——神野……残余下来的,只有“怨念”。——神野!!!维持着怨念的状态,那个存在疯狂吼叫。
  “……你就去吧,‘祸神’。牢记着这份怨恨,向亵渎你的人类展现你的力量。”朱焰轻轻伸出手指他所指示的,就是平安都的方向。——哦哦哦!祸神变成一片黑雾,化为狂风离开了这里。咔嚓一声,佩玉碎裂了。男人将玉的碎片托在手掌上,微微皱起了眉头。与此同时,因为感觉到危险的风势,他的疑惑转变为了确信。“……封印被打破了?”既然如此,那个恐怖的“神”,一定会来到这里吧?来到二十年前封印了他的,这个让他无比怨恨的神野的身边。将破碎的玉片收起来后,男人站了起来。
 楼主| 发表于 2009-3-22 11:26:33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三味线 于 2009-3-23 17:39 编辑

第一章

  在到达了小野府后,融满心郁闷地重重叹息。
  在这几天时间里面,好像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发生了骚动。而且那个好像还和篁脱不了关系。因为谁也不肯告诉他详情,所以融现在体验了充分的消化不良的感觉。
  而且,因为身体已经恢复,所以融今天终于回到了大内。不过一见面,将义他们就表情僵硬地表示。[融,你和篁只是“单纯”的青梅竹马哦。你—定不要弄错。』这番话让融的脑袋里面冒出了无数个问号,最后他只能这么回答。[除了是单纯的青梅竹马以外,还能是什么?]
  于是乎,将义他们全都露出好像快要哭泣出来的表情,一古脑地表示,没错没错,就是说嘛。不管别人怎么说我们都是相信你的。不明白。那份深刻的表情到底是因为什么呢?“哎呀,融大人。您的身体已经好了吗?”
  出门迎接的津时对融的身体表示了关心。津时和橘家的女官关系很好,不时会通过书信交换信息。“好像让大家担心了。这个是我家姐姐给枫的布料。”融面带笑容回答津时,一面说一面递出手上的包裹。
  “是很美丽的青草色吧?因为收到了很多,所以正好可以分出去一些。”津时笑眯眯地收下了东西,然后为了向篁通报融的到来而退下。
  融被让进的房间的格子门是打开的,竹帘也卷了起来。因为小野府的庭院打理得非常出色,所以就算什么都不想地茫然眺望感觉上也很舒服。“……这种安静的感觉真的很不错啊。”“是吗?我倒是觉得无聊。”从后面突然传来声音。因为听到了脚步声,融并没有特别吃惊。回头一看,篁已经来到他的身边坐下。
  “虽然说是身体垮了,但你的表情看起来倒是很精神啊。已经彻底好了吗?”“嗯。为什么每个人都说这种话啊。”融有些迷惑地盘着手臂。
  按照篁的说法,融被某个女子的生灵所附身,因此生命力不断被吸取,整个人都衰弱了下来。但是,因为他本人对此完全没有自觉,所以仅仅留下了四肢好像铅块一样沉重的感觉。
  实际上,在他人看来,融当时的脸色难看到极点,面颊也不断凹陷下去,就好像患上重病一样。所以不少人都在暗暗担心。“……那么,你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
  很没礼貌地竖起一边膝盖的篁,口气傲慢地发出询问。在没有其他什么人在场的时候,篁的口气一向都这么傲慢粗鲁。不过那也是因为他面对的对象是融。明白这一点的融并没有特别的在意。“应该算是送东西吧。姐姐拜托我的……”
  就在这个时候,传来了轻微的衣衫摩擦声。色泽鲜艳的唐服从竹帘的另一侧出现,一个个子小巧的少女探出了脑袋。“融哥哥,你的身体已经好了吗?”
  在用略为担心的表情如此询问后,少女仿佛真心高兴一般微笑出来:”那个布料的颜色真的很美丽哦。我很高兴能收到这样的礼物。”
  虽然这番话是对融,而不是对篁说出的,但是在她出现后,篁的表情也迅速产生了变化。“是吗?那太好了。枫。”
  不是平时在宫中的那种挤出来的假笑。而是仿佛可以溶化淡雪的春日阳光般的温柔眼神。
  ‘篁还是一如既往对这个妹妹特别宠爱。
  多半是为了向融道谢才匆匆赶来的吧?枫的呼吸有轻微的混乱。小野府很宽敞,枫的房间位于最里面的位置。而且距离她的房间最近的就是篁的房间。这样篁本身可以充当壁垒,保证她不会受到任何东西的侵害。
  听到篁的话,枫的表情更加喜悦。然后她仿佛突然醒悟到什么一样,用手捂住了嘴角。“对不起。我打扰了哥哥们的对话吧?”
  “哪里,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如果愿意的话,枫也可以留在这里。”
  篁招了招手,枫摇摇脑袋。然后微微一笑,行礼后返回了自己的房间。满面笑容目送她离去的融,回头看着好像在无声诉说什么的篁。“布料?”对于篁的确认,融轻轻点头表示肯定。
  顺便说一句,枫的人才刚刚消失,篁的表情就又恢复成了平时的妄自尊大。变脸变到这个程度,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很精彩了。融经常会冒出这种念头。
  “我的姐姐说,那个颜色是新春的鲜绿色,所以应该会比较适合小野家的千金。于是就把我打发过来了。”篁一个劲地摇头。“不管是什么样的颜色,也不可能不适合枫吧?”“……你说的也对。”
  在涉及到枫的事情上,对于篁说什么都没用。这一点融早已经深有体会。假如试图反驳或阐述别的观点的话,必然会招惹上一万倍的报复。
  而且,事实上枫确实适合这个世界的绝大多数颜色,因此也没有什么否定的余地。“对了,篁……”融打点起精神重新开口。”少君!融大人!”
  身为家令的政义脸色大变地跑了过来。 因为平时只见过他工作中沉稳冷静的一面,所以融有些感动地心想,能看到他这个样子还真是难得呢?不过,那也是在听到政义后面的话之前。
  “内宫派来了急使,据说是皇后陛下突然病倒了。因此要您紧急进宫……”“你说什么?”
   融间不容发地大叫小声。篁也失去了语言轻轻瞪大眼睛。但是他并不是动摇了。因为最好的证据就是,他接下来的行动非常迅速。篁立刻站立起来,用尖锐的声音发出命令。“进行入宫的准备!”
  所谓的内宫,是指天皇和皇后,还有夫人、妃,以及侍奉他们的女官的居住地。也就是皇家的生活空间。有时候也被称为禁宫。
  篁和融所隶属的中务省以及近卫府属于大内的一部分,而内宫则位于大内中央偏北的位置。赶到宫中的篁,下了车后就瞪大眼睛。“这个是怎么回事?”“怎么了?”停下前进的脚步,融回头看他。篁摇了摇头。“……不,没什么。”
   不可能没什么吧?虽然融心里有这种想法,但既然篁什么都不说,那么也就等于他还是不知道比较好吧?
  皇后嘉智子所居住的登华殿,从位于中心的紫宸殿来看的话,相当于乾(西北)的位置。
  发现进宫的两人后,嘉智子的贴身女官彩乃露出了仿佛立刻就要哭泣出来的表情。“融大人,篁大人,你们终于来了。”
  在女官之中,彩乃和篁他们只相差,—岁,算是年龄最为相近。因此他们关系相当不错。而且彩乃其实还对融抱有秘密的感情,不过由于融一旦牵扯到自己的事情就迟钝无比,所以完全没有注意到。“彩乃,姑母的情形怎么样了……”听到融的询问,彩乃摇摇头低垂下眼睛。
  “她的热度相当高,好像非常痛苦。加持祈祷也完全不奏效,药师也说他们无计可施。”
  如同她所说的那样,为了驱散皇后的病魔而进行的诵经,从刚才起就在不间断地回响。融仿佛很痛苦一般扭曲脸孔,咬住了嘴唇。
  嘉智子是他父亲有茂有一定年龄差距的小妹。对于身为橘家嫡子的融,她比任何人都要疼爱。就算在坐上了皇后宝座的现在,她也经常关心着融的情况,尽可能为他帮忙。
  但是,就算没有这些,融也非常喜欢这个姑母。有时候会下意识地叫她姑母,也是因为嘉智子本人常常说,“如果你也叫我皇后陛下的话,感觉上就太见外了。我会寂寞的。”虽然作为臣子,这样的行为算是不合礼仪,但是因为得到了天皇的许可,所以在私下的场合,融都是把嘉智子称为“姑母”。
   最后还是没能见到嘉智子本人,篁和融就这样前往了天皇那里。但是:“你说圣上他隐居了?”
  在清凉殿前面被拦阻下来的两人,听到出来接待的女官的表示后,忍不住瞪大了眼睛。“他说身体不舒服,所以早早就休息了。”舍人的这番话让篁脸色大变。“怎么可能。圣上傍晚回宫的时候,看起来明明还没有任何异常。’
  篁的职务是中务省侍从。也就是随时跟随在圣上身边,为圣上提供意见的人物。
  圣上很清楚篁傲慢不逊、危险恶劣的本性。因为他是明知道这些还把篁留在自己身边,所以圣上对于篁的疼爱多半还超出了篁本人的想象
  篁从御前退出是在申时正刻。因为小野府紧邻大内,所以他到家应该也几乎在同一时刻,也就是距离现在大约两刻之前。
  而就在这两刻之间,皇后嘉智子病倒,天皇本人也由于不适而不再召见任何人。“到底……”就在这个时候。
  在被厚厚云层所覆盖的夜色虚空中,一道利刃般的闪光伴随着轰鸣声袭击了大内的—角。“呀啊啊啊!”
  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了撕心裂肺的悲鸣。紧接着又是若干人的叫喊。“来人!快来人!”“典侍、橘典侍她……!”紧跟在那后面的,是不成调的尖叫和悲鸣。
  篁跑到高栏旁。从清凉殿这里看过去的话,那个落雷袭击的是东边的宫殿。“橘典侍……?”比篁迟了—步赶到高栏旁的融,茫然地喃喃白语:“难道说……是康子姬?”“康子姬?”融用失去血色的脸孔连连点头。“她是我的堂姐。应该是贤所的典侍。”“贤所……?”篁突然倒吸—口凉气,回头眺望彼方。
  所谓的贤所,是位于温明殿的神殿。也是祭祀天祖天照大御神的御灵代神镜——八尺镜的场所。
  骚动进一步扩大。看起来,好像是由于落雷而着火了。悲鸣以及落雷不绝于耳地传了过来,“是雷袭击了神殿吗?”篁的声音中包含着生硬的东西。
  原本应该受到圣洁结界保护的大内。但是,现在保护大内的力量,正在以点点减弱。安置御灵代的温明殿,原本根本不可能受到什么落雷¨袭击。进人大内,从车中下来后,他就看到了那些。
  包围着大内,包围着禁宫的,邪恶妖气。化为黑雾试图覆盖住每个角落的魔之力。而且就在刚才,落雷袭击了祭祀神镜的温明殿。那不是通常的雷。那是某个存在所释放的诅咒的具体化。没错,有什么存在,在诅咒统率大和的天皇。突然,冰冷的东西顺着他的脊背流下。皇后嘉智子,是拥有橘氏血统的人。而且,典侍也拥有橘姓。篁回头看向融。“……橘……”“?有什么事吗?”这个满脸迷惑的青梅竹马也是橘家的直系子孙。
  属于橘的人,都在血统中肩负着重大的职责。——篁对此非常清楚。
  黑色雾气所释放的妖气越来越强。浓厚到甚至让人快要窒息的妖气,逐渐集中到了清凉殿。
  在落雷过去不久之后就开始洒落的雨水,一直到了第二天早晨也没有停下的迹象。
  融在那之后就收到了近卫府的命令,穿上武官的正装在大内进行警卫。
  为了避免休息的天皇受到邪恶存在的危害,据说他们这些武官要负责每一刻都进行一次弦打。
  在中务省住下观察情形的篁,看到了阴阳寮的博土们由于察觉到异变而大为骚动的样子。冷眼打量着他们的举动,他本人埋头于自己的思考之中。
  他的职务是天皇的近侍。因为天皇这个当事人选择了不上朝,所以他就算上朝也没有什么工作可做。
   因为覆盖了天空的厚重云层的关系,就算是中午室内也一片昏暗。依赖灯台随便写着什么,篁的脸孔上浮现出了严肃的表情。“……好难受。”他在嘴中喃喃自语,川手按摩了一下脖子附近。
  包围着大内的黑雾,在对他进行精神性的压迫。这种时候,篁真的从心底羡慕那些什么都看不见的常人。也许他们也会觉得身体不适,或是产生奇妙的倦怠感,或者是察觉到异样的气息。但是,他们都不会像篁那么鲜明地看到那些。在篁可以看穿异形的眼睛中,现在的光景只能用惊人来形容。
  几乎大内的所有地方,都有杂鬼在徘徊。原本充满了贵族们的阴谋和欲望的大内,就一直有异形或是魔物出没。但是那些从本质上来说都是无害的,所以不会附身在什么人身上,对人类造成危害。只不过,因为它们会好像看到稀奇东西一样凑过来,所以篁觉得它们很烦人而已。但是,现在活跃在大内中的那些异形,却存在明显不同。
  妖气的水准完全不一样。恶意的本质也不一样。它们把性格软弱的女官或是由于被雾气中的毒素侵蚀而衰弱的人当成猎物,只要找到破绽就试图把他们拖入黄泉之国。所以是非常糟糕的东西。
  与那些相比的话,频繁在小野府出没的钳鬼,甚至可以用可爱来形容。篁闭上眼睛,在内心作出决定后站立起来。
  必须找出覆盖大内雾气的真实身份。还有,天皇和皇后遭遇病魔袭击,温明殿成为落雷目标的理由。篁对此拥有确信。一切都在某个地方相连。他要揭穿那一点。
 楼主| 发表于 2009-3-22 11:33:59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三味线 于 2009-3-23 17:51 编辑

第二章

  以身体不适为由离开宫中的篁,等待着夜晚的到来。
  他有必要正确把握发生了什么事情。而最便捷的方式,应该还是询问他们吧?因为对方难得会主动来拜访,所以只能自己去找他们。
  在家人全都睡下,周围变得一片寂静后,篁穿上了墨衣。然后,在腰部悬挂上佩剑。
  为了避免被什么人发觉,他小心翼翼地离开房间。然后从渡殿来到庭院,就这样越过围墙跑了出去。
  雨水毫不留情地鞭打着他的身体。衣服吸收了雨水而变得十分沉重。但是没有办法。篁并不拥有防雨之术。在篁的房间和围墙之间,有一个对屋。他的妹妹枫就居住在那里。
   窗户关得紧紧的,竹帘也全部拉了下来。房间中没有泄露出任何光亮。即使如此,篁还是觉得自己必须要和枫打声招呼。
  枫有的时候会特别的敏锐。如果篁为了避人耳目而偷偷溜出府邸,直到接近黎明才回来的话,她有时就会一直在篁的房间中等他。然后,在看到篁的身影后,才仿佛放心下来一样眯起眼睛。  但是,枫从来没有问过篁,他到底在做什么。一次也没有。或者说,她是听到了流传在都城中的风评,所以谅解了一切也说不定。
   即使如此,她还是会微笑。向拥有异能的篁,露出和小时候没有任何两样的温柔眼神。篁张开嘴巴,但还是犹豫了下来。在再三踌躇之后,他解下腰上所佩戴的狭雾丸的剑穗,轻轻放在了门前。就仿佛,把这个当成自己的分身一样。
  如果是平时的话,他不会做到这个地步。但是,无法言喻的预感,在他的胸口扩散了开来。所以这个,就相当于表示自己一定会回来的誓约的信物。篁就这样跳过围墙,消失在了夜色中。在大内负责清凉殿警卫的橘,接到了来自橘家的急报。“你说父亲他?”脸色大变地如此反问后,来自橘家的使者连续点了好几下头。
  “大人进入了昏睡状态,无论如何都苏醒不过来。少君,请您一定要回去……”
  融的父亲有茂是右大臣。在昨天晚上进宫后,又暂时返回了自己的府邸,并且决定在今天积极地完成自己的工作。
  身为一国之要的天皇不再见人,这当然是非常重大的事情。在这种时候,臣下必须团结一心地对应这个事态。有茂在心里下定决心。
  在离开宫中的时候,有茂曾经前去见轮班的融。当时他混杂着苦笑如此表示。
  “这种时候,如果岑守也在就好了。只要我和他联手的话,不管面对什么都不可能输的。”
  小野岑守对于有茂而言,就仿佛是对于融而言的篁。既是青梅竹马,也是很好的对手,而且是完全不必客气的最好的友人。而他的这个父亲现在却病倒了。这不就和嘉智子是一个样子吗?
