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国记》 第五卷 风之万里,黎明之空 (全)
2016-8-12 08:54 编辑 <br /><br /><P>风之万里,黎明之空</P><P>序章
1
要好好保重呀,母亲皱着眉头说。父亲和哥哥板着脸,沉默不语。妹妹和弟弟没从家里出来。祖母哄着他们的声音,传到了站在门外的铃的耳朵里。
"什么呀",发出这样有精神的声音的,只是一个站在旁边的男人。
"青柳大人可是一个大富翁呀。除了能让她穿上漂亮的华丽的和服,还能教她礼仪规矩。到了来年开春的时候,就可能会完全变成时髦、洋气,走到哪里都不会丢脸的大小姐呢。"男人独自一个人高声说着,笑着。铃身体向后蜷缩着,抬起头看着身边男人的脸,远远望着那座破屋。倾斜的房柱,歪歪扭扭胡乱铺着茅草的屋顶。房子里面是光秃秃的泥地的房间,无论是这里也好那里也好,都是歪斜的。
铃的家里很穷。虽然租借了土地来种植粮食,但是能收获的也都是一些小作物。而且今年又遇到天灾,即使到了夏天,麦子也还没有成熟结穗。这样下去,连小作物也要收获不起了。因此,铃被卖给了别人,去做佣人。不是十七岁的哥哥,不是十一岁的妹妹,也不是九岁的弟弟,而是十四岁的铃。可如果算实际年龄的话,铃其实只有十二岁。
在男人的督促下,铃点了点头同意离开。没有和家人告别,因为一旦交谈了,眼泪大概就会止不住留下来了。好好地睁着眼睛,忍耐着这离别的一瞬间。用这眼睛抬头依次环视了家人一圈,牢牢地再次把大家的脸孔铭记在脑海里。
要好好的保重呀,母亲又叮咛了一遍,然后用袖子遮住了漫是泪水的脸。铃被过了身。哭泣的母亲,面无表情,一言不发的父亲和哥哥,她知道谁都不会来挽留她。
一言不发地跟在男人的后面,无精打采地走着。穿过村庄的尽头,在接近响午的时候,到达了铃所熟知的世界的一端。通往山顶的路,旁边的山坡像是硬被挖掉了一面似的极为陡峭,从遥远的山脚所眺望到的山顶,那山背面是铃从没涉足过的世界。
"你真是一个听话的孩子啊,没有呜呜呜地哭这点,蛮讨人喜欢的。"男人无论是没时候都很快活似的,一个人自说自话地大步往前走。"东京可是个很棒的地方呀。你从没见过瓦斯灯吧。就算是去别的地方,也是要做铁路马车(火车)的。铁路马车知道吗?"铃对这些话充耳不闻,像是为了不让自己回头看到故乡而留恋,拼命的追赶着男人身后被日头拉得长长的影子。一旦拉开了点距离,铃就小跑着追赶上去,使劲踩着男人影子的头部部分。就这样周而复始重复着这种动作翻过了山顶,直到下山才停了下来。男人抬头向上望了望天空。
远处的云聚集了过来,铃所踩的男人的影子也模糊了起来。
"大概会下雨吧。"
回头往身后看去,阴影从山里的村庄开始一直延伸到森林和长满茂密树木的山坡,如潮水般压迫而来的乌云阴影驱使着男人和铃的不断加快步伐。突然刮起一整风,雨点就砸了下来。"真是的,太糟糕了。"男人说着向山路一头耸立着的大楠树跑去。要淋湿了,铃也紧紧的抱着用浴巾包裹着的包袱跟在男人身后。啪嗒啪嗒倾泻而下的雨点不断地打在脸和肩上,刚躲到树下没一会时间,雨就一下子变得大了起来。
铃紧紧地抱着头,奔到大楠树下。地面的树根因为旅人们常在此休息,而被磨损地十分光滑。雨水打湿了树根,使铃的脚步突然打滑。
啊,要滑倒了。就在铃刚这样想的时候,突然一个不稳,踉跄了一下,脚下一个后退踩到了下面的树根。树根太滑了,铃就像跳舞一样收势不住的倒了下去,掉下了悬崖。
"啊!当心!……"
中途从悬崖顶上传来了男人的呼喊的声音。早在大楠树前就该提醒她当心陡峭的悬崖的。铃就是从那里掉了下去。
铃扔掉了手里的包袱,伸出了手想抓住点什么。但是无论是男人的手,还是附近的树枝和草丛,铃都没能抓住。身体被抛出了悬崖,一时间雨点打到了身上,耳边响起了瀑布般的雨声。
想到要掉下去的瞬间,铃一下子平静了下来,脑中开始不断地想像被水包围着的自己。下面是条河吗?大概会就这样被淹死吧。她这样想着。但是,到底会是条怎么样的河呢?会沉到多深呢?而且那流入口中的水是辛涩的吧。
沉入了黑暗的水中,铃渐渐失去了意识。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摇晃的地板上了。几个男人在看着她。
看到铃睁开眼睛的时候,男人们一下子露出了欣慰的表情,嘴里在不断说着什么。铃直起身,环视了下四周,吃惊地张大了嘴巴。这是在水中。用木板搭建而成的地板的前面一点就是水面,往远处看去,黑暗的水面不知道延伸到哪里,遥远的彼方,与天空一线相连。这样广阔无边的水面是铃出生以来第一次看到。
转身寻找使得自己掉下来的那棵大楠树,映入眼帘的确是不得不后仰才能看见全貌的高耸入云的绝壁。纵伸到深处,从各处流下白色丝线般的流水。在绝壁的半山腰,是用木板搭建出来的大平台。靠近水边是几个临时码头,在那里停着三艘小船。
--是顺流飘到了海里吧。铃这样想到。河川一直往下流,会越来越宽,渐渐汇合到一起,最终流入大海。有听到过这样的话。
--这是海。
全黑一片的海水。挥手从床边偷看,这海水和附近池子里、河流里的水完全不同,清澈地让人感觉到恐怖。即使这样清澈却也看不见底。一直延伸到遥远的彼方的黑暗,在那里还漂浮着一群群发光的不明物体。
"--"
男人们叫着铃,拍着她的肩膀。但是铃还是无法把目光从海上移开。男人们担心地看着铃,像是努力在对她说着什么,但是铃完全听不懂,呆然若夫。
"什么?在说什么?"
男人们小声嘀咕着,面面相觑,最里重复地说着什么话,但铃还是无法理解这些话的意思。
"这时哪里?我回不去了吗?从这里怎么才能回去啊?就算是回东京的路也好。叔叔们知道青柳大人的家吗?"
男人们还是小声嘀咕着,脸上浮现出了困惑的表情。他们开始凑在一起像是商量起什么来。铃就坐在地板上环视起四周来。
绝壁像是从陆地断裂开来的那样直直地耸立着。内侧是一大片凹陷,就像是啪嗒一下掉进水里那样。铃的家,附近虽然也有流淌着瀑布的山,但是今天所看到的绝壁,比印象中的山要高太多了。感觉就好像是大地环抱着浮出水面的高台,并向两边延伸出去。
如果除去搭建的高台,绝壁的半山腰就不存在着岸边之类的立足之地了。铃所在的地方漂浮着很多很大得像筏子一样的岸板。一直从绝壁延伸到水面。那里和船相连。岸板的深处,与绝壁相接的地方,有一排小屋并立在那里。
原来如此,铃想到,是因为没有岸,所以做了一个可以停靠的地方出来。但是,要怎么才能爬上这个绝壁呢?歪着头仔细看了看,发现高高的绝壁上设有石阶和梯子,大概是用这个爬上去的。
"用那种梯子爬,太可怕了。"
在铃嘟哝着的时候。男人们回头看了看铃。向她走来,歪着头示意要铃到绝壁上面去。男人们带着铃向绝壁那边走去,让铃踏上绝壁上刻出的石阶。
那是一切苦难行程的开始。铃开始攀登绝壁。几次想坐下来休息一会儿,都被前拉后推的继续前进,男人们劝铃不要回头看,因为太高了会感到害怕的。终于,到达了绝壁的顶部。
"住在海边的人真辛苦呀!"
铃一屁股坐下来说道,男人们笑着拍了拍铃的后背和肩膀。铃想,虽然我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是至少也是能感觉到他们在安慰我吧。
"干农活真是开心。"
每次在地上晒鱼网,就能想象到男人们出海捕鱼的样子。每次捕鱼都要爬上爬下,应该是非常辛苦的吧。虽然帮忙种田也很累,但是至少能沿着农田走,而不用爬。
绝壁上比铃身高高出很多的,用石头堆砌而成的墙壁延伸着。另一边是入口,因为那里在招人,所以铃不得不拖着委靡的双脚,疲惫地跟在男人后面。
墙内侧是长形的小屋排列组成的村庄。铃被带到其中一间,从一个老婆婆手里拿到了身份的证明。脱下被海水浸湿的和服,老老实实地穿上放在桌子上的布衣。老婆婆拿者铃的和服走出了小屋。铃目送着她离开。然后疲倦地闭上了眼睛。
还能回到东京去吗?
