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耀镜の恶魔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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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翰·丹顿[达尔文的阴谋]系列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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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3-23 19:19:2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2016-8-8 17:47 编辑 <br /><br />  第17节:偷偷溜进去
原来是这样--他对周围的一切注意得不够。
她出去了,留下休一个人。他环顾四周,把所有的记在心里。这时另外一个女的走了进来。她一板正经地坐在窗边桌子旁,在他打开盒子找资料时,不时地抬头看他。
那位档管员没错:是好像没什么让人感兴趣的东西,只有些商务卷宗和账薄--销售账单,版税声明,翻译合约,账目明细表等等。休开始感到兴味索然。
一个小时时间,他把所有的资料都过滤了一遍。然后,他拿起一本账薄,意外地发现一排排用黑墨水写的数字,字体小而工整--是分条记录的开支。他跳过前面些页,一手托着书脊,用拇指飞快地翻过书页。一会儿工夫,记录有数目的页码翻完了,接下来是些空白页--突然,令他惊异的是--后边又写有东西!一页页漂亮的手书迅速翻过,好似电影骤然蹦出一面白屏那么抢眼。
他更仔细地看了看那些纸页。字迹的时间很长了,是女孩子的字体,但很好认,也很优美。那是一片手写的文字的海洋,里边的字母a,o,e往前形成优雅的峰状,字母b,l,t则像船帆一样高耸而倾斜。
第一则前写有一个日期。
第6章
1865年1月4日
新年的时候,爸爸给了我这个本子,要我必须老老实实地执行记账的职责。我得把自己的开支(少得可怜)记录成列,并不断从总额中扣除,直到账单神奇地归零,他才又给我补给月供。不过这个小本子还有另外一个作用,一个秘密的用途。我将用它来记日记,把我认为真正有趣的、最最私人的所思所想和观察记下来。求上帝保佑它不要落入其他人的手里,因为这会让人很难堪的。
因为我有很多属于个人的想法,不能告诉任何人,当然也包括亲爱的妈妈--她从来不会说人家坏话,还有艾蒂--她虽然比我大四岁,但在我看来,却并不比我聪明四岁。我将把这些私人日记藏在账薄的后面,不让人发现。我想的是,它会呆在我的书桌最底下。除我之外,任何人也看不到。爸爸说,欺骗是大自然的艺术,我们可以向它学习。
自从爸爸出名后,到唐豪斯来的客人可真是多如水流。很多人都来自很远的地方。我非常喜欢跟他们在一起。这不单单是因为他们都是些知名人物--现代思想家和拥有各种希奇古怪的标本专有权的形形色色的科学家,而且还因为他们给了我一个求之若渴的休闲机会。
有客人来的早上,每个人都急切地行动起来,以求把自己最好的模样展现出来。我们像是一只调遣去克里米亚半岛的军队。妈妈沉着地进行组织分工。戴维斯太太急急忙忙地吆喝着把锅搬到各处的火炉上。加了香料的羊肉和烤土豆的香味弥漫着整个房子,一直到仆人住的房间。帕斯洛在配制室里配好了酒。园艺工康福特套好马,驾着四轮马车到奥尔平顿去接客人(很可能不止一个客人)。
因为我18岁了,所以被强迫穿上一件硬衬布的裙子,系带太紧了(腰围24英寸,一寸不多),真让人受罪。我觉得几乎不能动弹或是呼吸--想想我多喜欢无拘无束,在田野里乱跑,或者藏在树林和土坑里玩。艾蒂可以不穿紧身胸衣,因为她体质太弱。
总之,每个人都忙得不可开交。只有爸爸例外,躺在床上,因为一想到有什么他必须露面的社交活动,他的胃往往就会犯病,
这种忙乱的景象给人的印象是,达尔文一家人都很正常和安足--至少在下午的时候是这样。从某些方面来看,我们当然如此。不过有的时候,在快乐和有礼有节的表面下,我发觉有种怪异的东西。毛病到底在哪,我也不清楚。但是与我们一起坐在丰盛的餐桌上的客人,如果他观察力敏锐,他会注意到我们有些强颜欢笑。如果他有我们某些现代小说家那种睿智--正如我们在穆迪的《流动图书馆》中的加特斯克尔太太或特罗洛普身上看到的那样,他可能会察觉出其中的缘由来。我们并不像我们展示给外人看的那种样子。实际上,我有的时候觉得,我们努力表现得好客和快乐,只是在演戏而已。
1865年1月6日
像往常一样,爸爸是我们整个家庭的中心。我觉得《物种起源》发表的六年来,他的情绪变得越来越糟糕。现在他在书房里一躲就是几个小时,不再是以前的样子--回想起来让我感觉是如此的温馨。那时候,他常常沉浸在对黑雁之类东西的研究中。他坐在轮椅里志得意满地转来转去,还经常到大厅的罐子里取一撮黑鼻烟。当我们小孩子突然冒出来问他要一只尺子,一颗别针时,他会好奇地抬起头,从来不会因为我们的打扰而生气。而现在,他一躲就是好几个小时,好像他根本不想和我们在一起。尽我怎么想,我也猜不透他为什么脾气变得这么糟糕。
三天前,为找一块橡皮膏,我无意中打开房门,看到他坐在黑皮的马鬃椅上,阴郁地沉思着什么。我开口一说话,把他吓得跟小鹿似的。他站起身,责问我为什么&quot;偷偷溜进去&quot;干扰他,让他得不到&quot;一刻安宁&quot;。他那样一个劲地大喊大叫,我把门关上了,整个大厅还能听见,惹得正在给霍勒斯上德语课的卡米拉站到楼梯上边,一脸关切地朝下张望。