  在这种状况下,如果右大臣再出现什么意外的话,政治的中枢就会瓦解。眼看事态严重,近卫大将命令融暂时先返回自己府邸。并且要求他逐一汇报状况。
  从融的角度来说,他也想要完成自己的职责。但是,因为也担心父亲的状况,所以大将的命令对于他来说还是很值得庆幸的。迅速退出后,在前往橘府的马车中,融想起了篁昨天的话。『……橘……』
  篁曾经带着愕然的表情如此表示。他不是在呼叫融,仅仅是在喃喃自语融的姓氏。到底,那里面包含着什么意思呢?要不要去篁那里看看呢?融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在得知落雷袭击的地方是温明殿的贤所时,篁曾经脸色大变。那个从来不为外物所动,以冷静无敌为傲的篁。
  但是不管融怎么询问,他也不肯告诉他详细的情况。大概是因为他预计到了,如果知道了详情,而且发现这个和篁作为“冥官”的工作有关的话,融绝对会插手进来吧?
  而且,其实就是那样。因为假如融得知这一连串的事件和恶鬼怨灵有关,而篁会作为冥官出动的话,融当然会尽可能想要为他提供帮助。
  当然了,也许所谓的帮助只是挂个名而已,自己实际上只能成为绊脚石。但是,即使如此,融也决心要留在篁的身边。为什么会这么想,他自己其实也不是很明白。“不管他嘴上怎么说,篁所做的事情也还是太危险了啊。”一面说着被篁本人听到会火冒三丈的话,融一面轻轻叹了口气。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了混杂在雨水中的什么声音。“……怎么回事?”融竖起耳朵。
  是牛车的车轮转动的声音。牛的蹄子的声音,作为侍者的牛童的脚步声,还有——
  “……蹄子……”雨声以及地上的积水造成的杂音,很快就打消了那个声音。但是,融觉得自己确实听到了蹄声。打开车窗,融向自己的近侍裕绍命令。“停车,立刻停下来。”“啊,您有什么事情吗?少君。”裕绍诧异地仰望主人。融用手指竖在嘴唇上。“嘘……。有蹄声。”穿过雨水的缝隙,确实有轻微的声音传来。
  没有月色的完全的黑暗。手持雨水也不会打熄的松明,才勉强能照亮脚下。融在黑暗中凝神细看,胸口一阵骚动。猛地想到了什么,融向裕绍询问。“这里是什么地方?”“是二条大路……”
   融慌忙摘下身上多余的东西,只在腰上挂上佩刀就下了车子。在挑起的车帘返回原处的时候,融已经开始奔跑。“少君!你要干什么?”回头看了看慌张的裕绍,融提高声音说道。“对不起,你们先回去吧!”
  仅仅留下了这句话,融就朝着传来蹄声的地方跑了过去。虽然后面传来了裕绍他们慌张的叫喊声,但融最后还是无视了那些。在雨水中,融所骑乘的白马缓缓前进。篁坐在马背上,一步步地前往和异界相连接的那个寺院。
  道路一片泥泞,走起来相当困难。在离开府邸之后就遭遇了各种困难,所以篁最后还是先回了一次家,带着这匹马再次返回了大路。
  平时徒步行走的时候并不觉得这个路程有多难走,但是因为泥泞的关系,现在感觉上却非常遥远。能有这匹马在也算是值得庆幸的事情。“不好意思,你也不想弄得这么湿漉漉的吧?”
  露出面对他人时绝对不会展现的温柔目光,篁轻轻拍了拍白马的脖子。突然,篁转头看向后方。
  他听到了什么。也许是脚步声吧?他好像能听到有一定间隔的,哗啦啦地溅起泥水的声音。
  轻轻一拉缰绳让马停步后,篁凝神细看,以便确定正在接近自己的人物的身份。
   最初保持警戒、面带危险表情的篁,不久之后轻轻睁大眼睛,而且挑起了眉毛。
  伴随着哗啦啦的泥水声,好像落汤鸡一样出现在他面前的人,就是他的青梅竹马融。从马上傲慢地俯视着融,篁傲然说道。“你来干什么?快点回去!”另一方面,融也没有认输。面对篁擅长的傲慢攻击,他迅速迎战。“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啊。这匹马可是属于我的。还给我!”“明明是你自己好几天都把它丢下不管,现在还说这种话?”
  “我也没有办法咽。因为我也发生了很多状况。……话说回来,那些你应该最清楚才对吧?”
  篁别开脑袋,根本就懒得听他的话。但融还是不认输地再度展开攻击。“你是要去冥府吧?我也要一起去。”篁瞥了融一眼,调转马头轻轻踢了一脚马腹,再度开始行走。“篁,你稍微听我说一下啊!”“罗嗦!”“我的父亲病倒了。”
   在那之前一直无视融的篁,突然好像被烫到一样转过头来瞪大眼睛。“你说右大臣大人……?”融点点头表示就是如此。
  “虽然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应该是发生了什么吧?落雷袭击了温明殿,圣上突然隐居,我的姑母病倒,最后连父亲都卧病在床。”停顿了一下后,融用沉重的口气询问。“——你曾经说过,橘。那个,是什么意思?”面对没有回答的意思的篁,融焦躁地叫喊起来。“我也是橘!我有知道的权利!”雨水,冰冷。
  融咬紧嘴唇。不对,他并不是想说这种话。他只不过是觉得,如果自己能帮助到篁就好了。在一阵沉默后,篁徐徐地开了口。
  “……橘之姓,位于圣上的身边,负责用自身来承担对于圣上的诅咒。”轻轻从马上跳下,篁仰望着融说道。
  “皇后陛下之所以病倒,就是她用自己的身体承担了所有向圣上发出的诅咒。而右大臣的病倒,多牛是因为光靠皇后陛下一个人,无法承担全部的诅咒吧?”融睁大眼睛。“……诅咒?对圣上?”篁默然颔首。“到底是谁做了这种事情!”“我怎么知道!”对于融的叫喊立刻做出回答,然后篁有些哭笑不得地瞪着融说道。“所以我才想要去冥府,问一下有可能知道的家伙。”而且,必须争分夺秒。
  覆盖了大内的雾,随着时间的增强而不断加强加重。相信再过不久,敏感的人就会受到影响,身体上出现问题了。
  天皇,被称为现人神。在即位的同时会继承天祖之魂。而且,他的存在本身会成为镇护大和的关键。
  但是,某个存在所释放的诅咒,却削弱了天皇的神通力,瓦解了保护大内的结界。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雷不可能落到安置御灵代的温明殿的贤所。“可以认为,是天皇的神通力本身衰弱了。”会向皇家施加如此激烈而恐怖的存在,篁只知道一个。融大概也想到了吧?他脸色苍白地吞了口口水。“难不成……是朱焰吗?”朱焰。身穿禁色之衣的异貌之鬼。对于皇家的怨念就仿佛朱焰一般激烈惊人。
  如果拥有那个鬼所具备的妖力的话,要打破大内的结界应该也不是特别困难的事情吧?
  篁一直在如此考虑。而且,就是为了确认自己的想法是否正确,他才踏上了通往冥府的道路。
  白马好像催促篁一样,用鼻子碰了碰他的肩头。篁轻轻拍了拍白马的脖子,仰望着融仿佛死心般地叹了口气。“我先把话说在前面。融。”“嗯。”危险地把眼睛眯成一条线,篁压低声音说道。
  “绝对不要插嘴!不许插手、也不许插腿!不许你觉得自己也能做什么。”这是威胁。先发制人的攻击。
  融带着思索的表情看了一阵篁。篁始终带着危险的表情狠狠瞪着融。好像在说没有办法一样,融点了点头。“……明白了。”
 楼主| 发表于 2009-3-22 11:34:3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

  冥府第一殿,是冥府十君主之一阎罗王所执掌的宫殿。
    阎罗王的家族所居住的私殿和第一殿比邻,不过阎罗王和太子燎琉还是在第一殿生活的时间比较多。
    当然了,对于冥府的王族而言,人界的一年就等于是他们的一天,所以也许只是篁去找他们的时候,刚好处于他们白天的工作时间而已。
    豪华宽大的宫殿足以压倒看到的人。和已经拜访过不止一次的篁不同,融还是第二次来这里。所以他会觉得有些手足无措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吧?
    融拼命跟在大步流星前进的篁的后面。融有自信,假如走散的话,自己绝对会迷路。当到达阎罗王的事务室后,篁连招呼也不打一声就打开了房门。“燎琉,你在不在?”因为是阎罗王的事务室,所以在里面的应该是阎罗王才对吧?融冒出了这样的疑问,但是瞬间就烟消云散。两个人全都在。而且,篁要找的人似乎是燎琉。
    在确认了他们两人的身影后,阎罗王太子燎琉站起来招呼他们坐下。  ’“怎么了?真是难得啊。不光是篁,连融居然都赶来了。”面对略带迷惑如此询问的燎琉,篁态度傲慢地回应。“只是融擅自跟来了而已。对了,我有事情想要问你,你回答我!”“要看是什么问题而定。你先说来听听吧。”似乎没有因为篁傲慢的态度感到不快,燎琉嚯嚯嚯地笑了起来。想必这种部分,就是燎琉能在和篁的对峙中取得胜利的关键因素吧?融悄悄地冒出这个想法。在椅子上坐下,翘起腿盘起手臂,篁很不客气地开了口。
    “有什么家伙进行诅咒,让大内都被妖气所覆盖。也许是和朱焰有什么关系,你们有线索吗?”“篁,你能不能不要用这种口气啊。”融尝试着打圆场,但是篁根本听不进去。“单刀直入比较方便。”“我还是觉得你向别人请教不该……”
    就在这个时候,燎琉举起一只手阻止了融。然后,他轻轻低头俯视着篁,静静地说道。“篁。”“什么事?”“我上次交给你的父亲大人的文书,你有没有好好看过?”篁有些诧异地皱起眉头。代替他发出声音的人是融。“文书?”没错。燎琉点点头。
    “我想,那上面应该有罗列有可能受到朱焰袭击的石冢、结界以及神社等等。”  “……,……',  篁暂时面无表情地在记忆中进行搜寻。  阎罗王轻轻瞥了这边一眼,但很快就什么也不说地继续工作。
    在燎琉和融的守望中,篁维持着面无表情的状态啪地拍了一下手掌。“啊啊,你说那个吗?”
    这么说起来,在日前燎琉去小野家拜访的时候,确实有收到类似的东西。“篁……”
    面对露出无法形容的表情的融,篁用一如既往的态度斩钉截铁地断言。
    “‘那种也不知是多少年前的陈年旧事,我早就忘得干干净净了。”“……就是前天的事情吧?”瞬间,篁的动作一下子停住了。他徐徐转头看向融,带着冰冷彻骨的眼神微微一笑。“——融。”篁伸出手,抓住融的耳朵向左右用力拉扯。“哇啊啊啊!”
    “你给我听好了。人类这种存在呢,有些话可以说,有些话可是不能说的哦。你明白了吗?明白了没有?”“你们的感情还是这么好啊。”
    遭到篁迁怒的融。面对这一幕堪称家常便饭的画面,燎琉一点也没有表现出动摇。反而带着悠然自得的笑容表现出看戏的立场。
    好不容易才获得解放的融,一时间眼泪汪汪地用手捂住了双耳。他感慨万千地自己问自己,为什么我会是这家伙的好友呢?也许是觉得解气了吧?篁一脸清凉地看着燎琉开口。“告诉我结论吧。原因是什么?”篁的眼睛中存在确信。燎琉应该知道。
    冥府这一存在,对于所有发生在人界的事情都了如指掌。只不过,他们没有权利对此进行干涉。但是,偶尔也存在例外。
    比如说篁就是遵照阎罗王他们的指示,作为冥官狩猎恶鬼怨灵。他之所以可以这么做,就是因为在被恶鬼怨灵夺取性命的人类中,还包含着阳寿未尽的人。这样无疑会打乱冥府的秩序。而死灵也存在同样问题。假如死后没有前往冥府,而是滞留在人界的话,迟早有一天会失去理智,成为危害生者的存在。因此,篁要狩猎那些家伙。“……篁。”在思索了一阵后,燎琉呼叫篁的名字,催促他跟自己走。在两人离开后,事务室里面就只剩下了融和阎罗王。
    阎罗王好像在处理什么文书,所以房间中只回响着笔在纸上滑动的声音。周围一片沉默。坐在长椅上的融,只觉得自己说不出的尴尬。对方是冥府之王。也就是迟早有一天融也要打交道的对象。如果在这里给他留下坏印象就糟糕了。融总觉得如果有什么万一的话,闹不好就要被直接送人地狱。
    .
    但是,就算如此,他也觉得自己不好意思满脸堆笑地和人家搭话。如果面对神族摆出一副哥俩好的态度的话,说不定会被当成无礼的家伙。
    因为太子燎琉是那种看起来就很好相处的性格,所以感觉上仿佛威严结晶体的阎罗王似乎就让人格外望而生畏。融轻轻做了个深呼吸。尴尬。拜托能不能来个人,改变一下这里的氛围啊?融热切的心愿,似乎传达给了上苍。
    他的耳边传来了敲击事务室房门的声音。然后响起的是一个精神十足的小孩子的声音。“父亲大人,我进来了。”
    没有等到回答,那个孩子就打开门出现在了他们面前。如果没有记错的话,那孩子应该是阎罗王的孩子,燎琉的弟弟。他曾经说过自己的名字是陆干。融暂时松了口气。总算是自己认识的人。
    但是,反而是陆干似乎大吃一惊。然后眼睛眨也不眨地紧盯着融,随后瞪圆了眼睛。“啊,是篁的青梅竹马!”
