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祭司 发表于 2007-9-20 11:07:43

第30节

  我觉得全身发冷。噢,天啊,戈碧。你到底碰上什么事?你在哪里?我望着戈碧凌乱的房间,这是她的习惯?还是仓皇逃离的结果?
  戈碧写了一半的字条准备要给谁?给我还是给跟踪她的人?我永远不会原谅自己什么?这个危险人物一定是什么?看着手里怪异的素描,仿佛看到玛格莉特的x光档案,心里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不!千万不要是戈碧!
  冷静点,布兰纳。思考!
  电话!我打到她公寓和办公室,都是答录机。
  冷静。
  她母亲在哪里?我翻出她母亲的电话,拨电话过去。一位讲法语的老太太接的电话。戈碧没有去过那里。
  现在怎么办?戈碧近来交往的朋友我一个也不认识。
  找莱恩帮忙?
  不行。他又不是我的保镖。更何况,我该怎么向他解释?
  别急,冷静思考。我拿出一瓶可乐。是我太紧张吗?我回到客房,再看一次素描。太紧张?天啊,我根本太不够积极了。我再翻开电话簿,找到约翰的电话,赶紧打过去。
  “喂?”
  “约翰,我是唐普。”
  “天啊!一星期两次电话,我想你是不能没有我了。”
  “超过一个星期了。”
  “差不多啦!有什么事吗?”
  “我……”
  他听出我声音不对,立刻收起开玩笑的态度。“你没事吧?发生什么事了吗?”
  “跟我上次提到的那些案子有关。”
  “又怎么了?我用最快速度做出犯罪行为分析,那些警探看完应该会相信你的推测。他们还没看到报告吗?”
  “看到了,而且他们的态度完全改变。现在已经成立专案小组,全面追查。”
  我不知道该如何把戈碧的情况告诉他,不知道他会不会觉得我莫名其妙。
  “我能请教你一些问题吗?一些额外的事情,我不知道应不应该问……”
  “布兰纳,你尽管问就是了。”
  从何说起?我该先打个草稿才对。现在我的思绪就像戈碧的房间一样乱。
  “这些问题可能离案情稍远一点。”
  “没关系,直接说。”
  “我想问你关于你所说的‘性迫害罪犯’的事。”
  “请讲。”
  “这类罪犯有可能只是跟踪、打骚扰电话给被害人,而不再有进一步的威协行为吗?”
  “有可能。”
  我开始把问题导向那张素描。
  “你说过暴力犯罪者会有留下记录的倾向,像录音带或绘图?”
  “没错。”
  “性迫害犯罪者也会这样做吗?”
  “做什么?”
  “做画图之类的事。”
  “有可能。”
  “从这样的绘画内容里,可以看出罪犯的暴戾程度吗?”
  “那倒不一定。对某些人来说,他们借画这样的图片来舒解心里的暴力,而不必真正去犯罪。不过也有人借此激发他们的犯罪欲。另外则有人以此做记录,重现他们的犯罪行为。”
  太好了。
  “我发现一幅素描,里面的女人胃被划开,内脏散落四周,你有什么看法?”
  “米罗的维纳斯也没有双手,有时候很难界定艺术品、解剖图,还有性迫害产物间的差别。”
  我沉默了一下,犹豫该不该告诉他更多。
  “你说的素描是从圣杰魁斯那里搜出来的吗?”
  “不是。”我是从客房的**筒找出来的。“你说这类罪犯的暴力行为会由小至大,逐渐增强吗?”
  “对。起初他们可能只是暗中偷窥,或是打些骚扰电话。有些人只做到这里,有些人则会更进一步,像是开始对受害者暴露自己的身体,跟踪或是闯入受害者家里,更甚者可能动手强暴或是谋杀受害者。”
  “所以这些性**并不一定会使用暴力?”
  “你真的对性**这么有兴趣?不过你说的没错,这类**狂有时会以别的方法来满足自己,像是使用无生命的物体、动物,也有些人能找到愿意配合的同伴。”
  “愿意配合的同伴?”
  “指那些愿意顺从他们怪异要求的人,像是妻子、女朋友或是花钱买来的人。”
  “妓女?”
  “当然,许多妓女愿意有限度地配合嫖客提出的怪异要求。”
  “这样可以减低**狂的犯罪欲?”
  “只有在这些女人愿意配合的时候。当她开始厌烦,不愿再做出气筒时,便有可能拒绝,或是威协要公开**狂的行为。于是**狂一怒之下会杀掉他的性伴侣,之后就乐在其中,无法停止。”
  有时候我实在听不懂约翰的话。
  “等等,无生命的物体是指哪些?”
  “图片、玩偶、衣服,任何物品都有可能。此外,他们通常对黑人、同性恋及妇人怀有强烈的恨意,还会以角色扮演的方式来进行他们的**行为。”
  我听见他那边传来“歌剧鬼影”的乐声。
  “如果一个**狂借物品来泄愤,就比较不容易动杀机吗?”
  “或许。问题是这种替代品可以满足他多久。今天一张照片可以满足他,明天就不一定了。”
  “一个**狂会同时有两种不同的行为模式吗?”
  “同时?”
  “杀掉某些女人,而对另外一些却只是跟踪、骚扰。”
  “当然,被害者的行为有可能影响**狂的决定。她的举动或许让他觉得受辱或被排斥,或是说错话、走错方向,这些不自觉的行为会造成不同的结果。别忘了,在找上他的猎物前,这类连续杀人犯其实都没有见过被害人,她们只是他梦里的角色,他派给不同的女人不同的角色。他可能是个好丈夫,只出外猎杀陌生人;他可能视甲女子为俎上肉,对乙女子却极其友善。”
  “也就是说,即使**狂已经开始杀人,他还是有可能再恢复以前较温和的行为模式。”
  “有可能。”
  “也就是说,一个看起来没有大碍的窥探者,也可能摇身一变成为冷血杀手。”
  “当然。”
  “一个只是跟踪、打骚扰电话、寄恐怖图片的**,即使他总是离你远远的,也有可能是个危险炸弹。”
  “你指的是圣杰魁斯?”
  “我有说吗?”
  “我只是猜测你在讲他,或是某个你们在调查的嫌犯。“
  “约翰,这是个人事件。”
  “什么意思?”
  我把戈碧的恐惧、失踪,我的愤怒、担心,一切都告诉了约翰。
  “该死!你怎么会卷入这种事情?这家伙听起来就不是个好东西。这个窥探戈碧的人不是没有可能是圣杰魁斯。他同样喜欢跟踪女人,没有内脏的女人图片代表他异常的性生活,和伤害他人身体的嗜好。就像圣杰魁斯,或是其他**,杀害女人后还要分割她们,将尸体肢解。你认为呢?”
  我没有开口。
  “戈碧什么时候开始注意到这家伙的行为?”
  “我不知道。”
  “是在这几件案子爆发之后吗?”
  “我不知道。”
  “那你知道什么?”
  “并不多,我只听说这家伙常和妓女混在一起,用钱满足性欲,喜欢把玩女人内衣,随身携带刀刃。大部分女人对他都没好感。”
  “唐普,我希望你把这件事告诉专案小组的警探,让他们去查一查。虽然你说戈碧经常这样神出鬼没,可能只是你瞎操心,但她总是你的朋友,加上你也曾遭受陌生人的威协。想想那块头盖骨,和那个跟踪你的男人,所以还是小心点好。”
  “或许吧!”
  “戈碧在向你求救后失踪,要求他们替你查并不过分。”
  “是啊,克劳得尔会马上冲出门,随便抓个‘睡衣人’回来。”
  “睡衣人?哪来的名词?你大概和警察混在一起太久了。”
  这名词怎么冒出来的?应该是上次那件闯入卧房的案子吧?
  “曾经有个疯子闯入民宅,用女主人的睡衣做成假人,再把假人乱捅几刀。这是好几年前的事了,他们叫他‘傻蛋’。”
  “你们那么多年都抓不到,这家伙可一点都不傻。”
  “我指的不是这个,而是因为他的行为活像个智障。”
  约翰又说了一些事,但是我已经无法再听下去了。所有的事情在脑袋里闪过:傻蛋、内衣、刀子、叫茱莉的妓女陪那个**玩性游戏、分尸素描上的文字“都挡不住我”、博杰街的公寓里发现用X记号标记起来的新闻剪报、在我院子里发现的头盖骨、清晨4点出现的戈碧、家里凌乱的客房。
  “约翰,我得挂电话了。”
  “唐普,答应我你会听我的话。虽然我们没有证据,但跟踪戈碧的人很有可能就是你要抓的凶手。如果真是这样,你的处境将非常危险。他有你的照片,知道你是谁,住在哪里,更视你为必须去除的障碍。葛丽丝的头骨或许就是他的杰作。”
  约翰说的话我一句也没听进去。我的思绪早已飞至别处。

  我开了30分钟的车才通过市中心,到达缅恩区,找到上次停车的那条巷子。巷口有一个酒鬼倒在墙脚,他一看到我,便伸手向我要钱。
  我掏掏口袋,丢了一个铜板给他。也许他可以帮忙看车。
  这一带是缅恩区夜游者的天堂,到处可见乞丐、妓女、吸毒者和观光客,上班族成群拥挤在一起狂欢作乐。这里是某些人的快乐地,对某些人来说却是地狱。
  和上次漫无头绪乱闯,这回我心里已有计划。我走向圣凯萨琳街,希望能找到珠儿·坦贝。但事情并不顺利,她并没有在经常出没的格兰纳达旅馆前出现。
  我走在街上,打量着那些女人。没有人手上拿石头,这是个好现象。再来怎么办?从上次和这些女人接触过后,我知道很多不该做的禁忌。然而,这也让我不知道该如何追下去。
  我有一个原则,当没把握时,绝不轻易尝试。只要不确定,就不要轻易下注、不要下定论、不要莽撞。每当我违背这个原则,结果总是让我悔不当初。今天我决定坚守这个原则,小心行事。
  我找到一个水泥块,把上面的碎玻璃拨掉,坐下来,眼睛直盯着格兰纳达旅馆四周。我等。等待又等待。
  我望着附近的景象,开始玩起编剧的游戏,想像这些年轻、迷惑的人们,是怎样在如此的环境里被诱惑,被引人黑暗的深渊。
  直到清晨3点,编剧本的游戏已经无法让我提振精神,疲倦、失望的情绪开始挫败着我。虽然我知道盯梢并不是件有趣的差事,却也没想到会如此枯燥。我喝下的咖啡足以灌满水族箱,所有可用来打发时间的无聊游戏我都试过。满街的妓女混混,就是没有珠儿的身影。
  我站起身伸展四肢,心里暗暗发誓下次绝不要再来这里。当我望向自己停车的地方时,突然看到一部白色的庞蒂克骄车正绕过街口停下来,一个熟悉的橘色头发和露背装的身影从车上下来。
  那是珠儿·坦贝。她拍拍车门,对驾驶说了几句话,白色车子加速离开,她则转身回到旅馆门口的两个姐妹身边坐下。这三个女人其实看来和一般长相的家庭主妇没什么两样。不久之后珠儿起身准备离开,我也起身跟在她后面。
  “珠儿?”
  她转身,脸上满是诧异神情。她打量着我,并没认出我是谁。
  “唐普·布兰纳。”我微笑着说。
  “你准备写书吗?”她有着柔软的英国南方口音,混杂着美国南部的独特节奏。“你想写什么?《我在妓女间的生活》?”
  “或许会卖钱喔!”我笑了起来。“我能和你谈谈吗?”
  她耸耸肩叹了口气。“你还在找你的朋友吗?”
  “我在等你,但没想到你这么晚才出现。”
  “生意总是要做的。”
  “也对。”
  我们沉默地走了一会儿,我的鞋音伴随她身上手链的叮当声。
  “我不找戈碧了,或许她有意躲起来。一个星期前她曾出现过,然后再度消失,我想等她以后自己再来找我。”
  我观察她的神情,她却只是耸耸肩,没答腔。
  “其实,我是想找茱莉谈谈。”
  她突然停下来,转头看我,脸上充满倦意。她从胸前掏出一包香烟,叼出一根,划上火。然后对着空中吐出烟圈。
  “宝贝,我想你该回来了。”
  “为什么这样说?”
  “你还在查那个**杀人犯,对吗?”看来珠儿·坦贝不是笨蛋。
  “我总认为这件事有点蹊跷。”
  “所以你认为茱莉的恩客有嫌疑?”
  “我想和他谈谈。”
  她深深吸了一口。烟,用鲜红的指甲轻弹烟灰,然后看着溅出的火星慢慢飘落在人行道上。
  “我再讲一遍,或许他有浆糊脑袋和怪异的性格,但他绝没本事杀人。”
  “你知道他是谁吗?”
  “不知道。只是这种人都一样,我会特别小心。”
  “你的意思是他有可能会做坏事?”
  “小姐,这里没什么好事发生。”
  “他最近出现过吗?”
  她打量着我,似乎在考虑些什么,我猜一定不是好事。
  “有,我看过他。”
  我耐心等着。她吸着烟,看着过往的车辆。
  “没看到茱莉。”
  她又吸了一口烟,闭上眼睛,把烟含在嘴里,然后用力往上吐。
  “也没看到你朋友戈碧。”
  有眉目了。我该推她一把,让她再多说一些吗?
  “你想我能找到他吗?”
  “坦白说,如果没有人当向导,我不认为你会找到任何人。”
  出人意料的好结果。
  她吸了一口烟,扔掉烟屁股,用脚在地上踩熄。
  “好吧!就让我们来找些麻烦。”