 楼主| 发表于 2006-3-23 19:19:39 | 显示全部楼层
2016-8-8 17:47 编辑 <br /><br />第18节:私人笔记本
前不久,他叫帕斯洛在窗扉上安了一面小圆镜。这样,只要选一个恰当的角度坐在椅子里,他就能看到前门的门廊。他告诉我们说这样能方便他看见邮差,但我对那种解释表示怀疑。我认为他这样是为了瞧见来访者而又不被人家发现。因此如果说他不在家,就能装得更像。我觉得,他这样做不简单是为了避免打扰的问题,而是有某种更深的、让他的内心不得安宁的原因。
爸爸的健康也不见有任何好转。实际上,在最近一段时间,它明显地恶化了。他现在每天都要干呕两、三次,还常说胀气和其它胃病。他也不喜欢吹风。外边的空气太香了,因此他拒绝出门。除了消化不良,他还感到头眩,一阵阵发晕和头疼。有些时候,他身上会发荨麻疹或者湿疹。可怜的妈妈简直成了佛洛伦斯·南丁格尔护士,牺牲自己的所有时间给他端茶、擦背和朗读,以使他的神经放松和转移他对病痛的注意力。他在书房建了一个类似盥洗室的东西--一个盆子固定在地面的一个平台上,前面遮着半堵墙和一个布帘子,距离存放他珍贵的书籍和小抽屉的屋角不足十英尺。它是用来应急的。这样他就能从迅速椅子上站起来,一把推开写字板,跑过去呕吐。听到这样响动--着实吓人,仆人就会紧张地聚在大厅,面面相觑。只有帕斯洛才允许进去帮忙。有的时候,这个管家甚至还不得不把四肢无力、面色苍白和大汗淋漓的他抱到楼上房间去。
1865年1月11日
在我的记忆里,爸爸总是在生病。只要他一上床,整幢房子便会噤若寒蝉,我们几乎都不敢大声说话。妈妈说他的病是工作引起的。他思考自然科学的问题太紧张了。为了证明她的说法,她提醒说他第一次犯病--到现在几乎三十年了--是他刚刚开始提出物种演化和自然选择的理论的时候。二十二年来,除了在基尤与几位朋友和同事(如地质学家赖尔先生和植物学家胡克先生)进行过讨论以及与哈佛大学的阿撒·格雷先生在信里做过讨论外,他从未公开过他的理论,而只是把它藏在私人笔记本里。
她说,你能想象这么多年来一直思考这些理论有多累吗?难怪爸爸要向格利医生求神奇的水疗法。一次,我陪他到莫尔文去。看到他心甘情愿地接受冰水浴和把自己裹在一条冰冷的&quot;水淋淋的床单&quot;里,以使血液在各个器官间流动,我感到非常吃惊。
对于爸爸身体的不适,我有自己的看法,因为我注意到使他最容易犯病的几种场合。他不仅在有人提起他的理论时会犯病,而且在谈到这一理论的起源时,他也会这样。比如说,1858年,爸爸收到从荷属东印度群岛的来信后就患上了严重的呕吐病,而且久治不愈。信中,阿尔弗雷德·鲁塞尔·华莱士先生提出了几乎完全相同的理论,连所有的细节都非常相似。爸爸痛苦地说,就那些语句便可以用作自己书中章节的标题。后来爸爸接受了赫胥黎先生和其他人的劝告,鼓起勇气把他自己关于自然选择的理论公之于众,并在林奈协会上与华莱士先生的论文同时提交。接着他极度兴奋地赶着把《物种起源》出版出来。他累得精疲力竭,差点没能完成。不过,之后不久,他真的病了--不是因为理论受到了挑战,而是因为两个作者的巧合使他的成就受到了置疑。卑鄙的理查德·欧文是爸爸的主要诋毁者之一。他梦想着建一座新的自然科学博物馆。据说他在伊顿帕雷斯的一次餐会上曾说:&quot;还有什么比一个孩子有两个父亲让人更难以想象呢?&quot;有句让在场所有人捧腹的反击是:&quot;尤其是其中一个是个大猩猩。&quot;
我就不明白,就算是华莱士先生提出了类似的理论,人们也用不着有那种反应啊。或许这种巧合可以看作是其理论有效性的证据,而不是削弱了它的有效性。因为一旦有某种思想开始流传,想撷取它的人就不会止于一个。这在自然选择理论方面更是如此,既然它是如此地简洁和优美。不管怎么说,是爸爸的艰苦努力,才使得它具有可描述性和为人们所理解的。我知道他非常敏感,他痛恨一切的争议,包括《笨拙周报》中的漫画和《名利场》里令人恐怖的素描。当他发现华莱士先生几乎没得到人们的承认,或是觉得人们可能以为他本人想否定华莱士先生的优先权而又有点事与愿违时,他感到极为不安。
我希望我的父亲出去旅游一下。我认为没有什么比一片片新的视野更能抚慰人紧张烦躁的神经了。但近来他连伦敦也懒得去,而且固执地拒绝考虑过海峡那边去。对于一个年轻时候周游世界、曾在异域有过如此多冒险经历的人来说,这似乎很让人难以理解。前不久,比格尔号的三个老船友来唐豪斯住了一个周末。爸爸弄成那个样子,几乎和他们没有呆上十分钟。后来哥哥伦纳德在花园里遇到他,他们便一道散步到草坪那边去了。听他讲,爸爸突然一句话不说,脸上带着恐惧的表情转身就走。这给伦纳德印象极深。他后来给我说:&quot;当时我脑中闪过一个强烈的念头,觉得他希望自己没再活在世上了。&quot;
1865年1月20日
我原想说我们在唐豪斯的生活改善了,但事实却并非如此。我们的家就像一个疗养院。爸爸又开始自己作水疗了。他甚至把15年前约翰·路易斯在屋外搭的一个棚子都用上了。那是一个简单的新奇玩意,就是在屋外水井边做一个能装四、五加仑水的锥形容器,然后把它悬在屋顶上。爸爸在里面脱掉衣服,然后拉一下一根细绳子,水就从头顶带着巨大的压力倾泻下来。有时,霍勒斯和我在外面都能听见喘息和呻吟声。别人还会以为里面的人快死了呢。我们等了五分钟。这时爸爸又穿戴整齐冲出来,一副快冻僵了的痛苦的样子。我们中的一个人通常会同意陪他沿着沙道走几圈。沙道是我们屋后面连接花园尽头的一条小路,是他修来用作思考问题的。