铃一边沉静到梦中,一边这样想着。
--还能回到青柳大人那里去吗?我已经是被卖掉了的东西,所以再也没有可以回去的地方了。
铃当时并不知道这里根本就不是东京什么的地方。铃溺水的地方是虚海。
她到达的这里,是庆东国。
--然后漫长的岁月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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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8-12 08:54 编辑 <br /><br /><P>2
十二个国家中,有一个位于西北的国家,名字叫芳。正确来说叫芳极国。统一国家的是峰王仲鞑。家族姓孙,他本姓为健。健仲鞑原本是掌管军事的夏官,先王死后,接受了峰麟的选择,继承了王位。
在芳国国历永和六年,仲鞑统治整个国家还没有三十年的时候,十万兵马杀入了芳国王宫--鹰隼(sun)宫。那是受不了仲鞑的高压统治而起义的八州各侯的州师。芳国首都蒲苏的城门,是支持起义推翻仲鞑统治的人民从城里打开的。起义的军队一瞬间就功到了王宫深处的后宫,和三百多名护卫激烈战斗之后,终于杀死了峰王仲鞑。
"……那欢呼声是……"祥琼躲在母亲的怀里听着那些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仲鞑的王后佳花和他们的女儿公主祥琼,还有萎靡不振,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峰麟躲在后宫里。
"能听到那些声音,好可怕呀,母亲大人。"祥琼年方十三,是仲鞑和佳花溺爱的掌上明珠。聪明伶俐、清丽温婉,是被称为鹰隼明珠的少女。但是现在面对未知的恐惧,少女的脸都害怕得扭曲了。
"那该不会是……"
在各州起义的人民;集结在蒲苏周围闪烁着寒光的武器;就连宫中也响起了咒骂王的歌声。不断涌进王宫的青灰色铠甲……那欢呼声。
"难道父亲大人他……"
"不会的,不会的!"佳花用力抱住了祥琼。
"这种事……不会的……"就在佳花大声呼喊的刹那,隐约闻到血腥气味的峰麟,躺着发出了精疲力竭的悲痛喊声。
"王气,啊啊,王气已尽。"峰麟苍白的脸变得更加白了。就在这个时候,这间坐落于后宫最深处的房间的门被打开了。
踏进屋子的是穿着然满血迹的铠甲的士兵,队伍的最前面是一个青年男子,身上佩戴的徽章是星辰,那是州侯的徽章。
"……大胆!"佳花喊道,"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在王后和台辅的面前不得无礼!"
男子精悍的脸上毫无表情。沉默地把右手提着的东西扔到了佳花的面前。那个东西发出一记沉闷的声音,染着斑斑血迹,一路滚到了祥琼的脚边,那是拥有一张扭曲了的脸的首级,双目突出,怨恨地瞪着上方。
"父亲大人!"
就算是缔结了不死之约的王,一旦被斩首,也是没有办法再活下去的,祥琼和佳花悲鸣着往峰麟的床边退去。
"就算是父亲、丈夫的首级,也会感到害怕吗?"
男子脸上浮现出讽刺的笑容。佳花瞪着这张脸。
"你是……惠侯……不,是月溪!"
惠州侯月溪用极度冰冷的声音说到:"峰王被我们杀了,请王后也和公主道别。"
"干什么!……"
祥琼颤抖着紧紧抱住歇斯底里叫喊着的佳花的手臂。
"颁布过于苛刻的法令,长久虐待人民的王,还有唆使王诛杀犯了罪的人民的王后,我要让你们知道人民的怨恨。"
"王,王是为了人民才那么做的。"
"挣扎在贫困深渊里的孩子,不过是偷了块饼,就要被处死吗?只因为欠了一次税就是犯了死罪;因为生病,而停下手边的工作休息了下也是死罪。你们现在的恐惧更本不能和人民所经历的恐惧相提并论。"
月溪举起手示意,身后的士兵于是向佳花走去,从她手中把祥琼拉了过来,祥琼叫着,佳花也发出了悲痛的呼喊声。
"妒忌其他女性的美貌和才智,或是妒忌其他公主的聪慧,就捏造莫须有的罪名向王进谗言,致他人于死地,这更本就是成了王后的挽歌。家人陈尸面前的悲痛,你能了解吗?"
"混蛋--月溪。"
没有理睬发疯似叫喊着的佳花,月溪回过头对被士兵押着的公主说。
"我希望公主也能好好地看着。自己的家人被带上刑场,在眼前被斩首,这到底是种怎样的痛苦。"
"住手!求求你!--母亲大人!!"
祥琼的悲鸣没有打动在场的任何人的心。
祥琼睁着眼,喘着气,月溪在她面前高高抬起了手臂。由于过于冲击,连眼睛都没法闭上的祥琼看到了母亲丧命的瞬间。
--滚动弹跳着的首级,凝固着叫喊的表情,空洞的嘴无声地呈悲鸣状张开着,就着样缓缓地滚到峰王仲鞑的首级旁边。
祥琼的表情和声音,在那一瞬间冻结住了。
月溪淡淡地扫了一眼祥琼,向着峰麟躺着的床榻走去。
"--台甫"
峰麟抬起头,用虚弱的目光看着他。
"希望你能理解到人民对于选择了两代昏君的你的绝望之心。"
峰麟目不转睛地看着月溪,终于平静地点了点头。
月溪深深地行了个礼,然后把然满了鲜血的长刀插了进去。
--峰王,峰麟驾崩。
芳国的又一个王朝灭亡了。</P><P> 祥琼呆呆地看着尸体被抬了出去。
--不,她是自己主动看着这眼前发生的一切呢,还只是这一切映入了她的瞳孔呢,她可能自己也不知道。
月溪居高临下地站在浑身无力而坐的祥琼面前,祥琼的视线从月溪的脚尖开始往上移去。
"峰王公主,孙昭。解除仙籍。"
怎么可以这样,祥琼不可致信地看着月溪的脸。还没能那么快的实际感受到母亲的死,所以与此相比,失去仙籍所带来的更直接的恐惧感充满了整个身体。入仙籍有三十多年了,如果失去了这个,祥琼的生存意义将会是那里呢?
"住手……求求你,就这不要……"
祥琼向月溪投去了哀求的目光。
"如果就着样不管公主的话,你会被充满怨恨的人民杀掉的。准备好入籍小州。抛弃公主的地位、仙籍,改名还姓,彻底抛弃过去让你过百姓的生活是为了你好。"
月溪只扔下这句话,就背过了身。祥琼朝着他的背影叫着。
"--请杀了我!"
祥琼抓着床边。
"无论怎么我都会让你活着的!"
月溪没有转过身说到。祥琼被士兵抓住了手腕。
"过分--太过分了!!"
鹰隼宫的一角有间被称为梧桐宫的宫殿。这个宫殿的主人是白雏,因为白雏这一生说人话的时候只会有两次,所以别名也叫"二声"。第一声是"即位",第二声是"驾崩",第二声也叫"末声"。
梧桐宫的白雏发出了最后的"末声"后死了。月溪砍下了那只白雏的脚。
王的玉玺拥有法力,是王才能使用的神器。王一旦死了,雕刻在玉玺上的印记也会消失,直到新的王登基为止不再出现。法令和布告如果不盖玉玺的话就没有效果。而在新王交替的时候能代替玉玺的就是那只白雏的脚。
在六官八侯的监督下,月溪在一张纸上盖了白雏的脚印。这也就意味着公主孙昭的仙籍被解除了。
--这之后,三年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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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8-12 08:54 编辑 <br /><br /><P>3
在天上有被称为云海的大海,世界从那里被分为上、下两部分。就算从下界往上界看,也不知道云海到底在哪里。如果从下界的至高处往上看,虽然能隐约看见透明如琉璃般的大天井似的云海底部,但是能爬上那么高的地方的人毕竟还是少数。而且,知道为于高空中的海叫做云海,那是天上和天下的分隔处这点不过是所有人的常识。
在这云海中有云在流动着。闪耀着淡淡的彩虹色,细长状的云自西向东在流动。
--那是瑞云。
在平坦丘陵上一望无际的农田里,一个在田埂割草的女孩儿发现了瑞云。
"桂桂,快看,是瑞云在流动呢。"
兰玉擦了擦汗,用手遮住令人眩目的夏日艳阳,依言抬头往上看去。
聚集在她身边收集割下的草的孩子们,顺着姐姐的视线向天空望去,看到了南方天空那流动着的美丽云朵。
"什么是瑞云?"
"是新王入宫时出现的庆贺的吉祥云朵。"
"是吗?"桂桂看着天空。姐弟两人抬头看着天空,同样在天里收割夏草的人们,也有一两人抬起了头。
"新的王出现了?"
"是呀。以前的坏王死了,新的王就出现了。正在从蓬山前往在尧天的的王宫呢。"
人民总是无法饶恕已经死去的王,虽然对人民来说是神,但是成为神的王,指的应该是能用自己的贤明统治造福于民的王。
"蓬山可是有住着仙女的山哦,是世界的中心。"
"是呀,你知道可真不少啊。"
桂桂有点沾沾自喜。
"当然知道。蓬山可是台甫出生的地方呢。台甫呢,是麒麟。而麒麟是唯一可以选择王的哦。"
桂桂再一次抬头看了看天空。
"蓬山的女神叫碧霞--恩,碧霞……"
"碧霞玄君。"
"对对。是叫碧霞玄君玉叶大人。还有蓬山最深处的华山上,住着最厉害的女神。是叫西王母。"
"恩,是的。"
"嵩山上住的是天帝,他守护着这个世界的全部事物。"
说完后和孩子们一起抬头往上看着。瑞云拖着长长的尾巴,一路向东流去。
"新王会实行贤政,重新治理国家吧。坏的王死了,新的王出现了,那我们就能回家了吧。"
"是呀。"兰玉说着抱起了弟弟。和站在田埂里的人们一样,心中百感交集。</P><P> --予王舒觉,是让整个国家陷入荒芜之地的无能之王。特别是到了末世,竟然下令将庆国所有女性流放到国外。兰玉也因此不得不带着弟弟跑到外国生活,许多姑娘躲在家里,或是穿男装,要么就花大价钱请仆人和士兵保护自己,来度过这次灾难。而原本能保护兰玉的父母却死于瑛州的一场突如其来的寒流中。
国家的荒芜,父母的去世,现在又被国家所驱逐,兰玉只有和弟弟两个人逃到其他国家去。同样被自己的国家所驱逐出来的人们,或是因为难以糊口而自己从荒凉的国家逃出来的人,挤满了正条街道。在旅行的途中,里釱(di)升起了象征新王即位的旗帜。黑色的底色上印有展翅高飞着的升龙和日月星辰,那是王旗。
这样的话,国家就能迎来和平与富饶了吧。兰玉松了口气,重新带着弟弟回到了熟悉的城镇。但是,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如果选定了新王,在里釱应该会先升起印有飞龙的龙旗,正式登基的时候才会升起王旗,但至今为止都没有人看见过龙旗。果然是没有升起过龙旗就直接在里釱升起了王旗。
老人们对此都抱有强烈的质疑。如果是新王登基了的话,那么天灾就会完全停止。可过了那么久,天灾仍然持续着。不单如此,还挑起了争论到底是新王还是伪王的战火。这场战争的结果究竟如何,远离王都活着的人们是无从得知的。
流传起了果然是伪王,是为了真正的王在战斗之类的传闻。
然后龙旗升起来,天空出现了向东而去的瑞云。
--那是意味着真正的新王出现了。
"……好歹请新王能带给我们幸福。"
站在田埂里的人们都低下了头,向瑞云深深地拜了个礼。
庆国的首都尧天,是一个没有高高的丘陵,地势平坦宽广的城市。与首都西面相连的是座引人注目的高山。山顶被彩云围绕。正因为它凌驾于云海的高度,而被人们称为凌云山。尧天的凌云山,被称为尧天山。山顶上是王宫,是庆国的景王所居住的金波宫。
在云海之上环顾四周,尧天就好像只是漂浮在海上的一个岛屿,高耸的山峰,悬崖的断面,或是像在空中建成的楼阁,这就是金波宫的全面。
尧天山又可以叫尧天岛,在它的西岸,有一只巨大的龟到了。那是蓬山用来接送王的神兽,名字叫:玄武。
王宫里的官员们平伏在港口上迎接着王。上界的人都知道,玄武在云海上游动而留下的轨迹,在下界被称为瑞云。
玄武在官员们的注视下,伸出了磐石般的头慢慢向岸边靠过来。各官之首的冢宰出来迎接踏上岸的新王。
这时人群中有些人偷偷抬头看了一眼新王,然后轻轻地长叹了一声。
"--是女王啊--"
庆国是个混乱的国家。从没有过王长年在位的前例。特别是最近这三代,都是短命的王,而且还都是女王。连先前所立的伪王都是女的。
在庆国有"怀达"这样一个词。那是为了怀念从前曾经在位长达三百年统治的达王时代而出现的新词。虽然在统治末年,达王也带给了人民无比的痛苦,但是至少三百年都持续着安定的贤治。虽然这个词语表面上表达出了人民对于能出现达王那样长命、贤治的王的期盼,但是却也隐藏着人民深深的长叹声。
--不想再让女王来统治国家了,已经够了。我们怀念男性国王所统治的时代。
那偷偷地长叹声虽然为数不多,但也流露出了人们那不安的心情。即使如此,当天在里釱还是升起了王旗。
庆东国新王登基。景王赤子的时代--赤乐王朝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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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8-12 08:54 编辑 <br /><br /><P>第一章
1
蓬山被称为世界的中心。统治着这片圣域的是女神玉叶。为了表达对女神的敬爱,许多女孩子取名叫玉叶。在世界的西北方,位于芳国东岸的惠州坂县里,也有一个女孩叫玉叶。
"玉叶!"