风云祭司 发表于 2007-9-20 11:08:04

第31节

  珠儿走在前面,高跟鞋踩在柏油路上喀啦地响着。我不知道她要带我去哪里,不过都比原先枯坐在那里好。
  我们朝东走过两条街,经过圣凯萨琳街后穿过一块空地。珠儿走得很快,而我只能跟跑跟在后头。搞不懂她怎么能在满地**和杂草的柏油路面上行动自如。
  我们在一幢没有招牌的木造建筑前停下来。窗户都漆成黑色,上面还挂着圣诞节的灯串,使屋内透出一股晦暗的红光,仿佛在召唤人们夜生活的来临。进屋后我小心环顾四周,墙上装饰着圣诞树及啤酒广告,一边是整排黑色木头桌子,配上红色喷漆的凳子,另一边则堆满了啤酒箱。空气中充满了香烟、低劣酒精、呕吐物及汗水等等难闻的气味,我开始紧张起来。
  珠儿和肤色黝黑的浓眉酒保打了个招呼,他的眼神始终没离开过我们。
  珠儿缓缓走向客桌,仔细打量坐在那里的每张脸孔。一个坐在角落的老人叫了她一声,举起啤酒要她过去。珠儿抛给他一个飞吻,而那老人则对她竖起中指。
  我们走过第一张座位时,一只手从座位中伸出来,拉住珠儿的手腕。珠儿用另一只解开这只怪手,把它推回原来的地方。
  “休息了,甜心。”
  我把手插进口袋,紧跟着珠儿往前走。
  到第三张座位时,珠儿停下来,双臂抱胸,缓缓摇摇头。
  “在这里。”她叫起来。
  这张桌子只坐了一个人,她手肘支在桌上,双手抱头,呆呆地瞪着眼前的一个玻璃酒杯里的黄色液体。我看见她油腻的棕色头发和带着斑点的苍白脸颊。
  “茱莉。”珠儿叫道。
  没有回应。
  珠儿自动坐了下来。我也跟着坐进座位,觉得安全多了。珠儿点根烟抽了一口,又提高声音喊:“茱莉。”
  这次茱莉有反应了,缓缓抬起头。
  “茱莉?”她重复念着自己的名字,仿佛才刚睡醒。
  一看到他的脸,我便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心脏开始狂跳起来。
  我的天啊。
  我看到的是一张失去生命的脸。灰白的肤色配上破裂的嘴唇,和空洞阴郁的眼神,似乎被人夺走所有的生命力。
  茱莉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们,似乎我们的影像久久才在她脑海里成形。
  “可以给我来根烟吗,珠儿?”她伸出颤抖的手,横过桌面,手肘内恻隐约看到紫色的痕迹,手腕血管上则有一些灰色横纹。
  珠儿点了支烟给她。茱莉大口地吸着,把烟含了很久,然后才喷出来。
  “真好,噢,太舒服了。”她叫着。她的唇上粘上一小块从香烟滤嘴剥落的纸屑。
  她又吸了一口,闭上眼睛,完全沉浸在吸烟的乐趣中。我们等着,不知道说些什么。
  珠儿看了我一眼,眼神十分复杂。我决定让她先开口说话。
  “茱莉,生意好吗?”
  “还好。”她还是用力吸着香烟,从鼻孔喷出两道烟柱。我们望着烟雾缓缓上升,在灯光照射下在半空中映出一片红色。
  珠儿和我默默地坐着,等茱莉抽烟。她好像一点也不奇怪我们为何出现在这里。我猜她一定有别的心事。
  一会儿之后,她把烟抽完了,将烟屁股按熄,然后看着我们,似乎在想我们能带给她什么好处。
  “我今天还没吃东西。”她说。和她的眼神一样,她的音调也是平坦和空洞。
  我看了珠儿一眼。她耸耸肩,又点起一根烟。我环顾四周,没看到菜单,也没有价目表。
  “他们有汉堡。”
  “你想要吃吗?”不知道身上的钱够不够。
  “可以找班可点菜。”
  “好。”
  茱莉把头探出座位外,召唤酒保。
  “班可,我可以要一客汉堡吗?还要加起司。”她的声音像6岁的女孩。
  “你得先付帐,珠儿。”
  “我来付。”我说,也跟着把头探出座位。
  班可正坐在吧台后的水槽旁,交叠在胸前的双手青筋毕露。
  “只要一份?”班可站起来。
  我看一眼珠儿。她摇摇头。
  “一份。”
  我回位坐好。茱莉缩在座位的角落,双手抱着酒杯。她的下颚松弛,嘴角微张。那张纸屑还粘在唇上。我想替她清掉,可是她好像没有知觉。吧台那里的微波炉响起一个哗声,然后嗡嗡叫起来。珠儿在一旁抽着烟。
  很快地微波炉又响起四声哔声,班可把汉堡送过来,塑胶包装袋里满是蒸气。他把盘子放在茱莉面前,然后看着我和珠儿。我又点了一杯苏打水,珠儿则摇摇头。
  茱莉撕开汉堡包装纸,满足地开始吃起来,当班可送饮料上来时,我趁机偷瞄了一下手表。3点20分,我开始担心珠儿今天不会再开口说话了。
  “你今天到哪做?”
  “没什么特别的地方。”茱莉嘴里塞满汉堡说。
  “最近都没见到你。”
  “我病了。”
  “现在好点没?”
  “嗯。”
  “你还在缅恩区做?”
  “有时候。”
  “你还继续接那个怪人的生意?”她很自然地问。
  “谁?”她的舌头舔过汉堡边缘,就像小孩舔冰淇淋那样。
  “那个带刀的家伙。”
  “刀?”她好像没听懂。
  “你应该知道,就是那个要你穿他妈睡衣的家伙。”
  茱莉停止咀嚼,但没有回答。她脸色铁青,表情僵硬。
  “少装了,小姐。你知道我在说谁。”
  茱莉把嘴里的食物吞下去,抬头看了我们一眼,然后又继续把注意力放回汉堡上。
  “他怎么了?”她咬一口汉堡说。
  “只是想知道他最近还有没有再来找你。”
  她突然转向我。“她是谁?”
  “唐普·布兰纳。她是戈碧博士的朋友。你看过她,不是吗?”
  “那家伙怎么了?他抢了枪还是得了爱滋病?为什么要找那家伙?”
  “那倒不是,只想知道他最近有没有出现。”
  茱莉抬起沾满油渍的下巴看着我,眼里不带丝毫生气。“你为戈碧工作吗?”
  “可以这么说,”珠儿替我回答。“她有些事情想问那家伙。”
  “什么事?”
  “只是一些普通问题。”珠儿又答。
  “她是聋还是哑,要你替她说话?”
  我正要开口,珠儿示意要我闭嘴。茱莉也不管我们,自顾自地吃完汉堡。她逐一吸吮完十只手指后,才再度说话。“怎么搞的,他也常提到她。”
  我仿佛被针刺了一下,马上接口:“谁?”
  茱莉嘴巴半张,齿间还残留着菜屑,在她没吃东西或不说话的时候,只有这一号表情。
  “为什么你们都想抢走这家伙?”
  “抢走他?”
  “他可是我唯一的固定客人。”
  珠儿替我说:“她没兴趣抢任何人,只是想问他一些事情。”
  茱莉沉默地啜一口酒。
  “茱莉,你说他常提到,‘她’是什么意思?‘她’是指谁?”我迟问下去。
  茱莉露出迷惑的表情,似乎完全忘记自己刚才说过的话。
  “你那老主顾喜欢和你谈论谁?”珠儿也开始不耐烦起来。
  “就是那个常在附近转的老小姐,她看起来有点男性化,戴着鼻环,发型也满奇怪的。不过她是个好人,请我吃过几次甜甜圈。你们说的是她吗?”
  我顾不得珠儿警告的眼神了。
  “他是怎么说她的?”
  “他大概对她有些意见,我也不清楚。我从不听客人说些什么,当然也不吭声,这样做生意会比较轻松。”
  “但是他是你的老主顾。”
  “可以这么说。”
  “你们之间有什么特别关系吗?”我已经没办法控制自己了。珠儿对我摆了个手势,意思是“我不管了,你自己看着办”。
  “为什么问我这个?珠儿,她为什么要问我这些事?”又来了,她的声音也开始像个小孩。
  “唐普只是想找他谈点事情。”
  “没有这个男人我会完蛋,他虽然是个小人,却是我固定的财源,我真的需要他。”
  珠儿安抚她。“我知道,亲爱的。”
  茱莉刻意避开我的眼神。“不管别人怎么说他,我都不会放弃他,他再怪也不至于杀掉我,我甚至不用和他性交。如果我每个星期四不接他的生意,我能做什么?上课还是听歌剧?若我不理他,其他的妓女也会抢着做这笔生意。”
  这是她头一次清楚表达出自己的情绪,完全不同于原本的漫无头绪,显得很有生气。我虽然替她难过,但为了戈碧,我还不能停止。
  我改用柔和的语调,“你最近有见过戈碧吗?”
  “什么?”
  “那个老小姐。”珠儿补充道。“戴鼻环的那个。”
  “喔!”茱莉又回复痴呆的表情。“没,我最近病了。”
  我努力控制情绪。“你现在好点没?”
  她只是耸着肩。
  “你会好起来吗?”
  她点点头。
  “还想吃点什么吗?”
  摇头。
  “你住在附近吗?”
  她拒绝面对我,转向珠儿说:“我住在马西拉那里,你知道吗?就在圣多明尼克街后面,很多姐妹会在那里碰头。”
  我想听的已经够多了。
  汉堡和酒精带给茱莉的生气开始消失,她两眼空洞,看似很累地缩在角落里。突然,酒吧里灯光大亮,班可宣布即将打佯。店里仅剩的几位客人开始起身往大门走。珠儿把烟塞进胸口,示意我们该离开了。我的表指向四点。我看了茱莉一眼,今晚如此打扰她让我感到十分罪恶。
  我心里对她充满抱歉。茱莉看来就像是个濒死的人,毫无生气。我好想抱抱她,带她回家吃点速食,参加几场年轻人的舞会,买些时髦的牛仔裤。但我知道这些事不会发生在她身上,或许不要多久,她使会从这个世界消失,成为统计数字的一部分。
  付完帐后我们便离开酒吧,清晨潮湿的空气仿佛还带着溪水和甜酒的味道。
  “晚安,女士,”珠儿说:“你现在要去公园跳土风舞了吗?”她挥挥手,转入一条小巷,茱莉则一声不吭地往反方向离开。我也想回家躺上床,可是事情还没完。
  我紧跟在茱莉背后,跟着她到圣多明尼克街上一幢破旧的三层楼公寓。我看着她爬上楼梯,颤抖地拿出钥匙,打开绿色铁门,然后砰地关上。我立刻记下门牌。
  好了,布兰纳,可以回家睡觉了。
  20分钟后我便回到家里。我躺在床上,博蒂趴在我脚边,我开始拟定下一步的计划。决定什么都不做似乎很容易。不打电话给莱恩、不要吓走茱莉、不要给她任何关于刀子和**的暗示。查出那个人是不是圣杰魁斯、查出他住哪里或躲在哪个洞里。我得将猜测具体化,把资料送进那个白痴专案小组,然后大声说:“资料都在这里,男士们,去捉人吧?”
  看起来好像很容易。