    陆干还伸出手指着他,尽最大可能表现出了惊讶。融沮丧地垂下肩膀。篁的青梅竹马。
    这个,确实是无可置疑的事实。在冥府中,大家对于融的认识都要附带着“篁的”这个词汇。对此他自己也很清楚。不过自己好歹也来过一次了,至少也希望他能记住自己的名字啊。
    这么说起来,在最初见面的时候,融就被这个少年踹倒殴打了一顿。身轻如燕,敏捷灵活,而且拥有和年龄并不相符的身手,在动作中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如果把他当成小鬼而不放在眼里的话,会吃到苦头的无疑就是自己。“——陆干。”至今为止一直保持沉默的阎罗王,沉稳地开了口。“你去陪陪他吧。他似乎很尴尬。”阎罗王口气严肃地用目光示意了一下融。陆干直率地点点头。“好,那我们去那边吧。”他站起来跑到融的身边抓住他的衣袖,拉了拉他示意他和自己走。
    融慌忙站起来,向阎罗王行了一礼。还是被看穿了吗?自己还是差得远啊。他产生了这样的痛感。
    然后,当陆干和融出去后,阎罗王带着仿佛要说哎呀呀的表情,大大地叹了口气。陆干带着融前往的房间,是和上次一样的房间。“我没有哥哥那样的沏茶手艺。”虽然嘴上这么说,他还是规规矩矩地把茶具放到了融的前面。“谢谢你。”
    如此道谢后,陆干嗯的一声直率地接受了。然后自己轻盈地坐到了窗边的长椅上。“篁呢?那个……你是……”
    面对在记忆的角落拼命搜寻融的名字的陆干,将茶具送到嘴边的融半是死心地说道。“我是融。橘融。”“啊啊,对了对了。你是融。”
    陆午仿佛很高兴地笑着表示。因为他看起来实在太过高兴,所以融觉得自己也不好计较什么了。
    我这是在做什么呢?篁和燎琉不知道跑去了哪里,自己却在和陆干面对面地喝茶。
    就在融这样胡思乱想的时候,他注意到了陆干紧紧凝视着自己的视线。“怎么了?”陆干歪歪脑袋,表情认真地说道。“对了,你是‘橘’吗?”因为觉得他似乎格外强调融这个字眼,所以融诧异地皱起眉头。“那个有什么问题吗?”
    .“毕竟,你是篁的‘橘’吧?”“……那是什么意思?”他们向彼此投下了疑问。融无法理解陆干话中的意思。
    阎罗王的儿子虽然外表稚嫩,但似乎还是拥有什么超越常识的东西。“就是形代。会将灾祸全部承担下来,因此而缩短性命。”
    不过在一般的情况下,相应份额的生命力应该都会还回来才对。不过你的情况好像并不一样。陆干有些迷惑。
    “奇怪了。你明明是‘橘’,却没有橘的感觉。看起来就像是不同的存在……”对于这个含糊暖昧的说法,融完全无法把握意思。融无奈之下发出询问。“陆干殿下,这到底是……”
    “不用叫我殿下。叫我陆干就好了。不过,我活过的年头可要比你长得多的多。你不要忘记这一点就好。”他好像是想说,自己的外表和实际年龄不一样。当融表示理解后,融再度开口。
    “陆干,你所说的事情我都不是很清楚。而且你所说的‘融’是  ……●  ●……,
    “我不是说了吗?就是形代。你会作为替身,在篁遭遇可能会危及生命的咒力的时候,将那个力量全部承担下来。”陆干抱着脑袋,仿佛在努力思索什么。
    “那个,我记得当今人界的天子也有一位‘橘’在身边。皇后应该就是‘橘’……”
    ’但是,融没有将陆干的话听到最后。篁的,话。
    橘。在落雷击中温明殿的时候,篁曾经茫然地喃喃自语。“橘”典侍就在贤所之中。他多半在那个瞬间,就感觉到了袭击天皇的诅咒。然后,也察觉到了嘉智子病倒的原因。而且,篁始终态度坚决地对融表示。不要插手!不要牵扯进来!那些言行,全都是因为“橘”的血统吗?
    篁和恶鬼怨灵、妖魔异形形成对峙的情况很多。因此遭遇妖气或是毒气的机会也比较多。如果呆在他的身边的话,就等于融也会承受那些吗?“……原来是这样吗?”那么,融应该怎么办才好?
    他一直觉得,如果自己能呆在篁的身边,能为他帮上什么忙就好了。能不能不成为他的绊脚石,能不能为他帮上什么忙。  至今为止,他的青梅竹马一直在一个人从魔物手中保护平安都”保护青梅竹马。如果自己能够助他一臂之力该有多好。
    但是,每次他提出这些的时候,都会遭到篁坚定的拒绝。什么不要碍事啊!不要当绊脚石啊!你不要瞎出手啦!篁使用各种各样的语言,努力试图将融从自己身边赶开。
    但是,当融最终也要坚持自己的意志后,不管嘴上怎么冷嘲热讽,篁还是拼命试图保护融。就算他摆出不把融放在眼里的态度,就算采用傲慢的口气,就算一脸冰冷的表情。
    自己的想法,也许仅仅是单纯的任性。也许仅仅是自我满足。……说不定只是这样。在越是细想就越沮丧的融的耳中,传人了一个温柔的声音。“哪里,还是有你在篁的身边比较好哦。”他扬起面孔,正好是燎琉在关上房门。他向融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你可以自己想想。以篁的那个性格,他肯定是不管面对什么都要自己一个人做吧?这样一来的话,他就会采取有勇无谋到极点的行动。然后陷入窘地,弄不好甚至会危及生命。”
    。所以,为了不出现这种情况,就需要有什么人呆在篁的身边来羁绊住他。
    “因为迁怒只是那个的附带品。所以你就不要放在心上了。没事的,因为你是‘橘’之血的宿命外的存在。”“咦?”“你不会成为形代。那只是篁的杞人忧天。”表情认真地如此断言后,燎琉好像平时一样嚯嚯嚯地笑了出来。至今为止沮丧到就好象坠人深渊一样的融,一口气浮上了水面。
    是吗?就算我是“橘”,也没有具备那么不得了的宿命吗?就是说嘛,我也不是在圣上的身边。这么说起来刚才陆干不是也说我没有“橘”的感觉吗?面对好歹复活到某个程度的融,燎琉看准时机说道。
    “好了,篁在等你呢。如果去晚了可要面对电闪雷鸣,所以我们走吧。  ”时间向前面回溯一会儿。  在燎琉的带领下,篁来到另一个房间。他没有坐下,就站在那里瞪着阎罗王太子。而他对面的燎琉的表情,也变得严肃了起来。首先开口的人是燎琉。
    “……首先,关于现在覆盖大内的雾气的身份,你的看法是正确的。”“果然。”篁用手指压住嘴角,轻轻地咬了咬嘴唇。
    恶鬼朱焰。那个鬼试图毁灭皇家。如果是拥有那种程度的妖气的家伙进行诅咒,就算是处于“橘”的保护下,圣上也不会平安无事吧?“为了消除怨念的雾气,还是只能打倒朱焰吧?”就在篁说到这里的时候,燎琉突然打断了他的话。“不对。”“什么不对?”篁反射性地提高声音。因为燎琉说出了他意料之外的话。
    “这个不是朱焰的诅咒。那个异形虽然痛恨皇家,但是他现在的目的应该在别的地方。所以想必暂时都不会对皇家出手吧?”面对表情危险的篁,燎琉苦笑出来。“这个十有八九不会错的。所以你就相信我吧。”“那么,到底是什么东西在诅咒圣上?”燎琉举起一只手阻止了不断追问的篁。“在那之前,我有事情想要问你。篁。为什么不使用禁鬼?”
    燎琉承认,自己确实没有告诉他禁鬼的详情。但是,篁已经不止一次受到了禁鬼的保护。而且,篁应该知道,那些是属于他的。只要他下令的话,那些禁鬼就会遵照他的命令行动。面对沉默的篁,燎琉继续说了下去。
    “我不是说过吗?你确实拥有打倒异形的力量。但是,你总是会采取不顾自身安危的做法。所以才需要禁鬼来保护你。”“……但是那些,并非出于他们自己的意志。”篁低声地喃喃自语。
    “我不知道禁鬼有几个。而且所谓的禁鬼,是你们擅自给我安排的吧?  ”他所记得的,只有燃烧的火焰和,金色的头发。
    当时是前所未有的危机。异貌之鬼·朱焰所挥动的妖刀,原本应该斩断自己,和试图保护自己不肯离开的融的生命。
    而阻挡这一幕的发生,击退了朱焰的,就是阎罗王派遣来的“禁鬼”。他把融卷入了事件。差一点就让他丢掉了性命。
    但即使如此,融的态度还是没有任何变化。他还是一如既往地,试图帮助自己。他不想伤害到自己重要的存在。
    而且,就算对方是“鬼”,既然他们也拥有意志,那么自己也许就会对他们产生感情。那样一来的话,自己就会变得无法割舍他们。
    一定会有一天,自己无法把他们当成是单纯的“护卫”,无法认为他们为了自己受伤是理所当然。
    “燎琉。你曾经说过,我不用在你面前掩饰自己。虽然我不会在意自己因为自己的意志而受伤,但是我不能忍耐其他什么人为了我而受伤。”
    原因很简单,那会让他感受到自己的无力。会让他认识到自己有多么弱小,会让他承受巨大的打击。
    “至今为止我都是一个人想办法对付过来的。所以,今后也这样就好。”因为觉得没有必要再进一步说下去,所以篁中断了这个话题。默默地听着篁的表示,燎琉隔了一阵后静静地说道。“篁。”
    被叫到的当事人,将视线转了过来。燎琉微微歪了歪脑袋,轻轻眯缝上眼睛。
    “你最好还是学会更加依赖他人。如果想要一个人承担一切的话,迟早你会被压垮的。”篁没有回答。燎琉叹了口气,调转身体。“我去把融叫来。”
  不管篁怎么说,融本人都希望处于漩涡之中。他无法做到无视这一点。在走廊中途停下脚步,燎琉耸了耸肩膀。“哎呀呀,真是倔强到无可救药的程度呢。”以他的那个样子,禁鬼们也会相当难做吧?“……在篁召唤之前,还是不要出手比较好吧?”仿佛是为了回应这句话一样,他感觉到几个气息微微动了一下。燎琉苦笑着走向融那里。
 楼主| 发表于 2009-3-22 11:35:29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三味线 于 2009-3-23 17:33 编辑

第四章

    在燎琉的陪伴下,融和陆干进入了那个房间。不爽程度已经达到最高潮的篁,正很不礼貌地盘腿坐在椅子上。光是从姿势来看,他已经做好了攻击准备。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呢?融认真地眺望前方的燎琉的背影。说句题外话,他很难得碰到比自己还高的对象,所以能够体验到少有的仰望对方的滋味,让他感觉颇为新鲜。“你先坐下吧,我有东西想要给你看。”燎琉示意了一下篁旁边的席位,融按照他的吩咐坐了下来。
    在桌子上面,有一个大大的圆形水盘。水正在不断滴入那个通透的盘子里面。  陆干站在燎琉身边,用兴趣十足的目光看着兄长的动作。燎琉将右手伸向水盘的表面。
    ’
    水面一阵波动,产生了若干的波纹。通过这一点就能知道,从燎琉的手掌中发出了肉眼无法看见的力量。
    .不久之后,波纹缓缓地消失。见所未见的东西出现在了水面上。那个东西,拥有可怕的外形。  但是,就仿佛雾气一样没有确定清晰的形状。黑黑的皮肤就好象被火炙烤过一样,到处都皮开肉绽。
    双手的指甲长而尖锐到异常的程度。耳朵呈现尖尖的样子,好像头发一样的东西覆盖着头部。之所以说是好像头发一样,是因为那些东西就仿佛拥有生命一样不断地活动。
    他的眼窝中没有眼睛,而是开了两个大洞。尽管如此,空洞深处却闪烁着昏暗的光芒。
    那个东西的每次移动都会发出沙啦啦的声音。他所释放出的瘴气让周围的草木转眼之间就枯萎变黄。被那个东西所踏过的地面,都露出了不自然的仿佛烧焦一样的地肌,并且咻咻地冒出白烟。“……这个……是……”融就此失去了语言。这个是什么东西?居然会有这样的东西存在吗?水面所映射出的光景,超越了融的想象。那个东西向着水面伸出了尖锐的指甲。
    融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但是,想到这个只是单纯的影像后,他才抚摸着胸口松了口气。如果这种东西出现在眼前的话,他毫无疑问会立刻转身走人吧?“现在覆盖了大内的雾气,就是这个‘神’所释放的诅咒。”“是吗?原来如此。”
    听到燎琉的话,篁带着理所当然的表情做出了回应。融也效仿他说了句“哦,这样啊”——但是,他马上就冻结在了原地。嘎吱吱地转动着僵硬的脖子,融仰望着燎琉发出询问。“……你说是,神?”他仿佛不敢相信一般反问。燎琉清楚地点点头。“这个就是‘神’哦。”那是二十五年前的事情。当时,桓武帝忙于迁都的工程。
    被井上皇后和他户王,以及亲生弟弟早良亲王的怨灵所折磨的桓武帝,争分夺秒地想要逃离他们,获得安稳的生活。
    他所选择的平安京位于四神守护下,拥有理想的地理条件。而且从面积来说也是有史以来最大的都城。这里一定会成为华丽、优美和繁荣的象征吧?不管是谁都这么认为。但是。“在这片土地上,沉睡着太古以来就扎根于此的‘神’。”
    这个“神”,被都城的工程修建从长眠中吵醒。非常不凑巧的是,现在大内中的紫宸殿所在的场所,刚好就是“神”长眠的位置。
    因为睡眠受到妨碍,“神”气得发狂。他居然引发地震粉碎地基,还用天雷劈倒烧掉了修建起来的柱子。
    而更加为“神”的怒气火上浇油的,就是妨碍他沉睡的存在居然是天照大御神的子孙。“……因为地神都很讨厌天神。”“作为被赶走的一方,他们当然也会有自己的想法。”听到篁如此插嘴后,燎琉深有感触地表示同意。在神话中,存在着让国的部分。
    来自高天原的天孙琼琼杵尊,在经过迂回曲折的过程后,获得了国津神的大国主神的禅让,从此开始统治大和。但是,那个自始至终只是从皇家角度而言的美丽神话,据说事实上当时发生了惊天动地的战乱。
    “从人类的观点来看也许是这样吧。但是,这个‘神’当时跟随着大国主,试图赶走天津神。”
    但是,大国主神战败,将苇原中国——也就是大和让给了琼琼杵尊。因此这个对大国主神的战败很不甘心的“神”,就出于逃避的心理而进入了长眠。
    “因为战败所以变更了睡眠场所,可是在老老实实睡觉的时候又硬生生被吵醒。他会生气也是理所当然吧?”
    就算是对于人界而言的壮大的神代历史,在搁到燎琉嘴里之后,也只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就被打发了。是因为彼此之间的感受真的存在很大差别吧?“那么,我们把话题转回来。”“首先脱线的人是你。”用笑容默杀了篁的语言。燎琉将视线转到了水面上。
    “从理论上来说,桓武帝就是当时的现人神。不过虽然桓武帝可以算得上伟大的先导者,但是他并没有继承天照大御神的御灵。因此他才会害怕井上等人的怨灵。”
    ’当代的天皇没有击退“神”的力量。“神”的威胁不断增强。不久之后,终于连百姓也开始蒙受灾害。“因此——神野出现了。”
    开始移居到新的都城的无力民众。“神”的灾厄也降临到了他们身上。
    原因不明的疾病不断扩散,异形成群结队地出现在各种各样的地方。人心堕落,小偷以及强盗四处横行。这一切,都是因为触怒了“神”。“和怨灵以及妖不同,神会作崇。”而且他以自己的力量为荣,强迫他人表现出绝对的服从。“神野将‘神’赶到了艮方。”
    也就是从记纪时代起就被视为圣地的比丘山。然后,借助比丘山的灵气,他将‘神’的荒魂封印在石冢之中。
    而且神野还驱使自己的灵力扫清了渗透人都城的朝气,将徘徊在都城的四头异形封印在了冠以四神名义的四方。因为在封印“神”的时候几乎用尽了所有神力,所以他没能做到将它们完全消灭。而后,随着平安京的工程进展,在七九四年,桓武帝完成了迁都。“这个就是那时候的影像哦。以神野的视点来看的影像。”
    在水面的画面中,“神”被肉眼无法看见的力量压住,拼命地进行挣扎。不久之后,拥有可怕形态的“神”被光包围缩小,就好像被吸人地中一样消失了。
    在那个场所,放置了石冢。小小的手放在石冢上,好像在施行什么术。“又过了十六年后,发生了药子之变。”融猛地想到了什么。
    这么说起来,号称引发了药子之变的藤原仲成和药子兄妹,据说是分别被怨灵所附身。就在前不久他才刚刚听说过这个话题。“你说的神野,难道就是……”面对不由自主提高声音的融,篁露出了仿佛在看傻瓜的眼神。
    “……融,你该不会直到刚才为止,都没有注意到‘神野’是哪个‘神野’吧?”“……唔。”篁的语言化为肉眼所无法看见的长枪,狠狠地插入了融的胸口。
    “将井上和他户封印在仇野的人就是‘神野’。对此我应该说过不止一次才对。你难道都忘了吗?哈哈,原来如此。”
    篁冰冷的眼神和带刺的口气让融说不出的疼痛。但是因为是事实,所以他也无法进行反驳,只能老老实实接受篁的口头攻击。
    对于融而言,这自然是非常痛苦的状态。不过幸好燎琉打破了僵局。
    “篁,我不是说了叫你不要迁怒吗?你这种性格上的恶劣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改善啊?”