听到随着秋风传来的声音,少女从枯草中抬起了头。由于腰痛而皱起了细眉,同时也是因为讨厌这个名字。
祥琼。
她曾经拥有的是这样美丽的名字,而不是玉叶这种平凡陈腐的名字。
从然满父母鲜血的王宫移居到坂县新道镇已经快三年了。珍珠般雪白的皮肤,因为曝晒在太阳下而布满了雀斑。原本丰满的脸颊,完全消瘦了下来。手指的关节突出,手脚青筋暴出。一头乌黑的长发在阳光的灼晒下完全变成了灰色。就连黑紫色的眼睛也失去了清澈和生气,变得浑浊不清。
"玉叶,你在哪里!快回答!"
听到女人的高声叫喊,祥琼僵直地站了起来回答道,"在这里。"然后从干枯的茅草堆里伸出了脸。
就算是不看脸,祥琼也知道发出种神经质的声音的人是冱(hu)母。
"到底要割到什么时候啊,其他的孩子都已经回去了。"
"马上就好了。"
冱母用手拨开草堆走了过来,看着祥琼收割的茅草,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虽然确确实实是六捆茅草,但是每捆都太小了。"
"但是……"
"不许说话,你以为你是什么身份?"
冱母压低声音说到,"这可不是王宫,你别忘了在这儿你只是个孤儿罢了。"
"是。"祥琼咬着嘴唇。
她从来没有忘记过。每天被这样的骂上好几回的话,就算是想忘也忘不了的。
"你多少也应该感谢一下我。要是我大声把你的事说出来的话,恐怕全镇的人都会来要你的命,你可别忘了这一点。"
祥琼沉默着,一下子冒出句刺耳的小声回答,
"……是。"
"就这样?"
"……真是非常的感谢。"
冱母的嘴角浮出了讽刺的笑容。
"再捆六捆。午饭之前做好。迟了的话就没饭吃。"
"……是。"
秋天饷午的阳光已经洒了进来,显而易见,到吃午饭的时间要捆好六捆茅草是几乎不可能的。
冱母哼了一声,拨开茅草回去了。目送着她的背影,祥琼抓起了放在脚边的镰刀。那双手,满是割草留下的伤痕,指甲里全是泥。
祥琼被带到了惠州,在边境的一处小村子里入了户籍。装作是父母双亡的孤儿被送到了里家。里家是每个城镇都有的,为孤儿、老人所建的设施。冱母是照顾这些人的佣人头。
除了冱母之外,这里还有一个老人,九个孩子。冱母最初和其他人一样,对祥琼很好。
祥琼在和孩子们的交谈中得知,他们都是失去了父母的孤儿,而且对王充满了憎恨。她对此只能咬着嘴唇,无言以对。即使被询问到父母是怎么死的之类的话,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回答。
祥琼原本就是出生在富裕的官吏之家,对农村的生活完全不能适应。没有佣人,要用自己的手去耕地、织布。突然被扔到这种环境下,她甚至连左右都无法分清。因为和里家的人之间存在着太多的隔阂,所以祥琼更本就无法溶入他们的生活,也渐渐受到了里家人的疏远。里家的孩子还管她叫不会使用铁锹的笨蛋。对此祥琼根本没办法为自己辩解,她其实是从来没有摸过铁锹,甚至连看也没有看到过。
祥琼现在户籍上的父母是一对孤零零地住在新道镇附近山林里的浮民夫妇。浮民是指不拥有国家所分配的土地,不属于任何城镇的人。比如说侠客、罪犯,还有像祥琼户籍上的父母那样的隐居者。两个人居住在离新道不远的山里,过着烧碳的生活。和土地,拥有土地的人们没有任何的关系,是真正的浮民。然而他们死了,是被处死的。
祥琼的父亲峰王仲鞑,为了让浮民能回到土地耕种上来,颁布了好几次法令,贴出了好几次布告。因为拒绝法律保护就是拒绝履行法律义务。浮民是犯罪的温床,他们这样不正规的生活,将唆使过着正常生活的人走向坠落,引诱人们犯罪。回到正常的拥有土地耕种的生活上来吧,仲鞑不知催促了几次。但是由于浮民一直不从,不得不对他们进行了处罚。
让祥琼落到这种地步的男子月溪,让祥琼作为这对夫妇的女儿入了籍。就是说,想在死前让孩子回到自己的身边,让她入了籍。
但是,为什么冱母会发现呢?被托付到里家的少女,竟然是前王仲鞑的女儿。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请告诉我。这里的生活真的很辛苦吧。”
有一天,冱母这样对祥琼说着,祥琼听后哭了。实际上,种田,饲养家畜对祥琼来说这样的生活实在是太辛苦、太辛苦了。
“如果你真是公主的话,怎么可以干这种农活呢?在乡下过着这种贫苦生活,糟糕的生活呢?你可是被称为蒲苏的宝玉,鹰隼的明珠的公主呀。”
冱母对着用手遮着脸庞的祥琼,甜言相劝。
“我的一个熟人是惠州都城的富商。非常敬仰已经死去的峰王。”
这样一说,祥琼完全放弃了隐瞒。一下子就能从满身泥土的生活中解放出来。虽然不能说回到像是以前那样奢华的生活,但是只要能比现在的生活好哪怕是一点点也都是万幸了。
“啊!冱母请帮帮我。”
祥琼嚎啕大哭起来。
“惠候月溪杀了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让我落到了如此不堪的地步。月溪他恨我。”
“果然是这样。”
冱母的声音一瞬间冰冷到了极点,用手抬起祥琼的脸。
“你果然是那个畜生的女儿。”
在这个瞬间,祥琼听到了冱母牙缝里挤出的这几个字,马上意识到自己的愚蠢。
“草菅人命。”
“可那是因为人民违反了法令。”祥琼咽了口口水,反驳了一句。
“我的儿子也被杀了。被杀只是因为我那可怜的儿子同情刑场里的孩子,向刑官扔了石头,结果就着样被处死了,被那个像畜生一样的王。”
“但那是因为……”
想要反驳的祥琼慌乱的摇着头,掩饰着心中的不安。
“不,我什么都不知道。父亲大人到底做过些什么事。”
事实上,祥琼是不知道的,父亲大人在作些什么事,母亲大人又在做些什么事。住在后宫的深处,享受着幸福的生活,认为世间也是一样的。一直到起义的士兵聚集到了城下,城中飘满了不安的空气,祥琼才知道原来父亲大人是被憎恨着的。
“说什么都不知道?就算公主不去朝廷,也不可能完全不知道吧!满国的哀歌恨声,难道听不见吗?”
“我,我是真的不知道呀!”
“身为公主你那张嘴吃的东西,你认为是从哪里来的呀?是被你们压迫着的,虐待着的人们,辛辛苦苦的劳动果实呀。”
“但是,我是真的不知道呀!”
一阵疼痛让祥琼恢复了清醒。一紧张她就会无意识的用尖锐的牙齿咬手指,结果手指被咬破了,还渗出了小小的血珠。
“……咝……”
痛的是手指呢?还是心呢?
“……我真的是什么也不知道呀……”</P><P>因为冱母非常明显的讨厌祥琼,里家的其他人也不明就里地讨厌起祥琼来了。还故意让她干比其他孩子都重三倍的活,还骂她的动作慢,笨。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呀……”
祥琼真的对国家一无所知。因为父母决不允许祥琼涉及到朝廷的事,从不让她出宫,这样她怎么有办法了解到国家是怎么回事呢?
长长的身影落在路上,一次又一次的往返了三次,终于搬运完了茅草。好不容易干完了交代的活,这时里家吃饭时间也早已过了。
“那我这个时候该去哪呢?”