 楼主| 发表于 2006-3-23 19:19:57 | 显示全部楼层
2016-8-8 17:47 编辑 <br /><br />第19节:天生的能力
两天前,我和爸爸吵了一架。我无意间来到他的书房,拿起他通常放在披风上的短棍。那是一根一英尺略长的线匝,两端有金属握柄,非常沉,可以用作工具,必要时还可用作抵御野兽的防身武器。他把它保存下来,作为在南美呆过一段时间的纪念品,因为他在那里考察时常常把它别在腰带上。爸爸突然走了进来。他看见我拿着棍子,走上来就是一阵训斥,说他说过叫我绝不要碰那东西。但我敢肯定他决不是因为这个才这样生气的。接着,他又变本加厉地责骂我是个&quot;小间谍&quot;。这句话让我非常伤心,更让我一下无言以对。我放回短棍,一言不发。当我从他身旁挤过去走到门口时,我猛地转过身,说了些很难听的话,也就是说我觉得他不可理喻、恶毒。艾蒂听到我骂爸爸,于是告诉了妈妈。妈妈说我必须道歉,要不就别想吃晚饭。我选择了后者。我一个人呆在房间,没去参加每天晚上在客厅的聚餐。我试图使自己阅读那位数学家写的新书--《艾丽丝漫游奇境记》。但开始的时候,我心里非常地不安,根本没法集中于书中内容。不过后来,我发现自己完全被它迷住了。有时,我觉得自己就像是艾丽丝:我发现自己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好像我自己也掉进了一个兔子洞;有时我又觉得自己有20英尺高,能看到其他任何人看不到的东西;而还有些时候我又非常恐惧,觉得自己只有老鼠那么大,不得不到处跑,以免被人踩着。
1865年1月22日
一次,我偶然听父亲断言说:&quot;一个优秀的科学家就是一个探寻大自然足迹的侦探。&quot;我可能不是科学家,但说起来也好笑,我认为自己肯定能成为一个出色的侦探。
说老实话,我一直在搞间谍活动--虽然我并不喜欢用这个字眼。我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一旦我的好奇心被激发,我就难以自己。当很多人在一起的时候,我最喜欢的就是躲到一个不易被人发现的地方,偷听他们谈话。这是了解外面世界的唯一途径,而且远比《埃德蒙顿评论》和《泰晤士报》有趣。我就是这样才知道令人震惊的巴拉迪与布拉德利谋害可怜的小乔迪·伯吉斯的案件的。他们把他的衣服脱光,然后在一条河沟里用棍子打他,直到他不能动弹为止。其中一个人说,那两个男孩太小了,在被告席上几乎连头都看不见。另一个说他很高兴他们被判处了足足五年的劳教。
而最妙的是男人们聚集在台球室的时候。长沙发旁边的角落是一个绝佳的藏身之地。他们一心赴在打球上,完全把我忘得一干二净。夏天的时候,他们把窗子打开通风。我就坐在窗外的报春花和黄花九轮草花钵下面。正是在那里,我听说了几年前印度的哗变。赫胥黎先生说,事情是由于摩尔人被强迫用嘴咬抹了猪油的弹壳引起的--或者其它我不太能懂的类似原因。就在这周,我听爸爸说,南部邦联和北方各州的战事给牙买加造成了麻烦。他说:&quot;那些黑鬼准备起来反抗我们了。&quot;但是托马斯·卡莱尔先生相信,埃尔总督将会处理好这事。
爸爸好像支持北方各州。我知道他很反感奴隶制--我曾听他描述过他与菲茨洛伊船长就这个问题的争论--我敢肯定他希望看到这种制度从地球上根除掉。但我也曾听他说,南方的美国人很有文化和贵族气质,在观念和教养上都和英国人接近,而不像北方人那样粗俗。如果南方赢了,对我们的制造商来说,将意味着廉价的棉花。当听他这样说时,我又不得不认为他的心偏向了南方。
1865年1月25日
我突然觉得自己特别善于打探别人的秘密。这纯粹是一种天生的能力,就如艾蒂长于语言或乔治善于计算一样。
当我们还是孩子的时候,一到银行放假,表兄妹们就会到我们家来玩。小孩一多,整个唐豪斯就会被闹翻天。我们玩捉迷藏。我们在屋里屋外的旮旯寻找藏身之地。我总是第一个找到他们和最后一个被他们发现。常常是我在临时的巢里躺上一个甚至是一个多小时,心像小鸟一样扑腾扑腾的,听着找我的人在夕阳西斜的傍晚绝望的叫喊。有时是游戏结束好久了我才出来,然后从已经掌灯的后门冒出来,惹得他们一片叫好。
我发现,关键是你要善于从其他玩伴的角度来思考问题。一旦你猜中他们自己会藏在什么地方,那么要找到他们永远也想不到的藏身之地就易如反掌了。要当迷藏霸主可不是靠手段,而是靠近乎直觉的本事。我发现,如果我静下心来沉思,就很容易把自己置于其他人的思维中,并预测出这个人的思想和行为。
我自己也有许多秘密。我不敢跟任何人讲。有人喜欢上了约翰·卢伯克爵士的一个儿子(名字就不说了)。当我还是个小女孩时--或者用妈妈的话说,我还没变得不乖时--有时我们到他们的家--海欧克斯--去做客。于是,我们俩常常偷偷溜到草坪对面被雷击过的核桃树那里去。那是一个非常大的树桩,耸立在空中,有20英尺高。由于自然的作用,树桩已经空了。我们假装它是我们的房子,在里面玩&quot;过家家&quot;,所做的把戏让我一想到就脸红。我会让他亲我的脸蛋--假想他要去上班了。有一两次我们甚至还走得更远,当然还没到让我后悔的地步。但是在教堂见到他时,我仍会感到很尴尬。因为妈妈不信《信经》,于是当会众背诵时我们就转过头来面向他们。有一两回,我发现他的眼睛挑逗地盯着我。我觉得脸火辣辣的。虽然他的出生还算高贵,但他那样对待我就完全没有点绅士修养了,尽管--如果要我说老实话的话--我承认,它的确也让我有点心痒痒的。

 楼主| 发表于 2006-3-23 19:20:13 | 显示全部楼层
2016-8-8 17:47 编辑 <br /><br />第20节:快乐的时刻