    燎琉哭笑不得的口气中混杂着叹息。不过篁已经吊起了眼睛紧盯着他。“燎琉,你就少在那里说无关紧要的事情了。快点继续说下去!”“是,是。”
    你可真会让人头疼啊。带着这样的言外之意,燎琉将话题转了回去。
    “在为了封印附身于仲成和药子身上的两名怨灵而出现之前,神野一直都非常低调。而且在那之后,他几乎也没怎么出现过。”
    原因很简单,神野所封印的“神”,已经变成了“祸神”。那个“神”原本就属于“荒魂”,再加上愤怒和憎恨后,就变成了染上黑暗色彩的“神”。神野察觉到了这一点。
    如果随便行动让对方看到的话,“祸神”的怨恨也许会超越封印延伸到神野身上。为了回避这一点,神野选择了隐居。
    被打破封印的“祸神”在寻找神野。但是,应该接受他怨念的神野却不知在哪里。
    ·
    “所以,他就诅咒统率大和的琼琼杵尊的血统,也就是天皇吗?把他视为神野的替身……”听到融的独白,篁和燎琉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就在这个时候,水面上出现了人影。至今为止一直从神野的视点来看的影像,好像进行了切换。
    水面一阵摇动。影像也变得朦胧模糊。不久之后,在所有的画像全都消失的瞬间,融一瞬间在视野中捕捉到了神野的影子。“……孩子……?”
    还没有戴冠的头发。小小的肢体。虽然因为已经消失,让他无法确认对方的长相,但刚刚那一瞬所出现的影子,无疑就是孩子。那样的小孩子,居然可以封印那么强大恐怖的荒魂吗?侧眼看了看感叹的融,篁迅速站立起来。
    必须争分夺秒。既然已经掌握了敌人的身份,那么就没有必要再久留下去。注意到篁转身要走,融慌忙追在他的后面。“篁,你等一下!”
    注意到他正要出去后,融回头看了一眼燎琉他们,仿佛很抱歉一样地低头行礼。“打扰你们了。”“回头再来玩哦。”在微笑的燎琉身边,陆干一个劲儿地冲他挥手。融松了口气放松表情,快步追在了已经离开的篁的身后。目送着两人的背影,陆干拉了拉自己身材修长的兄长的袖子。“哥哥。”“嗯?”燎琉有些迷惑地俯视弟弟。陆干眨了一下眼睛。“我们不是不能干涉人界吗?”
    冥府的王族拥有惊人的灵力。如果驱使那个灵力的话,不管什么事情都可以办到吧?燎琉点点头。“如果随便介入的话,弄不好就会大幅度地扭曲人界历史。”“那么为什么篁就可以呢?”
    这个问题好像超出了燎琉的预料。面对瞠目结舌的兄长,陆干再次询问。
    “任命他为冥官,就是让他去做我们不能做的事情吧?那个不是应该无法获得许可的吗?”
    听到他的话,燎琉苦笑出来,抚摸了一下陆干的脑袋。和燎琉带着蓝色的头发不同,陆干的头发是昏暗的银色。这是因为他浓厚地继承了母亲一方的血统。“……你也越来越像那个人了。果然血缘还是无可争辩的。”银色的头发,并非只属于陆干。陆干又提出了另一件事。
    “融位于篁的身边,就会危害到融本身的性命。弄不好他就会彻底蒙受诅咒,乃至于进入冥界之门。”
    “如果事情到了那一步,就算要扭曲命理,篁也会把他带回去吧。毕竟他的职务就是裁定穿越冥府之门的人的是非。”
    即使那些不符合世间的定理,篁也会那么做吧?无论要背负何种程度的责难。而且,燎琉的视线转向已经看不见的那两人的背影。
    “不过不管怎么说,那也是不可能的。融所拥有的星宿,远远地超越了他血缘的力量。”
    可是,因为自己最近做的有些过火了,所以暂时还是先少去人界几次吧。否则说不定会受到父亲大人的哕嗦……陆干带着无法认同的表情,仰望着喃喃自语的燎琉。可忍了。“篁!”他发出了怒吼。于是乎,篁终于回头看着融。
    笔直坚强的眼神。在这样的眼睛的注视下,融的态度无论如何都强硬不起来。但是,不能在这里认输。调整了一下呼吸后,融开了口。“你要去什么地方?”“艮方。——‘祸神’之冢。”
    听到这个干脆的回答,融一瞬间反而说不出话来。就在这时,篁继续说了下去。
    ·
    “之所以把这匹马带出来,是因为我觉得不管地方是哪里,应该都是远离都城的场所才对。因为所谓的‘封印’都是在远离人烟的地方进行。等解决了事态后我就会回去。”“是吗?”面对很难得地变得饶舌的篁,融随声附和。“就是这个样子,你明白了吧?”“嗯,那个我明白了。”篁在自己那张端正的面孔上露出了被誉为宛如天女的微笑。“那么,你就快点回去吧!”“.…………●''“光是我肯回答你就该值得庆幸了。”
    天女的微笑一点一滴地豹变成凄绝的笑容,就连他所散发出的气息似乎也变得粘稠厚重。“可是……”就在融不肯认输地提高声音的时候。
    大地剧烈地震动了一下。接着,地表好像波浪一样此起彼伏。围绕着寺院的墙壁出现了若干裂缝,瓦片噼里啪啦地从天而降。
    这是让人连站立都无法维持的强烈地震。融剧烈摇晃着单膝着地地跪下了。
    ·篁也在摇晃。但好歹是支撑了下来。最糟糕的是白马因为害怕而不住嘶叫,篁用尽全力才让它安稳下来,不再挣扎。
    就在这时,疾风席卷而来。暖呼呼的,蕴含着让人全身的汗毛倒竖起来的讨厌感觉的风。好像被扎到一样仰望着上风方向——篁,看到了。
    上风方向就是比丘山所在的艮。但是,灵山被呼啸而上的黑色瘴气完全遮盖了身影。一个危险的声音传人了茫然凝视那一幕的融的耳朵中。“……这倒是节省了我寻找的时间啊。”回头一看,安慰好了白马的篁,拉着缰绳正在试图走出大门。
    以那个瘴气的源头为目标,他自然能到达“祸神”所在的场所。是他故意展示了自己的存在。只能认为他想要把人招过去吧?但是,走出寺院的篁愕然地停下了脚步。“……糟糕!”想到某个地方,篁狠狠地切了一声。穿过六道的十字路口,连接仇野的道路。
    在那里存在着异形。不计其数的异形,以几乎淹没了整个道路的势头,正在前往都城。
    路人的眼睛无法看到这一幕光景。但是,升腾起来的妖气会对人体造成危害。一定会变成变成原因不明的怪病侵蚀人的身心。就在篁咬住嘴唇的时候,惊人的咆哮声刺穿了他的耳朵。“——!”
    那个是“声音”。很难用怒号或是叫喊来形容,甚至也许连语言都算不上。但确实是“声音”。
    那个让空气不断振动、隆隆响起的“声音”,转变为雷鸣唤来了乌云
    。
    从覆盖了天空的灰色云层中释放出四道漆黑的闪电。那些向着都城四方落了下来。瘴气进裂升腾,化为了柱体。“那个是……!?”融的声音失去了色彩。篁轻轻瞥了一眼自己的青梅竹马,但什么也没有说。
    虽然融没有见鬼的才能,但是在对方的妖气超越常识的情况下,他也可以“看见”。而且,在遭遇拥有惊人力量的妖的时候,他看到异形的力量会有一段时间的提升。或者,在波长吻合的时候他也能看得见。
    不管怎么说,既然融能够看到的话,也就等于大部分的都城居民都可以看到这一幕光景。
    升腾起来的四方柱体。那应该是被神野所封印的四头妖,经由“祸神”之手摆脱了束缚。只能这么认为。淹没了道路的异形群体,笔直地杀向大内。
    受到诅咒的天皇的神力衰弱了。保护大内的圣之结界的强度多半也有所降低吧?一旦遭受数量如此庞大的妖的袭击,说不定会无法支撑下去。必须赶快才行。篁轻盈地跃上马背。操纵缰绳让马头对准了艮方。瞬间,融从背后抓住了他。“融!”虽然他如此怒吼,但是融却以更大声的怒吼回应他。“如果你不愿意就把我甩落下去好了!”
    但是,融现在紧抓着篁不放。如果要甩落他的话,就连自己也会坠马。篁很不甘心地咬住了嘴唇。“我不管你了!”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融在内心觉得,自己胜利了。
  篁踢了一脚白马的侧腹。白马嘶叫一声,踹开异形们,朝着艮的瘴气疾驰而去。
 楼主| 发表于 2009-3-23 17:34:0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章

    融的白马相当神骏。虽然驮着两个人,不过和高个的融相比,篁的身材只能用小巧来形容。因为两个人都相当擅长马术,所以没费多少事就赶到了瘴气那边。但是,事情果然还是不能那么简单。操纵着缰绳的篁,凝神看着前方,不快地眯缝起眼睛。“烦死了。”他很不爽地吐出这句话,向旁边伸出了手。
    白银的光芒集中到篁的手上。那个光芒徐徐地变长变细,不久之后形成了弓的形状。融知道。那是拥有“破军”之名的,破魔之神弓。前方有什么东西吗?将视线调转过去的融,吃惊地瞪大眼睛。“篁、篁。”对于声音抽搐的融,篁的态度十分冰冷。“少罗嗦!”“可是!”融不由自主用手指指着那一幕。
    在他们前方的道路上,聚集了无数的异形。那些家伙带着一副口水横流的样子,正在等待篁和融所骑的白马的到来。“融,你拉好马!”啪,缰绳被塞到了融的手里。
    当融按照吩咐握紧缰绳后,篁抬起一边膝盖,在马上形成了半立的姿势。不仅仅是在全力奔走的马背上站起来,而且篁还维持着绝妙的平衡感,正面端起破军,完成了弯弓搭箭的姿势。
    融感觉到一阵耳鸣。他能知道肉眼无法看见的波动聚集到了一起。白银的光之箭,从弯弓搭箭的篁的手指尖端孕育而出。篁用箭头对准异形的群体,拉动了弓弦。距离不断缩短,融不由自主提高了声音。“篁!”与此同时,光之箭从弓上飞出。
    光箭描绘出光之轨迹,刺人异形的群体中,带着激烈的惊人冲击将那个群体斩成两段。
    伴随着闪光,爆风平地而起。比较幸运地避免被箭直接击中的妖们,全都被吹飞了出去。在风停下后,连一头妖都没有残留下来。白马飒爽地在变得什么也没有的道路上奔驰。篁将破军收回,再次抓起了缰绳。融在他的背后哑然失声;厉害……
    ’
    实在是太厉害了。仅仅用一箭,就把数量那么惊人的异形全都干掉。这个就是,“冥官”小野篁实力的一角吗?瘴气之柱,从沉淀的森林深处升腾起来。白马横穿过森林,不久之后到达了一个突然平坦起来的场所。仿佛被烧焦的大地。在暴露出的地肌上,连一根草都没有生长。中央是裂成两块的石头。瘴气之柱就是从那里喷出来的。
    篁从白马上跳落下来,不知什么时候,“破军”已经出现在他的手上。
    融抓住被篁丢下的缰绳,拉住了白马。在转动马头后倒吸一口凉气。破军的箭尖,对准了他。“篁……”光箭居然朝着他射出。箭头画出弧线落在了紧靠白马前腿的地方,下一个瞬间,光箭上的光芒迅速扩散,将融和白马都包围在了里面。融瞬间醒悟到,这个就是结界。
    他慌忙跳下马,尝试用身体撞击光壁。但是,光壁纹丝不动,让融只能不甘心地跺脚。都到了这个地步,居然要如此对待我吗?“篁!你这个混蛋东西!”
    他能理解篁的心情。他不想让身为“橘”的融被卷进来。如果融呆在篁的身便,篁所受到的恶之力自然而然会转移到融的身上。
    融不想成为绊脚石。他想要帮助那个试图一个人战斗的青梅竹马。难道说这样的愿望是不被容许的吗?难道这样的愿望对于自己而言太过巨大吗?
    “我、我是自己冲进漩涡里面来的啊!你至少尊重一下我的选择!愉木脑袋!”可是不管融怎么叫喊,篁也没有回头。他的眼睛,紧紧盯着瘴气升腾出来的场所。“……来了。”他眯缝起眼睛,端起了破军。
    沙啦啦的声音,让人能明白异形们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大家全都是被这片瘴气召唤而来的。然后——从石冢根部涌出了什么漆黑的东西。篁静静地喃喃自语。“——是‘祸神’吗?”就仿佛在回应他的声音一样,浓重粘稠的结晶体剧烈地抖动起来。然后。——神……野……!从地底响起的昏暗低沉的沉重声音,震动着大气形成回音。
    伴随着清澈的声音,光箭朝着“祸神”飞去。但是,在碰到“祸神”之前,光就衰弱下来,仿佛融化一般烟消雾散。篁切了一声。果然,是“神”。破军的力量是“破魔”。光箭失去了效力。
    就算是在妖魔身上能发挥出绝大力量的“破军”,在面对“祸神”的时候也失去了威力。既然如此。
    篁拔出了腰部的佩剑。神器名剑“狭雾丸”。寄宿着退魔之力的小野家的传家之宝。
    就在他拔剑出鞘的同时,粘乎乎的黑色触手已经朝他伸了过来。避开触手,篁挥动宝剑。  触手一瞬间断成了两截,但是,被切断的部分马上就连结到一起恢复了原样。“可恶……!”
    篁无计可施。假如是隶属于黑暗的魔物的话,要多少办法他都找得出。至少也能使用最终手段,将灵力的结晶体彻底粉碎。
    但是,既然对手是“神”,那么无论是退魔还是破魔都无法发挥威力。“燎琉那家伙,为什么就没有想过要教给我对策呢!”既然他是冥府的王族,那么应该也位列于神族的行列。
    实际上“阎罗王”就是作为神来集中信仰。既然身为阎罗王的后裔,那么总应该知道几个对应方法才对。“好歹也自己动动手啊!”