住在里家的少女们呵呵地毫不同情地嘲笑起来,冱母也用冷淡的目光看着祥琼。
“不是说过了吗?如果超过了时间,今天就没有饭吃了。”
祥琼咬着嘴唇,一言不发。在里家已经生活了三年了,贫穷的生活,破烂的衣服,她已经变得什么辛苦都能忍耐了。而且,再也不会说出向别人哀求的话来了。
“真拿她没有办法,玉叶真笨。”
“我就知道,让她吃饭就等于浪费了粮食。”
听着嘲讽的语言,祥琼走出了正房。
中秋的明亮月光撒在院子里。环绕院子左右的堂屋被分为男女居住的左右两个部分,而面向女子居住的堂屋是祥琼和其他少女混居的地方。等到其他的女孩都回房了后,这段时间是祥琼短暂的放松时间。
并列着的杂乱卧铺,小小的桌子,一坐下就会发出咔嚓咔嚓声音的倾斜的椅子。看着这些,祥琼闭上了眼。
一切都像是场噩梦。
在鹰隼宫的一角,赐给祥琼的是一栋小建筑。宽大奢侈的床塌,还有好几间的房间。花儿盛开,鸟儿歌唱,撒满阳光的园林。伺候祥琼的女官们,为了祥琼而特意安排的舞技和乐妓,丝绸制的华丽衣服,玉制的精美饰品。在各官候的庇护下,与开朗、优雅的少女玩伴嬉戏。
现在只有潮湿冰冷的薄薄的被子。北国寒冷的季节就快要来了。
被杀的父母,滚动着的首级。
月溪,那个男人,那个杀戳者。
与其让我遭受这样的罪,为什么不一刀杀了我来的痛快呢?或者说这是月溪故意要折磨我?惩罚我?让我永远地痛苦地生活下去?
祥琼闭上了眼睛。真希望能不用看到这一切。
可是却不得不再次的睁开双眼。</P>
2016-8-12 08:54 编辑 <br /><br />2
世界的西南方向是才州国。在那里的保州鹿县有座被称为琶山的凌云山。
凌云山是王及各诸侯所居住的宫殿的所在地。从半山腰开始就是禁止平民入内的禁地了那意味着,从这里开始都是王的所有物。那里有王的庭院,或是宫殿.甚至是王的陵墓。但是,这座山却被上上代的王赐给了一个女人。好在靠近山顶的地方,搭建了一处住所,被称为是翠微洞。
翠微洞里住的是仙人。因为赐名为扶王的上上代的王的赦免而升了仙,并在这座山的翠微峰上搭建了一个洞府。仙人因此被尊称为翠微君。她从前的名字叫梨耀,曾经是扶王的爱妾。
梨耀在拂晓时分站在了自己的洞府门前,虽然还有仆人,但是仍然过着寂寞的生活。为了消除寂寞,寻求热闹的人气,她有时也会去附近的街道逛逛,但是因为自己是不老不死之身,等于是和平凡人不会有任何的交集,所以偶尔也会一个人去拜访自己那些屈指可数的仙人朋友。
从翠微峰往下看,离下界非常的遥远。洞府的正门前是常人根本就没法攀登的千尺高的悬崖,只有梨耀的坐骑“手纲”才能攀爬上来。她所坐的坐骑是扶王赐给她的赤虎。梨耀一定是会坐着赤虎从洞府的正门进入,虽然也有可以骑马下山用的隧道,但是在阴暗的地道里行走的话,那会伤害到梨耀的矜持的。
“请早日归来。”
迎送洞主的仆人们在门内排列得整整齐齐的,一齐深深的平伏在地上。在晚秋青涩的有些寒意的空气中,他们呼出的气成了淡淡的白色。梨耀环视了他们每一个人,一共有十二个人。
“送我出去的时候,倒是都精神百倍了呀!”
梨耀露出了讽刺的笑容。
“我出门,你们就那么开心呀!吹毛求疵的主人不在的话,想必你们能放松一下筋骨了吧!”
梨耀呵呵的笑了起来,仆人们谁都不敢搭话。只是像忍耐着寒冷的鸟儿那样蜷缩着身子蹲伏在那里。
在趴着的仆人当中,梨耀的目光停留在了一个女孩子的身上。那是个没任何特别之处的平凡女孩儿,除了年龄是洞府仆人中最年轻的这一点特征之外。她叫木铃,但是梨耀却从来没有用过这个名字。
“直截了当地对我说别回来最好不是就好了吗?……对吗?笨妈?”
梨耀从朱唇中吐出这个满含嘲弄,意思是愚蠢的人们的通称。女孩儿战战兢兢地抬起头来,消瘦的脸上有羞一双漂壳的大眼睛,从那眼睛中映出了梨耀的笑容。
“真的是不想我回来对吧!”
“没有的事。”女孩儿用力地摇了摇头。
“我将一如既往地等待着洞主的早日归来。那个……请多加小心。”
“谁需要被你说请小心之类的话,过半个月我就会回来了。还是说,你希望我早点回来呢?”
女孩儿不知所措地想往周围看去,但因为自己正怯生生地抬头看着梨耀的脸,而梨耀也正盯着她看,结果就只能回答“是。”
梨耀大声笑了起来。
“原来是这样呀。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我就早一天回来吧。想必你一定会热烈地欢迎我回来的吧。”
“是的,一定会。”
然后,梨耀环视了仆人一圈。
“帮我准备酿玉膏,把地洞的墙壁磨光,还有整理好庭院。”
闻言,女孩儿的脸色好象变了。玉膏是要用世界中央的五山所产的石头通过念咒来酿造才能弄到的灵酒,而且那石头并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弄到手的。
“怎么了?不是说会热情地欢迎我归来吗?烤好咸鱼,煮好瑶草,洞府里不能留下一点的灰尘,庭院里也不能有一片枯叶,知道了吗?”
觉得自己好象是出了很多的难题,梨耀咯咯的满意地笑了起来。
“顺便重新粉刷一下墙壁与柱子吧……这个主意不错,粉刷建筑物这种事,没人会喜欢做的吧,那么这样,笨妈你来做吧。”
女孩儿惊慌失措地环视了下周围,希望有人能帮自己说说好话,但是旁边的仆人却没有一个人抬起头来。
望着这一切,梨耀合上自己的白貂毛皮大衣,拉了拉赤虎的缰绳。
“好了,好好干吧!我可是个好主人,所以如果好好干了,就算有那么点不尽我意的话,我也不会责怪你们的,拜托大家好好看家了。”
“是。”仆人们头蹭着地面说到,就快要哭出来的女孩子也这么做了。梨耀骑着赤虎,笑了一声,从正门往现在正是寒冬的下界去了。
抬起头的仆人们,目送着往东而去的赤虎,同样的,女孩子也回头看着。
“真是的,又多事了。”
“你就不能少说两句吗?”
“偏偏又尽是些无理难办的差事。笨妈你还真是自作自受。”
“能让只是下仙的笨妈去五山吗?等她回来的时候,恐怕梨耀大人也都要回洞府了。”
仙人也是有等级之分的。梨耀也只是三等,而她的仆人只能勉勉强强够上仙级,而且是没有俸禄的。特别是被叫做笨妈的那个女孩子,是下仙中级别最低的。
“真是好麻烦呀!这么寒冷的天还要去五山找玉膏,接下来要去虚海找咸鱼,另外还有瑶草。这种临近冬天的季节,你倒说说看要我们去哪里找瑶草呀?”
“难得洞主大人出去,本来想歇口气呀。”
“打扫和粉刷就让笨妈去做,这点用处至少还是有的吧!”
责难的目光全都集中在女孩子身上,女孩子受不了地逃出了那个地方。
她走进了庭院的深处,在没有面对悬崖的庭院一角的老松树的树根下哭泣起来。
被梨耀这样地问,根本就没有更好的回答了吧。就算是其他的仆人也一定会这样的回答的,并不是因为自己愚蠢。本来梨耀就没想让仆人们在她不在的时候能好好的过。这完全就是梨耀的作风,洞府里的所有人明明都是应该明白这个道理的。
“怎么了?”后面传来询问的声音,是看守这个庭院的老爷爷。
“不要介意了,大家只是拿你出气罢了。因为谁都不敢违抗洞主大人,所以就拿你来消愁解闷罢了,木铃。”
她摇了摇头。
“我……不叫这个名字……”
铃,曾经是这样被叫的,在那个令人怀念的国家。流浪僧侣教她识的只有三个大字“大木铃”。听到的人都管她叫木铃,虽然这比起笨妈这种明显带有侮辱,轻视之意的名字来讲已经好了很多倍了,可这毕竟也不是她的名字。
住在坡度平缓的山群中的家人,温暖的话语,失去的太多了。
她流浪到这里,已经是一百多年前的事了。跟着人口贩子翻越山路的时候,途中不小心掉下了悬崖。而掉下去的地方正好就是虚海。
“为什么会这样呀?”
“洞主大人就是这样的人,不要放在心上呀,不管怎么说,她也只不过是个心高气傲,孤独地住在这个洞府中,追求体面的人罢了。”
“这点,我知道的.但是……”
突然迷失在异国他乡,加上言语不通,连方向都分不清楚。而且,铃充其量也只有十四岁。被从海边的小村子带到了规模大一点的村子,就这样什么都不懂的在那里呆了几天,不久又被村民带到了更大一点的镇子上,在那她被交给了流浪艺人。
然后就这样跟着他们一起旅行了三年。铃还是和当初一样什么都一无所知。去了很多城镇,遇到了许多的人,至少只了解到了这里是和自己所居住的世界相当不同的地方。高耸入云的山峰,被高高的围墙包围的村镇,完全不同的风俗,完全不同的语言,无论什么都和她所知道的不同,这让铃难以理解。
说不定下次去的村镇里,就会有能够理解铃的人了,弄不好也许还能再回到故乡呢。当初铃还抱着这样的期盼。可是在饱尝了失望之后,铃彻底绝望了,就在这个时候,他们到了鹿县,遇到了梨耀。那时的铃,四年都没学会过一个技艺,所以只能当个干杂活的。
“那是因为,我听不懂他们的话呀。”
无论到哪,都不知道大家在说着什么。许多次被搭话,许多次很想说说话,但是一点都没有办法交流。不知道回去的路,不知道该怎么办,每天只能哭泣。
对询问自己的问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如果回答不知道的话,就会被嘲笑。铃最终渐渐变得消沉起来。自己不敢主动说话,别人主动和自己说话也好,都使她感到害怕。
因此,在鹿县的某条街上遇到梨耀的时候,铃真是高兴得不得了。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梨耀对铃抱有了轻蔑的态度,因为就算是责骂的话,铃也因为能听得懂而能高兴成那样。
言语能交流,是因为梨耀是仙人,仙人能和任何人说话。铃于是向梨耀请求,哪怕是仆人也好,无论怎么样辛苦的工作都无所谓,只要能让自己升仙。
然后被困在这里就是一百年。
不知道有过多少次想要逃走,但是,如果擅自离开洞府,梨耀一定不会饶恕她。一定会解除她的仙籍吧。如果这样的话,铃又将要回到言语不通的噩梦当中去了。
“好了。”老爷爷拍了拍铃的肩膀。
“回去吧。现在可没有休息的时间了呀。”
铃点了点头,紧紧地绞着冻僵的手指。
啊啊,有谁……能帮我离开这里?