1865年1月28日
早上,妈妈和我出去散了很久的步。在这深冬时节,天气暖和得有点不可思议。但尽管是这样的良辰吉日,我仍然觉察到妈妈心里压着什么事情要跟我说。当我们到了南边的林地时,她柔声柔气地开始了。她说爸爸身体又转好些了,但仍不如她希望的那样好。然后,她又说她觉得我的行为使得他的健康状况在不断恶化。她认为我这是不会尊重人的表现。她建议我向艾蒂&quot;学学仪态举止&quot;,并说姐姐从来不让人操心,是爸爸的开心果,而不像我。她还在工作上给他支持,帮他查对手稿。
恐怕我的反应有些乖戾。我回答说,我认为亨丽埃塔可以向我讨教的多着呢。我特别指出在健康方面,因为艾蒂像爸爸一样,总是病病唉唉的。她是落在橡树近旁的那颗橡实。爸爸把她送到摩尔公园去接受水疗。自在伊斯特本再次发病后,她就一直弱不禁风,成了全家关心的焦点。爸爸悉心地照料她,并到她卧室看她,满脸关切地询问她的病情。因此,我说,艾蒂得到太多的特殊优待。听见这话,妈妈变得很生气,叫我举个例子。我回答说我们到托基去,就是为了让她呼吸海边的新鲜空气,而且在旅途中还给她专门安排了卧铺。另外,像所有时髦的女子那样,她还获允乘马拉机到海边去游泳。对此妈妈回答说:&quot;你有这样健康的身体,应知道感恩才是,而不应嫉妒给你姐姐治病,因为那可能能够治好她的病或者减轻一点她的病痛。&quot;听完这话,我默不做声了。
我知道爸爸妈妈更喜欢艾蒂。他们总是夸她,说她如何漂亮,一件衣服在她身上是多么合身,她以后一定会是一个好妻子。而他们从来没那样夸奖过我。小的时候,他们就觉得我没有女孩样,因为我跑得快以及站在滑板上滑下楼梯,还因为我能从桑树上爬到托儿所外面去。妈妈说那是男孩子行为。没错,有时我们打开旧箱子玩&quot;装扮&quot;时,艾蒂会穿戴上妈妈的珠宝和长衣裙,而我则喜欢扮成海盗和探险家。但就算这样,并不是说我就不是女孩子了啊。因为不管怎么说,我并没有享有哥哥、弟弟的待遇,比如去克拉彭上学,而只能在家里接受教育。因此,很明显,我觉得自己在两边都没得到好处,虽然这事我从没人吐露过,免得别人认为我只会想到自己。
散步快结束时,我们走到河岸附近,我发现一只大甲虫围着一根木头乱转。我突然想把它捉回家给爸爸。小的时候,我比艾蒂更会抓幼虫和昆虫,甚至比五个兄弟都能干。当我想起这些,想起当我张开脏乎乎的小手递给他一只不常见的虫子时他那眼神,想起他一个劲地搂着我称我是女猎手戴安娜时的情景,我真想哭。我觉得那是我童年时候最最快乐的时刻。
第7章
比格尔号终于启航的那天下午,查尔斯和菲茨洛伊船长在一家酒店饱餐了一顿羊肉和香槟酒,然后划船经过防波堤上船去。当船从海平面上出现在他们面前时,他们目睹了她从航道出来的庄严风采--披挂整齐的船帆在醉人的微风中飘扬着。查尔斯对自己的反应感到非常吃惊:这一景象并没有让自己兴奋。他曾预想的那种无比激动的心情都哪儿去了?终于盼到了--数月来,没完没了的推迟和一次次出港又返航--他终于踏上了这伟大的冒险之旅,但他却感到一种深深的惧怕。一个不祥的预感让他不寒而栗--不知怎的,他害怕它这一出去,兜上一圈,最终将以彻底的失败告终。
他的预感很快就变成了一个人的形象。当他从小船一只脚踩在绳梯上时,他抬头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正一脸厌恶地看着他。他一下呆住了。是麦考密克!那个他最不想看到的人。
是什么残忍的命运把罗伯特·麦考密克置于这同一艘船上的?他曾听说比格尔号上有一个叫那名字的医生,但他没料到竟是他在爱丁堡认识的那个麦考密克。那人心胸狭隘,野心勃勃,是个喜欢干些乏味工作的卑鄙家伙。他们俩曾经都选了地质课程。达尔文所有的朋友都觉得,这课程枯燥乏味得像是给学生们展示的小玻璃瓶里的泥土。只有像麦考密克这样的误把信息当知识的人才会真正喜欢,并且还作了大本大本的笔记。查尔斯曾投票反对他加入一个学术社团。麦考密克对那次遭拒感到非常恼恨。他们俩简直是势不两立。
等查尔斯登上船时,麦考密克已经走了。查尔斯摇摇晃晃地往船尾的房舱走去。他从见习船员菲利普·吉德利·金身边走过。金17岁,与他同住一室,他的父亲曾是比格尔上次航行的姊妹船船长。
&quot;我们终于出发了,&quot;查尔斯说。
&quot;是啊,出发了,&quot;年轻人摘下帽子回答说。他是一个让人非常愉快的小伙子--宣称自己是拜伦勋爵的狂热爱好者--不过很难说是一个有才智的同伴。
查尔斯瞅见船上的二把手--海军上尉约翰·惠格姆,在甲板对面。
&quot;你带了一大堆该死的工具到船上来,&quot;惠格姆大声叫道。不过他是笑着说的。
查尔斯与船上任何人都还没有一种亲近的感觉,虽然他觉得比较喜欢艺术家奥古斯塔尔·厄尔一些。他是菲茨洛伊雇来记录航海路线的。另一个是编外的乔治·詹姆斯·斯特宾,他的工作是照管存放在一个房舱里的21只航海天文钟。每一只钟都悬在一个木盒子里的常平架上,常平架又固定在一个装有锯末的盒子里。

 楼主| 发表于 2006-3-23 19:20:30 | 显示全部楼层
2016-8-8 17:47 编辑 <br /><br />第21节:刺穿房舱
他不喜欢船上那些下层官员。他们都是一群不修边幅的乌合之众。在岸上一次喧闹的聚会上,他们想方设法地戏弄查尔斯,围着他讲些水手的行话,并拿火地岛海岸的威利瓦炮来吓唬他。后来惠格姆把查尔斯拉到一边,叼着烟斗向他解释说:&quot;他们并不坏,真的。他们不知道在整个船上该把你放在什么位置。你既不是长官,也不是乘客。而且如果不介意我这样说的话,就算你每天和船长打三次交道也无济于事--不过当然啰,有一点得承认,你讲的是另一品牌的英语。&quot;