风云祭司 发表于 2007-9-20 11:08:27

第32节

  直到星期三我还是提不起劲,不想到研究所去,但是拉蒙斯来电,要我非去报告不可。一到那里,我又待了下来。我整理出可以让但尼斯丢弃的旧资料,这实在是件无趣的事,但已拖了一个月,所以我弄到下午4点才离开。回家后早早吃过饭,泡了很久的热水澡后,8点钟就上床准备就寝。
  星期四早上醒来,窗外阳光高照,时钟指向10点25分。我伸个懒腰,前几天没睡好的疲劳算是得到补偿,我不打算去上班,准备进行自己的计划。
  弄点咖啡开始看报纸,两杯咖啡结束,我也看完今天的新闻。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很顺利。
  换上T恤,我跑到健身房做了30分钟的运动,再去超市疯狂大采购,然后回家大扫除,除了冰箱之外,所有的角落都没放过。直到7点钟,整个屋子已井然有序,空气里还带着点柠檬清香,餐桌上堆满干净的衣物,我自己却是又脏又臭,该准备出发了。
  晚上的天气依然闷热,我又换了套运动服,穿上旧球鞋。或许不是夜生活最佳的装扮,但想在缅恩区一带窥探事物,这却是最好的选择。在开车往圣罗伦街的途中,我复习着自己的计划:找到茱莉、跟踪她;找到她那**恩客,跟踪他。尽量低调进行,避免被发现。
  我开车在圣凯萨琳街附近转,眼光注视着两侧人行道上的动静。已经有几个女人开始准备找生意,但没看见茱莉。我没期待她会这么早出现,这事不能急,我愿意给自己多点时间进入状况。
  我把车开到那条巷子的时候,一个高大的女人穷凶恶极地冲出来,挡在我面前,要我把车开走。我只好倒车出来,再往前找了六条街,才把车子停好。天气十分闷热,街边男人露出窥探的眼睛,有些还在窃窃私语。不管他们是出自敌意、好奇或是热情,我都不想待在这里惹麻烦,妨碍计划进行。锁上车门,我以最快的速度向街角走去。
  我朝圣罗伦街的人群走去,街上的时钟显示时间为8点15分。该死!依计划我现在应该就定位了,不知道会不会错过她出现的时间。需要改变计划吗?
  在格兰纳达旅馆前,我并没有看到茱莉。今天她会出现吗?她会从哪一条路过来呢?可恶,为什么我没想到该提早出门?没时间想这么多了。我加紧脚步往东走,沿路搜寻街上每张过往的脸孔。人越来越多,想看清楚过往行人的相貌并不容易。遇到一块空地后我转向北走,依照两天前珠儿带我走过的路线前进。在经过那天的酒吧前,我犹豫了一会儿,心想茱莉应该不是只早起的鸟,所以决定不进去。
  几分钟以后,我伫立在圣多明尼克街口的电线杆后面等候。茱莉的窗口没有亮光,楼梯间也一样,只见斑驳的油漆在昏黄的天色里肮脏得吓人。这种景象让我想起印度人的天葬,他们将往生者的尸体暴露给兀鹰啃食。酷热的气温下,我竞打起冷颤。
  时间不知不觉的过去,除了一个老妇人推着满载报纸的手推车经过外,再也没有人出现。
  现在已经8点40分,天色渐暗,我还要等多久?该试试按门铃吗?我再次责怪自己,如果我早点到,就不会错过茱莉了。现在我的计划似乎出现了问题。
  我又等了一会儿。就在我准备放弃打算离开的时候,楼上的灯亮了。没多久,身穿中空装、迷你裙和过膝长靴的茱莉出现在门口。苍白的脸孔、腹部和大腿在阴暗的空间里特别明显。我赶紧躲到电线杆后面。
  茱莉抬起下巴,两手放在小腹上,犹豫了一下,才决定要走的方向。她快步往圣凯萨琳街前进,我则在后面小心地跟着。
  一个转角之后,茱莉出人意料地改向左行,走向与缅恩区相反的方向。我的机会来了。但她难备去哪里呢?茱莉快步穿越热闹的人群,靴子上的穗链随着她的脚步叮当作响。她健步如飞,但我在后面却跟惨了。
  往东的路上,来往的人渐渐变少,有时候甚至一个人也没有。我必须拉长和茱莉间的距离,以免被发现。不过这种谨慎似乎多余,她根本无心注意四周的行人,迳直往自己的目标走去。
  茱莉走到圣凯萨琳街附近一个风格截然不同的地方。来往的人群装扮特殊,油头粉面的男人成双成对地走在一起。这里是同性恋的集中地。
  我跟着茱莉走过几家咖啡店、书店和异国餐厅。她先往北、转东、再向南,最后走进一条旧货店和木造破烂建筑林立的死巷子里。这里的房子大多装有铁窗,有些一楼的部分看来像是店铺,但似乎已有许多年没有开门营业。到处散布着纸屑、罐头和酒瓶。
  茱莉走进其中一扇装有铁窗的肮脏玻璃门内。我看见窗户里有啤酒广告的霓虹灯光,门上的招牌写着几个大字“啤酒和葡萄酒。”
  现在呢?这是一个楼上另有密室,直接供人幽会的宾馆?还是一间先让人碰面讲价,最后再一起上别处的酒吧?希望是后者,要不然生意做完,男女各走各的,我就无法判断哪一个走出来的男人,是我该接着跟踪的对象。
  不能站在门口等。我四处张望,瞥见对街有一道黑漆漆的阴影。是暗巷吗?我走过茱莉进去的这家酒吧门口,走到时街去。这条窄巷介于一家歇业的理发厅和仓库间,约两尺宽,阴暗得有如地下墓穴。
  我钻进巷子里,贴着墙壁,心脏卟通卟通地跳着。几分钟过去了。空气弥漫一股死寂的气味,唯一的活动就是我的呼吸。突然,一阵声响把我吓得跳起来。原来不只有我在这里,一个小黑影从**堆中窜出,从我脚下跑过。我打了个冷颤,尽管现在是炎炎夏夜,但寒意却覆满全身。
  别紧张,布兰纳。只不过是只老鼠。
  茱莉,快出来吧!
  仿佛上天回应我的呼唤,茱莉又出现了。她旁边跟着一个身穿暗色上衣的男人,胸前一排弧形大字“蒙特娄大学”。在他的左手,拎了一个纸袋。
  我心跳更快了。是他吗?是提款机摄影下的面孔?是从博杰街的公寓逃走的那个人吗?我想辨认那个男人的五官特征,但是距离加上昏暗的光线,实在看不清楚。其实就算我和圣杰魁斯面对面,也不见得能认出他来。我有的档案照片太模糊,和他在公寓里也只有一刹那的接触。
  眼前这对男女看来像是陌生人,既不交谈,也没有肢体接触。他们顺着我和茱莉来的路往回走,到了圣凯萨琳街才改变,一直往南走下去。他们转过几次弯,迂回穿过几条昏暗的街道,四周只有破旧的公寓和打烊的商店。
  我维持半条街的距离跟在他们后面,不敢发出一丁点声音,以免被发现。这附近没有可供掩护的地方,只要他们回头,就可以看见我。附近也没有商店、小巷,或是角落可以藏身。如果茱莉回头,我只能把握时间在她还没认出我时,赶快调头走开。不过,他们一直没回头。
  我们在街道和小巷间穿梭,来往人群愈见稀少。当两名男子从对面走过来,用极大的音量在争辩时,我真担心茱莉会回头,不过她没有。他们两人快速地转弯,消失在路口,我也加快脚步,就怕他们在这一两秒间消失。
  我担心的没错。当我转向另一条街上时,他们不见了。街上半个人影也没有。
  该死!
  我整条街来回走了几次,仔细观察两边每一栋建筑的楼梯间、入口。什么都没发现。
  可恶!
  我失望地站在人行道上,正恼怒自己的失误时,突然,离我半条街远的地方有扇门打开了。茱莉熟悉的高跟鞋声在20尺外的金属阳台上响起,那男人也站在阳台上。虽然他背对着我,但身上的衣服还是同一件。我在原地呆立着,不能思考也无法动弹。
  那个男人朝人行道吐了口痰,抹抹嘴后便转身进屋,丝毫没有发现我的存在。
  我还是站在那里,双腿颤抖,无法移动。
  太好了,布兰纳。真是太惊险了!
  这里整条街都是相同的公寓建筑。那个男人进去的那栋公寓名字叫做“圣维陀”,门牌旁边还有“出租观光客”的广告。
  这里是男人的家还是他幽会用的场所?我决定再等等看。
  我又找到一个可藏身的阴暗小巷。这一路跟来,真不知道是我懂得随机应变,还是因为运气好。我深吸口气,走入决定躲藏的角落,感觉自己像是某种爬行虫类。空气闷热潮湿,还带着股尿味及腐臭的酸味。
  站在如此狭窄的角落,我必须在两腿间轮流更替身体的重心,四处充满着蜘蛛网和蟑螂,让我不敢靠在墙上,更别提坐下来了。
  时间慢慢过去。我的眼光始终没有离开过圣维陀公寓,但思绪却飘到很远的地方。我想着凯蒂,我想着戈碧,然后又想到圣维陀。这家伙究竟是什么人?他为什么会在这条街上落脚?
  我又想到圣杰魁斯,那张取自提款机摄影机的照片实在模糊。便利商店外的老人说的没错,就算找他妈妈来指认,也未必认得出来。他更有可能已经改变发型、胡须,或是戴上眼镜。
  一直没有人进出这栋公寓,我努力克制自己不去猜想公寓房间内的情节,希望那男人赶快出来。
  小巷内一点风都没有,两边的墙甚至散发着日晒后的热气。我的衣服已经湿透,汗水自头皮流满脸颊和脖子。
  我边移动身体边注视目标物,闷热的空气令人无法呼吸,天上只有星星在闪烁。有一辆车子曾经开进来,随即在黑暗中离去。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热气臭味和狭窄的空间使我窒息,我的眼睛疼痛,胃在作呕,于是我试着蹲下来,想要再坚持下去。
  突然间,一个人影出现在我面前!我顿时六神无主。这条巷于是死巷吗?我真笨!居然没先想好自己逃生的路线。
  这个男人走进巷子,手在裤腰上摸索着。我往小巷尽头望去,里面是漆黑一片,显然没有退路。我被困住了!
  我跳起来想往外冲,但双脚被地上的东西绊了一下,发出一声巨响。那个男人也吓了一跳。在晦暗的光线下,我只能看出他是个亚洲人。
  我紧靠墙站着,他则对我轻挑地瞟了一眼,摆出个无可奈何的手势。转身拉上裤子拉链,整理好上衣,往外走去。
  我呆在那儿,思绪纷乱杂杏。
  这酒鬼只是想尿尿,转身就离开了。
  如果是圣杰魁斯,你该怎么办?
  还好不是。
  你居然让自己处于无路可逃的境地,实在是愚蠢。根本就是自杀的行为。
  只是个酒鬼。
  回家吧!约翰是对的,让那些警察去对付他吧。
  他们不会管的。
  这不关你的事。
  这是戈碧的事。
  她或许在圣亚代尔。
  我去过了。
  我慢慢冷静下来,继续监视公寓。我开始思考圣维陀的问题。对了!该是“圣维陀之舞”。那是风行十六世纪的一种舞蹈,跳的时候人会变得越来越疯狂,手足开始抽搐,人们认为这种歇斯底里的表现是圣徒附身。再来是圣安东尼,那就是“圣安东尼之火”,是一种源自壳类的传染病,会影响人类做出疯狂的举动。
  我又想到几个自己想要造访的城市:阿比利亚、曼谷、吉大港。我一直很喜欢吉大港这个地名,或许改天真该去趟孟加拉。当我开始想第四个城市时,茱莉出现在圣维陀公寓门口。我忍住跟上去的冲动,现在我的猎物已经换人了。
  一会儿后,我这个新猎物也离开了公寓。
  还是维持半条街的距离,我紧跟在他后面。这家伙摆头耸肩,把袋子揣在胸前的走路方式,让我想到**场和老鼠。我拿他的背影和博杰街的人影做比较,并不十分相似。不过,那时在意外的情形下,我只瞄了一眼,记忆并不深刻。或许这家伙就是圣杰魁斯,可惜上次不若今天一般,有足够的时间观察。
  第三次,我又像走迷宫般跟着我的猎物穿梭街头。希望他不要再进什么酒吧鬼混,我已经无力再跟监下去。
  我的担心应该是多余的。在走过几条复杂的小路后,最后他转进一条巷子,往一栋灰石建筑直接走了进去。这个房子我今夜在这一带看到很多,不过它没有那么破旧肮脏,楼梯的油漆也算完整。
  男人很快地爬上楼梯,脚步声啪哒作响,最后消失在一扇雕刻华丽的门后。二楼的灯光随即点亮,一道人影在灰色的窗帘后闪动。
  我走到对街监视。这次没有巷子好躲了。
  人影在窃窗消失。
  我继续等着。
  是他,布兰纳。就是这里。
  他可能只是来找人的。也许他住的地方在别处。
  你逮到他了,可以回去了。
  我看了一下手表——11点20分。还早,再等十分钟。
  不到十分钟,那个人影再度出现。他把窗户打开,然后又消失。房里的灯光灭了。他应该上床睡了。
  我又等了五分钟,确定没有人离开这栋屋子。我该通知莱恩他们来抓他了。
  记下地址后,我飞也似地往回走,希望还能找到我停车的地方。空气的炎热和中午时不相上下,黑暗的建筑上五彩霓虹依旧闪亮,让我感到错乱迷离。
  我找到车子时已经是午夜。有进步,这次不用又耗到天亮了。
  我回到公寓的车库。当我掏出钥匙准备开门时,我听见一个奇怪的哗声。我站在原地听了一会儿,这个高频率的声音是从我背后传来的,靠近车库入口的自动门那里。
  我往那里走去,想找出声音的来源。声音十分尖锐,是电铃的声音。我再靠近一些,发现是车道旁的一扇门传来的。虽然那扇门是关上的,但门锁却没有关好,因此才会触动警铃。
  我推开门,再把门用力拉上关好。警铃声立即停止,整座车库顿时陷入一片无声状态。我提醒自己,得通知温斯顿先生检查一下。
  在炽热的户外待了一晚上,一进家门,便觉得格外凉爽。我打开冰箱站了一会儿,让冷空气抚慰我燥热的皮肤。博蒂迎上来,用它柔软的皮毛蹭着我表示欢迎。我抱起它抚摸一阵,然后喂它吃饭,再检查电话留言。只有一通挂断的电话,没有留言。我转身去洗澡。
  我回想今晚的种种事情,思考自己得到了什么。我现在知道茱莉的内衣癖客人的住处,因为今天是星期四。我可以确定这男人就是他。那又怎样?他不见得就是**杀人犯。
  为什么我会认为这家伙与杀人案有关?为什么我把逮捕这个杀人狂当成自己的责任?为什么我要担心戈碧?茱莉不是好好活着吗?
  洗完澡后,我的精神依然处于亢奋状态,看来是睡不着了。于是我打开冰箱弄点食物,倒了杯饮料,然后裹着毯子躺在沙发里。电视的体育节目引不起我的兴趣,我的思绪又回到刚才的问题。
  为什么我愿意躲在满是蜘蛛网和老鼠的角落四个小时,目的是跟踪一个内衣癖?为什么我不叫警察去做这些事?为什么我不肯告诉莱恩自己的发现,叫他们把那家伙抓起来就是了?
  因为这是私人的事。但这不是我现在质问自己的重点。我会这样做,并不是因为那**闯入我的花园,或是威胁我和戈碧的安全。似乎还有别的因素驱使我,让我愿意一步步深陷进去。
  我想了又想,最后终于发现一个事实——我会这么做是出于自己的惊恐。
  每天,报纸打开见到的都是暴力和死亡。有些女人被某些男人杀害,然后被丢弃于河水、森林或是**场里。遭分尸孩童的骸骨,被发现在纸箱、水沟或是塑胶袋里。一日复一日,我清理这些尸体做检验,将他们分类做出报告,然后上庭做证。有时我习以为常,个人生活理应和工作分开。但是我频繁地接触死亡,害怕自己有一天会陌然于死亡的意义。当然,我无力为每一个被害人的尸体悼念,那将掏空我所有的情感。适度划清工作与个人的界线是必要的,但那不表示我将毫无知觉。
  这次案件里的女性死者触动了我,从尸体上我感受到她们的恐惧、痛苦和无助。愤怒和被侮辱的感觉包围着我,唯有挖出那禽兽,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我才能稍稍舒解。就我个人而言,这些案件虽然悲伤,但却触发我对生命的感受。她们的死,提醒了我的生存,提醒我要好好保有这份生命的喜悦。
  所以我说这是私人问题。所以我不愿停止追查。我在修道院、森林、酒吧和缅恩区街道上不停寻觅。我得说服莱恩把握这条线索追下去,我得查出茱莉那位熟客的底细,我得找到戈碧。或许这些事都互有关联,或许没有。
  无论如何,我发誓一定要揪出这个**杀人犯,让他为死去女子流失的鲜血付出代价。

风云祭司 发表于 2007-9-20 11:08:48

第33节

  出人意料的,这件案情的侦查进展比我想像的要难得多了。部分的原因,是因为我。
  星期五下午五点半,专案小组已经花了几个钟头在讨论案情,我的头和胃因为过量的咖啡已经开始疼痛。没有人有新发现,所以我们只得对着成堆的档案研究再研究,效果却是有限。
  贝坦德负责调查房地产经纪人这条线索,他发现法兰丝和玛格莉特都曾将公寓交给雷马克公司出售,伊莉莎白的邻居亦然。雷马克公司是一家很大的房屋中介商,三间公寓分别属于三家不同的分店,和三名不同的经纪人。他们没有一个对这些受害人,或是被委托的不动产存有印象。茜儿的父亲则是将房子交给皇爵公司出售。
  康丝妲的前任男友是个吸毒犯,曾有杀害妓女的记录。这或许是个新发现,也可能不是,克劳得尔正继续追查中。
  至于在玛格莉特和法兰丝公寓附近的巡警,也对邻近地区的居民重新查问,依然没有收获。
  我们现在已走入死胡同。大家的情绪都很糟,于是我决定把我的发现讲出来。我把戈碧的情况告诉他们,他们也极有风度地耐心听着。然后我描述在家里发现的画像内容,与约翰的谈话,和对茱莉的跟踪结果。
  当我结束报告后,没有人出声。七名受害者在墙上冷冷的看着我们。克劳得尔拼命甩着手上的笔。他整个下午都没有说话,像个局外人似的,仿佛我们和他没有一点关系,现在他的脸色更坏了。电子钟的声音在房间里回响着。
  哔……
  “你不确定他就是你在博杰街遇到的那个人?”贝坦德说。
  我摇摇头。
  哔……
  “我认为我们可以先把那家伙抓起来。”凯蒂林说。
  “凭什么?”莱恩问。
  哔……
  “我们可以去找他问话,看他面对压力会不会露出马脚。”查博纽说。
  “如果他就是我们的目标,那会打草惊蛇。我们可不想惊动嫌犯,让他给跑了吧!”罗素说。
  “不对,我们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他再度犯罪。”贝坦德说。
  “那家伙可能只是个傻子。”
  “或许只是个内衣癖。”
  哔……
  大家你来我往,夹杂着英文、法文在争论著。
  哔……
  “那个戈碧有多不可靠?”查博纽问。
  我犹豫了,想着该用什么方法来解释。虽然我提供他们追猎的目标,但却不能保证这目标就是我们想抓的肥鹅。
  克劳得尔用冷酷的眼光瞪着我,我的胃不由地抽痛起来。这家伙打从心里憎恨我,想要毁灭我。不知道他在我背后做些什么?怎么不见他表现出过去对我的张牙舞爪?如果这次推测错误,我该怎么办?
  于是我做下一个不能后悔的决定。或许我的心里认为戈碧不会有事,她总是能逢凶化吉;或许我求谨慎避免犯错。天知道答案。总之,我似乎又认定戈碧的情况并不危急。我退缩了。
  “她以前也有自己躲起来的纪录。”
  哔……
  哔……
  哔……
  莱恩第一个有反应。
  “就像这样?只字未留?”
  我点点头。
  哔……
  哔……
  哔……
  莱恩严肃地做下结论。“就这样了,我们记下她的名字,进行调查,但是顺位放在后面。如果没有进一步的线索,我们也不能保证会找到她。”他转向查博纽。“如何?”查博纽点头。我们又讨论了一些别的线索,汇集小组的意见,然后散会。

  我常常在想,如果时光能倒流,希望能改变那次会议的决定。为什么那时我竞感受不到戈碧求援的声音?或许我的坚持被克劳得尔的冷酷击溃,前一刻还满溢的热情顿时被他浇熄,屈服于警察职业化的保守心态。如果当时立刻动员搜寻戈碧,事情会不会有不同的结果?
  那一夜,我回家给自己准备电视餐。瑞士牛排,我想。当微波炉铃响,我端起盘子,掀开上面的锡箔纸。
  我呆站了一会儿,看着盘子里的合成调味酱和合成洋芋泥,我开始咒骂自己。我为什么要吃这种**食物,花费心思和魔鬼作战呢?我可以让自己的日子过好一点。
  于是我丢掉微波食物,跑到蒙大拿街上的日本料理店吃寿司,还和邻桌的业务员聊了会儿。而后,我接受他的邀请,一起去看电影“狮子王”。
  电影散场已是10点40分,整个商店城已经结束营业,售货员都已下班,柜台后堆满了商品。我依序走过卖面包、优格和日本外带料理的摊位,他们的用具,包括切肉的刀锯,都整齐干净地在料理柜架上放着。
  这电影正合我需,贪婪的恶棍破坏非洲的和谐生活。小狮王的故事让谋杀案的阴影在我脑海盘旋,久久挥之不去。
  我穿过圣凯萨琳街,往回家的路上走。天气还是那么湿热。当我走过公寓大厅,要转向家门口时,突然在门前柱子上看到一个信封。起初我想是温斯顿的通知,断水停电之类的事,结果不是。会是邻居抱怨博蒂的信,或是戈碧的留言吗?
  都不是。信里有两件东西,我把它们摊在桌上,心惊胆战地看着这些东西,无法决定是否能接受这个事实。
  第一件东西是戈碧的证件。她的姓名、出生日期、保险号码登记在左下角。她的照片位在右上角的位置,可以看到她糟糕的发型和耳上的银制饰品。
  另一件是大比例的法文市区地图,用复杂的颜色标出街道和绿地。我想依地标和街名找出地区所在,可是我根本不知道圣海伦街、伯香普街和香普兰街。或许是在蒙特娄,或许是在其他的城市。我在魁北克住得不够久,实在没概念。地图上也没有高速公路,和任何名胜地点可以让我参考位置,只有中心点上一个明显的黑色x标记,让我觉得十分眼熟。
  我一直盯着黑色的X标记,努力想要摆脱脑袋里浮现出的答案,拒绝相信眼前的事实。这应该像园子里的头盖骨般,是个疯子开的玩笑,他只是想玩弄我,让我对他产生恐惧感。
  我不知道自己面对这张戈碧的相片看了多久。我想起她在凯蒂生日舞会上的快乐笑脸,想起她告诉我她哥哥自杀时的痛苦眼泪。
  整个房子异常安静,地球仿佛已停止转动,极度的恐惧完全征服了我。
  这不是开玩笑。天哪!我亲爱的戈碧!我对不起你、真的对不起你。
  莱恩在第三声铃响后接起电话。
  “他抓走了戈碧……”我强压住颤抖的声音。
  他不是笨蛋。
  “谁?”莱恩问。他一定感觉到气氛不对。
  “我不知道。”
  “他们在哪里?”
  “我……不知道。”
  “你怎么知道的?”
  他安静听我讲完全部经过。
  “妈的!”
  他沉默了一会儿。
  “好,我去找你拿地图,马上请鉴识人员确定上面的位置,立刻派一组人过去。”
  “我可以自己拿过去。”
  “我认为你还是待在家里,我还要另外派人监视你的住所。”
  “不用担心我!”我吼道:“那混蛋抓走的是戈碧,她很可能已经遇害了!”
  我终于无法克制自己,忍不住整个人颤抖起来。
  “布兰纳,对你的朋友我感到很抱歉。请相信我,我会尽全力想法子帮忙。拜托你用用脑子,虽然那**拿走她的皮夹,并不代表她一定会有事,我们并不确定她现在人在哪里。如果那家伙抓住她,又暗示我们地点,就会以他希望我们看到的方式处置她,那时我们已无力挽回什么。重要的是现在,那**将通知钉在你门前,他还认识你的车,如果他就是凶手,绝对不会放过你的。他可不喜欢自己的名单上有生还者,所以现在应该已经盯着你了。”
  他说的很有道理。
  “我也会跟踪你发现的那个内衣癖。”
  我试着以平静的声音说:“当地点位置确定后,可以请鉴识人员通知我吗?”
  “布兰纳……”
  “有什么不妥吗?”我提高声音。
  我知道这要求并不合理,但或许莱恩感觉出我的歇斯底里,或是我的愤怒?也可能是他不想再与我纠缠。
  “好吧。”
  莱恩近午夜时前来取走信件,一个小时后结果就出来了。他们还在证件上找到一枚指纹——我的。X记号标出的位置在圣伦伯特附近。又过了一个小时,莱恩来电说辖区警察没有什么发现,他已经排定搜查人员早上再次行动,包括警犬随行。
  “明早几点?”我颤抖地说。
  “七点好吗?”
  “六点。”
  “好,要不要我去接你?”
  “谢谢。”
  他犹豫了一下。“或许戈碧没事。”
  “希望。”
  该是上床的时间,但是我根本不可能入睡。我边刷牙漱洗穿睡衣,边想着专案小组墙上那些被害者的照片,想到那些验尸报告,想到了戈碧。
  我在房间里转来转去,摸摸相框、移动花瓶、捡拾地毯上的线团。觉得有点冷,我喝了杯热茶,还将冷气关小,连博蒂都安静下来窝在那里,我还是没法子停下来,无法赶走心里的恐惧。直至半夜两点,我在沙发上合眼试着睡觉,耳朵里却充满着楼上水龙头滴水、冷气压缩机运转和水流过水管的各种声音。
  破碎的影像在我脑海里漂浮。茜儿的格子衣裳、法兰丝被剖开的腹部、伊莉莎白腐烂的头颅、被切断的手掌、被割下塞进嘴里的乳房、死猴子、雕像、通条、厨刀。
  我没办法控制自己。这些影像整夜在我脑海里萦绕,让我不由自主想到戈碧可能的状况。不知不觉黑夜已过,窗外投入黎明的光亮。我起身换衣,准备出发。