2016-8-12 08:54 编辑 <br /><br />3
冬季的天空阴沉沉的。低沉的天空下,山坡上婉蜒蛇行的街道流动着热闹喧哗的气氛。整条街就像要沸腾起来似的,喧哗声回响在高耸的凌云山里。
街道的名字叫晓天,走在这条路上的人们都笑意盈盈。虽然到处都是残砖断瓦,人们也都穿着破烂的衣服,但是好象谁都没有想到这些。如果看到满街飘扬着的旗帜的话,自然而然就能明白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旗帜是黑底,上面画了一根黄色的枝条。枝条上面结有三个果实.那是传说中的桃果,上面还缠绕着一条细长的蛇。这是开天辟地之时,天帝赐给王的传说中的枝条。那旗帜到处可见,挂在建筑物的每个檐角下,像是在指引着人们,也插满了整条街道,这都是在表示王宫里有了喜事。家家户户的大门上都挂着花饰,屋檐下挂着一排排的灯笼.在路的尽头耸立着国府入口皋门,上面铺着绿色的琉璃瓦。
新王登基。
自从新王登基,升起王旗,已经有二个月了,终于贴出了举行即位仪式的布告。那些旗帜就是为了祝贺这吉日而竖立的。
长途跋涉而来的人群涌进了皋门。位于国府和举行庆典用的正殿中间的大厅广场上,挤满了人群,早已是无立足之地了。禁军穿着黑色的铠甲,官员们穿着黑色的官服,整齐地列队而立,旗帜随风飘扬,这时在正殿的祭坛上出现了个黑色的人影,整个门场的人立刻欢呼了起来了。
这黑衣被称做大裘。黑色的衣服,加上黑色的王冠,浅红色的衬衣,朱红色的膝挂和大红色的鞋子,还有像是与之相配的红发。
“……真的当上了王了。”
确认似的看了下外面,站在奢华室内的人影小声嘟哝了一句。站在前面的大小两个人影,也发出了同样的感叹声。
大裘是王的第一礼服。章灵是象征最高地位的标志。因为是女王,所以王冠比较小,取而代之则是华丽的发饰。礼服上龙的刺绣也是极尽奢华。
刚完成即位仪式的新王立刻折了回来。看着站立在屋子里的他们,露出了耀眼眩目的笑容。
“乐俊!”
看着乐俊的身旁站着的一大一小两个人,她轻轻地挥了挥手。
“远道而来,十分感谢。延王,延台甫。”
两人中的小个子举起了手。
“不错呀,阳子。参观的人群似乎很满足。王如果不盛装出席庆典,而只是草草了事的话百姓可是会失望的。而且让百姓认为自己的王是大美人的话.有时也是很有帮助的。”
延麒说着说着,声音高扬了起来,但却丝毫没有介意的样子。
扑哧扑哧地笑了起来,阳子邀请客人们坐下来。坐在北面位子上的是雁国的王--延王和宰辅--延麒。名字叫做:延王尚隆和延麒六太。雁国是目前唯一一个与庆国建交的国家。
“好久不见了。”
阳子向尚隆和六太深深地拜了个礼。
“真是承蒙关照,不胜感激。”
阳子说完,也向身边站着的灰茶色的老鼠低下了头。
“乐俊,也非常感谢你。托你的福,不管怎么样,总算是举行了即位仪式。”
“不要这么说。”
乐俊甩了甩尾巴。
“我只是只半兽而己,受到了王的低头礼拜,夜里会唾不着的。”
扑哧一声,阳子笑了出来。
阳子出生在海的另一边,被称为是日本的倭国。突吓来到了这个自己连左右都分不清楚的世界,并在这三个人的帮助下登上了王位。延王,延麒借力相助,镇压了伪装成王,意图夺取国权而起兵暴乱的舒荣。对于他们的感激自然是不在话下的,但是对救了被伪王追杀,几欲崩溃而身心疲惫的阳子的乐俊,这感谢之惰更加深刻。想到登基前那感觉如此漫长实则短暂的八个月,就自然而然地低头感谢了。
“真的是非常感谢。”
六太对着不知所措,左右来回甩动着尾巴的乐俊不怀好意地笑到。
“被穿着大裘的王低头感谢,这可不是带有的好事呀。”
“饶了我吧。”
乐俊看着阳子说道。半兽乐俊既是老鼠,也是人,是老鼠的时候.身高只有小孩子那么高,要抬起头才能看到阳子。
“要说感谢的话,应该是我才对。托阳子的福,又能进大学念书,又能和延王成为了朋友。非常感谢。”
“可不是嘛。”六太又笑了起来说到。
“仔细想想,乐俊可是真的很厉害呀。竟然认识两个王,要是被大学的同学们知道了,他们可能吓得腿都软了。”
“台甫!”
“但是,真是过了个悠长的假期呀!”
尚隆意味深长的笑着说到。
“自舒莱的动乱结束,也已经过了两个多月了。”
阳子轻轻地苦笑了起来。
“我自己本来是想再往后延迟些的,但是各个官吏一致要求,无论如何都要在冬至前办掉。”
一国之王要安定天下,抚慰诸神。在这些祭祀之中,最重要的莫过于冬至的亲自祭祀了。王在那天要去郊外祭天,祈求上天能保护国家。这就是郊祭。
“为什么想要延长?”
阳子轻叹了一声。
“是因为还没有定好初赦。”
初赦是新王首次颁布的赦令。虽然所有的法令都是以王的名义颁布的,但是实际上,是官员先提出建议,王再向其他官吏咨询,征得三公六官的赞同后,才能成为初步请求新王颁布的法令。王的任务并不仅仅是制定法令,经营国家,还要指导监督官员。而王亲自思考制定出的,并向天下宣告的法令就被称为初赦。
“延王是怎么做的?”
“我颁布的是四分之一令。”
“那是什么?”
“就是说,开垦四亩公有土地的话,就赐给那个人一亩私有土地。不管怎么说,是因为能耕种的土地太少了。”
原来如此,阳子低头不语。
“诸官都说要把红色改作为吉祥色。因为先王的吉祥色是蓝色。”
六太点了点头说。
“那不是很好?有道理。”
“是吗?”
“因为是木生火,能者称王嘛。”
阳子叹了口气。
“……这里的风俗习惯我不懂的地方还真多呢。”
“不要急,慢慢就会习惯了。”阳子强装笑容,点了点头。
“但是,这和那有点不一样。我是说,初赦是明显表明出王登位后到底打算建设个怎么样的国家的法令。”
“确实是这样,虽然我也明白是该决定什么颜色是吉祥色之类的事的时候了。”
是这样的啊,阳子低着头,脸上不禁浮现出一丝苦笑。
“我对于经营一个国家这样的事,真的是完全不懂。虽然想建设出一个好的国家,但是好的国家应该是怎么样的呢?”
“我想建设一个富饶的国家。我不想让庆国的国民挨饿。但是仅仅是丰衣足食就够了吗?我出生的国家是个十分富裕的国家,但是却不能说是一个好国家,在富裕的表面下,有着太多的扭曲。”
为什么从前对一个国家的成立就没有任何的兴趣呢。老实说,连倭国的政治结构都不知道。
“从来就没有想过一个国家,是多么沉重的东西,完全就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下手。这样的王真是一点用也没有。”
“阳子……”尚隆说。
“阳子,要治理一个国家是非常辛苦的。”
“我知道。”
“但是,这种辛苦绝对是不能让人民看到的。”
“是这样的吗?”
“你就算再怎么辛苦.再怎么烦恼,在人民看来,如果自己的生活没有好起来的话,那就是一点价值也没有。”
“……确实是可以这样说。”
“既然这样的话就算你苦着个脸,也不会有任何好事发生的。不管有多么苦.都得是一副毫无烦恼的样子。这样的话人民也会高兴的。”
“但是……”
“没有决断力的国王能得到信任吗?人民能生活在一个苦于统治的王的国家里吗?”
“……是呀。”
“困惑迷惘的时候,就要好好的想想清楚再继续做下去,没什么好急的,反正命很长。
“但是。”六太把脸冲到阳子面前说。
“凡事都有个度,像尚隆那样什么烦恼都没有也是个问题呀。”
“六太。”
六太无视于尚隆的不高兴的脸,继续说到。
“对于初赦感到困惑是件好事。轻易地就颁布赦令的王是得不到别人的尊敬的。赦令越少越好。一般来说,赦令都是在国家成立与终结的时候颁布的东西。比如荒凉之国重新活了起来的时候,安定的国家灭亡了的时候这种情况。”
“原来如此啊。”
“总之尚隆真是厉害,赦令的内容真多呀,我一定要多学习才行。”
阳子冲着尚隆笑了起来。
“……你给我记住。”
“算了,这样能轻松点了吧。怎么样?多少国家安定了些吧。”
“还行吧。”阳子回答。
“轻松点!谈国家什么的要谈到什么时候去呀,其实说到底,这是件很简单的事,阳子觉得怎么样过得开心,那就把国家建设成怎么样不就可以了吗?没什么好急的不是吗?”
“问题是初赦……”
“这种东西。”六太笑了。
“到最终都没有颁布初赦的王也是有的。也有以万民健康作为初赦来颁布的强者。”
阳子吃了一惊。
“不会吧?是真的吗?”