查尔斯走进他那十平米见方的房舱。他四周打量,房间中间是一张大桌子,是到南美后供勘测员使用的。桌子两端的上方是他的帆布吊床挂钩。房舱非常小,躺在床上,手一垂下来就能碰到桌面。靠右舷是船上存放账目本的盒子,有好几百个。靠前面的舱壁有一个盥洗架、一个器具柜和一排抽屉。再稍前一点,是一根粗大的橡树后桅,像一根巨大的树桩从天而降,刺穿房舱。有人敲了一下门。他打开门,发现是麦考密克,腋下夹着一瓶朗姆酒。他吃了一惊。
&quot;嗨,&quot;麦考密克说。&quot;我想我应该用海上传统的方式来欢迎你。&quot;
他们握了握手--两只手别扭地碰了一下。查尔斯取出两只酒杯。麦考密克立即把它们斟满。他们坐了下来,互相道贺干杯。麦考密克又把杯子倒满了酒。
&quot;来,这一杯祝我们旅途顺利,&quot;他说。&quot;我发现船员们都很镇静--那可是不曾料到的好运气啊。&quot;
&quot;是的,很不错。&quot;
前五个星期里,三次出航都因冬季的大风而不得不返航。只曾有一个绝佳的早晨,非常适合出航--圣诞节的第二天--但船员们头天喝得烂醉如泥,根本没法起身。
查尔斯喝完酒,放下杯子,看着眼前这个人。他比自己长大约十岁,瘦削而结实,颅骨显得很长。他满脸堆着紧张的笑容,露出锋利的白牙。但黑色的山羊胡子又使得他牙齿的颜色暗淡了许多。查尔斯怀疑菲茨洛伊是否用了他的颅相学知识作过测试。
麦考密克似乎在努力找话说。
&quot;我不能决定是该把我的房舱刷成浅灰色还是大白色。我最后选了白色--让人更放松。你觉得呢?&quot;他往四周看了一下。&quot;看得出来船长把这里装得很豪华,&quot;他带着一丝傲慢地说。&quot;全是用的上好的红木。他对船进行了不少改造,设施也大大改善了。他还升高了甲板。增设了天窗和小圆窗。&quot;
麦考密克拍了一下后桅。&quot;这个,他还增加了这个。&quot;
&quot;因此我想,&quot;查尔斯又抿了一口朗姆酒,回答说。&quot;她是一艘坚实的双桅横帆船,是吧,舒适而装备齐全。&quot;
&quot;实际上她不是双桅横帆船。多了一个后桅,成了三桅帆船。双桅横帆船只有两根桅杆,采用的是横帆装置。其中主桅有一个纵帆。三桅帆船则有三根桅杆和一根挂纵帆的后桅。&quot;
&quot;我明白了。&quot;
麦考密克跟过去一样喜欢掉书袋。
&quot;但我的确也听一个水手提起过棺材双桅横帆船,&quot;查尔斯坚持说。
&quot;是的。虽然这个称呼不对,但却确实有这样的危险。在狂暴的海上,它们很容易沉没。你知道,它们吃水很深,浪容易扑上来,尤其是舷缘关闭了的时候。&quot;
&quot;但愿那样的事不要发生,&quot;查尔斯说。喝了朗姆酒后,他开始觉得有点想吐。
&quot;我想也是。&quot;
虽然查尔斯想挥手拦住他,麦考密克还是又把他的杯子倒满了。
&quot;我非常羡慕你有这样的住处,&quot;医生说,&quot;哎,你气色好像不太好。&quot;
查尔斯是感觉不太好。他感到喉咙后面涌起一股胃酸,他的胃似乎随着船在上下起伏。一阵恶心从他的肠胃一波一波涌向全身。
突然,他一下跳起来,掀翻椅子,猛地一把推开麦考密克。他俯在盥洗漕上一次次地呕吐,眼睁睁看着上顿没消化完的羊肉和其它余留物统统吐在漕里。他大汗淋漓,呻吟着没命地抓住后桅,像一个漂浮在飑风中的人死命地抱住桅杆。
&quot;也许我得走了,&quot;麦考密克说。查尔斯从溢满眼泪的眼角看见他抓起还剩一半的酒瓶瓶颈匆忙地走了。
查尔斯设法挂起吊床,像菲茨洛伊建议的那样,拉开柜子最上面的抽屉来搁脚。他叹了一口气,又按船长说的方法爬上床--先坐在中间位置,然后侧转身把腿一个旋转抬上去。平躺下来后,他几乎敢肯定自己感觉好受多了。
五分钟后,金热情满怀地蹦了进来。他向他描述了这天外面的各种情形。
&quot;顺便说一下,&quot;他说。他在空气中嗅了嗅,最后看着盥洗架说:&quot;这里面有什么东西很难闻。&quot;
金瞅见两个酒杯,拿起来闻了闻。
&quot;我说,你刚才没喝朗姆酒吧--是吗?那东西对你可最没好处--至少在你破产前不要喝这种酒。如果它都放你不倒,那就没什么能了。只有傻瓜或者恶棍才会在出航的第一天喝朗姆酒。&quot;
金发现了盥洗漕里的呕吐物--真是个好小伙儿,他拿起破布一面抹一面把它冲洗了。
那天晚上,尽管身体还没有恢复,查尔斯还是来到外面甲板上。外边很冷,他感到非常难受,只呆几分钟。月亮出来了,是一轮很大的满月,照在水面上形成黄色的波纹。他看着被月光照亮的云彩急驰而过。他看到远处的埃迪斯通灯塔,看着它从视野中溜走--他心爱的英格兰最后的一丝痕迹--然后心情沉重地回去睡觉了。

 楼主| 发表于 2006-3-23 19:20:56 | 显示全部楼层
2016-8-8 17:47 编辑 <br /><br />第22节:什么样的世界
第二天早上,比格尔号颠簸着向比斯开湾驶去。查尔斯躺在吊床上,拼命地压抑住恶心。他担心这不会很快就好的。这是一直让他担忧的问题--倒霉的晕船--既然出现了,他也不知道怎样才能摆脱掉。
这种难受的感觉先是从胃里开始,然后像某种狠毒的怪物一样往上翻涌--也许是章鱼伸展开了它的触须,或者某种微生物把它细小的卵排入了他的血液,侵入了他的各个器官,像针一般地扎着他的大脑。
他非常清楚这种症状。在等船从普利茅斯的干船坞出来的时候,他就遭过它们没完没了的折磨。他的嘴突然疼痛起来,并出现强烈的心悸。他还以为犯心脏病了。
这哪里是他曾幻想的壮观出航?