    就是因为他做不到这一点,所以才任命自己担任冥官。对此篁也是心知肚明。可是在这种时候,他无论如何都要抱怨一下。“祸神”发出意义不明的咆哮声,挥舞着触手仿佛在寻找什么。“……寻找?”寻找什么?“祸神”自己说出了答案。
    ·——神野!瘴气越发浓厚,暖洋洋的疾风朝着他袭击过来。满天沙尘,篁伸出手捂住眼睛和嘴巴。于是出现了一瞬间的破绽。——神野!“祸神”在寻找拥有强大灵力的存在。而篁的灵力非常惊人。触手伸过来缠住了篁的四肢。“糟糕……!”就算咬牙切齿,也已经太迟了。——神野!神野!
    “祸神”仿佛只懂得重复这两个字。以至于他的声音就仿佛回声一样。
    神的矜持或是其他什么都已经点滴不剩。留在那里的,只有“怨念”。篁火冒三丈地发出怒吼。
    “那么老早以前的事情你要拖拉到什么时候啊!既然是神的话就表现得像神一点!”
    至今为止一直心惊胆战地守望着篁的融,听到这个叫喊后沮丧地耷拉下肩膀。
    在这种堪称危机十足的窘境,一般人不会冒出那样的台词吧?融可以打赌,绝对不会再有第二个人会这么说。
    虽然融全身无力地靠在了结界壁上,但他马上就重新打点起精神抬起头。
    虽然是不适合这个状况的台词,但篁说的一点没错。既然是神明的话,确实不应该这个样子。在结界壁的另一边,篁正在挣扎着试图剥开触手。触手一点点勒紧篁的身体。眼看着就让他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不管他怎么挣扎,粘乎乎的触手也不肯松开。那些触手奇妙地缠绕在他身上,而且从碰触到他的部分起,徐徐地夺走了他的力量。不仅仅是物理性质的力量。就连灵力和精神力似乎也遭到削减。
    触手进一步加大力量勒住他。右手腕感觉到重压,握住狭雾丸的手掌逐渐失去了力量。
    狭雾丸伴随着声音滚落在地。锐利的刀身闪烁着金属光芒,仿佛在显示自己的存在。几头妖好奇心十足地靠近狭雾丸碰触了一下。瞬间,那些妖痛苦挣扎着四分五裂。从那之后,就再没有妖肯靠近它。
    篁尝试对勒紧自己的触手进行最后的抵抗。他拼命挣扎,试图活动被勒住的四肢。但是,越是挣扎,束缚的力量就越是增强。窒息感。“篁、篁!’’融的叫声在回响。
    假如自己在这时失去意识的话,那个结界就会消失。如此一来,聚集在这里的异形们,就会一起朝没有灵力的人类和动物扑过去。他们原本就受到了“祸神”的荒魂的影响。多半来不及抵抗就会被撕成碎片吧?就没有对抗“神”的手段吗?是什么都好。是什么手法都无所谓。至少,也要保护好融。——神野!“祸神”的咆哮在耳边轰响。在远处,响起了雷鸣。就在那个刹那。脑海中闪过了一个影子。不知道。自己什么也不知道。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追随自己。  现在他被迫认识到,自己是多么的无力。所以,会出现无论如何都无法保护好其他什么人的时刻。痛感到只靠自己一个人,什么也无法做到的感觉。——你最好还是学会更加依赖他人。燎琉的话在他耳边回响。“篁!”融在大叫。然后,从他模糊的视野掠过的,金色的——“……信……”在被勒住的喉咙深处,声音纠集到了一起。轻轻吸了口气,篁的口中硬生生地挤出了那个名字。“雷信——!”视野,变得一片雪白。惊人的轰鸣声,撕裂狂风、震动大地。几乎让人睁不开眼睛的白银闪光,化为几条长枪刺穿了“祸神”。  迟了几刻之后轰隆隆响起的厚重声音。然后,是仿佛在进行什么商量的声音。原本束缚着篁的触手,被白银的闪光烧成了粉末。
    新飞来的闪电落在他的周围,纵横交错地形成了一个框架包围住他。无数的异形向他扑了过来。那些在一瞬间就成为了闪电的牺牲品。是,结界。
    获得解放的篁,因为一口气吸人了大量空气的关系而剧烈咳嗽。他的喉咙深处仿佛被烫伤一般火热。也许是内脏受伤了吧?有一丝血腥味。
    他一面拼命调整凌乱的呼吸一面抬起头。然后看见了随风飘荡的金色长发。
    身穿颜色与闪电相同的服饰,金色的长发随风飘扬,那个鬼将篁护在自己身后,毅然和“祸神”形成了对峙。——哦哦哦哦哦!
    周围回荡着“祸神”的怒吼。仅仅如此周围的异形已经都被吹飞。树木纷纷倒下,漫天尘土飞扬,惊人的狂风伴随着轰隆隆的声音到处肆虐。但是,闪电的结界动也没动。
    “祸神”垂下了几根触手试图打破结界。对于他而言,位于结界内侧的人就是站在神野一边的可恨敌人。绝对不能让他活下去。
    “祸神”的触手也试图去抓住融。篁之前布下的守护结界的壁垒,已经衰弱了不少。在面对那个凄绝惊人的昏暗神气的时候,几乎和薄冰没有什么不同。“融……”篁喃喃自语着站起身来。雷信制止了这样的篁。“包在我身上。”简短地说了这么一句,禁鬼雷信的右手伸向天空。进发的灵气。能够感觉到天空仿佛在进行呼应般轻轻颤抖。“——雷帝!”
    ‘
    当他如此号令后,若干条闪电纠缠在一起从天而降,朝着“祸神”袭去。直接受到雷击的“祸神”,似乎有些微的畏怯。
    正因为他是“神”,所以雷信所召唤的“雷帝”之剑,对他来说更是超出必要的威胁。——哦哦哦哦哦!
    “祸神”疯狂了。眼看就要进发出激烈的神通力——但又突然停了下来。“……怎么回事?”
    在光之壁的守护下,融因为“祸神”的意识突然转到别的方向而有些诧异。
    融的感觉并没有出错。至今为止一直对篁表现出惊人怒火的“祸神”,突然之间改变了愤怒的矛头。唰啦啦,仿佛雾气一样粘稠的“神”的全身一阵摇荡。——……野……接下来,堕落之“神”爆发出了惊天的怒吼。——神野!!¨
    可怕的“祸神”的身体大大地弯曲起来,然后好象被弹出去一样飞扑出去。
    “神”仿佛要撕裂森林一样朝着森林突飞猛进。在他通过之后,后面只剩下了一片烧焦的冒着黑烟的树木。
    随着啪啦啦的声音,雷信的闪电消失了。篁吃惊之下转动视线向四周张望,原本数量那么惊人的妖居然已经一头都没有剩下。似乎全都是被“祸神”的怒号打飞了出去。
    ·“那家伙……去了哪里?”说到这里,篁感觉到了仿佛被落雷劈中的冲击感。“祸神”在寻找。寻找封印了自己的神野。
    他不惜中途扔下原本那么憎恨,那么试图置之死地的篁,以惊人的速度前往了其它地方。那只可能意味着他发现了自己一直在寻找的宿敌。
    ,
    他的目标就是大内。在面对那种神气的时候,保卫大内的结界之壁几乎等于形同虚设。必须赶紧赶去。虽然心里这么想,可是另外一个事实又让篁无法动弹。
    聚集在都城的异形群体。被从都城四方冒出的瘴气之柱吸引过来的异形们,会对百姓们造成巨大的危害。
    而且最重要的是,失去了封印的四头妖。它们是跟随“祸神”,拥有惊人妖力的魔物们。
    必须把这些全部打倒。但是,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祸神”已经会加强诅咒。
    ’要怎么办才好?要以哪个为优先才好?大内,还是都城——“应该前往大内吧?”
    仿佛是听到了篁的心声一般,雷信静静地表示了意见。篁反射性地瞪着白鬼被面具遮盖住的面孔。白鬼继续了下去。“你只要下达命令就好。然后我们就会遵循你的命令。”
    唰啦啦,篁的周围卷起一阵轻风。不,那并不是风。而是若干的气息。那些禁鬼在等待。等待篁的呼唤。等待篁下达命令。
    好了,请你下达命令吧。雷信再次进行了催促。与此同时,草木轻轻摇动。“……恢复四神的封印……解决被解放的异形……”篁紧盯雷信,声音低沉地发出命令。“……打倒……异形……”雷信的嘴角,出现了淡淡的笑容。那是,篁第一次看到这个禁鬼表现出感情。“——遵命。”行了一礼后,雷信衣衫翻飞地掉转身体。“命令已经下达了,出来吧。”四道风在彼此呼应。雷信的金发高高地飘起。“东方交给万里。”
    从龙卷风中出现的英姿飒爽、身材修长的女子轻松地展露出笑容。她的头顶有两根细角。“真是的,害我都等得不耐烦了。”
    听到她的这个口气,雷信狠狠瞪了她一眼。禁鬼万里耸耸肩膀,将身形投人了风中。“南方由炯华负责。”
    火焰的漩涡平地而生。从漩涡中出现的,是一个看起来聪明伶俐又性格倔强的小孩子鬼。他拥有和熊熊燃烧的火焰同一颜色的短发,额头有一根角。“早一点叫我们啊。我们一直都在等着你呢。”炯华吐了吐舌头后消失。雷信用手揉了揉额头,重新打起精神继续下去。“西方,清岚!”
    沙尘飞扬。这次出现的鬼拥有比至今为止见过的鬼都更加强壮的躯体。短短的头发是钢铁色,额头上也是一根角。他的眉心有一条斜斜的伤疤。
    这个鬼默然行礼之后就消失了。虽然只留下了粗豪的印象,不过并不会让人感觉不快。“北方,玻凛。”
    这次出现的是一片水幕。拥有温和清淡氛围的淡青色头发的女子。她的头上有两根纤细的角。篁只认识这个鬼。因为以前她曾经用治愈之力帮助过篁。“好久不见。”
    当他露出柔和的笑容后,玻凛的眼神也变得更加温暖。然后在轻轻行礼之后消失了。雷信转过来来。单膝着地跪下,采取了臣子的礼仪。
    “以上就是阎罗王所派遣来的禁鬼。今后我们会充当篁大人的手足。”
    ·  ’
    篁紧紧凝视着在自己眼前跪下的白鬼。明明应该有很多话想说,但是却无法形成具体的词汇。“篁,快走吧!”
    从结界中出来的篁,拉着马的缰绳冲他招呼。轻轻瞥了融一眼后,篁凝视着雷信。“……雷信。”“在。”篁吊起眉毛恶狠狠地看着抬起脸孔的面具之鬼。“我这个人用人很狠的。”听到主人斩钉截铁的表示,雷信带着淡淡的苦笑看向他。“我很清楚。”“既然如此。”顿了一下之后,篁坚定地说道。“既然如此,就跟我走吧!”
    没等说完,篁就掉转了身体。他巧妙地避开已经上马的融,轻松跃上马背。与此同时,白马开始奔走。
  雷信维持着微笑摇了摇头。他让自己的身体和风同化,追在了主人后面。
 楼主| 发表于 2009-3-23 17:34:2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章

  骏马在奔驰。
    但是,从禁域之森通向大内的道路出乎意料的遥远,而且道路旁边聚集了若干的异形群体,前赴后继地阻止他们前进。
    每到这种时候,都是由破军的光箭吹飞异形,或者是动用雷信的闪电之剑。  但是,还是无论如何都被拖延了时间。从结果上来说就是,当篁他们赶到大内的达智门的时候,已经是太阳西落的酉之刻。
    因为再怎么说也不能驱马进人大内,所以篁和融把今天付出了巨大劳动的白马拴在门口,匆匆地穿过门口跑了进去。“奇怪,门前的卫士哪里去了?”  融一面奔跑,一面唐突地想起了这个事实。如果是平时的话,会有卫士守卫大门。就算他们是近卫少将和中务省侍从,也不可能那么简单就能通过。“该不会是因为害怕妖而逃跑了吧?”
    这个冰冷的语言当然是属于篁的。虽然融有些诧异地心想会是这个样子吗?不过因为面对重大事态,所以也就顾不上计较这些细枝末节了。
    ’
    穿过主殿寮和大藏之间,跑过大宿直、率分藏和梨本,他们笔直地跑向建春门。
    大内的面积非常大。因此当篁奔跑的速度到达了快要把融甩下的程度后,融忍不住大为惊讶。融是近卫府的官员,所以平时从不会疏于锻炼。但是篁是文官。就算他作为冥府的官员在黑暗中活跃,应该也有个限度的问题吧?在陆奥所过的这五年时间,篁过的到底都是什么样的生活呢?“一定……是度过了相当惊人的日子吧……”虽然他无法想像到底会是怎么样的惊人。他们看到了建春门。果然那里也没有卫士的影子。被越来越重的怀疑所驱使,融忍不住张开嘴。“呐,篁……”“是那家伙!”但是,融的声音被尖锐的叫喊所打断。他吃了一惊抬起头。他没有想到自己可以看见。
    在融的视野中,不断蠕动的黑色雾气穿越过围墙,消失在了大内中。
    两个人跑过建春门,就这样一路南下,朝着延政门全力奔走。只要进入延政门的话,就能看到距离紫宸殿最近的日华门。他们从延政门进人大内。
    还是完全没有他人的气息。异样的寂静支配了禁宫。如果是平时的话,应该很快就会听到女官们的嬉笑声,或者是看到官吏们忙碌活动的身影。现在的这份寂静到底应该算是怎么回事呢?
    思索到这个地步后,融突然觉得有什么冰冷的东西在抚摸他的后背。大内的异样寂静。这种状况所意味的东西,应该就只有一个吧?“不会吧……”
    难道是嘉智子。不对,要是那样的话不会安静到这个程度。嘉智子所居住的登华殿位于大内边缘的乾方。那么,难道说是今上帝的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在嘉智子病倒的同时就不再露面的天皇。难道说是橘的血缘无法完全承受诅咒,让灾厄也降临到了天皇的身体上吗?融的脸孔失去了血色。
    也不知道篁是在想什么。他从刚才开始就一言不发。他的沉默,在融看来就仿佛是一种凶兆。
    ·他们看到了日华门。在敞开的大门另一侧,存在着可怕的“祸神”的影子。这个世界上,存在着所谓的天罪和国罪。
    所谓的天罪,就是指在神话时代的高天原,素戈鸣尊所犯下的种种罪行。主要和农耕相关。而与之相对的国罪,则是人类所进行的犯罪。
    生肤断、死肤断、白人、胡久美、己母犯罪、己子犯罪、母与子犯罪、子与母犯罪、畜犯罪、昆虫灾、高津神灾、高津岛灾、畜仆、虫物为罪。那些都是绝对不能犯下的罪行。无论是人,还是非人类的存在。
    圣之紫宸殿。这座被称为正殿或是南殿的殿宇,是举行朝贺以及处理公务的场所。
    也就是说,这个场所可以称为大内,或者说是大和的中枢。而危险的“祸神”就是降临在了这个场所。篁紧紧咬住嘴唇。
    没有赶上。原本想说至少在进入大内之前拦住他,但是却没能做到。
    因为“祸神”的侵入,原本一直需要保持清净的大内的灵气受到了污染。在天皇的力量已经衰弱的现在,要排除这一恶质的灾厄需要花费多少时间,让他简直难以想象。
    穿过日华门后,篁和融背对着紫宸殿,和“祸神”形成了对峙。隔着南阶十八段,篁在东方日华门,融在西方月华门分别布阵。
    融努力地试图调整粗重的呼吸,然后反射性地接住了飞到他眼前的东西。是篁的佩剑,狭雾丸。融没有具备灵力的武器。因为对方是“神”,所以无论是破军还是狭雾丸都发挥不出威力。这一点已经得到证明。但是,总比什么都没有要好。
    他转动视线,看到破军已经出现在篁的手掌上。他弯弓搭箭地瞄准了“祸神”。
    守卫在他身边的是禁鬼雷信。他的右手举到和脸孔平行的高度,左手摆出了配合这一动作的姿势。他的手掌之间出现了白银球体,伴随着噼啪的爆炸音一点点扩大。
    以篁为中心,卷起了一阵风。篁的头发随风飞扬,伴随着尖锐的声音放出了光箭。与此同时,雷信的手掌中也释放出了白银光线。
    白银的闪电进发出来,缠绕在光箭左右,就仿佛为光箭披上了一层外衣。
    “祸神”的黑色触手试图打落光箭。但是,光箭贯穿他的手,刺人了“神”的身体。——哦哦哦哦哦哦!