风云祭司 发表于 2007-9-20 11:09:09

第34节

 当戈碧的尸体被发现时,太阳才刚从东边升起。玛格一被放进这个用塑胶篱笆围起来的私人土地,便毫不犹豫地向前狂奔,而后停下来闻了一下,跑过废弃的木料堆,蕃红色的阳光照耀着它身上的皮毛,也照亮了在它位置附近的泥土。
  埋尸处在一座废弃建筑的地基上。洞挖得不深,可见凶手挖得很快,可能急着埋掉尸体。不过凶手还放上了一点自己的风格,在理尸处四周用鹅卵石排出一个圆圈。
  她的尸体被抬出来放在地上,装进尸袋里拉上拉链。警方同时用栅栏及黄色胶带封锁现场,不过这根本没有必要。一大清早,加上四周的塑胶篱笆,根本就不会有好奇围观的群众。
  我坐在警察车上,喝着保丽龙杯子装的冷咖啡。收音机传来高分贝的声音将我包围。我是来做事的,要维持专业水准,可是真的很难。应该会有别人接手进行检查,或是等我真正能接受事实后再开始工作,现在我的脑子是一片空白。我不想看到戈碧一身泥泞,检查她僵硬肿胀的尸体,以重建事情的经过。我认出她戴的银制象形耳饰,还记得她曾告诉我那代表“葛那许”,一个象征快乐和友善的神祗。葛那许,你在哪里?你怎么没有保护你的朋友呢?为什么戈碧没有朋友对她伸出援手?
  我已勉强自己完成认尸工作,随后莱恩立刻接手掌控命案现场。我看到他和吉伯特谈了一会儿,然后朝我走来。
  虽然现在还是早上,气温却有二十七度。莱恩满身大汗的在我旁边蹲下来。
  “我很遗憾。”他说。
  我点点头。
  “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情。”
  不,你不了解。“尸体的状况不糟。这让人惊讶,天气这么热。”
  “我们还不知道她被埋在这里多久了。”
  “没错。”
  他靠近握住我的手。他的手正微微出汗。“有什么我可以……”
  “你有什么发现吗?”
  “不多。”
  “没有脚印、车轮痕迹或是其他线索留下吗?”
  他摇摇头。
  “没有凶手的指纹?”实在是个蠢问题,但我依然不放弃。
  他紧紧看着我。
  “墓穴里面没有其他东西吗?”
  “有一件,唐普。就搁在她胸口。”他犹豫一下,“一只手术用手套。”
  “凶手的小疏忽?他以前从来不会留下任何东西,或许可以在上面找到指纹。”我继续问,“还有吗?”
  “我不认为这里是第一现场,她可能是从别处被搬移过来。”
  “这里原来是什么地方?”
  “几年前是个酒店,关门后土地被拍卖,建筑也被打掉。但是买主不久后破产,这里遭废置已经超过六年。”
  “谁是现在的业主?”
  “你想知道业主姓名?”
  我大吼,“没错,他的姓名。”
  他看看笔记本,“他叫贝利。”
  我看到莱恩背后有两个人正将戈碧的尸体抬上担架,准备送上厢型车。
  噢!戈碧!我真的对不起你。
  “你要点什么东西吗?”莱恩的蓝眼睛打量着我。
  “什么?”
  “想不想喝点或是吃些什么?还是你想回家休息?”
  好主意。回家,永远不要再面对这些问题。
  “不用了,我没事。”
  他握着我的手,我第一次仔细看他的手。他的手指细长,手形宽而瘦,拇指关节上有一道半圆突起物。
  “她并没有被分尸。”
  “没有。”
  “为什么放鹅卵石?”
  “我根本搞不懂这**在想什么。”
  “他应该是在嘲笑我们。他通知我们找到她,然后借此对我们宣战,我想手套上不会有指纹。”
  莱恩没接腔。
  我又问他,“这次的确不一样,对吗?”
  “没错。”
  车内的温度让我满身是汗,我下车撩起头发吹吹风。墓穴四周已经没有人在,工作人员正把尸袋盖上帆布,送上厢型车。我突然一阵鼻酸。
  “莱恩,我错过救她的机会吗?”
  “或许我们都错过了救她的机会。我真的不知道。”他深吸一口气,眯眼看着天空。“如果一个星期之前行动,或许有希望。不论昨天或前天都已太晚。”他转头凝视我。“我唯一知道的是,我们一定会逮到他,他死定了。”
  我注意到克劳得尔正走过来,带着一个装证物的袋子。我发誓只要他敢开口对我说话,我一定撕烂那张臭嘴。
  “我很遗憾。”克劳得尔喃喃道,眼睛不敢直视我。他转向莱恩,“我们已经检查完毕。”
  莱恩抬起眉毛。克劳得尔脖子歪了一下,对他做出“过去那边说”的信号。
  我立刻激动起来。“怎么?你发现什么了吗?”
  莱恩双手按住我的肩膀,想稳定我的情绪。
  我看着克劳得尔手上的袋子,里面有一只手术用手套,上头还有咖啡色的斑点。另外一张长方形的纸片,白色的边黑色的底,应该是张拍立得相片。莱恩的手按得更紧了。
  “待会再看吧!”
  “让我看!”我伸出颤抖的手。
  克劳得尔犹豫了一下,把袋子送给我。我接过袋子,拉出里面的塑胶手套,然后把袋子翻过来,把里面的一张照片倒出来。
  照片上有两个人,手臂互挽,头发被风吹散,背景是一片辽阔的大海。我的呼吸急促起来。冷静,保持冷静。
  “默特尔海滩——1992年,我和凯蒂”。那个混蛋竟把我和我女儿合照的相片放在戈碧尸体上。
  没有人出声。我看到查博纽从墓穴走来,用眼神询问莱恩,莱恩对他点点头。三个男人安静地站着,没有人知道该做什么,该说什么,而我也不想赶他们走。查博纽先打破沉默。
  “我们去逮那个狗养猪生的杂种!”
  “拿到搜索令了吗?”莱恩问。
  “贝坦德拿到后在那里与我们会合,他们在确定……”他瞄了我一眼,“尸体发现后就立刻批准申请。”
  “那家伙在家吗?”
  “直至目前还没有人进出过,我不认为我们还要再等下去。”
  “好。”
  莱恩转向我,“法官今早已经同意发搜索票,所以我们现在出发去找你星期四跟踪的家伙,我送你到……”
  “别想,我要和你们一起。”
  “布兰……”
  “搞清楚!这是我最好的朋友遇害!她手里还握着和我女儿的合照。或许凶手就是那恶心的内衣癖,也可能是其他**狂。无论如何,我一定要把他揪出来,我会尽全力毁了他。”我歇斯底里地在空中挥舞双手,“我一定要去!现在就走!”
  我的目光中燃烧着怒火,胸口急速起伏。别哭,你不能哭!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三个男人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人出声。
  “让她一起去吧!”克劳得尔用法文说。