他自言自语地给自己打气。没错,一开始就不吉利,但事情总会好起来的。他将有机会捕到一些标本,并投入到自己的工作中去的--那才是他出来的目的。此外,轮船还将停靠在异域的热带港口。他还将在那里考察绝少见到的植物、动物之类东西。且想一想吧,特内里费就是他们要停靠的第一个港口。而他和亨斯洛曾梦想要去考察的--在他们沉醉于洪堡描写探险的书中时--正是这个地方。亲爱的亨斯洛老兄--他告诫自己必须要做好详尽的笔记,并写信把这些告诉他。
突然,查尔斯觉得轮船令人眩晕地颠簸起来,跟刚才很不一样。房舱似乎猛然往下掉落了十英尺,被一个悬钩钩住,然后又往上抛了回来。他感觉自己像是一个弧线滚动的保龄球。在弧线的顶点,船又撞击在另一个巨浪上。他感到身体像是遭到重重的一击--球落在了草地上。他又呕吐了,并在盥洗漕边的地板上躺了足足有十分钟的时间。
最后,他站了起来,一手定住吊床,又躺了下来。刚刚躺稳,他就听到外边甲板上一阵骚动,先是一阵乱打,接着又传来骇人的声音。那是一连串从未听见过的劈啪声,接下来是扯开喉咙的尖叫。五秒钟后,又是另一阵劈啪声和大声叫唤,接着是下一个。最后尖叫声变成了呜咽和小孩般可怜的抽泣。接着又一轮开始了。
这时门开了,金走了进来。查尔斯挣扎着坐起来。
&quot;到底怎么回事?&quot;他问道。
&quot;鞭笞,&quot;年轻人说。&quot;四个船员,圣诞节寻欢作乐被惩罚。是老式的九尾鞭。船长下的令。&quot;
查尔斯大惊。&quot;命令打多少鞭?他问道。
&quot;各不一样。&quot;大部分因酗酒闹事挨了25鞭。木工因耍假超期挨了34鞭。戴维斯玩忽职守挨了31鞭。还有可怜的菲普斯,简直是自找的--耍假超期,酗酒,傲慢无礼,一共44鞭。要看就最好快点。&quot;
查尔斯又躺了下去。他觉得头晕目眩,胃里直翻腾。他感到极度的沮丧。船这样地颠簸,可要怎样折磨人啊?他受雇来到了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啊?
离开了他心爱的什罗普郡,那到处是草地和鸟儿的鲜花盛开的乐园,他一下跌进了一个血腥和暴力的可怕世界,就像弥尔顿心爱的天使被逐出天堂,跟着撒旦之星可怕地盘旋坠落。
那天夜里,查尔斯又走出房舱。天还早,但因为雾很大,外面已是一片漆黑了,能见度非常低。但当他走过翻转扣在滑动垫木上的尖尾长艇时,他还是一眼看见远处艏楼边一个游荡的人影--是麦考密克。
查尔斯扶着尖尾长艇站稳--他还没学会水手的摇摆步法--走到船头。麦考密克已经进了艏楼,正偷偷摸摸地猫着腰,很明显是在查看菲茨洛伊专门留给达尔文放标本的储藏室。
真是混蛋,查尔斯想,这家伙在窥探我!