    周围响起了惊人的轰鸣。白色的闪电在“祸神”粘稠的身体上到处游走。“祸神”咆哮着试图将它抖落下来。
    ·“融,你不要在那里发呆!”
    听到这个严厉的呵斥后,融猛地恢复了清醒。没错,现在他的手里有狭雾丸。
    他干脆地拔出利刃,在摆好进攻的姿势后,融带着有些没用的表情向篁发出询问。“……这个,对他有用吗?”篁露出了出乎意料的表情。“毕竟,你在森林砍他的时候,没有带给他任何冲击嘛……”一面搭上第二箭,篁一面很不快地丢下了一句话。“听天由命。”“你等一下!”“少说废话!快点上!我会负责捡你的骨头的!”“那不就等于说是没用吗?”“也可以这么说。”
    面对如此干脆表示的篁,融觉得双腿一阵发软,不过他还是靠精神力振作了起来。“可恶!最后还是这个样子吗?”在他嘟嘟嚷囔抱怨的期间,“祸神”正在痛苦挣扎。
    如果是现在的话,也许能有什么结果。嗯,一定会有什么结果。我要相信会有什么结果。拼命地自己安慰自己,融挥剑冲了过去。
    “神”的眼睛,恶狠狠地瞪着融。因为觉得心脏好像被抓住了一样,所以融不由自主屏住呼吸。“瞄准他的眼睛!”篁的叫声传人了融的耳朵。
    不用篁说融也会这么做。对于绝大多数的存在来说,“眼睛”都是要害,或者是仅次于要害的脆弱场所。而且,一旦视野被遮断,对方就无法灵活动弹,避开攻击的机会也会变少。
    “祸神”的触手不顾一切地挥舞起来。融在千钧一发的时刻避开那个向前猛冲。
    一道光箭穿过融的身边。刺人“祸神”的光箭披着闪电的铠甲。那个闪电毫无疑问就是禁鬼雷信的神通力。更进一步的怒号回荡起来。“祸神”高高地扬起身体痛苦挣扎。“嗨!”
    融气势十足地挥下狭雾丸,斩中切裂了“神”的双眼——也就是空荡荡的眼窝中间。
    “祸神”释放出的吼叫就仿佛地震一样。随着大气的震动,建筑物不断颤抖。地面一阵摇荡,所有的地方都出现了龟裂。奏效了。就在他产生这个想法的瞬间。——……混蛋……!壮绝的神气进发出来击中了两人的身体。“哇啊啊!”因为无法承受过大的冲击,篁和融都被吹飞出去。他们重重地撞上南阶十八段。雷信虽然勉强支撑了下来,但也没能保持住站立的姿势。“……唔……”篁忍耐着剧痛站起来,不由自主瞠目结舌。
    “祸神”的身体仿佛黑雾一样四散开来。一点点地扩展开几乎覆盖了整个大内的上空。在脑中奇妙回荡的“声音”从天而降。——触犯到……神的怒火的家伙……沙啦啦,雾气迫近了篁和融。是诅咒。这片雾气,是将“祸神”的诅咒具体化而形成的。.  如果碰触到的话就会被“神”的神通力削弱两人生命。好像嘉智子那样卧病在床,无计可施地迎来生命终结。雷信挡在两人的面前。他试图画出分界线驱散黑雾。  融交替看着“祸神”和雷信的背影,然后视线停在了种植在楼梯左右两边的两棵树木上。
    .左近之梅,右近之橘。“橘……”
    和自己拥有同样名字的橘树,原本应该是常青树。但是现在橘树的叶子却变了颜色。变成了似乎马上就要枯萎的黄色。
    这是因为“祸神”所释放的诅咒的关系。融如此认为。虽然没有什么根据,但他总觉得位于天皇身边的人类“橘”既然陷入了那种状态,那么树木的“橘”什么都没有碰到未免不太公平。没错,不公平。错误。
    认真说起来的话,原本必须要受到诅咒的,就不是嘉智子也不是天皇,而是那个名叫“神野”的术者吧?“就算要迁怒也要有个限度吧!”被突然汹涌而上的怒气所驱使,融朝着篁咆哮起来。
    “只要让神野来这里,像以前那样把那个‘祸神’封印起来不就好了吗?篁!把那个什么神野叫来啊!”面对因为不公平的状况而忍无可忍的融,篁露出哭笑不得的目光。
    “……在现在这种状况下还能冒出这种想法,我有时候真的很羡慕你啊。”
    篁的口气中包含着从心底这么认为的音色。结果融猛地闭上嘴巴,认认真真地凝视青梅竹马的侧脸。
    篁似乎在着急。他时不时地迅速打量周围,然后仿佛思考什么一样皱起眉头。
    他也许是在寻找办法,考虑要怎么做才能打倒那个所谓的“祸神’’口巴?但是,就算已经堕落,对方也还是“神”。他们根本就无计可施。
    能够和“神”进行对抗的,还是只有“神”而已。但是,就融所知的范围,似乎没有哪个神有可能在实际上助他们一臂之力。
    天祖和天孙都是仅仅在记纪中登场的神明,对于其他的神明他更是没有多少了解。
    ·
    佛祖怎么样呢?或者说菩萨、明王什么的。按说应该有各种各样的神明才对。因为实在无计可施,所以融真心地胡思乱想起来。就在这个时候。
    一直挂着危险表情的篁突然仰望天空。他深色的瞳孔中浮现出了惊讶。融也被他带着向天空看去,然后就那样变得动弹不得。天,裂开了。不,正确来说的话,是好像被拉上一条线一样分开了。
    好像是把“祸神”的黑雾从天空中切割出来一样,都城的上空出现了一个四角形。那个四角形就仿佛箱子一样,罩住了都城整体。“那个是……”  融茫然地喃喃自语。不可思议的是,他怎么都不觉得那是邪恶的存在。
    ·在箱子外侧,连一片雾气都不存在。而且在他看起来,箱子仿佛在不断缩小。
    就在融被这不可思议的光景夺走了注意力的时候,低沉的声音刺人了他的耳朵。“……混蛋东西,至今为止都在旁边看戏吗……”听到这个过于危险的嘀咕,融忍不住回头看向篁。
    在篁被众人誉为可以媲美天人或是仙女的端正面孔上,失去了所有的可以称为表情的东西。并且由于缺乏血色而苍白无比。取代表情和血色的,是他整体所飘荡的,杀气。篁现在愤怒到了惊人的程度。
    毫不在意下意识后退几步的融,篁用恐怖到极点的目光回头看着紫宸殿。
    在他熠熠生辉的眼睛中蕴含着惊人的怒气。然后,篁提高声音怒吼。
    ·“既然你在的话,就请快点出来收拾局面!”融一下子僵硬了。他说“请”?那个篁,居然在使用敬语。“咦?”
    就在融试图和篁一样转头去看的时候,“祸神”的怒吼刺穿了他的耳膜。——神野!!!
    包含着前所未有的愤怒和憎恨,声音本身都化为了毒素的诅咒的叫喊。他听到了脚步声。还有衣衫摩擦的声音。僵硬地转动脖子,融维持着瞠目结舌的状态无法闭上嘴巴。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看起来二十余岁的青年。他温和的面孔线条非常柔和,让人觉得他绝对不会把怒火表现在脸孔上。修长的身体包裹在淡雅的服饰下,右手拿着扇子。篁满脸愤怒地瞪着青年。注意到那个视线后,他开了口。“不好意思,为了完成守护都城的结界,必须要去进行净身。”因为不管怎么说,九年不曾动用术的空白期还是太长了。这句话,让融认识到这个青年就是那个“神野”。看了一眼哑然失去声音的融后,神野转向“祸神”。“好久不见,千早神。”——不会忘记!我绝对不会忘记!就是你践踏了身为神的我……!神野用凛然通透的声音说道。
    “你说神?假如你真的是正常的神的话,这些邪恶的气又算是怎么回事?”——这是为了宰了你……!啪嗒一声合上扇子,神野用那个指住了“祸神”。能够感觉到,神圣的力量徐徐在神野周围聚集。“当初就因为觉得你是神,所以才没有将你彻底消灭……”
    但是,这个“神”被对于封印自己的人类的怨念所驱使,堕落为了”祸神”。神一旦堕落就无法回头。今后他都会就这样作为散播灾厄的祸神,千秋万代受到人类的畏惧排斥。
    篁摇摇头,收起破军盘起手臂。因为神野好像要把事情做个了解,所以轮不到自己出场了。
    而且原本说起来,如果神野一开始就能干脆利落地出现,使用术把这个“祸神”收拾掉的话,事情根本就闹不到这个地步。从结论上来说,这次全都是神野的问题。所以要让他负全部责任。
    融一如既往地张大嘴巴看着神野。多半是因为无法置信的感情,正仿佛怒涛一般在他的胸口中翻滚吧?
    因为已经有亍某种程度的预料,所以篁并没有因为融的反应太过惊讶。“——国罪之一,就是虫物罪。”笔直地盯着“祸神”,神野用庄严的声音表示·。所谓的虫物罪,就是以人类为对象进行诅咒。“身为神明却犯下了人类的罪行,这应该算是什么呢?”——这不是罪。因为我是神,所以不可能算是罪!“真是诡辩啊。……看起来没有必要和你进行问答了。”
    轻轻地叹了口气,神野调整了呼吸。他啪地打开扇子,仿佛诵唱一般编织出语言。“……与天罪之分,即为国罪。”空气似乎伴随着咔嚓声冻结起来。
    因为神野所诵唱的一句话,至今为止盘旋在周围的妖气瞬间烟消雾散。“勇猛疯狂的千早神之名——荒霸吐。”篁瞪大了眼睛。他轻轻嘀咕了一句荒霸吐.认真地看向“祸神”-
    所谓的荒霸吐,是土着之神。是和天照大御神完全不同系统的国津神。
    根据记纪的记载,天孙琼琼杵尊携带天照大御神所赐的天壤无穷的神器,来到了日向国的高千穗峰。琼琼杵尊的血统,也就是大和朝廷就是从那里北上的。
    位于他支配下的土地,也存在国津神。但是,他们被天津神夺走了地位,赶到了北方。
    所谓的荒霸吐,就是这样被赶走的存在。也可以说他曾经是全能之神。被诵唱出神名的“祸神”,展现出了真实的姿态。
    勇猛雄壮的姿态。但是全身都缠绕着漆黑的东西。一旦堕落,就无法再恢复成清冽的神明。
    如果名字和言灵结合到一起的话,就会形成拥有束缚之力的“咒”。而且,在神野的每句话中,都融人了那样的力量。“……高天之原的神留,始动之神的命持……”神野闭上眼睛进行诵唱。好像歌曲一样的旋律——这也是咒文吗?融转动视线,用目光向篁询问。“是祝词。”简短的回答超出必要的冷淡。由此融认识到篁现在还在生气。他到底在因为什么而生气呢?融无论如何也不明白。话说回来。融还是抱着无法置信的感情凝视神野。壮丽的诵唱还在继续。
    “祸神”所释放的黑雾一点点稀薄下来。与此同时,“祸神”仿佛被什么捆绑住一样变得无法动弹。——哦哦哦!放开我!放开我!
    神野的祝词,以及由此而得到增幅的惊人灵力。这两者化为圣之咒符,将“祸神”荒霸吐逼得走投无路。“皇神等之御心……”荒霸吐突然僵硬了。
    被狭雾丸斩裂的眼窝。在原本一直流淌着类似于血液的粘稠东西的那里,亮起了白光。包围着荒霸吐身体的黑色物体,唰啦啦地消失了。清净的神气,柔和地包围了荒霸吐的巨大身躯。伴随着尖锐的声音,神野势头十足地打开扇子。
    荒霸吐的巨大身躯,转眼之间就崩塌下来。也许用崩塌这个表现并不正确。是覆盖住他身体的那些好像黑色皮膜一样的东西哧溜溜地流淌下来。在融看来,就仿佛是邪恶的东西被剥离下来。
    粘糊糊地融化滴落的黑色东西渗入地内,荒霸吐的身体摆脱了黑色,变得洁白透明。
    飘荡于他身上的,是和至今为止的邪恶危险之气正相反的,清冽柔和的神气。神野为了完成最后一步,轻轻举起扇子。“谨请,八百万之神明。——封印长眠!”  荒霸吐的身体变成了小小的光球。不久之后,光球缩到珍珠的大小,轻轻地落到了扇子上。
    神野用手掌接住光球,仿佛为了表示敬意,为了祈祷一样暂时闭上眼睛。然后将那个收入了怀中。覆盖天空的黑雾,也在神野诵唱完祝词的同时,消失得干干净净。那之后,就只残留下下了寂静。“——你打算怎么了结这次的事情啊!”
    最初打破沉默的,果然还是一如既往处于亢奋中的篁。因为和刚才相比他的面颊恢复了几分红晕,所以看起来怒火已经平息了一些。因为直到刚才为止,他还因为过度的愤怒,脸上完全没有血色。那样才是最为可怕的状态。听到篁的话,神野微微歪了歪脑袋。“了结?什么意思?”
    “就是你容许魔物侵人大内的事情!你要怎么解决!假如‘祸神’的祸之神气影响到其他人的话,弄不好事情就闹大了……”神野伸手阻止了吼叫不止的篁。“没事的。因为这里和真正的大内不一样。”
    为了将“祸神”引入,神野创造了和大内完全相同的影之世界。在大内随时都生活着无数的人。神野不可能为了将“祸神”诱人就让他们遭遇危险。
    因为考虑到这一点,所以神野才进行净身,用经过打磨的灵力创造出“影之大内”,并且将那个重叠在了真正的大内上。
    然后,为了创造进一步包围都城外围的壁垒,他暂时离开了都城。他就是为此才进行隐居。之所以要在都城外部创造壁垒,就是为了避免荒霸吐的邪恶之力在大和扩散。
    在这个国家中,现在也依旧沉睡着无数的国津神。为了避免其他的国津神也因为感觉到荒霸吐的波动而觉醒,神野投注了全力。为了完成全部的准备,他花了几天时间。
    然后,神野唤来了“祸神”。将自己的灵力释放到艮,故意让包围“影之大内”的结界的一部分出现破绽,巧妙地把荒霸吐诱入了笼中。“既然如此,你和我说一声不就好了吗?”
    “因为当时没有那个时间。原本想说只要回头进行说明就好了。特别是对你。”你也知道啦。九年都没有和恶鬼怨灵实际交手的空白期不能忽视。而且荒霸吐怎么想都应该比那时更加强大吧?所以难免要慎重行事。
    “……那么,你慎重的结果,就是让皇后陛下病倒,右大臣也同样病倒,而且连温明殿都遭遇雷击吗?原来是这样吗?这些全都在你的计算之内吗?也就是说,这种程度的牺牲是不可避免的吗?”