风云祭司 发表于 2007-9-20 11:09:45

第35节

  中午时分,湿热的天气让整座城市仿若死城。不管是树木、鸟兽,甚至是人类,都尽可能的静止,没有意愿移动。
  车子里也非常的安静,空调使车厢内充满汗水的味道。我惊恐的情绪到现在尚未安定下来。克劳得尔并没有跟我们同车,他和查博纽与我们在目的地会合。
  周末往博杰街的道路总是充满车潮,今天却是例外。我们只花了二十分钟,就到了嫌犯的住所。刚下车我就看见贝坦德、查博纽和克劳得尔坐在同一部车子里,贝坦德手下的车也停在他们后面,贴有标记的侦查车则停在路口,吉伯特和另一名警探躲在车子后面。
  我们下车向他们那里走去,他们三位警探也开门下车。这条街在白天显得更加贫乏破旧,不过是那晚我来的地方没错。我的衣衫已经湿透,湿黏黏地贴在皮肤上。
  “监视小组安排在哪里?”莱恩问。
  “他们已围住公寓的后面。”
  “那家伙在吗?”
  “监视小组午夜时抵达,直到现在还没有发现任何动静,他很可能在睡觉。”
  “公寓有后门吗?”
  查博纽点点头。“我们整晚都有人在后面监视。附近每个路口都有监哨,在马丁诺那里也有一个人盯着。”他伸出拇指往后一比。“如果他在家,铁定插翅难飞。”
  莱恩转向贝坦德。“拿到搜索票了吗?”
  贝坦德点头。
  我们在公寓外待了一会儿,研究这栋建筑的大小,计划待会的攻坚行动。两个黑人小孩从街角转进来,穿着乔丹鞋和像宽布袋般的长裤,T恤上印着极暴力的图案。一个剃着光头,只有在头顶留一道头发;另一个则在脑门上绑着彩条细辫。
  戈碧也是绑类似这样的辫子。我胸口感到一阵刺痛。
  我们目送两个男孩走过,进入隔壁的公寓。不久楼上便传来嘈杂的黑人音乐。莱恩望了一下左右两边,然后回头看我们。
  “准备好了吗?”
  “可以去逮那个狗养杂种了。”克劳得尔回答。
  “克劳得尔,你和查博纽到后面掩护,如果那家伙想跑,给他好看。”
  克劳得尔瞟了莱恩一眼,想说什么,但又摇头放弃了。他和查博纽转身要走,却被莱恩叫住了。
  “按照程序来,”他眼神严厉地说:“不能有错。”
  这两位蒙特娄警局的警探走过对街,消失在公寓后方。
  莱恩转向我。“准备好了吗?”我点点头。
  “有可能就是这家伙了。”
  “当然,莱恩,我知道这点。”
  “你不会有问题吧?”
  “天啊,莱恩……”
  “我们走!”
  我们走上公寓台阶,恐惧感逐渐在我心里增强。大门没关,走进去是一个狭窄的大厅,右面墙上是各户的信箱,还有传单贴在上面。贝坦德发现第二道门也没锁。
  “真是毫无防范。”贝坦德说。
  我们走进闷热混杂着菜油味的走廊,地上磨光的地毯直通到公寓底端,往右则是楼梯间。
  我们爬上二楼,轻声走到第一间201号房。莱恩和贝坦德分据门的两边,背靠着墙,手则轻握在配枪上。
  莱恩示意要我站到他旁边,我过去紧贴着墙,感觉到头发刺在背上,深呼吸时还可以嗅到一股霉味和莱恩的汗臭。
  莱恩对贝坦德点点头,我的心紧张得似乎要跳出来。
  贝坦德敲敲门,没人应。
  他再敲一次,还是没回声。
  莱恩和贝坦德开始紧张,我的心跳更快了。
  “警察。开门。”
  楼下的门悄悄地打开,一双眼睛窥视着这些警察。
  贝坦德用力继续敲了五次门,然后还是一片安静。
  “汤格先生不在家。”一个声音传来。
  我们同时转头,寻找声音的来源。这尖细柔软的声音来自楼下。莱恩看了贝坦德一眼,要他留在原地。声音的主人戴着眼镜,一直由下往上注视着我们的出现,他仔细打量着我和莱思。莱恩蹲下来看着他。
  “你好。”他说。
  “嗨!”
  “今天还好吗?”
  “很好。”
  声音的来源是个小朋友,我看不出来是男孩还是女孩。
  “你妈妈在家吗?”
  摇头。
  “爸爸?”
  “没有。”
  “还有其他人在吗?”
  “你是谁?”
  聪明的小孩,不跟陌生人多说话。
  莱恩拿出他的警徽。“警察。”
  小孩顿时张大眼睛,“可以让我看看吗?”
  莱恩把警徽递给他,他表情神圣地仔细看着,然后还给莱恩。
  “你们要找汤格先生?”
  “是的。”
  “为什么?”
  “我们想问他几个问题,你认识他吗?”
  小孩点头,却没有再开口。
  “你叫什么名字?”
  “马修。”
  是个男孩。
  “你妈妈什么时候会回家,马修?”
  “我和奶奶一起住。”
  莱恩换了下姿势,更接近男孩。
  “你几岁了,马修?”
  “六岁。”
  “住在这里多久了。”
  “只住在这里。”
  “你认识汤格先生吗?”
  点头。
  “他住在这里多久?”
  耸耸肩。
  “奶奶什么时候会回家?”
  “她帮别人打扫房子。星期六……”马修停了一下,咬着下唇。“你等一下。”说完跑回房里,不到一分钟又出现。“3点30分。”
  “狗……”莱恩忍住下面的字,压低声音对我说:“那混蛋可能还在,我们却在这里和突然冒出来的小鬼打交道。”
  马修的眼光就像看到老鼠的猫一样,一直不曾离开莱恩的脸。“汤格先生不在这里。”
  莱恩又蹲回去。“你确定?”
  “他离开了。”
  “去哪?”
  又是耸肩,还伸出手指推他的眼镜。
  “你怎么知道他离开了。”
  “我负责照顾他的鱼。”他露出灿烂的笑容,“他有各种漂亮的热带鱼,水族箱里美丽得像天堂。”
  “他什么时候会回来?”
  耸肩。
  我开口,“奶奶有写在日历上吗?”
  男孩惊讶地看着我,然后跑掉。
  莱恩奇怪,“什么日历?”
  “他们绝对有个记事的日历,刚才他就是跑回去查看奶奶到家的时间。”
  马修回来,“没有。”
  莱恩站起身,“现在怎么办?”
  “如果他是对的,我们可以上去查看那家伙的房子。现在知道姓名,我们会揪出这个汤格先生的。或许他奶奶知道他的去向,就算不知道,我们迟早会在这附近逮到他。”
  莱恩用眼神示意贝坦德再敲门。
  又敲五次,还是没人回应。
  贝坦德问:“破门而入吗?”
  “汤格先生会不高兴的。”
  我们同时回头看着男孩。
  莱恩第三次蹲下来。
  马修说,“如果你做错事,汤格先生会非常生气。”
  莱恩试着想解释,“但是我们有很重要的事,必须进去他的公寓看看才行。”
  “你打破他的门,他会不高兴的。”
  我在莱恩身边也蹲下来,“马修,汤格先生把鱼寄放在你家吗?”
  摇头。
  “那你有他家的钥匙啦?”
  点头。
  “你能开门让我们进去吗?”
  “不行。”
  “为什么不行?”
  “奶奶不在家,我不能乱跑。”
  “没错,马修。奶奶要你待在家里是为你的安全着想,她是对的,你是个好孩子,应该听她的话。”
  灿烂的笑容又在他的脸上出现。
  “我们可以借用一下你的钥匙吗?只要几分钟就好。你说的没错,我们不该打破门,但我们真的有很重要的事得进去办。”
  “既然你们是警察,我想没有问题。”
  马修又跑回去,这次拿出一把钥匙来,他抿了抿嘴,对着我递出钥匙,“别弄坏他的门。”
  “我们会很小心。”
  “不可以进厨房,那是不对的,绝对不要进去。”
  “马修,你现在回到家里去,事情结束后我会敲门还你钥匙。没有听到我敲门,绝对不要再开门。”
  小脸严肃地点着头,然后转身进屋。
  我们走回贝坦德背后,他再度敲门。一阵子后,莱恩点头,我把钥匙插进锁孔。
  开门进去是间暗沉色调的小客厅。由地板到天花板的书架占据了两面墙壁,其他木制墙板的油漆因老旧而显得黯淡。窗边挂着红色绒布窗帘,配上灰色的纱帐,挡住了大部分的日光。我们在厅内站着,竖起耳朵探听其他房间的动静。
  我只听到一种奇怪的声音,像是断掉电线爆出的火花的声音,哔……滋、哔……滋、哔滋、哔滋。这声音是从左前方一道双扇门后传来的。除了这个声音外,屋内一片安静。
  我环顾四周,房内家具多半老旧,房间中央摆着一套木制桌椅,再过去是一个披着墨西哥毯子的破烂沙发,对面则是放着新力电视的木箱。其他还有木制的小桌子和橱柜散布在房间,有些看起来很不错,比我平时在跳蚤市场看到的货色好;在楼梯上铺着陈旧的地毯,还有一些植物。这房子里不论是地上、墙角,或是天花板上,四处放满了植物,如果没有家具的话,这里简直就像是间温室。
  “看看这座植物园。”贝坦德说。
  这里连空气都充满着蕈类、叶子和泥土混合起来的湿霉味。
  客厅下去是一扇关着的门,莱恩举手示意我退后,重新表演一遍进门前的所有程序。当他接近门口只有几寸距离时,猛然抬腿踢开木门。
  门被踢开后又弹了回来,我的心也跟着提起来,随着奇怪的哔忽声上下起伏。
  一道白光从门后发散出来,还有水泡声。
  莱恩打开门,“看到鱼了。”
  他用笔代替手推开门。这是一间普通的卧室,有张铺着印地安图案床单的单人床,还有台灯、闹钟、鼻腔喷雾器在床头。室内有衣橱却没有镜子,后面是一间狭小的浴室。整个房间只有一扇窗户,而且装上厚重的窗帘。
  唯一特别的东西就是尽头靠墙边的水族箱。马修形容得没错,那看来真像是个梦幻天堂,闪蓝、金黄和黑白条纹的热带鱼,轻松穿梭在红白珊瑚和绿色水草间,还有灯光打亮了这个小小的生态系统,提供氧气的转轮则制造出一种柔和的气氛。
  我盯着水族箱不放,仿佛被催眠,想像如何打造这样一个生态系统,如何供养它们。
  莱恩移到我身边,继续用他的笔检查沐浴间、镜箱,甚至拨开水族箱上的鱼饲料和网子查看。接着他改用手帕打开衣橱,再用笔一件件拨动里面的内衣、袜子、T恤和毛衣。
  我强迫自己停止注意这些鱼,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对它们如此着迷。
  我转身问莱恩:“找到什么了吗?”
  他摇着头。“没什么特别的东西。为了不惹火之后来检查的鉴识人员,我只是大略地看一下,现在再去看其他的地方吧,这里的部分就交给吉伯特去做。即使汤格不在,我们也多了解了他一些,肯定会逮到他的。”
  回到客厅时,莱恩又检查一次电视机。他看着面色凝重的我们,假装轻松地说:“好东西,男孩都喜欢电视机。”
  我浏览着书架上的书籍,主题范围涵盖各类知识,而且就像电视一样,看起来都很新。我扫过每本书名:《生态学》、《鱼类学》、《鸟类学》、《心理学》、《性学》。他有许多关于科学的著作,但并不表示这就是他唯一的兴趣。这里还有许多关于佛教、考古学、毛利文化、夸丘特木雕、日本武士道、第二次世界大战武器和食人族的图书。
  书架上还有数百本平装书,包括英或法文的现代小说,许多还是我喜爱作家的作品。不过数量最多的还是犯罪小说,从封面图片就可以看出内容都是关于卑鄙的杀人凶手、疯癫的窥视狂、暴力的**狂的故事。另外还有许多非小说类关于**或连续杀人狂的书籍。
  我开口说:“我想汤格和圣杰魁斯大概参加同一个读书会。”
  贝坦德接腔:“我想这混蛋可能就是圣杰魁斯。”
  莱恩反对:“不对,这家伙可是会刷牙的。”
  “没错,当他的身分是汤格的时候。”
  我又望向汤格的藏书。“如果这些书他都读过,那他的兴趣真是够广泛。他还是个十足的**。”
  “你又有什么发现了,博士?”贝坦德说。
  “过来看这些。”我指向书架。
  他们一起围过来。
  “所有的书先依主题和书名字母顺序,再依作者的姓名顺序,最后是出版日期做排列。”
  “大家不都是这样吗?”贝坦德说。
  莱恩和我一起看着贝坦德。他大概从不看书。
  “观察他让大小不同的书本整齐排列的方法。”
  莱恩听出我的意思。“他也是用同样的方式整理衣橱,应该是用固定框使每件衣物都保持直线排列。”
  贝坦德说:“或许他只是放书做装饰,希望朋友崇拜他的智慧。”
  这我不同意。“书上没有灰尘,里面还有阅读过的黄色标记。他不只是看这些书,还要做注记以便温习。我们要把这点告诉吉伯特和他的手下,以免他们有所遗漏,或许能有发现。”
  “我会告诉他们小心这些书。”
  “这里还有其他的东西。”
  他们一起盯着书架。
  “他看的书是很怪。”贝坦德说。
  我指给他们看,“除了犯罪小说,他更爱看的应该是在最上层的那些。”
  他们又抬起头往上看。
  莱恩破口大骂:“混蛋!这些是《解剖学》、《实用解剖手册》、《人体彩色解剖图解》、《解剖学论文》、《人体手术》……看看这本沙宾斯顿的《解剖原则》。他看的东西比医学院的学生还多。看来他对人体解剖有很深入的了解。”
  “没错,而且不只限于书本上的知识,这家伙还实地操作。”
  莱恩拿起对讲机。“叫吉伯特的鉴识小组进来,然后要监视小组注意街上动静,不要让嫌犯发现任何不对劲。天哪,克劳得尔可能在后面等疯了。”
  莱恩拿着对讲机和外面通讯。贝坦德继续跟我检查书架。
  哔滋、哔……滋、哔滋。
  “嘿!这是你这种人用的书。”他用手帕抽出一本书:“过来看看。”
  他把一本《美国人类学家》放在桌上。这是1993年7月的版本,我不用打开就知道里面的内容。戈碧正是书中的作者之一。
  发现戈碧的文章彻底的击倒了我。我好想离开这里,去一个可以安全享受星期六阳光的地方,没有人会死亡,我最好的朋友会打电话找我出去用餐。
  水,你需要点冷水清醒一下,布兰纳。
  我往那道双扇门走去,推开一扇门,想要找厨房。
  哔……滋、哔……滋、哔滋、哔……滋、哔滋。
  厨房里没有窗户,房间右边有个电子钟发出橘黄色的微光。我隐约可以看见几个东西白色的影子,大概是冰箱、炉子和槽。我按下电灯开关,不管自己的指纹是否留在上面,去他的该死程序。
  我一手捂着嘴,跌跌撞撞地走到水槽旁,泼些冷水在脸上。我站直转身,发现莱恩正站在门口。
  “我没事。”
  厨房里到处都是苍蝇。它们四处乱飞,似乎受到惊吓。
  哔……滋、哔滋、哔……滋。
  “要来颗薄荷糖吗?”莱恩掏递出救命丹。
  “谢谢,”我拿了一颗,“实在太热了。”
  “这里像是个蒸笼。”
  一只苍蝇停在他脸上。“哪来的苍……”他看着空中。“这家伙在厨房里做了什么?”
  莱恩和我同时看到流理台上那两件褐色的东西,包着它们的纸巾沾满发亮的油脂,苍蝇正是在绕着它们转。旁边是一只手术用手套,和我们早上发现的那只是一个样子。我们往前走过去,吓得苍蝇又是一阵乱飞。
  我看着那两个干硬的东西,想起那晚躲在暗巷里看到的死蟑螂和蜘蛛,它们的脚正是像这样紧缩着。当然眼前的这个不可能是节肢类动物,我马上知道它们应该是什么,虽然这是第一次我亲眼看到它们,以前看到的都是图片。
  “这些是手掌。”
  “什么?”
  “某种动物的手掌。”
  “你确定?”
  “把它翻过来。”
  他照做了。用笔。
  “看到骨头了没有?”
  “他要这些手掌做什么?”
  “我怎么会知道,莱恩?”我想起了阿莎。
  “天啊!”
  “看看冰箱里有什么?”
  “噢,我的天。”
  “那个动物的小尸体就在里面,被剥光了皮,包裹在透明塑胶袋里。旁边还有许多同样凄惨的受害者。”
  “它们是什么?”
  “某种小型哺乳动物。没有皮毛我很难辨认,不过可以确定不是马。”
  “谢啦,你真会开玩笑。”
  贝坦德跟着进来。“发现什么了?”
  “被杀害的动物,”莱恩回他:“和另一只手套。”
  “这家伙或许吃路边被撞死的动物。”贝坦德说。
  “没错,或许他还用灯罩盖住路人的头,抓他们回家吃。够了!我要封锁这个地方,没收所有这里他妈的鬼东西,包括他的刀具、搅拌器,还有冰箱里的所有东西。我要按遍这里的每一个角落。古伯特死到哪里去了?”
  莱恩走向门左边墙上的一具电话。
  “等一下!那具电话有重拨功能吗?”
  莱恩点点头。
  “试看看他上一通电话打给谁?”
  “或许能找到他的牧师,或是他奶奶。”
  莱恩按下重拨键。七声按键音加上四声铃响,电话接通了。电话那端传来的声音让我的恐惧升到最高点,感觉自己快要昏倒了。
  “我是唐普·布兰纳,请留下您的姓名和电话号码,我会尽快回电,谢谢。”

风云祭司 发表于 2007-9-20 11:10:14

第36节

  听见电话传来自己的声音,竟使我的头嗡嗡作响,双臂颤抖,呼吸急促起来。
  莱恩找了把椅子让我坐下,默默递上一杯水。我就这样坐着,脑袋一片空白,好一阵子才渐渐冷静下来,面对现实。
  他打电话给我。为什么?什么时候?
  我看到吉伯特戴起手套,把手伸进**桶里,掏出什么东西放进水槽。
  他想要找我吗?还是想找戈碧?他想说什么?他想要说话,还是只是打来看我是否在家?
  摄影师正在屋里拍照取证,闪光灯不停地在闪烁。
  平常打来无人留言的电话是他吗?
  鉴识人员穿戴着手套和工作服,正在把房里的东西一件件标记封装放入证物袋。采集四周的指纹,并将冰箱内的东西包装冷冻起来,拿去化验。
  戈碧是否在这里咽下最后一口气?眼前的景象是她临死前的最后一瞥吗?
  莱恩和查博纽在一边谈事情,偶尔停下来往我这里瞄。克劳得尔去哪里了?该是离开去找公寓管理员,拿钥匙检查地下室、储藏室等地方。查博纽出去带进来一个穿着拖鞋、家居服的中年妇女,然后又与包装书本的人员一起离开。
  莱恩不断劝我回家休息,婉转地说明这里已经没有我的事。我当然明白这点,但我还不能离开。
  小男孩的奶奶在四点左右回来。她的态度并不算坏,却也不是十分合作。她不耐烦地描述汤格的面貌:男性、褐发、瘦长身材,话也不多,总之完全合乎普通人的正常值,北美洲至少有半数的男性符合这些描述。她完全不知道汤格的去向,也没概念他消失有多久,以前他也有突然消失的纪录,但时间并不长。她唯一清楚的是汤格要马修帮他喂鱼,对马修很好,还给他照顾鱼儿的酬劳。平常她很少看见汤格,所以两人并不熟,想来他应该是忙于工作,也不确定他有没有车,总之奶奶不想卷入这档于是非。
  鉴识小组在公寓里忙到晚上,我在五点的时候便先离开,让莱恩送我回家。
  在车上,我们很少讲话。莱恩只提到那家伙打电话给我的事,要我安心待在家里,会有一组人监视四周的环境,还要我千万不可以再有夜间跟踪和单独侦查的行动。
  “莱恩,别想控制我的自由。”我愤怒得几乎失控。
  接下来的路程我们都没再开口,直到车子抵达停车场,莱恩停好车,把脸转向我。
  “听着,布兰纳,我并不想为难你。现在这家伙浮出台面,我希望你活着看到我们逮到他。”
  我虽不愿承认,但是莱恩对我的关心确实让我十分感动。

  警方在所有的交通要道进行临检。议员要求全魁北克的警察都投入本案,连渥太华省警局、美国纽约州和佛蒙特州的警察,也都加人协助追查的工作。不过魁北克地区面积广大,过境边界也很容易,想要找个地方藏身或是远走高飞并不是件难事。
  过去几天我得到不少消息,汤格可能已经躲起来,避风头去了。连续杀人犯在嗅到危险信息时,通常会收敛一阵,待事情冷淡下来后,再伺机犯案。有些罪犯一辈子都逍遥法外。不,我拒绝接受这样的结果。
  星期天我足不出户,在家和博蒂腻在一起。我懒得换衣服,拒绝所有的广播和电视节目,不敢看到戈碧的相片,也不想听到媒体对凶案夸大的报道。我只打了三通电话,先打给凯蒂,然后是在芝加哥的老姑妈,祝贺她八十四岁大寿。
  我知道凯蒂在夏洛特那里,为求心安还是想确定一下。没有人接电话是意料中的事,可恨她身在离我这么远的地方。不对,应该庆幸她不在这里。我不要自己的女儿离那握有她照片的混蛋太近,这件事我永远都不会向她提起。
  最后一通电话打给戈碧的母亲,她已经吃过安眠药上床休息,我和戈碧的父亲马库利先生谈了会儿。他说,如果可以领到尸体的话,他们希望在星期四举行葬礼。
  放下电话,我忍不住全身颤抖,哭了起来。血液里的欲望向我要求酒精的麻痹,这是最简单的方式,可以让所有的痛苦得到排解。
  但我没有接受。这可不像打网球,输了比赛只要和对手握个手,就可以轻松地离开。如果这次输了,赔上的将是自己的职业、朋友和自尊,让圣杰魁斯(或是汤格)彻底击垮我。
  不论是面对酒精的诱惑,或是那混蛋的挑衅,这次我都不会屈服。我非常清醒的坐着,心里不断地祈祷戈碧能在冥冥间捎来暗示。一整天我几度向窗外窥探,确定监视人员还在门外执勤。