他走近,大声地清了一下喉咙,然后转身面向大海。麦考密克吓了一跳,紧紧地抓住栏杆,一下站起身。他沉默了一下,明显地很慌张,然后突然开口道:
&quot;哦,要把船的每个细节都搞清楚可真得花点时间。我一天都在乘船,还是没完全弄明白。&quot;
查尔斯点了点头,满脸狐疑地看着他。
&quot;好些了吗?&quot;麦考密克问道。
&quot;好点了,&quot;查尔斯撒了个谎。
&quot;太吓人了,晕船这样严重。&quot;
&quot;是啊。&quot;
麦考密克顿了一下,又突然冒出一句:&quot;你们家和菲茨洛伊认识时间长了吧?&quot;
&quot;不长,我们以前没见过。&quot;
&quot;哦,我还以为你们有关系呢。&quot;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儿讨好的味道。
两人望着浓雾,足足有一分钟都没有说话。
麦考密克清了一下喉咙,神经质地笑了一下。&quot;我想有个事儿最好现在说了,免得以后节外生枝,弄得不愉快,&quot;他说。&quot;你肯定晓得,我在船上的身份是医生。因而,我是正式派来履行船上的博物学工作职责的。我知道你这方面--也就是博物学领域,也有一定或者说特别的兴趣--&quot;
&quot;--是啊,一点不假。&quot;
&quot;--因此,考虑到各方面的利益,也为了和睦起见以及更好地完成此次航行的使命,我想最好是--&quot;
&quot;行了,行了,直接说要点。&quot;
&quot;好,按你的说法,要点是:我希望你明白,对所有标本的搜集、分类和装运,我担负首要责任。是政府给钱让我干这工作的,虽然说我也非常希望你能协助我--&quot;
&quot;协助你?!你肯定傻了吧!我宁愿娶个魔鬼也不会协助你和放弃我搜集标本的权利。&quot;

 楼主| 发表于 2006-3-23 19:21:12 | 显示全部楼层
2016-8-8 17:47 编辑 <br /><br />第23节:真诚愿望
麦考密克吃了一惊。
&quot;你不可能让我放弃我的权利,&quot;他说。&quot;我有委托信函。作为船上的医生,我有权搜集供政府使用的标本。&quot;
&quot;那么,先生,我们各走各的路吧。我们各自尽量搜集自己的标本。在船上,我们也尽最大努力做到彬彬有礼吧。&quot;
麦考密克挺直腰板--尽管他仍比查尔斯矮了整整一个头--扫了对方一眼。
&quot;那很好。我非常希望你明白我的提议是善意的。我完全是出于避免冲突的真诚愿望的。我不想看到像你和格兰特博士之间那样不愉快的事在船上发生。毕竟船不大。&quot;
查尔斯仍然还紧紧抓着栏杆,他的肺都气炸了--这个无耻之徒,居然还提起那件让他蒙羞的事情。在爱丁堡,作为知名的生物学家罗伯特·格兰特的门生,他曾有一个不大但却很惊人的发现--一种寄生在海藻上的叫藻苔藓虫的植形动物的自我繁殖方式--结果他被导师压制了。不久他导师发表了一篇关于这话题的论文。被一个嫉妒心强的科研对头抢了先机后,查尔斯发誓决不让这样的事情重演。
麦考密克扭转脚跟,匆匆走了。
查尔斯双腿颤巍巍地一边往回走,一边想:如果他有丝毫幻想,以为我还会像狗一样任人踢打,他会发现自己彻底错了。
第二天,达尔文应邀去船长房间就餐。虽然他几乎没什么食欲,但还是接受了,因为他清楚自己的职责就是陪菲茨洛伊聊天放松的。
他惊讶地发现,那个房间虽然有一张真正的床铺、一张写字桌、一个天窗,外加一个沙发,显得也漂亮些,但却比他的房间还小。
舷窗口处安有一张供两人使用的餐桌,上面只放有一个装有冰冷海水的银桶,里面冻着一瓶酒。
菲茨洛伊很热情,示意查尔斯坐下,然后给他倒了一杯酒--查尔斯看到就难受。他们一言不发地举杯相互致意。在停下的当儿,菲茨洛伊眯缝起眼睛打量着他。查尔斯有些心虚,觉得他脑子里在估计自己是否能对付得了路上的艰险,在想自己是否需要帮助。
&quot;我问自己你是否真正明白,&quot;菲茨洛伊直率地说,&quot;在船上施行鞭笞的必要性。我敢说你被昨天的场面吓坏了。&quot;
查尔斯又一次为菲茨洛伊能看穿自己的灵魂的能力而吃惊,只好默不做声。
&quot;但我不会为那事道歉。从个人来讲,我是非常讨厌体罚的。但人有太多倔劲,不这样就约束不了,尤其是那些下等类。我想遗憾地说,如果我们要出色地完成任务,这将是一种不可缺少的领导手段。&quot;
&quot;但就没有其它方便的管理方式了吗?您就不能找到其它方法来贯彻您的命令和要求您的船员听您的话吗?&quot;
&quot;哈!老弟,你会发现娇惯的方法在海上行不通的。在船上没有自由党人。我敢说,在风暴来临的时候,你很可能会发现自己敏感的神经很快就会转向我的坚定立场的。&quot;
菲茨洛伊微微笑了一下--虽然并没有露出强硬的态度,表示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
菲茨洛伊的行为总是让查尔斯感到困惑。不用说,船长对他照顾很周到,并把他置于自己的羽翼保护之下。他总是担心查尔斯是否安适,要他读很多的书,并告诉他别担心--如果实在受不了,查尔斯随时可以在下一个港口下船。查尔斯告诫自己说,我宁愿死也不会灰溜溜地回到英格兰去。
也有些时候,船长似乎是直挑查尔斯的软肋,根本不予考虑下船回去的事。他强调,在困难面前,他希望看到的是勇气和坚忍--一个方面,他不想听到有人叫晕船,同时他还要求服从。查尔斯极力让船长开心--他阅读太广了,阅历太丰富了,而且对什么事情都那么信心十足。
&quot;哦,&quot;查尔斯换了个话题说道,&quot;您读过赖尔的《地质学原理》吗?&quot;
&quot;肯定读过了&quot;菲茨洛伊声音低沉地说。&quot;一本相当不错的书。过几个月第二卷就要出来了。我已经预订了,让他们给我们寄到布宜诺斯艾利斯来。&quot;
查尔斯看着桌子对面的他。就是过了这么多星期,菲茨洛伊仍然是那么神秘。有的时候,他非常友善,而且有用不完的劲;有的时候他又非常地狂躁--刚刚还一脸的好兴致,突然就变了,换成一副冷酷的表情--甚至是笑容都还在眼角上挂着。
就在那天早上,查尔斯看见一个高级船员意味深长地把眼睛一眨,问另一个道:今天早上有热咖啡吗?后来金告诉他,这是称船长要发威的代号,在早上时最明显。他会在甲板上到处搜,看有没有哪根绳尾放得不到位或者哪个节没打好。