“应该是现在的廉王所颁布的初赦。”
“那可真是很厉害呀。”
阳子轻笑起来的时候,正好宰辅进来了,并且已经穿回了平常的衣服,阳子笑着向他回过头去说到,“景麒,准备留宿延王。”
2016-8-12 08:54 编辑 <br /><br />第二章
1
金波宫里回荡着迎接贵宾的忙碌脚步声。为了抓紧准备一个月后就将到来的冬至祭奠,高官也好下官也好,都忙得不可开交。
准备服饰的女官们也十分忙碌。看着这些,阳子浮起了一丝苦笑。
“今天梳什么发型呢?”
身边服侍她的女官问到。
“……只要帮我扎起来就好了。”
阳子说到,结果女官们一齐瞪着阳子说,
“可是今天有客人要来的,怎么可以打扮成这样去迎客呢?”
“就是呀。如果没什么特别的要求的话,就交给我们来办吧。”
责备了阳子一顿后,她们把阳子扔在了一边,讨论起衣服的式样来。
“插那根绿玉的花饰吧。”
“那就用和它相配的红玉簪子。”
“哎呀,头发是红色的,用珍珠要比用红玉好看。”
“这样的话,那玉佩也用珍珠的吧。”
阳子疲惫地叹了口气。她并不是讨厌漂亮,只是因为扎好的头发上如果插满了簪子,不但重,还要小心翼翼地注意不要掉下来。不仅如此,长长的衣服下摆还非常的不方便行动。
“请帮我把头发扎起来。……衣服也只要穿袍子就可以了。”
“怎么可以这样,那是完全没有先例的事!”
女官们瞪着她说,阳子又长叹了声。
在异国长大的阳子,无论如何都觉得这里的衣服太不便于行动了。在登基之前,她几乎是过着流浪的生活,那个时候穿的衣服是粗布的袍子和短打褂子,十分有精神。虽然可以说穿的是质地最差的衣服,不过因为已经完全习惯了那种打扮,所以现在无论怎样都没办法习惯那种拖着滑溜溜下摆的女装。
就是在日本穿的水袖和服也没那么麻烦。
阳子感叹到。
基本上,这里的男子穿的是袍衫,女子穿的是襦裙。衫是穿在袍下面的薄薄的一层衣服,几乎没人是单穿着衫就这样走出去的,上面一定要穿袍。襦裙可以说是带着点故乡的感觉的衣服,有衬衣和卷裙。襦是衬衣,裙是裙子,不过就单穿着这两样出去的人也是很少的。上面必须还要穿上马夹似的短上衣,再重叠穿上像和服一样的上衣。
所有的衣服都有各种样式,各种名称。总而言之,富人穿的衣服,身长和袖长都非常的长,十分的舒适,布料也决不会是便宜货。穷人因为要节约布料,所以衣服的长度一定都是很短的,穿起来也不舒服。所以只要看穿着打扮,就能一眼看出对方的经济状况,这对于在异国长大的阳子这样的人来说,是很难理解的。
同时在这里也存在着身份制度。特别是根据地位的高低,生活水平是完全不同的。像国家官员这样有地位的人,说到袍,是指身长、袖长都很长的上衣,他们把没地位的人们所穿的衣服叫袍子,以此来做区别。与此相反,没地位的人们一般都把自己平时穿的衣服叫做袍,而把那些有地位的人们所穿的那些很长的衣服叫做长袍,以此来做区别。这两类人就这样互不相关的各自生活着。
因为阳子穿的服饰是代表了国家的威严和象征,所以裙是长裙,而且长度惊人的长,走路要提着裙边才可以,衬衣的袖子也是又大又长。因为一层层的重叠穿着是富裕和地位崇高的证据,所以必须从上面开始就要穿上好几层。仅仅是这样穿就已经很重,很令人厌烦了,但是还要在外面披上披肩,带上玉佩首饰,头发上插满像山一样高的簪子。这样还不够,为了带上耳饰,女官们还要在她的耳朵上穿耳洞。所以阳子只好骗她们说穿耳洞这种事,在自己的故乡倭国是罪犯才有的习惯,总算是把这件事给免了。
“……朴素点就可以了。说是客人,其实只是延王。”
女官们瞪了阳子一眼。
“正因为是延王,您就更不能这副样子出去。面对着这样一位伟大的王.您可不能被比下去了。”
“延王可是个武断的王。”
阳子苦笑了下。
“我不喜欢过于柔弱的装扮。”
就这样做吧。
“但是……”看着女官们一脸可惜的用梳子在比画着自己,阳子又笑了笑。
“我不会说自己穿的是袍的,能尽可能把我打扮得朴素点吗?”
听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延王大笑了起来。
“阳子也真辛苦呀。”
“……玄英宫就好了,有可以理解你的人在。”
一旦成为了王,即使是男子也要穿上袍。但是尚隆却能穿的比庆国的高官达吏们还朴素。
“完全没有的事。”延麒六太坐在凉亭的扶拦上皱着眉头说。
“抗争了三百年,才终于让他如愿了。”
“抗争?原来如此呀。”
阳子苦笑着说。
“倭国真是不错呀。穿的是叫做洋服的东西吧。哎呀,那样的话,行动起来一定很方便。”
“你知道的还真多呀。经常去倭国吗?”
“差不多吧。”六太不言明的笑着。
“那是麒麟不多的特权之一,差不多一年去一次吧。”
六太说着,环抱起手臂。
“把那里的衣服带回来,让这里的人也这样穿的话,他们是绝对不肯的。只会说这种薄料子的东西,穿起来就像是乞丐。”
“确实那里的衣服不是全棉的布做的。”
阳子说着突然看了看六太说,
“……可是,你是怎么把衣服弄到手的?货币不是完全不一样的吗?”
“那是……哎呀,一下子说不清楚呀。”
阳子不太明白地看着啮齿而笑的六太。
“麒麟不应该是心地善良的生物吗?”
“不要再追问了啦。”
六太说着从坐着的扶手处飞到了庭院里。
“乐俊,那里有什么东西吗?”六太向站在靠近回廊的水池边.往水池里张望的乐俊靠过去。
金波宫的南面是玻璃宫。是不知道哪一代的王所建造的温室。白色的石柱排列着,墙壁、隔栏、斜屋顶都是用玻璃建造的,阳光可以直射而入。在林园中造了个水池,灌入清澈的池水.并且模仿河流建了条流动的小河。在林子里放飞美丽的鸟,在水池中放生鱼儿。还有围绕着宽广林园的回廊和开满了花朵的林园,在园子里面还设了几个四角小亭子。
“这里真是千睡午觉的好地方呀!”
尚隆这样说到,阳子笑了起来。
“你有睡午觉的时间吗?延王。”
“雁国有官员们在管理,没什么要我特别去做的事。”
“原来是这样啊。”
“我连专门管理祭奠的官员都设立了,真是辛苦。”
延王轻声地说了句,苦笑了起来。
“面对刚刚登基时的新王朝是没法用人情的。这种时候,麒麟是非常能起到作用的。要花多少时间来召集大臣这种问题,全都能先依靠麒麟来做。”
“……是这样的啊。”
“麦侯怎么样了?”
阳子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麦侯名浩瀚,他曾经掌管着庆国西岸,面向青海的麦州。庆国因为伪王的出现而陷入混乱的时候,浩瀚一直到最后都没有追随伪王,而是抵抗到底。阳子借延王之力准备起兵讨伐伪王的时候,一开始尚隆就建议阳子去和浩瀚取得联系,以取得麦州军的援助。但是实际上,在取得联络之前,麦侯就已经被伪王军俘虏了。
“……有人说麦侯想抢夺王位。”
“怎么会这样?”
立起的王是真王还是伪王,不是宫里的人话.是很难做出判断的。远离王宫的许多诸侯都相信伪王是真王,而集结在伪王身边,只有浩瀚相反,一直抵抗伪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比起不明真相跟随伪王的诸侯,责难反而都集中到了浩瀚身上。
是为了让自己能登上王位而拒绝向伪王低头。宫中的一些官员这样责难到。与此相反,另一派人又袒护浩瀚。朝廷因此分成了两派,可实际上,有很多证据都证明了前者的猜测。结果,浩瀚被解除了麦州侯的职务,被拘禁在麦州等待处分。
“原来如此啊。”
听了阳子的话,尚隆苦笑着说。
“景麒虽然说这是官员们的独断决定而反对这样做,但是也没有用。我想,是不是要给他一个清闲的官职做做。”
“你这样,简直就像是在说不相干的人的事呀。”
阳子微微笑了笑,没有回答。
“新的朝廷是很难处理好的。不过呢,稍微少出点力比较好。王要是太认真了的话,就尽会只想着那些暗处隐藏着的奸臣的事了。而且奸臣要做到不被王发现,那还不容易。”
“是这样的吗?”
“如果只是看到王的目光就会退缩的奸臣的话,那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反正也是成不了什么大事的。”
“延王是不是也曾经吃了不少苦头啊,尽说些刚即位时的事。”
“也算是吧。没什么好急的。只要王在位,天灾就会减少。单就这点来说就是你该做的事。”
“仅仅是在位这点?没道理吧。”
“你觉得为什么王的寿命会那么长呢?那是因为在未来的漫长岁月里,你必须要去做许多平时你可能无法做到的事。反正寿命没有终点,一切都慢慢来吧。”
阳子侧了侧头问,
“延王也会有烦恼的事吗?”
“头痛的事是要多少有多少。绝对不可能没有的。”
“那真辛苦呀……”
“什么呀,要是什么问题都没有了的话,那就要无事可做闷死了。”
这样说着,这位支撑一个国家已有五百年之久的王望向林园,脸上浮现出了既不是讽刺也不是自嘲的笑容。
“如果真是变成这样的话,我大概会让雁国灭亡吧。”
2016-8-12 08:54 编辑 <br /><br />2
“喂,我说阳子,现在有没有平静点了?”
玻璃宫的水很平缓。六太脱了鞋,坐在水边,把脚伸进池子里搅着水。坐在他身旁的乐俊也坐下来。
“……你果然是这样认为的吗?”
乐俊看着六太的侧脸。本来以为也许只有自己才能感觉到。
“嗯。大概和景麒相处得并不好吧。”
“不会吧。”
“但是,不常看到他们两个在一起呀,不是吗?”