  星期一早上,莱恩在11点左右打电话,告诉我拉蒙斯已经完成验尸工作,死因是遭绳索之类物品勒死。虽然尸体已经开始腐化,拉蒙斯还是在脖上找到深嵌入肉的沟痕,上下部分的皮肤有撕裂的伤口和抓痕,喉管处皮肤也有许多微血管破裂的现象。
  尽管莱恩还在讲话,但一时之间,我已经听不见他的声音。我脑海里全是戈碧临死前拼命挣扎的模样。上帝帮忙让我们在短时间内就找到她的尸体。我实在害怕面对戈碧躺在解剖台上的惨状,到现在还不能抚平失去她的伤痛。
  莱恩继续说:“……舌骨也破了,他大概是用链条之类的环状物勒死她,所以戈碧脖子上会有螺旋状的痕迹。”
  “她有被强暴吗?”
  “尸体已经腐化,所以拉蒙斯无法确定答案,不过并没有发现精液。”
  “死亡时间?”
  “验尸报告说最少五天,最多不过十天。”
  “范围太大了。”
  “这种热天里,尸体情况应该不好。”
  天哪!戈碧失踪的那天可能还没有遇害。
  “你查过戈碧的公寓吗?”
  “没人看过她,不过确定她曾经回去过。”
  “汤格那里呢?”
  “听好。那家伙是个老师,在西岛的一个小学校里任教。”我可以听见莱恩翻弄纸张的声音,“学校叫圣艾思道尔,他于1991年到职。他今年28岁,单身,我们还要再查。他从1991年就住在那儿了。根据房东太太的说法,汤格在搬去她公寓之前似乎一直住在美国。”
  “指纹呢?”
  “采到很多,今早已送去化验。”
  “手套里面有什么发现吗?”
  “至少有两枚清楚的指纹。”
  我边回忆戈碧的死亡现场,同时快速地记下:手套。
  “汤格的学历是?”
  “问倒我了。贝坦德去兰依思镇查了,克劳得尔则在想办法找圣艾思道尔学校里的人。现在是夏天,学校都放署假了。”
  “公寓里有没有找到什么名字?”
  “没有。找不到任何照片、通讯录、信件,这家伙大概有自闭症。”
  我们停了许久都没出声,最后莱恩说:“或许该从他的特殊嗜好着手。”
  “你是指那些小动物?”
  “还有他收集刀具的癖好。”
  “刀具?”
  “这狐狸收藏的刀具比整形外科医生还多,大部分是解剖用具,像手术刀、刮刀、解剖刀……和一箱手术用手套一起藏在床底下。都是全新的。”
  “很好,他是个有刀具狂的**。”
  “他还有一部车,1987年的福特跑车,并没有停放在公寓四周。警察正在追查这部车子,他的驾照相片今早也已传真发送至各地。”
  “然后?”
  “我会给你看照片,老奶奶说的他没错。这人实在没有突出的特征,传真机大概没法让人辨清他的长相。”
  “他有可能是圣杰魁斯吗?”
  “或许。他也有可能是圣约翰、或是在圣保罗街上卖热狗的家伙。”
  “你还有心情开玩笑,莱恩。”
  “这家伙甚至连罚单都没吃过,是个乖孩子。”
  他没吭气。
  “那些小动物的化验结果如何?”
  “还不清楚。我们正在请魁北克大学的人支援化验。”
  我看看手上做的笔记,困难地吞着口水。要我说出这个名字并不容易。“戈碧身上发现的手套里有指纹吗?”
  “没有。”
  “想来也是。”
  “唉。”
  我听到电话里有嘈杂的人声。
  莱恩说:“你曾看过这个人,所以我想把照片拿去给你瞧瞧。我想你还是留在家里,等我们抓到他再出门比较好。”
  “我马上就要归队。手套的采证工作完成,我现在要拿去做生化检验,然后再找拉夸克斯。”
  “我想你应该……”
  “够了,莱恩。”
  我听到莱恩深呼吸的声音。
  “你还想阻止我?”
  “布兰纳,我们知道的都不会瞒你。”
  “我30分钟会过去。”
  半个小时之内我就出现在法医研究所。那双手已经被送到生化研究室去做检验。
  看看手表,12点40分。我拨电话到位于蒙特娄警局总部的鉴识部门,希望能借出圣杰魁斯放在博杰街公寓里的档案照片,可偌现在是午休时间,只好留话等待回音。
  一点整,我走到生化研究室。一个留着爆炸头,有着天使般圆嘟嘟面孔的女孩正在调药水,她背后工作台上放着两只乳胶手套。
  “嗨,法兰西丝。”
  天使眼睛带着关心的问候看着我。“我就知道今天会碰见你,可是我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你。”
  “没事了,谢谢。”我看着手套。“检查结果如何?”
  她举起戈碧尸体上找到的那只手套。“这只很干净,我正准备检验另外一只,你想一起看吗?”
  “谢谢。”
  “我已经把这些棕色的斑点刮下,用生理食盐水再制成水化合物。”
  她检视那瓶液体,把它放在一个试管盘上。而后,她拿出许多瓶瓶罐罐。“我先比对人类的血液。血液测试可以辨识血液中的蛋白质和抗体,如果它发现了外来物质,便会产生反应。”
  人类的血液标本没有反应。我们陆续又试了几种不同的科目的动物。都没有结果。最后尝试的是鼠科的标本。
  法兰西丝叫道,“这回对了!这些斑点应该是来自小型哺乳动物,比如说啮齿类动物。我只能做到这些了,不知道对你有没有帮助。”
  “当然。我能借用一下电话吗?”
  “请用。”
  我打到同一栋大楼内的另一部分机。
  “我是拉夸克斯。”
  我表明自己的身分和想要进行的工作。
  “没问题,先给我20分钟完成手上的事。”
  我签名取走手套,回到办公室用半个小时的时间完成报告,才去找拉夸克斯。
  走进门口标示着“小心火药爆裂物”的实验室,里面有人站在标明为x光仪的机器前面,正忙着取出底片。他不开口我也没出声,等完成手上的事后,他才转身用柔和的眼神看着我。
  “你好,拉夸克斯先生。”
  “好!东西带来了吗?”
  我举起手上的两个塑胶袋。
  “那我们就开始吧。”
  他领我走进一问放着带镜头的仪器,还有印表机的小房间,墙上还挂着许多不同的周期报表。
  拉夸克斯把袋子放在台子上,小心翼冀地把手套拿出来,“首先我们观察两只手套的特征和制造方式。重量、密度、颜色,甚至手套的收边都可以拿来做比对。”他边说边翻弄着手套,“这两只手套看来似乎一样。你看看它们的织法。”
  两只手套收边的波纹都是向外。
  “这种手套不都是这样吗?”
  “不对。有些收边的波纹朝内,有些朝外,这两只则一样朝外。我们再来检查它们的成分。”
  他拿起戈碧尸体上的手套放在仪器用的盘子上。“通常我们只采取部分的材料做检验,不过手套可以整只直接放在仪器上做分析。”
  拉夸克斯打开开关,机器开始沙沙作响,仪表板的灯光开始闪亮。他指指椅子示意我坐下。
  荧幕上开始显示出许多大大小小、波纹起伏的颗粒图案。拉夸克斯忙着操作着仪器,画面也呈同心圆状不断地在改变。
  “我们现在看到的是这只手套放大80倍后的样子,我正试着找出一个适当的位置,来观察里面成分的结构。”
  他继续操作着摇杆,一会儿之后下来,“这里应该是合适的部分,现在得花上几分钟固定位置,然后就可以开始扫描。”
  “这样就可以确定手套的成分?”
  “对,我们用x光对样本里的每种成分做分析。”
  分析结束后,另一个荧幕显示出结果,画面上有许多大大小小的丘陵和山峰。
  “对了。”拉夸克斯指出这些高低不同的图形,最右边的高度几乎占满画面,旁边的则有它四分之一高,两座都标记着“锌类元素”。
  “锌的出现并不意外,大部分的手套都有这种成分。”
  他接着指出最左边其他几个更低的小丘说,“较低那个是镁,高的是矽。往右的S指的则是硫磺。”
  标示钙的丘陵大概占荧幕的一半高。
  “还有一点钙质。”
  钙的旁边还有属于铁元素的山峰。
  “还有一点铁。”
  他下结论说:“大致上和普通手套没什么不同:锌最多,再来是矽、钙,还有一些其他成分。我把结果列印下来,然后再找新的位置做检验。”
  “好了,轮到下一只手套。”
  我们重复前面的所有程序,在汤格厨房里找到的那只手套。其中关于锌和硫磺的部分与前者相似,但钙的成分却较多,但看不见有铁、矽和镁的成分。我们做了许多次,结果都是一样。
  “这是什么意思?”我明知故问。
  “制造商制作乳胶时,配方多少会有些出入,甚至同一家厂商的产品都可能会有些微的差别。”
  “所以这两只手套并非一双?”
  “它们甚至不属于同一品牌。”
  面对这种结果,我顿时乱了方寸。
  “还有什么x光检验可以找到更多的线索?”
  “现在用的这种X光仪可以清楚地显示出样本的成分和化学结构,还有一种X光可以分析物体的结晶构造,可惜乳胶制品并没有结晶构造,所以应该帮不上忙。我认为这两只手套绝对不会出于同一家厂商。”
  “它们有可能是同一盒装内的不同手套吗?或许在这种情形下,成分也会有所不同。”
  他沉默了一会儿。“等一下,我给你看点别的东西。”
  他跑出房间,我听到他与其他专家在外面说话。回来时,他手上捧着好几份厚厚的相同格式的报表。他展开这些报表,让我一起比较其中的差异。
  “这是我们对同一品牌不同手套做的检验,不过检体来自不同的盒装,其中的成分确有不同,但并不像我们做的那两只手套有很大的差异。”
  我看着报表,这里的手套大小或有不同,成分却是没什么分别。
  “再看看这个。”
  他又拿出另外一份,结果相同:成分虽有出入,但差异非常小。
  于是我静下心来,仔细看着手上看来没什么不同的报表:锌、铁、钙、硫、矽、镁,锌,矽和钙质含量特别多。我抓起戈碧那只手套的报表,两者间的成分几乎完全吻合。
  “拉夸克斯先生,你认为这两只手套会是同一品牌吗?”
  “没错,它们符合我的观点,甚至有可能出自同一个包装盒。咦!我对这只手套还有印象。”
  我的心跳开始加速,“这是哪件案子的证物?”
  他翻着报告。“大概是几星期以前送来的,编号是327468,我要查一下电脑。”
  “麻烦你了。”
  电脑很快地输出资料,我看着荧幕上的内容:
  证物编号:327468。法医研究所编号:29427。送验单位:蒙特娄警局。案件负责人:路可·克劳得尔、麦可·查博纽。发现地点:博杰街1422号。发现日期:1994年6月24日。
  一只旧手套。也许那家伙用来保护他的指甲。克劳得尔!我想起他提过在圣杰魁斯公寓找到一只手套。圣杰魁斯也有手术用手套!而且和戈碧身上发现的手套相吻合!
  我谢过拉夸克斯,搜集所有的报表后离开。直到把手套交还存档,刚才的发现带给我的刺激还久久无法平复。汤格厨房的手套与戈碧身上的并不相同;里面的血迹属于小型哺乳类动物。戈碧身上发现的手套非常干净,没有血迹也找不到指纹。圣杰魁斯有一只手术用手套,恰巧与戈碧的那一只吻合。难道贝坦德说的没错?汤格和圣杰魁斯会是同一个人?
  办公室桌上已经有张字条等着我,蒙特娄警局的人来过电话,所有关于博杰街的档案照片都已存入电脑光碟,我可以前去拿。我立刻拨电话,告诉他们马上就过去。
  往蒙特娄警局的路上,我不断咒骂拥挤的交通和造成堵车的观光客。到了之后顾不得找车位,只有并排停车,三步做两步冲向三楼负责警官的座位。幸好他已烧成光碟,我赶紧签名借出,再冲回车子。
  回家的路上,我不由自主地回头张望,深伯汤格出现,深怕圣杰魁斯出现。我就是无法克制自己频频回头。

风云祭司 发表于 2007-9-20 11:10:37

第37节

  我回到家时,已经是5点30分了。坐在空荡荡的房子里,找不到可以打发时间的事做。莱恩的话是对的,汤格可能就在四周,我绝对不能大意。
  但饭总是要吃的,也不能就这样呆坐着。
  走出了大门前,我扫视四周的街道,巷子左边披萨店前有两名制服警察,我朝他们点点头,指着往圣凯萨琳街的方向。他们商量了会儿,其中一个转身离开。
  我住的地方穿过圣凯萨琳街不久可到福伯格,想去那里买点菜。虽然一路上有警察跟在背后,倒也不觉得别扭。一天待在实验室里忙,竟然没发现今天的天空特别漂亮,蓝天白云的景象极为迷人,出来走走觉得舒服极了。
  我在蔬果店流连于酪梨、香蕉、花椰菜和马铃薯种种营养必需的食物前,又到面包店买了长面包、巧克力蛋糕,还有一个派。最后在肉店挑了些猪排、牛绞肉和馅饼。
  肉店老板问我:“只要这些吗?”
  “不止,我还要一块丁骨牛排,要很薄很薄。”我捏起指头比出厚度。
  看着肉店老板从架上拿下切肉的锯子,我的第六感又开始蠢蠢欲动。是什么东西在暗示我,会是锯子吗?这太难了吧!谁都有可能去买锯子,魁北克警局就曾尝试调查这个地区的刀具店,他们卖出的锯子数量有上千把,对案情一点帮助都没有。
  那会是什么呢?没关系,经验告诉我这种预感还会再出现,到时候自然会明白。我付了肉钱离开,又到圣凯萨琳街的汉堡王再买点别的东西,最后才回家。
  回到家,一眼就看到我最害怕的事——答录机里竟然有通留言。我害怕是汤格打来的,犹豫着不想听。不能这么神经质,有可能是莱恩,于是我按下按键。
  “晦!妈,是我。最近还好吗?喂!有人在家吗?接电话嘛!”我可以听见电话那一头车水马龙的声音,她用的好像是公用电话。“我想没人在,好吧!我也不多说,该要出发了。整个旅行都很愉快,妈你说的对,麦斯是个鸟蛋,我再也不需要那种人了。”好像有人在旁边说话,我听到她回答,“再给我五分钟。”然后继续,“妈,我刚好有机会到纽约,而又有人让我搭便车到蒙特娄,所以我马上要出发,很快就可以看到你了。”
  卡嗒。
  “不!凯蒂!千万不要来。”我狂喊着。
  我又听了一遍留言,仿佛在做恶梦。戈碧死了,那**狂甚至把凯蒂和我的照片放在她的墓穴里,而凯蒂现在正在过来的路上。我心跳加速,脑袋里一片混乱。该如何阻止她?她现在人在何处?
  找彼得。
  等待电话接通时,我的脑海回溯到凯蒂三岁那年,有一天我带着她上公园玩,她原本待在沙坑里,我则在一旁和其他妈妈聊天。突然凯蒂起身丢掉手里的铲子,对着在摆动的秋千跑过去,我清楚的知道秋千就要打到她,却已无能为力。这一次我又有相同的感觉。
  彼得的专线电话没有人接,于是我试着打总机。秘书告诉我他不在办公室,我并不意外,只简单地留话。
  看着答录机,我试做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我全身发热,仿佛有人在后面掐住我的脖子。
  “不会发生的。”
  我发现博蒂正盯着我瞧,于是又对着它重复说了一遍:“绝对不会发生。”
  它弓起身子,伸了个懒腰,坐了下来,视线却始终没有离开我的脸。
  “我一定会采取行动,不能让这恶魔得逞,尤其是对我女儿。”
  把刚买的食物丢进冰箱后,我拿出手提电脑,打开我的资料档。记不得是什么时候开始参与这件案子的调查,最早的日期记录是伊莉莎白的尸体被发现的那天——6月2日。只不过是七个星期前的事,感觉上却有七年那么长。
  我拿出档案夹,希望借由这批资料可以找到些线索。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我细细检查所有的照片、人名、日期,斟酌调查报告里的文字,一遍做完再重头,总共看了三遍。
  在读到莱恩访问葛丽丝父亲的报告时,我的第六感又出现了。
  肉店,葛丽丝曾在肉店做事;凶手以厨师专用的刀锯为凶器,又熟练解剖技巧;汤格嗜好解剖小动物。这些事情问或许有什么关联。
  我翻来翻去,就是找不到肉店的名字。
  于是我依档案资料上列的号码,打电话过去。
  一个男人接起电话。
  “当马斯先生吗?”
  “我是。”厚重的英国腔。
  “我是布兰纳博士,正在调查你太太死亡的案子,可以请教些问题吗?”
  “好。”
  “她失踪的时候在外有工作吗?”
  停了会儿。“有。”
  我听见电话那端传来的电视声音。
  “你知道她工作的地点吗?”
  “在费蒙的一家面包店,叫‘好牛角’。那只是一份兼职工作,她要照顾小孩,所以从来不上全职班。”
  这并不是我想要的答案,我掩饰自己的失望。“她在那里做了多久?”
  “只有五个月,她一向做不长。”
  “之前她在哪里工作?”
  “一家肉店。”
  我屏住呼吸。“哪一家。”
  “叫‘拉波奇’肉店,是我们教区一位教友开的。在圣多明尼克街上,离圣罗伦街不远。你知道在哪里吗?”
  没错,我知道那个地方。
  “她什么时候去那里工作的?”我尽量保持冷静。
  “她做了快一年,1991年大半时间都在那里。这我可以查,很重要吗?从来没有人问过这个。”
  “我也不能确定。当马斯先生,你听过你太大提过汤格这个人吗?”
  “谁?”声音急促。
  “汤格。”
  一阵沉默,我可以清楚听见电视里广告的声音。
  “没有。”
  他暴戾的语气让我吓了一跳。
  “谢谢你的帮忙,有什么进展我会通知你。”
  我挂断电话,马上拨给莱恩。他不在办公室,家里也没人。我知道现在该做什么,于是再拨另一通电话,然后拿起钥匙出门。