查尔斯亲眼见识过菲茨洛伊反复无常的脾气。一次在普利茅斯采购东西,一个店员拒绝更换一件陶瓷制品。这让他大为光火。他把那人狠狠地戏耍了他一把。他先是假意地询问完一整套陶瓷的价格,然后泄恨地突然说不买了。走在人行道上,他突然觉得良心过不去--同样地让人觉得突然,他又向查尔斯道歉。查尔斯记得,亨斯洛不止一次警告过他说,这人一直在自杀性抑郁症的阴影下挣扎。
查尔斯吃得很慢,把煮得太老的保鲜牛肉碎片散在盘子四周,并藏了一些在放在盘子里的餐刀下,以尽量巧妙地掩盖自己很差的胃口。他的汤一点也没动。
他觉察到菲茨洛伊对自己刚才自负的训斥有些愧疚。船长语气温和地问道:

 楼主| 发表于 2006-3-23 19:21:29 | 显示全部楼层
2016-8-8 17:47 编辑 <br /><br />第24节:投缘和兴奋
&quot;犯罪和惩罚的事情就不说了。住房你还满意吗?到目前,这次航海还合你的意吧?&quot;
&quot;非常满意,&quot;查尔斯回答说。&quot;虽然……&quot;
他放低了声音。
&quot;什么?告诉我,&quot;菲茨洛伊马上接过话。
&quot;有一个事,我觉得不能不要提请您的注意。&quot;
&quot;请现在就给我讲。&quot;
&quot;船上有一个医生,一个叫麦考密克的人。我比您还早些年认识他--如果您不介意我这样说的话。&quot;
&quot;是的,我认识这个人。实际上是我选他来参加这次航海的。他怎么了?&quot;
&quot;他似乎觉得只有他才有权搜集标本。既然那--您很清楚--是我唯一的嗜好,我担心我们俩的工作会有所冲突。&quot;
菲茨洛伊扔下餐巾,一把抓住查尔斯的手腕。
&quot;对那事,我可以给你一颗定心丸。只要我还是这船的船长,我对天发誓,你将拥有绝对的优先权。要他敢说半个不字,我要让那人碰都不准碰这事。&quot;
&quot;不用,不用。太谢谢您了。没那个必要。我确信他搜集的那些东西不会有什么妨碍,只要是说清楚我才拥有比格尔号博物学家的正式头衔,并承认只我一个人对那办公室的工作负责就行了。&quot;
&quot;哈!不用说了!我对你说话算数--就这样!不管你搜集到什么,都可以按你的要求寄给任何人。费用政府出。&quot;他慷慨激昂地说完,又补充道:&quot;无论有多少都没关系。&quot;
查尔斯深为这个人的慷慨大方所感动。自己还曾怀疑他会言而无信,真是太不对了!多好的一个人!
突然的投缘和兴奋,让两人都有些尴尬。菲茨洛伊换了一个话题。
&quot;我想我自己也算是一个博物学家,只是走的方向相反而已,&quot;菲茨洛伊说,&quot;你知道--因为我们谈过这事--比格尔号上带有我自己的标本--一共三个,虽然必须承认,我不是才搜集来的,而是要把他们送还回去,让他们复归于他们自然的状态。&quot;
&quot;那肯定是的,&quot;查尔斯说,尽管听到把人称作标本他很不舒服。实际上,自从上了船,他就一直在思考这三个来自火地岛的野蛮人。他只在普利茅斯见过他们一次。他们乘坐班轮到达后,被马上带往了威克利宾馆。他们的样子可真怪:三个脸盘宽大、皮肤黝黑的人,全身穿着华丽的英国式服饰,手里拿着雨伞。催他们快走的是一个牧师,叫理查得·马修斯。他自愿到世界的尽头去经管那个基督教传播站。他才十几岁,蓄着长发,为了上帝的事业而热情洋溢。他把《圣经》藏在雨衣下面,惟恐把它打湿了。
查尔斯躬身说了声对不起,然后往自己房舱走去。他不屑一顾地想,总的来讲,船长的优点还是远远超过他的弱点的嘛。但内心有一个声音却告诫他,还是要小心提防。
两天后,查尔斯第一次遇到杰米·巴顿,一个15岁的火地岛人。他性格开朗,很受船员们喜欢。查尔斯在摇晃的病床上--还是那样难受,睡得很沉。他感觉有一根指头从他滚烫的额头划过,猛地醒了过来。
他真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在不足一英尺的地方有一张最为奇怪的面孔:满脸漆黑,铲形鼻子,两只眼睛分得很开,正低头盯着他。杰米慢慢缩回手指,往后推了两步。查尔斯看着他。他穿着一件黑色的外套,双排纽扣马甲,长裤,一双锃亮的靴子和一件白衬衣。他还系有一条黑色的领带,使衬衣的高领不致偏斜。那装扮俨然是一位英国人。
杰米嘴角下拉,脸扭曲地裂嘴一笑。查尔斯很快就明白了那是一副怜悯的神情。
那个野蛮人张开嘴。他说话的声音洪亮、缓慢而有情感。&quot;可怜,可怜的人!&quot;他拖长声音愉快地说。
第8章
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会有这样的好运。日记恩赐般降临在他手里,有如众神抛下的一枚成熟的果实。一会儿后,他想,自己刚才呆头呆脑的,过了好一阵子才明白过来那是什么东西。他刚才盯着那些文字,还以为那是出版社某个人的--比如是哪位粗心的编辑或者研究者在它上面信手涂鸦的东西。但是,那些整洁的笔迹显然时间相当久了。他合上日记本,仔细地查看了它的封皮。封面显得很普通,就是一个账薄。它的右下角是用同样的黑水笔写的一个编号&quot;1&quot;,外面套了一个圆圈。
他又翻开日记本,先看了第一段,然后是整页--谈的是唐豪斯和爸爸的名声--他突然有了一个惊人的发现,就如一扇门猛地打开--实际上是一系列的发现和不断打开的门:标的时间是1865年……是真实可信的……是达尔文的一个孩子记的日记!
他继续往下看。老天--那语言,那描述,还有那些姓名,无一不显得真实可靠。他仔细地看了看笔迹:圆润,优雅,具有女性特征。作者是女性--她谈到穿圈环裙以及她的姐姐艾蒂。他想了想,猜出了作者的身份:伊丽莎白·达尔文或者他的二女儿莉齐。肯定是她的。对她有多少了解呢?他在脑中搜寻--最近读的书讲到她的很少。她是他另一个女儿。人们对她知之甚微。那个词语,&quot;淹没于历史&quot;,突然跃入脑里。我们来看看,达尔文一共有十个孩子(休心想,对于一个如此多病的老人来讲,这可不错了),但有三个很小就死了,其中当然包括10岁的安妮。她的死让她父亲伤心欲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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