“这……倒是这样的。”
“嗯。”六太把手撑在膝盖上托着腮帮。
“景麒没来,也可能是和我们不能好好相处吧。我和尚隆也没法和那个超级顽固的景麒好好交往。……但是在这以前,不管怎样景麒和阳子都是共同渡过了许多危险呀。”
“是这样的呀。”
“景麒太认真了呀。而且如果阳子是像尚隆那样爱开玩笑,不认真的话,大概两个人就能好好配合了吧。不过,正因为阳子也是个认真的人,我想景麒和她的关系才会变得那么紧张吧。……而且,阳子还是景麒的第二任王。”
“这个果然会有什么关系吗?”
“是吧……。无论怎样麒麟都会拿前后二个王来做比较。对麒麟来说,总是把第一个王记得很牢,而这一点对后面的王来说是有点不公平的。就算前一个王不是个好王,是很短命的王,对麒麟来说都是残留着悔恨而难以忘怀的事情。至少,阳子如果是个男的话就好了吧。”
乐俊轻轻叹了口气。
“是呀……”
“除非阳子没有意识到予王的事。可景麒又是一副苦瓜脸和不擅言词的性格,怎样才能让两个人加深互相的了解呢。……尽说些这样的事,都不能打发时间了呀。”
乐俊想起了景麒冷淡的语气,没有表情的脸和明亮的金发。金发虽然是麒麟特有的发色,但是比较一下景麒和六太的发色,就能感觉到就算都是金色但也不尽相同。六太的金色是有着很深的黄色而散发出明亮的颜色,与此相比,景麒的金色就是淡淡的,散发出冰冷的感觉。这很好的体现出了各人的性格。
“算啦,总会有办法的,如果是阳子的话”
六太笑了笑,乐俊也点了点头。
“……是呀。”
“总会有办法的……”
阳子看着在水边不知在谈论着什么的乐俊和六太说,
“……我完全不知道这里的事。”
针对这句低语,尚隆轻松地回答到。
“那是理所当然地呀,因为这里可是和你生活过的世界是完全不同的世界呀。”
尚隆轻笑到。
“听到孩子是从树木里生出来的时候,我真是惊呆-了。”
阳子也轻笑了起来,但马上这笑容又消失了。
“……对这里的人来说,好像我什么都不明白是非常使人焦急的一件事。”
“是景麒吗?”
被尚隆这么一问,阳子一下子看了看他,接下来又摇了摇头。
“官吏们也是这样。不管怎么样,因为什么都不懂,谁都会看上去呆呆地……就因为而这样对我,我觉得毫无道理。”
每次阳子说不懂,景麒也好官吏们也好都会叹气。
“……还是因为我是女的,对此而感到不满呢?”
阳子听到过几次“就因为是女王”这句暗含深意的话。
“不是这样的吧。”
尚隆断言到,阳子又看了看他。
“不是这样的?”
“我到这里来后,感到的最不可思议的是女子做官和奇怪的亲子关系。”
“…是吗?”
“在倭国,女子是呆在家里,不抛头露面的。但是,在这里却有丈夫带孩子,妻子出去工作的情况。庆国因为予王流放国内的女子,所以女官吏的人数比较少,但是在雁国,有将近半数的官职是由女子担当。武将当然是男子居多,但是在士兵中,也有近三成是女兵。”
“竟然是这样。”
“仔细想想,也不是全无道理,选择王的是麒麟,而作为朝臣首位的麒麟,首先就有半数是女性。虽然根据时代不同,会有所增减,但是平均来看,基本上是雌雄半数。由这样的麒麟所选出来的王也是男女各半,就算是察看史书,仔细计算的话,也不能说哪一方特别多。”
“唉?!”阳子睁大了眼。
“如果王和麒麟都可以是女性的话,那么女性也完全可以担当官吏。而且,这里的女子不用生育。抚养孩子之类的事,也没必要一定要让女性来做,所以女性没必要呆在家里。当然,因为不可能完全像男性一样那么强,所以作为武官,士兵是差了点,可是因为心细,做起一些繁琐的事来就做得很好,凭这一点就能做官了。实际上,写史书的女性就非常多。”
阳子笑了。
“是这样的啊。”
“所以,庆国的官吏对女王所表现出不高兴的神色,并不是因为王是女性的关系。只是因为庆国没有女王运。”
“到现在为止连续三代都是无能的王。而且凑巧的是又都是女王。景麒选择的先王也是女王,在位的时间又非常短。这样的景麒又选择了女王,官吏们无论如何都会想‘又是女王呀’。”
“那代表了什么呢?”
“就说这件事。西北恭国的供王是女性的,在位已经快九十年了。在此之前,恭国的王也是治世时间很长的女王。所以在恭国,人民对于男性的王好像是没有什么概念的。这就是国与国的差别。不要在意。”
阳子轻叹了一声,笑了。
“我会不去介意这种事的。谢谢。”
“没什么……”尚隆也笑着说。
“如果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尽管说。我会尽可能帮你的。”
阳子深深地鞠了一躬。
“真是非常感谢。”
2016-8-12 08:54 编辑 <br /><br />3
才国翠微洞的主人梨耀,正如自己所说过的那样,在出发离开半个月后,回到了自己的洞府。梨耀把坐骑牵到矗立在琶山翠微峰的楼阁那里。从下界可以看见翠微峰山脚下那小小的绿色屋顶。那里是能从翠微洞穿过山峰内部的隧道来到下界的出口处。包围着屋顶的墙壁,门前并列着碧绿的瓦房盖。这是祭杷住在翠微峰的仙人用的庙。
梨耀坐在赤虎的背上往下看着那里,脸上浮出一层淡淡的扭曲的笑容。明明只是单纯的在增加年龄,就算是象征性的事也都没做过一件,下界的人们却还在感谢着她,总是认为一旦发生大事的话,梨耀就会来帮助自己。过去是确实有过很有名的飞仙来帮助过人民,但就因为这样而就满心以为所有的飞仙都是非常善良的人而期待着,真是愚蠢。
“回去。”
赤虎一降落到门前,马上就跑来了五个左右的男女仆人。梨耀从赤虎背上下来,看了看周围说到。
“我不在的时候.有什么变化吗?”
梨耀在心里暗想“有点变化就好了”。自己都活了那么久了,已经厌烦了。而且自己都三百岁了,已经完全被人所遗忘了吧。至少,还记得有个叫梨耀的女子的人还会有几个呢。
一个男仆深深地低着头回答说,
“没有。”
“是吗。”
梨耀说着眺望起洞府来。出发前所说的话,梨耀当然记得。洞府被打扫得十分干净漂亮,全部的柱子房梁都重新涂上了红色,墙壁也重新喷了白色。
“看上去没有偷懒呀。”
梨耀笑着把赤虎交给男仆,走入正房。一回到自己的房间,三个不知道是谁去通知的女仆已经低着头等在那里了。
“欢迎回来。”
梨耀只是站着毫无表情地点了点头。三个人快步走向梨耀,帮她脱去外衣。房间很好地被整理过,柱子墙壁也重新粉刷过。但是仅仅半个月是不可能全部完成的。仅仅就梨耀看的到的地方,就没有全部粉刷完。
“笨妈。”
听到喊声,铃吓了一跳抬起了头。这个女孩儿始终都害怕梨耀。知道这一点而更想使坏的梨耀往下看着跪着的铃说,
“我看到庆国的新王了。岁数大概和你差不多吧。是个女王。”
“女王。”铃嘟哝了句。就算让自己惧怕的梨耀听到也没关系。
“明明是同样岁数的女孩儿,但你和她真是天差地别。那个女孩儿真是气度不凡,威风凛凛呀。”
铃低着头。梨耀一边让人帮她穿睡衣一边含笑而说到。
“我只在卧山的芥沾洞里见过她一次。正好是在臣口位仪式结束之后她来致礼。因为芥沾洞的主人是上上代景王的母亲。那个女孩儿真是非常懂礼仪,有教养,和你完全不同呀。”
梨耀穿着睡衣坐在椅子上。觉察到梨耀的兴趣只是在铃身上之后,另外两个女仆无言地拜了一礼,走出了房间。
“你好像是出生在蓬莱的。”
铃一下子抬起了头,只有眼睛留给人们强烈印象的脸,微微有点扭曲。
“对哦,你是出生在那个虚海乐面的倭国的。这不知道算不算是讽刺呢?同样是在蓬莱出生,一个是成了派不上用处的婢女,一个却成了庆东国的景王。虽然是相同的人,但到底是王,穿的衣服戴的手饰都那么奢侈。”
梨耀说着噗嗤噗嗤地笑了。
“你这种人就完全相反了,连一颗珍珠都不可能弄到手呢。如果那女孩儿回到王宫的话,不要说这些了,宝物简直要像山一样堆起来了。不是吗?”
铃还是低着头。就算是被嘲笑也不回答,完全没有反驳余地的卑微,再也没有比这还能刺激梨耀的了。玩弄这个女孩儿就和狩猎很像。
“我听到了许多事哦。景王好像也是飘泊到这里来的。最初也是什么都很混乱,连左右都分不清。但是,即使这样也很了不起。总之是一边什么都不懂的一边开始了旅行,后来还寻求到了延王的保护。”
梨耀用脚尖轻轻踢了踢女孩儿的胸口。
“这和某人真是完全不同呀。混在旅行的艺人中间,至少也应该学会些技艺,但是却连这点才能也没有,只能做个下人。一边哭一边爬,求别人让自己做个下人的,不知道是谁哦。”
梨耀又用脚尖踢了踢铃,铃只是埋首摇着头落泪。
“哎呀哎呀。想让景王同情你吗?那可真是失礼的事呀。可怜你这种人,对景王而言可是种侮辱,只会惹她生气的吧。”
听到铃强忍的呜咽后,梨耀挑了一下细眉。猎物既然屈服了,那就没什么有趣了。
“退下吧。”
梨耀说到,
“快别让我看到你这张讨厌脸。”
铃走出了屋子里,一直走到没有人的庭院的最深处,靠在倾斜的松树树干上痛哭了起来。
蓬莱,那个令人怀念的国家。
“怎么了木铃。又被洞主大人说了些什么吗?”