  圣多明尼克街比我上次来时要热闹许多。拉波奇肉店窗户上的标志没变,但是今晚灯光明亮,还在营业中。里面的客人不多,我排在一个老太太的后面,看她指着要架上的兔子。小小僵硬的尸体让我想到汤格冰箱里那些可怜的收藏品。还有阿莎。
  我等老太太离开后才走向柜台。柜台后站着一个五官凶忍的男人,倒三角脸,露出T恤外的手臂虽细,却满是结实肌肉。他身上围裙沾着污渍,看起来有点像一朵朵的碎花。
  “你好!”
  “好。”
  “生意好吗?”
  “每天生意都差不多。”与当马斯先生相同的英国腔。
  我听见店后面有人在洗东西。
  “我在进行葛丽丝谋杀案的调查,”我打开皮包亮出自己的证件。“可以请教一些问题吗?”
  男人看着我。店后传来开水、关水的声音。
  “你是老板吗?”
  点头。
  “贵姓?”
  “普内瑞提。”
  “普内瑞提先生,葛丽丝曾有段时间在这工作,对吗?”
  “谁?”’
  “葛丽丝·当马斯,圣多明尼克教区的教友。”
  他两手环在胸前,终于点头。
  “她什么时候来的?”
  “大概三四年前,我也不确定,这些工人总是来来去去。”
  “她自行离职的吗?”
  “甚至没有知会一声。”
  “为什么?”
  “我怎么知道,反正每个人都是这样。”
  “她看起来不开心、失望或是紧张吗?”
  “你以为我是谁,弗洛伊德?”
  “她在店里有没有朋友,谁和她比较亲近?”
  他眼睛闪亮,嘴角露出笑意,油腔滑调地说,“亲近?”
  我瞪着他,没有笑容。他也收起玩笑,眼光绕着店内看。“这里只有我和我弟弟,没有人可以让你亲近。”
  “有什么人来找过她吗?或是曾和谁发生不愉快?”
  “喂,我给她一份工作,我只需要告诉她该做什么,不用管她的社交生活。”
  “我想或许你留意到……”
  “葛丽丝是个好帮手,她离开让我手忙脚乱。每个临时跑掉的工人都让我陷入地狱般的生活。我承认很气这些人,但并不恨他们。在教堂听到葛丽丝失踪的消息,我以为她跑掉了。当然这不是她会做的事。想来她老公有段难过的日子。我很遗憾她死于非命,但我真的记不起什么了。”
  “你说难过的日子是什么意思。”
  他面无表情地低头用拇指抠弄着柜台。“你要问她老公,这是他们家的事。”
  我终于能了解莱恩先前对这一区人的评语。现在呢?看看照片吧!我拿出皮包里圣杰魁斯的照片。
  “看过这男人吗?”他拿起照片。“这是谁?”
  “你的邻居。”
  他仔细看着照片上的脸孔。“这照片照得不好。”
  “这是从摄影机上翻拍下来的,不过还是可以看。”
  我看到他的脸孔突然皱了起来。
  “怎样?”
  “嗯……”
  “如何?”
  “看来有点像另一个我跑掉不干的员工,不过可能是你刚才的问题让我想起这个人。我真的不知道。”
  他把照片推还给我。“我要打烊了。”
  “你说的是谁?”
  “喂,这么烂的照片,每一个留这种糟头发的男人看来都像照片上的人,没意义。”
  “到底你指的人是谁?”
  “那人在葛丽丝走前来上班,然后葛丽丝不告而别,不久他也同样消失,没有再出现。他们两个都是兼职,那时我弟弟在美国,只有我一个人守在这里,他们是我唯一的帮手。”
  “他叫什么名字?”
  “弗提耶。我想想。里欧,里欧·弗提耶。没错,因为我表弟也叫里欧。”
  “他和葛丽丝同时在这里工作?”
  “唉!我用他代替另一个离职的人。我想用两个兼职分担一天的工作,这样如果有人突然离开,还有另外一个可以帮忙。结果他们两人同时离开,那真是场恶梦。弗提耶在这里做了有一年,是一年半,突然就不再出现,连钥匙都没还,就剩我一个人顾这个店。”
  “有什么关于他个人的事可以告诉我吗?”
  “没什么特别。他看到我的征人广告跑来应征,愿意配合早上开门、晚上关门和清扫的工作,切肉功夫也很好,实在是个条件不错的工人,所以我就用了他。他一天有好几份工作,个性安静,从不多说话,我连他的地址都不知道。”
  “他和葛丽丝的相处情形如何?”
  “我怎么会知道。早上他走了她才来,下午她离开后他再回来,我甚至不能确定他们彼此认识。”
  “你想照片上的人会是他吗?”
  “他或其他有这种发型的人都有可能。”
  “你知道他现在在哪?”
  他摇头。
  “你有听过圣杰魁斯这个名字吗?”
  “没。”
  “汤格?”
  “听来像是同性恋。”
  我的头越来越大,讲得口干舌燥。我只好留下名片,无可奈何地离开。

风云祭司 发表于 2007-9-20 11:11:01

第38节

  我到家时,莱恩早已气急败坏地等在门口。
  “你就是没有办法听我一次?你谁的话都不听,就像跳鬼舞的印第安人,穿着自己的服装,跳着自己的舞,还以为自己能防弹。”
  他脸上的肌肉抽动,太阳穴暴起,我想现在最好不要开口。
  “你开谁的车?”
  “邻居的。”
  “你觉得这样很刺激吗?”
  我没回答,头越来越痛,喉咙也开始不舒服。
  “这世界上有没有人可以劝得动你?”
  “想进来喝杯咖啡吗?”
  “你怎么可以就这样跑掉,让那些警察在外面干吹冷风?他们的职业可不是做你的私人保镖,为什么不打电话或是打呼叫器找我?”
  “我打了。”
  “就不能多等我十分钟?”
  “我不知道你在哪里,要等多久,我想我不会出去太久。该死!我只不过出去一会儿。”
  “你可以留话。”
  “早知道你会反应过度,我的留话会和《战争与和平》一样长。”我知道这样说话有点过分。
  “反应过度?”他提高音调。“容我提醒你,这个城市里已经有五或七名女子遭到肢解谋杀,最近的一个不过是四个星期前的事,其中一个的头盖骨还掉在你家院子。这个**有你的照片,我们却一直抓不到他。至于现在找的这个家伙,他不但有收集刀具的癖好,还喜欢解剖小动物,甚至打电话给你。他曾经跟踪你最好的朋友,现在戈碧已经死了,她的尸体旁边还有你和女儿的照片,这家伙同时也宣告失踪。”
  几个人走过人行道,好奇地看着我们,以为是情侣在吵架。
  我的声音开始不耐烦,心里有种被伤害的感觉。“莱恩,进来喝杯咖啡。”
  他生气地举起手握拳,却又缩了回去。我到隔壁还邻居车钥匙,然后开门让莱恩进屋。
  “低咖啡因还是要浓一点?”
  这时他的呼叫器开始铃声大作,他吓了一跳。
  “我看还是低咖啡因好了,你知道电话在哪里,不用我找给你吧!”我说。
  我忙着拿杯子煮咖啡,但耳朵却竖着听他讲电话。
  “我是莱恩……是……混蛋……什么时候……好,谢谢……我马上就去。”
  他放下电话表情严肃地走到厨房门口。我的心跳和血压顿时升高,我端着咖啡,努力保持冷静,等着他先开口。
  “他们逮到那家伙了。”
  我拿着咖啡壶的手在空中停下来。“汤格?”
  他点头。我把咖啡壶拿回去保温,小心地在杯子里注入奶,转向莱恩。他摇手拒绝,于是我把牛奶放回冰箱,又小心地啜了口咖啡,才开始说话。
  “说吧!”
  “我们先到客厅坐下。”
  我们走回客厅沙发。
  “两个小时前他们在417号公路往东方向拦下他。”
  “是汤格吗?”
  “没错,比对过指纹。”
  “他正准备回蒙特娄?”
  “看来是。”
  “他们用什么理由逮捕他?”
  “现在是以车上有酒的理由,这白痴居然在车子后座放了瓶威士忌。他们还没收了他车上的毛皮,现在正在讯问他。”
  “他跑去哪儿了?”
  “卡提诺。他父亲留下的小木屋。已经有一组人过去搜查,那屋里的东西应该可以让他好看。”
  “他现在人在哪里?”
  “帕斯纳斯。”
  “你要过去侦讯吗?”
  “是。”他深呼吸,预期我会和他争吵。但我现在并不想看到汤格。
  “好吧!”我觉得口干舌燥,全身酸痛,却有一种长久以来欠缺的平静感觉。“凯蒂要来看我,”我挤出紧张的笑容。“所以我今晚才会……急着出去。”
  “你的女儿?”
  我点点头。
  “真不是时候。”
  “我想出去查些事情,我……算了。”
  一阵子我俩都没开口。
  “我很高兴事情终于结束。”莱恩的怒气已经消散,他站起身。“我和他谈过后,要回来告诉你情况吗?可能要弄到很晚。”
  听不到结果我是睡不着的。我想知道谁是汤格?他的小木屋里有什么?戈碧是在那里遇害的吗?伊莉莎白、葛丽丝,或是其他的受害者是在那里被宰割的吗?
  “麻烦你。”
  莱恩离开后,我才想起来忘记告诉他手套的比对结果。虽然汤格已经被抓,我还是不能放心,最好凯蒂离蒙特娄远一点,或许我可以南下看她,所以还是得找彼得。
  这次电话接通了,凯蒂几天前已经离开。她告诉彼得出去旅行是我的建议,这是真的,但我可没有同意她安排的行程。彼得照旧不清楚女儿的行程内容,只知道她跟朋友从学校开车到华盛顿,探望其中一个朋友的父母,再往纽约到另一个人家里住几天,然后去蒙特娄。听起来他很放心,也不记得凯蒂是否打过电话给他。
  我想告诉彼得戈碧的事,还有我最近的生活,但还不是时候,反正事情就要过去,不重要了。一如往常地,他抱歉还有事要忙,遗憾不能再聊久一些。他就是这样,永远不会改变。
  我觉得自己全身无力,好像生病了。接上来几个小时,我裹着被子呆坐着,期待有人能喂我些热汤。摸摸我的额头,告诉我别担心,很快就会好起来。就这样我边打磕睡,边做着些情节破碎的梦。
  1点50分,莱恩过来按门铃。
  “天哪!布兰纳,你看起来糟透了。”
  “谢谢,我想我感冒了。”
  “我们还是明天再谈吧!”
  “不行。”
  他用奇怪的眼神盯着我,跟着进屋坐下来。
  “他的全名是约翰·皮耶·汤格,28岁,看来就像是普通邻家男孩。在雪温格长大,未婚也没有小孩,有个姐姐住在阿肯萨斯州。他九岁的时候母亲过世,父亲是泥水匠,辛苦将两个小孩带大,在汤格念大学的时候死于车祸,对他的打击似乎很大。他中途辍学,和姐姐住了一阵子,便离开在美国各地闲晃。他在美国南部的时候突然得到灵感,上帝显灵之类的事情,决定投身圣职,不过面谈的时候教会认为他不够虔诚,所以拒绝他的要求。于是他在1988年返回魁北克,一年半后修完神学学位。”
  “所以他从1988年后就没离开过?”
  “对。”
  “那时大概是康丝妲和玛丽奥遇害的时间?”
  莱恩点头。“直到现在他都在此地。”
  我吞了一口口水。“他怎么解释那些动物尸体?”
  “他说自己是生物老师。这我们已查证过。所以他辩称是在为课程收集教材。”
  “因此他拥有许多解剖学书籍。”
  “或许。”
  “他怎么弄到那些尸体?”
  “捡马路上被撞死的小动物。”
  “真给贝坦德说中了。”我的脑中浮现他在黑夜的公路,捡拾尸体装入塑胶袋的景象。
  “他有在肉店做过事吗?”
  “他没说,怎么了?”
  “克劳得尔从他同事身上有没有问出什么?”
  “没什么不同,他是个自闭的人,只管教书,没人跟他有来往,也没有人接过怪异的电话。”
  “听起来就像奶奶的说法。”
  “他姐姐说他是个离群索居的人,没听说过他有朋友。她大汤格九岁,已记不得他小时候的个性,但她倒是告诉我们一件新鲜事。”
  “嗯?”
  莱恩笑了起来。“汤格是性无能。”
  “他姐姐主动讲的?”
  “她认为这可能解释他的古怪性格,他只是觉得自卑,但不会伤害别人。她似乎熟悉这些词汇,解释得很合理。”
  我没马上答腔,满脑子想的是两份验尸报告。“有道理,所以玛格莉特和法兰丝身上才没有精液反应。”
  “答对!”
  “他怎么会性无能呢?”
  “天生缺陷加外伤。汤格出生时就只有一颗睾丸,之后在一次运动伤害里失去另一颗。有一次他踢足球的时候,有人竟在口袋里放了支笔。拉扯间戳进他正常的睾丸,就此成了性无能。”
  “所以他隐居起来?”
  “或许他姐姐的解释有其道理。”
  我想起珠儿和茱莉的话。“可以解释为什么他找妓女的时候不与她们做爱,而每一个受害者身上都找不到精液。”
  “我奇怪他会选择教书,”莱恩一脸疑惑。“这样的工作需要被人群包围。如果他讨厌人,应该找个接触社会较少的工作,像电脑操作或是实验室化验之类的。”
  “我可不是心理学家,不过教书或许正是最好的选择。在学校需要面对的不是地位同等的成人,而是幼稚的小孩,他可以享受控制学生的权力。教室就像是属于他的王国,不管他说什么,孩子们都不会怀疑或是嘲笑他。”
  “至少不会当面表现出来。”
  “所以教书是最能满足他的工作。白天支持他的权力欲,晚上则满足他的性幻想。此外学校还是最好的场所,可以让他进行偷窥的癖好,甚至在肉体上接触这些孩子。”
  “对。”
  我们沉默地坐了一会儿。莱恩抬起头,环顾四周,眼神和在汤格房里一样严肃。他看起采疲倦极了。
  “应该不再需要警员在下面监视了。”我开口。
  “也好!”
  我送他出门。“你对那家伙有什么感觉?”他没立刻回答,想了会儿再开口。
  “他说自己是无辜的,但看得出来他很紧张,似乎想隐藏什么事情。等明天我们搜完小木屋,就可以逼他全盘托出真相。”
  莱恩走后,我吃了颗感冒药。几星期来头一次真正安心地睡下去,就算有做梦,我也记不起内容了。
  第二天起床,感冒似乎好多了,却还没有去法医研究所的力气。或许潜意识里我根本就不想上班,只想留在家里和博蒂玩。
  在家里我忙着读学生的报告,回复这几个星期以来遭我漠视的信件。下午一点钟,莱恩打电话过来时我正洗好衣服,听他的口气就知道事情进行得不顺利。
  “调查小组回报小木屋里什么都没有,找不到任何跟案件有关的物品。没有刀刃、枪械,没有色情电影,更没有约翰说的受害者纪念品:珠宝、衣物、骨骼或是尸体碎片,统统没有。只有一只死松鼠在冰箱里,就这样。”
  “有挖掘用的工具吗?”
  “没有。”
  “附近有没有地下室或是储藏室,他可以存放锯子或是旧刀具之类的地方?”
  “耙子、锄头、木箱和老链锯,非常普通的农作用具,而且到处都是蜘蛛网。”
  “那里有养鱼的地方吗?”
  “布兰纳,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有新闻剪报吗?”
  “没有。”
  “有任何与在博杰街公寓里相似的东西吗?”
  “没。”
  “有关圣杰魁斯的东西?”
  “没。”
  “戈碧?”
  “没。”
  “任何受害者?”
  他不吭气了。
  “你想他在那里做些什么?”
  “钓鱼,还有动歪主意。”
  “现在怎么办?”
  “贝坦德和我会继续盘问他,试试可以逼出什么来,我希望他可以自己投降。”
  “这样做有意义吗?”
  “或许。也许贝坦德说得没错,这家伙有分裂人格。一方面他是个生物老师,钓鱼、搜集生物样本供教学用、另一方面他从对女人的暴力行为里得到性的满足,所以他跟踪这些女人,袭击谋杀她们。他或许在不同的地方显现不同的性格,或许他根本不清楚自己有双重人格。”
  我告诉他拉夸克斯的实验室里的发现。
  “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很难要你专心听我说话,莱恩。”
  “所以这事也牵涉到博杰街的部分。”
  “你想那里为什么找不到指纹?”
  “该死,我怎么知道。汤格那家伙狡猾得很,不过克劳得尔已经抓到他一些小辫子,希望你听到会觉得好过些。”
  “什么?”
  “我让他自己告诉你。现在我得赶过去了。”
  “保持联络。”
  我写完所有该回的信,准备拿去邮局寄。看看冰箱,里面的猪排和牛肉都不适合凯蒂。我想起她14岁时宣布拒吃肉食的脸蛋,忍不住笑了起来。当时我认为她是三分钟热度,结果到今天她已经吃了五年素。
  我在脑里盘算,我决定去健身房,不是我打倒细菌就是让它们战胜我。结果才做了十分钟运动,我便一身大汗,不得不停下来。
  流汗让我的喉咙舒服多了,紧绷的额头也缓和下来。当我坐在蒸汽室里,满脑子装满的是汤格的事。我回忆莱恩过的话、贝坦德的论调,和约翰的预测。当我快速地想要把所有的资料归纳时,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又开始紧张起来。手套有什么重要性?为什么我一直认为它与其他的事情会有关联?
  汤格真的是因为心理障碍而做出这些暴力行为,来满足他的性幻想吗?他真的是一个极度渴望掌握权力的人吗?这种杀戮行为可以满足他的权力欲吗?他对这些动物,或是对茱莉还有没有其他怪异的行为?他为什么要杀人?这是埋藏在他心里多年的欲望,到现在一发不可收拾?他的**是因为母亲早逝、身体残废、染色体突变,还是有其他原因?
  为什么戈碧也成为受害人?她并不符合汤格的标准。他认识戈碧,她是少数愿意和他谈话的人。想到这里,我心里又是一阵难过。
  当然戈碧符合他的标准,我也一样。我发现了葛丽丝的骸骨,负责检验伊莉莎白的尸体,我等于向他的权威、他的男性尊严挑战。杀掉戈碧可以向我宣示他的威力。接下来呢?照片上我的女儿会是下一个目标吗?
  这个家伙同时是老师和杀人犯,他热爱金鱼却嗜好肢解动物。我不停地想着这些事,眼睛闭上后仿佛能看到水族箱里彩色的金鱼。
  老师、生物、钓鱼。
  再一次,我感觉答案就要出现,到底是什么呢?老师?没错,他从九一年开始在圣艾思道尔教书。然后呢?我的头又开始痛了。
  光碟片!我几乎忘了这件事。抓起毛巾,我得赶紧回去。也许里面有什么资料能找出答案。