    被篁一口气说到这个程度,在此之前一直表现出游刃有余的神野的面孔上明显浮现出了狼狈色彩。“那个是……嗯,闹出了一点失败。”果然九年的空白期还是太长了。“一点!?这样还算一点?在这种状况下,亏你好意思这么说!”面对好像要呲牙咧嘴扑过来的篁,神野哎呀呀地对他进行安慰。融哭笑不得地眺望着他们的这番交流。
    虽然语气没有粗鲁到这个程度,但是这两人之间的交流确实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因为在他们如此交流的时候,融也常常在场。但是。
    虽然有些顾忌,融还是忍不住认认真真地凝视着混杂着苦笑和篁交谈的神野。
    在平安京迁都那一年将荒霸吐神一度封印下来的术者是还未束发的孩子。那个在冥府的水盘中出现一瞬的人影,确实就是眼前这个人。
    他看起来只有二十岁左右。但是,在二十五年前他应该就是八岁。今年应该是三十三岁才对。注意到融的视线,神野露出了温和的微笑。看到这一幕的融,终于忍不住开了口。“所谓的神野……”“就是朕。在即位前,大家是如此称呼朕的。”如此说完后,神野——也就是今上帝将食指竖在了嘴前。“不过这件事情一定要保密哦,橘少将。”
  篁也是哦。圣上随后补充了一句。那还用你说!篁用不逊的口气愤然回答。
 楼主| 发表于 2009-3-23 17:34:4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章

  七九三年。
    急于营造新的都城的桓武帝,动辄就会遭到严重的事故和天灾的袭击。
    他离开平城京,将都城转移到长冈京不过是九年前的事情。但是,即使在这里他也总是遭遇天灾人祸的袭击,不得不决定放弃长冈京。
    井上皇后和异母兄弟他户王,以及亲生弟弟早良亲王的凄厉怨念。就算说他是为了断绝这些也不为之过。但是,就算是在平安京,恐怖的事情也再三发生。刚毅的桓武帝也终于精疲力尽。
    他执掌政务的力量可以说是极为强大。但是在面对非人类的存在时,他的力量就过于弱小。当时七岁的神野亲王,看到了父亲终日烦恼的样子。
    神野有一个比他年长十二岁的兄长安殿亲王,也就是后来的平城帝。但是,和桓武帝一样,安殿亲王也不具备抵抗非人类存在的力量。而且,造成天灾的,并不是前面所说的怨灵。那是土着之神,被都城营造工程妨碍了睡眠的荒霸吐。
    按照通常的做法,应该对他进行祭祀,恭请他转移到其它场所。但是,神野没有这么做。原因很简单。荒霸吐祸害了没有任何过错的百姓。
    桓武帝会遭遇怨念,被怨灵所困扰,本质上来说是自作自受。自己的罪孽必须由自己来偿还。神野并非对此都无法理解的,不通世故的天真孩子。
    ·他和迟早注定会继承皇位的安殿亲王的年龄相差很大。所以除非是发生相当的事情,否则自己不会坐上天皇的位置。神野当时是如此考虑。他是一个聪明伶俐,能够正确把握自己立场的孩子。而且最重要的是,神野能够看到常人无法看到的东西。
    邪恶的存在无法靠近拥有天孙血统的神野。位于他身边的,全都是无害而温和的祖灵。从这一点来说,神野相当得天独厚。他将荒霸吐的所作所为全都看在了眼里。
    负责营造大内的人,由于荒霸吐失去了性命。或者因此而失去了手脚,或者身负重伤终生都只能卧病在床。而那些人的家人们的哀叹和泪水,打动了神野。
    就算是神,应该也不能散播灾祸。不,正因为是神,所以更加不应该伤害无辜的民众。面对以年幼童子外形出现的神野,荒霸吐发出了轻蔑的嘲笑。——小鬼,你是来白白送死吗?但是,他的游刃有余马上就消失了。
    神野所释放的,巨大神力。那是荒霸吐最为忌惮厌恶,属于天津神的力量。琼琼杵的血统吗?
    注意到这一点的时候,神野的神力已经仿佛牢笼一样将荒霸吐包围在内。——混蛋!混蛋!混蛋!
    神火冒三丈地发出惊人的怒吼。但是,神野连眉头也不皱一下地封印了荒霸吐。
    周围的树木全都倒下,土地燃烧起来。那是荒霸吐的力量。直到最后的最后,神都没有把小孩子外形的术师放在眼里。他以为威胁一下那个孩子就会害怕。“……没用的。”
    是孩童特有的清脆高亢的声音。但是,神野的眼中闪烁着强大的光芒。那是迟早会作为天皇保护大和的强大光芒。将荒霸吐封印在森林中央,建立石冢。——那个时候他耗费了不少精力。因为就算是再优秀的术者,他也还是个孩子。没有物理性质的臂力。好不容易弄好石冢后,神野一屁股坐在了当场。
    等事后别人向他询问那次的封印中哪个部分最辛苦的时候,他立刻做出了回答。他说,最困难的就是搬运石头。老老实实地听了一阵篁的抱怨后,今上帝啪地合上扇子。
    “好了,现在也该返回真正的大内了。如果太长时间不在的话,难免会受到怀疑。”“……你不觉得太晚了一点吗?”
    “哎呀呀,如果深得官吏们信赖的小野侍从肯配合朕的口风的话,朕想应该会有办法的。你觉得呢?”
    虽然是商量的口气,但是至少在大和朝廷中,还没有人能堂而皇之地违背圣上的话。即使是篁这样天性傲慢不逊的家伙。“——你这家伙就会利用别人……”在篁嘟嘟囔囔抱怨的时候,融轻轻地向他招呼道。“……那么,已经没事了吧。”
    篁狠狠地瞪了融一眼。融做好了心理准备,肯定要被他当成是迁怒的目标了。但是。“荒霸吐已经被封印。如果还有什么的话就真是要逼疯人了!”仅仅回答了这么一句,篁朝着融唰地伸出手。  “?  ”  融不解地眨眨眼睛。篁无言地活动了一下手腕,仿佛是在催促他。  啊啊,融明白了他的意思。将狭雾丸仔细地收回剑鞘交给他。  “……我也想要这样的武器啊。”
    .  听到他下意识的嘀咕,篁的眉毛挑了一下。融仿佛在思考什么。“哎呀,老是从你那里借的话未免不好意思。”“……融。”当融抬起头来后,面对的是篁冰冷的视线。面对不由自主倒退两步的融,篁用阴沉恐怖的口气说道。
    “我应该说过不止一次吧?不要主动和这种事情打交道。你难道听不懂我的话吗?”
    “可是,我也说过不止一次吧?我想要帮忙。你怎么就是不明白啊!  ”“谁才是不明白!”“绝对是你。绝对是你太顽固!”面对很难得地不肯认输的融,篁似乎很想扑上去咬他一口。悠然地眺望着他们两人的交流,今上帝轻松地开口说道。“所谓的打是亲骂是爱原来是真的啊。”
    过于不配合状况的发言。明明已经目睹了至今为止所有的脱离常规的事态,也看到了和荒霸吐对峙的篁,以及跟随在他身边的白鬼,而且对于篁的言行都有了详细把握,圣上似乎还是一点都不放在心上的样子。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实在是不得了。融在心中忍不住深深地佩服。“好了,朕要消除影子。”圣上这次露出了严肃的表情。
    “如果回去的话,这片地方上会有各种各样的人存在吧?……假如我们突然在那里出现,肯定会形成骚动的。”“您说的对。”
    因为是面对圣上,所以篁好歹使用了类似于敬语的东西。融的话直到现在一旦面对圣上,都会产生超出必要的紧张。所以他忍不住相当佩服篁的这份粗神经。而且圣上好像也不在乎篁的态度的恶劣。果然还是因为他熟知篁的幼年时代吧?
    “所以,我们从任寿殿进入吧。因为朕已经吩咐人不要进去,所以那里没有人。”“……用不着一一向我们解释。”
    “可朕觉得还是好好说明一下比较好吧。特别是你。如果朕在你不知情的状况下做了什么的话,你恐怕会气得半死吧?”篁掉转开脸孔没有回答。真是清楚他的为人啊。融再次感到深深的佩服。
    不愧是融最为尊敬的今上帝。虽然有的时候会被他吓到,不过从本质上来说融还是非常喜欢今上帝。圣上啪地打开合上的扇子。他朝着什么也没有的空间扇了扇扇子。
    于是乎,一阵冷风卷起。仿佛有什么崩塌了下来。融忍不住带着这样的感觉打量四周。
    篁似乎不为所动。还是挂着很了不起的表情盘起手臂。禁鬼雷信也还是一如既往守卫在他的身边。
    看到雷信后,融突然产生了某种奇怪的感觉。有什么产生了变化。是什么呢?“……啊!”
    他不由自主提高了声音,结果让篁转头看向他。融不由自主用用手指着他说道。“没有,角。”“咦?”篁瞪大眼睛去看雷信。
    不知什么时候,原本应该生长在雷信头部的两根角已经消失了。而且,仔细看看的话,覆盖住他脸孔上半部分的面具的造型也改变了。雷信浮现出淡淡的笑容。“你的侍从很有趣呢。篁。”
    这个温和的声音属于今上帝。按说他明明也看到了鬼的姿态,现在居然还可以用这么一句话就打发掉。果然是大人物啊。融深有感触地心想。
    风唐突地停了下来。在猛地清醒过来的时候,四个人已经位于建筑物之中。从竹帘中泄露进来的红光属于夕阳。
    ·凝神静气后,就能感觉到无数的气息和嘈杂的声音。他们返回了真正的大内。
    飘荡在大内的空气,没有丝毫曾经遭受邪恶神气侵蚀的感觉,和平时一样位于清冽结界的保护之下。多半,是所有的污秽都被圣上转移到影之大内,在影子消失的同时,那些也获得了净化吧?否则的话,就无法说明那种程度的诅咒为什么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因为融不具备见鬼的才能,所以详细的事情他并不明白。但是,通过篁那个轻微的感叹惊讶的表情,他也能够看得出事情已经平息了。圣上轻轻地吁了口气,用扇子遮住了嘴角。就在这个时候。
    “——”
    篁突然睁大眼睛回头看向紫宸殿的方向。不,正确来说是紫宸殿的西南方,安福殿的方向。
    融能够看得出篁的脸孔上一下子失去了血色。当他听到衣衫摩擦声而移动视线后,就发现圣上的表情中也出现了紧迫的色彩。“怎么了?篁。”
    篁没有回答融的询问。他似乎已经根本顾不上这些,只是凝视着竹帘的对面。
    融回头看着圣上。用目光进行询问后,圣上用静静的声音作出了回答。“……在坤,存在着祸之气息。”说完这句话,圣上就闭上了嘴巴。
    两名拥有惊人力量的能力者全都露出了紧张的表情。通过这一点已经可以察觉,现在的事态非同寻常。
  但是,在面对化为“祸神”的荒霸吐时都不动声色的两人,居然紧张到了这个程度。所谓的坤之祸,到底是——“……朱焰。”坚硬的声音。发出这个声音的人是,篁。融倒吸一口凉气。“那个……鬼吗?”篁仿佛变成了化石一样动也不动。突然出现的庞大妖气。拥有甚至可以毁灭一切的力量,带来恐怖灾厄的异形。“那家伙的目的,就是这个吗?”没等叫嚷完,篁就掉转身体,朝着某个方向狂奔过去。“啊,喂!篁!”融慌忙向圣上行了一礼,匆匆追在了篁的后面。
 楼主| 发表于 2009-3-23 17:35:1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章

  血液在骚动。
    从脊背上流淌下来的,是比冰还要寒冷的东西。敏锐到超出必要的神经,捕捉到了恐怖惊人的妖气,全身的汗毛都倒竖了起来。如此壮绝激烈、类似于残酷火焰的妖气,只可能属于那个异形。篁在穿过大内的时候遭遇了阻碍。
    他原本是打算从永安门前往修明门,然后再穿过中务省和大极殿之间·。但是,篁是中务省侍从。自然而然,认识他们的人注意到篁和融后,都会过来打招呼。
    对于为了尽快赶路而恨不能一脚把对方踹开的篁而言,自己平时所建立的“性格亲切温和的小野篁’’像,在这种时候反而成为了天大的麻烦。“不好意思,我急着赶路,是圣上的旨意……”
    在他故意微微一笑地如此表示后,对方就会主动地礼貌道歉。啊啊,不好意思,我不该打扰你的。
    哪里哪里,行礼之后,两人就悠然地穿过了中务省,尽可能选择人少的地方加快了脚步。
    从朱雀门走的话会过于引人注目。可是话虽如此,也不能直接从围墙上跳过去。这么考虑的话,皇嘉门应该是最妥当的选择吧?穿过兵部省和弹正台,他们朝着皇嘉门冲了过去。篁好像被火烧到了一样狂奔不止。融追在他的后面,提高声音询问。“篁,你要去哪里?”“小野府!”融因为这个出乎意料的回答而瞪大眼睛。
    篁的住处小野府,位于和大内相邻的二条大路与西大宫大路交叉的十字路口。虽然融无法感觉到,但朱焰好像就是出现在了那个方向。
    但是,为什么篁要赶去小野府呢?假如朱焰位于什么地方的话,应该追逐那个妖气去堵住朱焰才对吧?现在的时刻已经是接近夜晚的酉之刻。也就是黄昏时分。也有人,将这个时刻称为逢魔之时。篁在拼命地奔走。必须赶快。必须尽快返回小野府。否则里鬼门的封印就会被解开。他暗暗地咬牙切齿。
    ·在荒霸吐被镇魂的同时出现的,朱焰的气息。由此篁才注意到。
    解放了那个“祸神”的就是朱焰。被解除封印的”祸神”,一定会对于神野进行惊人的诅咒吧?而神野为了对付荒霸吐,所以暂时隐居进行净身。大内的守护也因此而暂时被削弱。禁域之森位于大内的鬼门。在森林中栖息着无数的妖。然后,相当于大内里鬼门的场所,就是小野府。妖会穿过鬼门通过里鬼门。
    在被任命为冥官的时候,篁最初所做的就是布下了保护小野府的结界。因为小野府就是大内的里鬼门。
    一旦作为冥王之臣和魔性东西扯上关系的话,围绕在篁身边的妖气就会增多。而且篁本身就是见鬼,就算没有冥官的身份,也存在吸引魔物的特质。而且,小野府是里鬼门。
    因此,他害怕自己的住所会成为最大的“目标”。假如异形超出必要地囤积起来的话,多半也会对家人造成影响吧?而最让他担心,就是枫有可能遭遇危险。
    女性和小孩容易被妖附身。而且有可能被妖气拖人黑暗之中。对于他来说,枫是必须要保护的对象。比其他任何人都要重要。
    朱焰在诅咒皇家。诅咒皇家的血统,诅咒王都,诅咒天皇所统率的大和。为了瓦解皇家,朱焰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吧?