看园的老大爷走了过来问到,铃只是摇着头。
梨耀总是这样以虐待铃为乐。她就这样讨厌自己吗?铃怎么也想不通自己到底有什么地方让梨耀那么讨厌。
“虽然我不知道你被说了些什么,但是请不要放在心上。光是服侍洞主大人,就已经是件很辛苦的事了。”
“这种事,我当然知道。”
即使嘴上说明白,但是被人嘲笑,是没法不感到痛苦的。
“但是,为什么那样的……”
站在嚎啕大哭的铃的背后,老大爷长叹了一声。
“……景王。”
铃嘟哝了句。听说她是蓬莱出生的,如果是这样的话,家乡是哪里呢?现在那个国家已经变得怎么样了呢?
铃回过头去,脸上都是泪水,向站在背后,满脸为难的老大爷问到,
“……景王,在哪里?”
“当然是在庆国,住在庆国的王宫里呀。”
“…是呀。”
和铃同样来自蓬莱的少女。如果是铃的话,一定只能在庆国流浪吧。然而那个少女却成了王。这是天下最高的地位。
……想见她。
她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少女。
如果是她的话,知道了真相,一定会同情铃的吧,她一定能理解自己的吧。那远离故乡,流浪异国的苦闷,言语不通的痛苦,所有这些铃所遭遇的悲伤。
“你在想景王会来才国吗?”铃问。
老大爷摇了摇头说,
“这是不可能的不是吗?很少有哪里的王会来这的。”
“是呀……”
想见景王,铃在心里又嘟哝了一次。
要怎么样才能见到呢?虽说想去庆国见景王,但是能顺利地受到召见吗?怎么才能去庆国呢?要是向梨耀说的话,又会成为一件被她嘲笑的事了。
铃想象着梨耀的冷嘲热讽和责骂,身体轻轻地颤抖着。就算已经过了一百年,那被别人嘲笑而受伤的痛苦也是绝不会消失的。
想见她。但是却没有办法去见她。
到底会是个怎么样的少女呢?既然是登上了王位,那一定是个充满慈爱的人,一定不会是梨耀那种残酷的性格。
有太多想要问的事了,而比起询问,铃可能有更多想到倾诉的事。
来呀。
铃看着东边的天空。
求求你了,来才国吧。
……到这里来,找到我。
2016-8-12 08:54 编辑 <br /><br />4
风掠过白色的山丘,雪花四处飞散着。
祥琼让拉着雪橇的手休息了一下,伸了个懒腰。看得见远处新道里镇的围墙了,终于可以快回到里镇了。如被雪包围住了似的里镇,由于暮色渐近,周围浮起了一层淡淡的夜色。在那,祥琼白色的呼吸流动着。
北方国家的冬天是很严峻的,特别是降雪频繁的芳国的冬天。而比起寒冷,生活本身就已经非常辛苦了。被雪掩盖的街道,孤立闭塞的里镇,人们只能屏息静待雪的溶化。因为没有办法搬运货物,里镇唯一的一家店也关门了。只能靠着秋天的积蓄,以及赶着马撬的流动商贩来过冬。实在是储备不够了,没有办法了的时候,只好拨开堆到膝盖的积雪,去里镇的邻村买。就像现在的祥琼一样。
祥琼在肩上使了把劲,再次把雪撬的牵引绳索背到了肩上。必须要在城门关上之前回到里镇。如果被关在了里镇外面,那就意味着冻死。
道路和农田之间完全失去了差别,哪里是路,哪里是田,完全没法判断。周围广宽的农田也好,平缓的丘陵也好全是白茫茫的一片。原本为了防止在丘陵斜坡上放牧的羊、山羊、牛逃走而用石块堆彻成的矮墙,如今也完全淹没在雪中。虽说已到冬至,但是今年的雪真是少见的厚。
背着引绳的肩膀十分疼痛,脚也已经完全没有了感觉。载着十钧重的木炭的雪橇,缓慢地移动着。十钧大概就和一个成年男子的体重差不多。
这样的生活要持续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疲劳得已经麻木了的祥琼,脑子里只剩下了这个念头。
看不见道路,几次迷失在雪地里。雪橇又翻倒,不得不把炭重新都捡起来。不快点的话,城门就要关掉了。这个念头鼓励着已经哆嗦的脚再次迈动,忍受着喉咙、胸口那撕裂般的疼痛,祥琼又拉起了雪橇。
其他的孩子们明明今天都放假在玩。
在冬季来拜访里镇的只有流动商贩和朱旌。朱旌指的是一边演出一边游历各国的艺人。这些艺人要来里镇。冬天真的是没什么娱乐活动,所以朱旌如果来的话,这天就会变成一个小小的节日了。但是,只有祥琼一个人为了买炭而离开里镇。在冬天是少不了炭的,当然是要做好充分的储备。但是里镇的炭大概撑不到春天了,所以就让她出去买炭,连马撬都没借给她。
就那么恨我吗?
祥琼的心中满是对冱姆的恨意。
一个人拉着雪橇,去邻村买十钧的炭,弄得不好,可是会死的,冱姆没理由不知道这点。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那是冱姆向祥琼宣称的言外之意。
这种生活要过到什么时候?
如果到了二十岁,就能得到土地,离开里家。而自古就有的惯例是这二十年要一年一年的计算出来。从祥琼户籍上的年龄来看,她还必须要等二年。
还要过二年这样的生活。
但是二年后,谁都没有保证她真能得到农田。月溪这个杀了祥琼父母的男人,决不可能那么简单就放祥琼自由的。
快要倒下的祥琼不断激励自己,终于到达了里镇的城门前。在关门前筋疲力尽地走进了里镇。里镇的空气里还残留着曾经人声鼎沸的气氛。摇摇晃晃地回到家里,在雪地里坐了一会儿。从里家里面传出了孩子们兴奋的声音。
还有二年。
那真是段漫长的岁月,明明在王宫里渡过的那三十年感觉是那么的短暂。
祥琼心情惨淡地站了起来,把被稻草包裹着的木炭一个个卸下来,放到储藏室后,她才走进了里家。
“现在才回来啊。”
打开门一走进厨房,就看见冱姆嘲讽的笑容。
“有把木炭买回来了吗?要是少了一钧的话,你就给我再去买一次。”
冱姆从鼻子里发出哼声,伸出手。祥琼把手里冰冷的钱袋交给了她。
冱姆看了看钱袋,冷冷地看着祥琼说,
“少了不少钱嘛。”
“木炭的价格很贵。因为今年的木炭像是很少。”
夏天吹起了大风,吹倒了近郊山上生长着的树木。因为这个,今年木炭的价格特别贵。
“真的吗?”冱姆嘟咕了声,然后冷笑着对祥琼说,
“你要是说谎的话.我马上就会知道。暂且先相信你。”
祥琼恍然地低着头,心里在说就这点钱有什么好偷拿的。
“那么,去看傍晚的工作吧。”
冱姆这样吩咐到,祥琼只是低着头。她没有反抗的权利,而且她也知道就算再怎么说累也是不会有用的。
祥琼只有再和从正屋里出来的孩子们一起给家畜喂饲料,换睡觉用的稻草,挤牛奶、山羊奶。在干活的时候,孩子们开心地说着话。
“你真是迟了一步呀。早回来一会儿就好了。”
一个女孩子对祥琼说到。
“朱旌的艺人们已经去里镇了。”
祥琼什么都没有说,默默地割着要混在饲料里用的稻草。
“要是下雪的话就好了。”
男孩子觉得可惜地说到。就算有雪橇和马,雪地上的旅行也是一点都不轻松的。所以如果下雪的话,朱旌就会留在里家直到雪停。虽然祥琼也是这么期待的,但是一旦下雪,她今天就绝对回不来了。
朱旌的人对旅行都很熟悉,可即使如此也不能说在冬天旅行是毫无困难的。最初朱旌只在春秋雨季到各镇去巡游,到了冬天就借住在大镇的长期小屋里。在冬天这样的雪地里冒着危险旅行,是因为祥琼的父亲仲鞑禁止一切农闲期以外的娱乐。仲鞑死了之后,许多朱旌都停止了冬天的巡游,不过仍然还有在冬季旅行的朱旌。冬天的里镇毫无乐趣,朱旌来了的话,全里镇都会欢迎的。以此为目的而踏上路途的朱旌为数不少。
“杂剧真是有趣呀。”
“我更喜欢走钢丝的节目。”
祥琼一直都低着头听人们谈论着快乐的一天。那种东西,在宫里的时候,想看多少就能看多少,可这些事情哪怕是死也不能说出来。
“这样说起来。”
说这话的是一个少女。
“我听到了非常了不得的事情哦。庆国的新王即位了。新王才只有十六、七岁,是个女王。”
“什么?”祥琼抬起了头。
“那不是很厉害?王是和神同等地位的人。这样的人只有十二个,他们的心情又会是怎样的呢?”
“是呀,”别的少女也点着头说。
“穿的一定是锦缎做的衣服,上面绣着美丽的鸟的羽毛。还有享不尽的金银财宝。”
“那是得到了雁国延王的帮助啊。”
“和延王都认识,太厉害了。”那一定是关系很好,所以才帮她的。
“不知道即位仪式是怎么样的。一定打扮得很漂亮。”
祥琼看着自己的脚尖,然后慢慢离开了热闹的人群。
只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而且还当上了王。
祥琼完全了解王宫生活是怎么样的,寒冷村庄的生活与此相比,不知要差了多少。
太过分了。
祥琼喃喃地说到。
她明明在这里过着这样的生活,同样年龄的女孩儿却得到了一切祥琼曾经拥有却全部失去了的东西。祥琼再也没法回到王宫了。慈祥的父母被杀,自己也流放到这个边境的寒冷村庄,一辈子就这么过下去了。
祥琼看了看自己握着锄头的手。
因为在炎热的天气下劳作,而被阳光晒伤的皮肤;拿惯了重的东西而关节突出的手,已经没有人会给自己保养双手了,所以指甲也变得歪歪扭扭。祥琼就会这样老去,身心荒芜,越来越习惯这寒冷村庄的生活,最终将会变成和冱姆一样肮脏的老太婆。
……太过分了。
在心底深处,还有个更轻的声音在说,
……不能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