风云祭司 发表于 2007-9-20 11:11:24

第39节

  我已经汗流浃背,还是强打起精神来开车。布兰纳,动动脑筋,别让细菌给打败了。放慢速度,不要被拦下来。回家找看看,一定会有什么线索的。
  我在谢布鲁克大道上飞快地开着,绕了一圈,然后把车停了下来。车库的门又哗哗地叫了起来,可恶,温斯顿就不能把门修好?我把车子停好,然后急急忙忙往公寓里冲,想进去察看光碟片里的资料。
  我房门外的地板上竟然有一个皮包。
  “糟糕!那是什么?”
  我看着地上的皮包,皮面是黑色的,看得出是名牌。这是麦斯送给凯蒂的礼物,而现在就摆在我的门外。
  我的心头忽然一阵冷。
  凯蒂!
  我把门打开,叫着她的名字,可是没有回应。接着我又用暗语试了一次,还是没有回应。
  明知道找不到人,我还是一间一间地跑,找着女儿的踪影。她会不会忘了带钥匙?如果有带的话,不可能会把皮包放在门外。她一定是到了以后,发现我不在家,然后就把皮包放在这里,跑到别的地方去了。
  我站在卧房里面,全身发抖,受到病菌和恐惧的双重围攻。布兰纳,别慌,静下来想一想。我当然知道,可是事情哪有这么简单。
  她人已经到了,可是进不去;所以就先去喝杯咖啡,或去逛街,也可能去找电话,等一下就会打电话进来。
  可是要真没钥匙的话,她又怎么进入大厅,来到我的门前?车库。她一定是从安全门走进车库,因为那扇门关上时并没有上锁。
  电话!
  我跑到客厅去,可是并没有电话留言。难道是汤格?人会不会是被他带走了?
  不可能。他已经被关在牢里了。
  他是被关在牢里,可是,难道凶手并不是他?博杰街的房间是他的吗?是他把手套和凯蒂的相片一起埋在戈碧的陈尸地?
  想到这里,一股胃酸突然涌上食道。我硬是咽了回去,鼓起的咽喉稀里哗啦抗议了一阵。
  布兰纳,还是先查一查资料,也许她们都是在假日遇害的。
  我打开电脑,双手抖个不停,手指几乎不听使唤。荧幕上出现一整列清单,有日期,也有时间。
  法兰丝·莫瑞钱伯是一月遇害的,那天是星期四,死亡时间是在早上十点到中午之间。
  伊莉莎白·托提尔是在四月失踪的,那天是星期五,失踪时间在下午一点到四点之间。
  茜儿·托提尔是在十月的某天下午失踪的,她最后一次出现是在市中心的学校里头,距离西岛有好几里路。
  这些人死亡或失踪的日期都不是假日,都是星期一到星期五这段必须上课的日子。托提尔可能是在放学后被拐走的,其他两位则不是。
  我抓起电话就打,莱恩不在。我重重敲了话筒一下,整个脑袋昏昏沉沉的,想事情变得特别慢。
  我又拨了一个号码。
  “我是克劳得尔。”
  “克劳得尔先生,我是布兰纳博士。”
  他没有回答。
  “圣艾西道尔在什么地方?”
  他犹豫了一会,我还以为他不准备说了。
  “在贝肯斯菲尔。”
  “这么说离市中心要半小时左右的路程?”
  “要是不塞车的话。”
  “你知不知道那边上课的时间?”
  “你问这个干什么?”
  “可不可以不要管那么多?”我已经有点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他大概也听出来了。
  “我可以帮你问问看。”
  “还有,查一下汤格有没有打电话请过病假或事假,尤其要注意法兰丝和伊莉莎白遇害的日期。校方一定会有记录,除非学校不上课,否则一定会找人代课。”
  “我明天会去那……”
  “现在!我现在就要!”我的情绪已经绷到最紧,不知道何时会爆炸。就像脚趾已经勾在跳板的边缘,不要逼我往下跳。
  我仿佛可以看到他脸部肌肉一寸寸僵硬起来。克劳得尔,你挂电话呀,看我饶不饶得过你。
  “我等会回你消息。”
  我坐在床沿,呆呆望着灰尘在倾斜的阳光中玩着捉迷藏。
  不行,动起来。
  我走到浴室里头,用冷水泼了没脸,然后从公事包里头摸出一块塑胶盒,回到电脑桌前。盒子上面贴着一张标签,标签上面写着博杰街的地址,并且注明日期九四/六/二四。我打开盒盖,拿出一张光碟片,然后放到电脑的光碟机里。
  我打开看图程式,叫出了一排档案。我选了相片簿那一栏,然后按开启,视窗上出现Berger。abm这个档名。我又按了两下滑鼠,荧幕上出现三排图画,每一诽各有六张圣杰魁斯公寓的照片。荧幕最下方有一行字,显示这相本一共有120张照片。
  我先把第一排放到最大来看。博杰街。第二排和第三排是从不同角度拍摄的街景。接着是建筑物的正面照与背面照。然后是通往圣杰魁斯公寓的走道。至于公寓内部,则要到第十二排才看得到。
  我一张一张地看,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我的头在抽痛,肩膀和背部的肌肉就跟高压线一样。然后那种感觉又出现了;热得令人窒息,心中充满恐惧;同时弥漫着一股污秽腐败的味道。
  我一幕一幕地搜寻着,自己也不确定是在找些什么。图片上面什么都有;黄色杂志的中间夹页、报纸、市区地图、楼梯的平台、脏兮兮的厕所、油腻腻的组合柜、汉堡王的杯子以及盛意大利面的锅子。
  看到第一百零二张的时候,我停了下来,两眼盯着这静止的画面。画面上有一块肮脏的塑胶碗,碗里面有红泥状的凝结物,表面有一圈圈白色的油脂。有只苍蝇停在上面,前脚交合在一起,好像在祷告。在和上酱料的面糊里面,有一团梅色的东西鼓了起来。
  我身子前倾,眯着眼睛看。摆在眼前的会不会就是我心里想看到的东西?在观察那团梅色物的同时,我的心也砰砰地跳个不停。不可能的,我们的运气不可能那么好。
  我又按了两下滑鼠,荧幕上出现了一条虚线。我移动滑鼠,那条线变成长方形,而线上的小点则绕着长方形不停地跑。我把那个长方形直接框在梅色物上头,然后开始调整焦距,一遍又一遍地放大,直到放大到八倍才停了下来。这时我所调好的那条抛物线已经变成弧状,上面都是小点和短线。于是我就仔细观察整个弧形。
  “天啊!”
  我利用图像编辑来调整亮度与对比,同时修改色素与饱和点。我也试着转换颜色,并且改变第一个补充的组成元素。最后还下了某个指令来突显边缘的地方,加强线条与橘色背景的对照程度。
  然后我身子往后一靠,两眼盯着画面看。找到了。我倒吸了一大口气。果然是在这里。
  我的手颤抖着,往电话伸去。
  我由电话留言得知柏格诺还在度假,没有人可以帮我了。
  得换个方式。我看过他做过几次,应该可以自己试看看。我必须试一下。
  我又拨了另一个号码。
  “你好,这里是拘留所。”
  “我是唐普·布兰纳。请问莱恩在吗?他应该是跟一位名叫汤格的犯人在一起。”
  “请等一下。”
  我听到人讲话的声音。快点。快点。
  “他不在这里。”
  可恶。我看了看手表。“那么贝坦德在不在?”
  “在。请稍候。”
  我听到更多人交谈的声音。一阵嘈杂笑闹的声音。
  “我是贝坦德。”。
  我也报出姓名,然后说明我发现到的线索。
  “不会吧,柏格诺怎么说?”
  “他还在休假,下星期一才回来。”
  “漂亮!就像你研究骨头上的错伤一样,对不对?你要我怎么做?”
  “找一块平坦的合成树脂模板,然后拿去给汤格咬。不要放太进去嘴巴里面,我只要看前面六颗牙齿。一定要让他上下咬合,这样你才有办法拿到完整干净的齿印,也就是说,模板的正反面都要有一道弧形才可以。然后我要你拿着模板到楼下的暗房去找马克·达烈尔,他就在弹道比对室后面的房间里头。这样你了不了解?”
  “了解、了解。不过我要如何让汤格乖乖合作?”
  “那是你的问题,自己动动脑筋。他既然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无辜的,应该高兴都来不及才对。”
  “现在已经下午4点40分了,你叫我到哪去弄一块合成树脂模板?”
  “你干脆去买个大亨堡算了,贝坦德。我怎么知道要怎么弄、反正想办法弄一块来就是了。我还得赶紧联络达烈尔,免得他走掉了。快点行动!”
  我打电话过去的时候,达烈尔正在等电梯。他是在服务台接的电话。
  “我需要帮忙。”
  “你说吧。”
  “等一下贝坦德会带着齿印样本到你办公室去,麻烦你把图片扫描成Tif档案,然后用网络尽快把资料传来给我。你办得到吗?”
  达烈尔半天不出声。我可以想像得到,他一定正瞄着电梯上方的时钟。
  “这跟汤格的案子有关?”
  “没错。”
  “那好吧,我会等他来。”
  “尽可能让光线贴着模板平行而过,这样才有办法把印痕清楚地照出来。记住附上规格或尺度之类的。还有,一定要让影像一个接着一个排列出来。”
  “没问题。”
  “太好了。”我把我电子邮件信箱给他,并且请他把资料传送过来后,拔个电话给我。
  然后我就开始等。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走得又慢又冷淡。电话没有响,凯蒂也没有回来,只看到时钟上面的阿拉伯数字幽幽闪着绿光。我静静听着时钟滴答滴答的声音,时间一直不停地走着。
  电话响了起来,我一把抓起听筒。
  “我是达烈尔。”
  “是。”我咽下口水,感觉一阵刺痛。
  “大概在5分钟前,我把资料传过去了,档案名称叫Tang。tif。我把资料压缩过了,所以你必须先做解压缩的动作。不过在你完毕之前,我会一直等在这边,等到一切都没问题了,我才会离开。记得回个电话给我,祝你好运。”
  向他道完谢后,我把电话挂了,然后移身到电脑前,开启我的电子信箱,荧幕上出现“信件接收中”的醒目字样。我没空去管其他的信件,直接达烈尔传过来的档案,然后把它转换成图档的格式。接着,荧幕上出现一道弧形的牙印,在白色背景的衫托下,每一颗牙齿都很清晰地呈现出来:而且在牙印的左方和下方还附上垂直的尺规。看完之后,我就回电话给达烈尔,然后关闭电子信箱。
  回到看图程式后,我马上找到Tang。tif,按了两下滑鼠开启。荧幕上立刻出现汤格的齿印。接着我就把博杰街公寓乳酪上的咬痕也叫出来,然后把两张图片并列在一起。
  再来,我把两张图片都转成同样的格式,把图片放到最大,以便能够照顾到每个小细节。接着我又调整浓淡、明暗、对比以及饱和点。最后我又利用影像编辑来加强齿印边缘的部分,就像我在乳酪上的咬痕所做的一样。
  想做这项比对工作,两张图片的比例非得一样不可。我拿出双脚规,测量汤格齿印那张图片上的尺规。印痕之间的距离正好是一厘米,而且影像也是一对一的比例。
  可是傅杰街那张并没有尺规,这下可怎么办?
  只好用个东西来代替了。先回到完整的图像上去,总有办法解决的。
  有了。那个汉堡王杯就跟乳酪旁的碗碰在一起,上面的红黄字标还清晰可辨。太好了。
  我跑到厨房里头去。就让画面先定在那边吧!我打开橱柜门,在流理台下方的残渣堆里瞎摸一阵。
  找到了!我把咖啡渣冲洗掉,然后把汉堡王杯子带回到电脑桌上。使用双脚规的时候,我的手还在发抖。结果第一个字的直径正好是四厘米。
  接着我选了影像编辑的更改尺寸功能,然后在博杰街那张图片上的杯子动作。以杯子的字的大小做标准,调成一比一的比例。现在两张图片的比例都一样了,一起并列在荧幕上面。
  我开始比对。汤格的齿印是完整的一排,上下各有八颗牙齿。
  乳酪上面只有五个齿印。这些牙齿先是咬紧,滑动,或者还往后缩,然后才咬下了一块。
  我仔细盯着那道锯齿状看,确定那是上排的牙齿。我看到中线两侧都有两处下陷的地方,那八成是中间的门牙。下陷处侧边也有两个同向但稍微短一点的凹沟。再过去,也有一个圆形的小凹洞,可能是犬齿造成的。其他牙齿并没有留下印痕。
  我把出汗的双手在衬衫上面抹了几下,弓着背,深吸了一口气。
  好了。现在来弄方位。
  我选了“效果”的功能,然后在“旋转”处按了一下,开始慢慢操作汤格的齿印,希望能达到与乳酪上的咬痕同样的定位。我一下一下地按着,以顺时针的方向旋转中间的门牙,就这样上下移动,每次只移了几度,反复不停地调整着。一来心急,二来笨手笨脚,我费了好大功夫,才达到满意的地步。现在,汤格的前齿终于和乳酪上的一样,角度和方位都齐一了。
  我又回到编辑栏,选了“缝补”那一项。我把乳酷那张设定成主动影像,汤格那张则为浮动影像,然后把透明度设定为百分之三十,于是汤格的齿印就变得阴暗起来。
  我在汤格的前齿之间点了一下,接着又在乳酪那张的相同位置上也点了一下,然后在两张图片上设了一条缝补线。等到自己觉得满意后,我又在“位置”项按了一下,影像编辑开始发挥功能,两张图片慢慢重叠在一起。可是画面太暗,乳酪那张的线条都被掩盖掉了。
  于是我就把透明度提高到百分之七十五。结果树脂模板上的小点和短线就变得像鬼魅一样的透明。现在我已经可以从汤格的齿印看透进去,清楚地看到乳酷上的凹痕和中空处。
  天啊!
  我一眼就看出这两道咬痕并不是同一个人的。不管人为如何操作,也不管影像调整的功夫多么精致,都没有办法改变这个事实。咬在模板上的那张嘴并没有在乳酷上留下齿印。
  汤格的齿列比较窄,前齿的弧线也绷得紧些。这幅合成的影像所显现出来的是,一个U字形覆在半圆形上面。
  而且有一点是非常显著的:在正常的中线右边有一道不规则的裂缝,而且邻近的牙齿还成三十度角突出,这使得齿列看起来像是一道栅栏。可见咬乳酪的那个人不但门牙有严重的缺口,就连旁边的牙齿也是参差不齐。
  汤格的牙齿就整齐密实得多。他的齿印完全没有以上的特征,他根本没有咬过那块乳酪。现在事情有两种可能,要不是汤格曾经在博杰街的公寓招待过客人,否则就是他跟那个公寓一点关系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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