    假如破坏了封印里鬼门的小野府的结界,就能形成通道。就能形成鬼可以通过的贯穿大内的道路。那条道路必然会打破天皇的结界,笔直地贯穿都城。
    原本在都城中就徘徊着百鬼夜行。如果让它们爆发性地增加的话,应该也会对无辜的民众造成影响。
    没错。朱焰之所以不惜让荒霸吐复活,就是为了试图达成里鬼门的开放。
    他没有注意到。没能注意到。尽管他隐约明白是谁解放了“祸神”,但是却没能看穿朱焰真正的企图。这个很明显是自己的失败。一面责备着自己,篁一面痛切地祈祷。一定要赶上!拜托了!请一定要让我赶上!“枫……!”他看到了小野府。
    几乎覆盖了整个小野府上空的红莲妖气,让篁的眼睛完全被鲜红色所充斥。
    枫所居住的对屋,位于乾方位。周围适当地种植着各色应季花草,能够让人欣赏到四季的交替变换。
    因为太阳已经西下,所以枫拉下竹帘,看着自己的手轻轻叹了口气。在她雪白的手掌上,缠绕着一根纽带。那是篁留下来的剑穗。
    她明明已经那么强烈地拜托自己的兄长,在出门的时候一定要和她说一声,可是篁还是什么也没说就跑出了小野府。
    她能明白,半夜的时候在下雨,而且自己已经入睡,所以他是为了体贴自己才没有说。但是。“哪怕只给我留下一句话也好啊。”不过篁留下了剑穗,也就是让自己把这个当成是他的替身吧?可是从枫的角度出发,她还是想听到兄长亲口说出的词语。
    “我是不是太任性了呢。因为哥哥很体贴,所以才什么也没有对我说……”中断了声音,她再次叹了口气。
    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开始,篁就非常温柔体贴。一次也没有对自己提高过声音。
    而且,枫也非常喜欢、非常仰慕这样的兄长。虽然篁的青梅竹马融对她也很体贴,但在她心目中的第一位还是篁。
    所以,在篁前往陆奥的期间,她特别寂寞。虽然篁动不动就送来书信以及礼物,但光靠那些还不足以抚平篁不在所产生的寂寞。
    在两年前,当篁留下任期还未满的岑守独自返回都城的时候,枫真的很高兴。就仿佛心中空荡荡的大洞被填满了一样。尽管如此,篁却对枫隐瞒了什么。
    那是什么,枫也不是很清楚。但是,她能知道那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多半是她不能问的事情。因为明白这些,所以枫什么也没有说。
    只不过,篁经常会在晚上跑出去,然后到接近黎明时才返回。而且经常疲倦到极点,有时候还是带着伤回来的。他该不会是在从事什么危险的事情吧?枫对于这一点特别担心。“希望他能早点回来就好了。”突然,周围昏暗了下来。
    枫下意识地抬起面孔。虽然竹帘的遮光效果不错,但并不是完美无缺。在竹帘的对面还安装了格子窗。在中午时分,竹帘会被挑开,格子窗也会被拉起一半来。不过刚才女官津时曾经过来将这两个都放了下来。为了尽可能遮挡近乎耀眼的夕阳。是乌云遮住了夕阳吗?也许又会下雨吧?就在想到这里的时候,她突然打了个寒颤。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枫倒吸一口凉气,眨了好几下眼睛。“……有什么。”
    .——有什么东西在。在庭院中。在蒙上阴影的太阳下。在逆光之中。
    枫没有好像篁那样的见鬼才能。像篁那样拥有异能之力的人,真的是极少数的存在。但是现在那个妖气强烈到了就连枫都能感觉到的程度。她不知道自己所感受的东西的名称。但是,她的本能在告诉她这个非常危险。位于那里的,是非常恐怖的东西。
    她的脸上失去了血色。就好像被什么压住一样,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一面颤抖到牙关都嘎吱作响的程度,她一面握紧了手中的纽带。“哥哥……”就在她拼命地挤出这个声音的瞬间,惊人的冲击向她袭来。朱焰停留在中空,俯视着染上黄昏色彩的美丽庭院。“……嗯。”他轻轻皱起眉头,微微挑起嘴角。无法再进一步下降。这里存在着将这座府邸覆盖起来的壁垒。但是,力量中存在着激烈的波动。
    这是篁所布下的结界。他所拥有的灵力强大到不能以常理来计算。那都是因为他生为“破军”的命运。
    但是,自从朱焰复活以来,篁的灵力就变得很不安定。时而强时而弱,一点也不稳定。“哈,怪不得。”
    用低沉的声音嘻嘻地笑了出来,异貌之鬼喃喃自语。他似乎知道篁的力量不稳定的原因。连篁本人都不清楚的原因,朱焰却心知肚明。这和朱焰复活需要“破军星”也存在着因果关系。“你不知道。不过,还是不知道比较好。”
    或者说,就是因为不知道,所以小野篁才成为了冥府的官员。这也是一种命运。朱焰转身向后看去。
    无数的异形,正在结界的边缘窥探着这边的情形。是被鬼的妖气所吸引吗?或者说是来观赏结界的崩溃?
    说不定就是后者。大多数的异形存在都畏惧小野篁。因为它们在害怕,害怕自己不知何时会被他所狩猎。正因如此,如果有机会的话它们就想要夺取小野篁的性命。为了自己的安危。异形们屏声静气,关注着朱焰的动向。“——首先,是鬼门的开放。”朱焰轻轻抬起右手。妖气集中在了他的手上。
    篁的结界可以反弹异形和魔性的力量。但前提是结界和平时一样安定。而且,对于朱焰来说,这个结界已经虚弱到随时都要崩溃的程度,到处都是破绽。朱焰朝着那个破绽挥动了右手。
    妖气的结晶剧烈扭动着朝破绽的部分撞击过去,结界壁大大地向内凹陷。因为无法承受冲击,结界壁出现了若干裂缝,无声地破碎下来。龟裂一瞬间就扩展到了全体。
    在府邸的四方升腾起小小的火焰,有什么细细的东西从地中浮出,然后被烧为灰烬。
    -
    那是篁的头发。头发中寄宿着灵力。他就是以此为媒介,维持着守护府邸的广大结界。朱焰嗤地笑了一声。守护着小野府的结界,就在那个瞬间消失了。惊人的狂风席卷而来。枫发出了不成调的悲鸣,猛地蜷缩起身体。
    门和格子窗都破碎脱落,被风卷着冲入了室内。被那些所撞击的竹帘剥落下来,屏风以及家具等纷纷随着巨响而倒下。茶几和椅子一直被吹到了墙边。
    没有任何东西撞击到枫的身上几乎可以说得上是奇迹。至少她本身是如此认为的。其实是在千钧一发之际,剑穗上升腾起肉眼无法看见的薄膜将她包裹在内,但是她当然不会知道这一点。枫浑身颤抖地缓缓支撑起身体。因为窗子和门都被吹飞,所以她能看见庭院。枫大大地睁开了眼睛。是混沌。
    ·位于那里的,是仿佛要吞没她的朱色的混沌。  “……”  这已经到达了极限。  枫就此失去了意识,浑身无力地瘫在了地上。  在打破结界的同时,位于眼前的对屋的门窗被吹飞了。  出现在他对面的,是一个少女。  ·
    朱焰将视线停留在少女身上。她笔直地凝视着自己。不,因为他现在还是隐下了自己的身影,所以如果不是拥有见鬼才能的话,应该不会看到他明确的容貌。假如直觉比较强的话,也许能看到自己的影子吧。
    少女雪白的脸孔已经没有任何血色,即使如此,她还是眨也不眨地看着自己。
    不久之后,也许是被朱焰所释放的惊人妖气所侵蚀,所以少女瘫倒在地。
    朱焰紧紧地凝视着这一幕。位于他周围的异形存在们,正在犹豫着是否要侵入小野府。
    它们的宿敌小野篁现在不在吗?假如是这样的话,它们打算毫不客气地侵入那里,屠杀他的家人。至今为止它们可没少留下辛酸的回忆,如果不做到这个地步的话,实在无法解气。它们一点点地靠近对屋。一头妖用手搭上了屋子的外沿。
    什么也没有发生。结界的守护已经完全消失。另外的妖则跳上了高栏。谁也没有来。它们狂喜起来。小野篁不在。它们可以随心所欲地折腾。异形的眼睛们开始闪闪发光。
    有一个失去意识的无力的小女孩躺在那里。首先就杀了那个女孩来练练手吧。
    几头妖纵身跳跃起来侵入室内。然后,其它的妖们也纷纷爬上,包围在枫的周围。一头妖拽了拽枫的黑色长发。另外的妖用爪子抓住了她的衣襟。嘿嘿嘿地笑着,它们进一步把爪子伸向枫的脸孔和手。刹那。一支光箭伴随着清脆的声音射穿一头妖,将它钉在了地板上。白银的光芒进发出来。聚集在枫周围的妖,一下子都被抹消。迟了一刻后,篁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枫!”他纵声大叫。但是没有人回答他的呼叫。篁满脸苍白地冲到枫的身边跪下,扶起了她纤细的身体。“枫,枫!你振作一下!”
    枫的眼帘微微动了一下。但是反应就仅此而已。不过,身体还是温暖的。呼吸也很清晰。只是失去了意识而已。
    篁的全身都松弛了下来,然后,他又突然好像被烫到一样回头看去。
    变得一塌糊涂的庭院。漂浮在空中的异貌之鬼,正带着凄厉的笑容看着他。“朱焰……!”
    用燃烧着熊熊怒火的双眸瞪着朱焰,篁静静地将枫护在了自己的背后。  在朱焰的周围,异形们正在蠢蠢欲动。他明白,那些家伙正在寻找自己的破绽。
    ‘他绝不容许它们完成进一步的侵入。但是。“……不行吗……”
    篁咬紧嘴唇。要布下结界的话,需要庞大的灵力。自己用来作为媒介的头发的力量消失了。是朱焰用什么方法找出了媒介,抹消了那上面的力量。
    仅仅依靠自己现在残留的力量,就连能不能撑过这个场面都很危险。那些杂碎的小妖怎么样都能对付。问题在于,那个可怕的鬼。
    风在黄昏的天空中形成漩涡。是察觉到里鬼门开放的异形的先锋,正在朝这里赶来。“可恶……!”篁吐出这句话,用破军对准了朱焰。白银的光箭出现在他手上。看到那个后,朱焰抬起了一只手。
    妖气进发出来。篁无视他的举动放出了光箭。但是光箭在中途就大幅度扭曲了方向飞到一边,让无数的异形四散奔逃。“篁!”就在这时,比他晚了不少的融冲了过来。“笨蛋!不要过来!”
    听到篁的责骂,融不由自主停下脚步。然后,在发现篁身后的朱焰的身影后,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在那之前一直悠然看着篁的朱焰,无声地降落到地面。周围的妖一起散开。远远地眺望着朱焰,他们似乎是打定了主意要守望到最后。“……里鬼门开放了。”沉稳安静,但是听起来又分量十足的声音刺人篁的耳朵。篁眯缝起眼睛。“我马上就可以重新封印。不会让你为所欲为的。”“你要怎么封印?魔物马上就会打开道路。”朱焰向前踏了一步。篁拉动破军。
    弓弦响起了尖锐的声音。但是,光箭被妖气所阻碍,无法到达朱焰的身边。
    就在这个时候,在缓缓前进的朱焰的前方,雷光从天而降。朱焰仿佛吃了一惊,微微地后退了一步。眨眼之间,白刃带着风声向他袭来。华丽的金色头发随风飘荡。禁鬼雷信仿佛要阻挡朱焰的去路一样手持佩剑冲了上去。“雷信!”听到篁的声音,雷信为了召唤闪电而张开嘴巴。瞬间,朱焰拔出的妖刀向雷信袭来。雷信飞身跳开避过了这一击。
    朱焰庞大的妖气爆发出来。雷信的身体被吹飞了出去。就在雷信无法保持姿势的时候,朱焰的妖刀向他袭来。因为腹部被妖刀擦中,雷信呻吟着跪在了地上。朱焰挥动起佩剑。篁朝着他的眉心放出了光箭。“切!”
    不甘心地切了一声,朱焰用妖刀打落了光箭。趁着这个空隙,雷信重新站起来调整了姿势。“厉害……”这个茫然的喃喃自语属于融。因为完全不是他能插手的状况。用破军进行了一度鸣弦后,篁警惕地竖起了耳朵。
    他听到了呼啸的风声。那是妖奔跑的声音。是常人无法听见的,异形的脚步声。
    ·如果不封印里鬼门,这个声音就无法断绝。“雷信,你能制造里鬼门的结界吗?”当他紧盯着朱焰向雷信如此询问后,得到了否定的回答。“我的结界只是暂时性的。——无法做到永久的鬼门封印。,’其他的禁鬼也一样。雷信继续表示。
    因为已经多少有所预计,所以篁只是轻轻叹了口气。他再次拉动了破军之弦。为了用这个鸣弦,尽可能赶开异形。如果拼上性命的话,也许能够布上结界吧?回头看了一眼背后的枫,篁在内心暗自下定决心。至少要比什么都不做要好。也许是察觉了他的气息吧?雷信提高声音。“篁大人!”那个声音,被弓弦的声音所打消。“白费力气!”
    朱焰的周围卷起了火焰的漩涡。妖气产生了变化。漩涡不断升高,最后在上空四散开来。是为了烧尽小野府而释放的火焰。是为了烧死他的家人,让他们成为祭品的火焰。篁将自己所有的力量全都贯注在光箭中,拉动了弓弦。
  射到朱焰前方的光箭,散发出白银的光芒,并且扩展开来,试图覆盖住小野府整体。——但是。火焰没有停止,白光被火焰抹消。“……不行吗……”已经,没有办法。鬼之路——
 楼主| 发表于 2009-3-23 17:35:3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章

  突然,火焰消失了。“什么……?”
    是朱焰惊愕的声音。与此同时,惊人的力量奔流从地底升起,瞬间覆盖了整个小野府。“这是……”
    就算朱焰挥动妖刀,他的力量也被反弹了回来。他伸出长长的指甲碰到结界壁后,传来了咔嚓的声音。碰触到结界壁的部分伴随着咻咻的声音冒出白烟。从破裂的皮肤中嘀嗒嘀嗒地落下了血滴。“……冥府的王族吗……居然干出这种勾当……”舔了舔从伤口落下的血滴,朱焰转动身形。“算你捡了一条命,小野篁。”在狂风的包围下,朱焰不知消失到了哪里。原本聚集了那么多的异形,也纷纷消失了身影。
    雷信一时之间还无法解除紧张,只是小心谨慎地打量周围情形。确认到朱焰的妖气完全消失后,他回头看向篁。“篁大人。”被他所呼叫的主人,直到现在还在哑然地仰望结界。“……燎琉……?”
    这个圣之守护结界,强韧到了和他自己所布下的结界无法相提并论的程度。但是因为过于强韧,所以对于小型的妖反而会视而不见。几天前的记忆在篁的脑海中复苏。没错。燎琉不是说过吗?要修补结界的破绽什么的。但是,这个与其说是修补,应该说是重头来过更加正确吧?“咦?怎么回事?为什么朱焰不见了?”
    只有什么也看不见的融还追不上事态发展。他的声音让篁恢复了清醒。抱起枫的身体,篁轻轻拍了拍妹妹的面颊。“枫,枫……枫。已经没事了。”
    因为燎琉的结界,原本那么浓厚的妖气已经消失。就算竖起耳朵,也不会听到妖的脚步声。因为里鬼门的封印已经恢复,所以现在它们正失去了目标,不知所措地徘徊于都城的街道上吧?回头必须去进行狩猎。“枫。”在不知呼叫到第几次的时候,枫的眼帘轻轻颤抖了一下。
  缓缓睁开的眼睛,最初只是茫然地打量周围。但是,不久之后也许是意识清醒了吧?她将视线转向篁。“……篁……哥哥……”枫喃喃自语着,仿佛有些害怕地蜷缩了一下身体。“哥哥,有什么,有什么很恐怖的东西在院子……”篁松了口气,抱起了紧紧抓住自己的枫小巧的身体。“没事的。已经没事了。所以你不用害怕。”至少,有燎琉的结界在,朱焰已经无法对这座府邸出手了吧?轻轻地拍了拍枫的脊背表示安慰,篁转动视线。雷信点点头,轻轻地消失了。那之后,他听到了一个声音。——禁鬼已经回归。既然说是回归,那也就是说他们完成了篁的命令。四道风聚集在他周围,然后又很快消失了。篁轻轻叹了口气,加重了自己抱住枫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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