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卷 第四章 海行龙祖
“龙……龙魔王……你已经醒了吗?”龙机愣然转头,这才发现在他所躺着的,这张淡黄色牙石大床的四角飘带中,隐然有一个浅浅的身影。
“你是……”
在龙机的注视之中,一个纤细而又有明显流线弧度的身形,从飘带后显现。
圆圆的亮眼,像镜子一样,映散出很明显的生涩。
带着微紫的长发,在水中舒缓地飘散,另有一股优美的贵气。
薄滑的皮肤,微微透红,似乎凝合了细嫩与弹性……
巧巧的鼻子,赤赤的唇色,那是一个女性特有的表征。
反亮的丝披,像她的秀发一样地受波而动,灿紫的袍色,配上淡紫的发色,让人有一种鲜然的亮眼感觉。
长裙的带尾飘洒间,似乎正在缓缓轻盈滑舞……悄然而现。
龙机从来也没有想到,会在这样的地方,看到这样“正常”的人!
而且还是一位如此亮眼的女郎。
龙机真的是非常意外!
在这样的地方,看到一位这样“正常”的女郎,岂不是一件“反常”到了极点的事?
尤其是在黄牙石床上,在自然发出的淡晕盈光中,气氛是如此地幽静沉蕴,就好像看到了化为人形而出的水灵,更让人宛如身在幻梦之中。
“我是海鲽,龙魔王如果愿意,可以直接叫我鲽儿……”
这位紫发紫衣的女郎,紫红色的双唇轻抿,微带一丝薄笑,但所传来的讯息,却非常地清晰。
“鲽儿……你……也是深海兽鱼宗的人吗?”
龙机很自然地,就想到了这个问题。
因为从外表上看,这位鲽儿,和之前龙机所看到的,那些鱼头鱼样的“半鱼人”,实在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样子。
如果按照着眼见的感觉……
这位女郎当然不会和鱼头鱼脸的“深海兽鱼宗”,有甚么关系!
“当然了……龙魔王……”鲽儿的笑容,似乎更深了一些:“‘海行宫府’中,怎么会容许其他的门派之人进入?”
从她红唇未开,就晰然传来的讯息,原本就很合理的说法,却带给龙机如此不协调的感受……
她说甚么?
海行宫府?
龙机忽然想起了,这个深海兽鱼宗,几乎从来没有外人进去过,甚至连名称,都只有少数几个老修真听说过的名字。
看样子这位鲽儿,真的是“深海兽鱼宗”的门下……
“可是……鲽儿你……看起来……”
龙机还是有点无法相信,眼前这瞧来幽然中又具亮眼气质的女郎,和那些“半鱼人”们有甚么关系。
鲽儿的笑容还是没有甚么改变。
“龙魔王的意思,是说鲽儿的样子,看起来和龙魔王初来时所见的本宗门人,不大一样吗?”
龙机直到这时,才想到这样直接的表示出自己的疑问,也许是一件失礼的事。
因此,他有点尴尬地望了望眼前的丽人,不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表示,才算是恰当。
不过鲽儿显然并没有因为这样的疑问,而有甚么表情上的变化。
“龙魔王,也许您初到人间,还不清楚……本宗的修练原身,就是以人体为基,所以,虽然龙魔王在初来之际,正值我们体气运转,行祭求海神之典,因此看起来和我们真正的原体有点差别……”
鲽儿的眼神中,很自然地流露出一股了然。
“所以,龙魔王,我们‘深海兽鱼’一宗,虽则运功时,外形会有点变化,但我们每一份子,都是不折不扣的人。”
龙机听到这里,才算是明白了缘由,不禁“哦”地一声,从嘴里冒了个气泡出来。
看着龙机的反应,鲽儿的笑容显得更浓了一些:“龙魔王,初看到您时,光气迸散,同时身上还有直接就等于是‘海神’的‘姮灵圣卵’……鲽儿原先还真有些怕您呢……”
“怕我?”龙机只能够苦笑了一下:“在我的经验中,所遇到的都是超级的强横存在,从我以这样的形象出现以来,根本只有被逼得到处乱窜的份,哪有甚么让人‘怕’的地方……”
“不……龙魔王……”鲽儿摇了摇头,似乎第一次试着想传达不一样的讯息。
她停了一会儿,见龙机并没有甚么生气的表示,方才继续传讯道:“鲽儿潜修的是‘海眠大法’,因为直探生源,故而‘直觉’最准……”
她又停了一会,龙机以眼神采询下,才又说道:“在鲽儿的感应之中,龙魔王的质性里,有一种鲽儿遍感不遇,从未见过的深沉……”
“深沉?”龙机叉问。
蝶儿再次轻轻摇了摇头:“鲽儿不知道怎么形容,但那真的是一种鲽儿完全陌生的感受……似乎深到已无法用适当形容来叙述的程度……这也是鲽儿一开始有点‘怕’龙魔王的原因。”
龙机忽然间,又想到了之前的梦境里,点着他胸口的那只薄绿的小手。
这里面是不是有甚么关连?
龙机不知道。
“老大老大,听说你已经醒来啦?”
一个突然而至的讯息,就好像一个大嗓门的人,拉开喊叫般地清晰而又强烈地传来。
龙机之前的那种疲劳,虽然已经不再,但还是有点觉得这样强烈的讯息,听起来实在有点“刺耳”!
正禁不住伸手轻按着额头,一个高大的黑影,“呼噜”一下,就宛如水中的游鱼那般,直窜而来。
猪拱拱见到坐在床上的龙机,高兴地大叫传讯道:“哇哈哈……老大真的醒啦?我说老大,你快点来,老鲇鱼这里,有很多好吃的东西呢……”
捏着额头的龙机,没好气地说道:“你……还是一样喜欢吃东西?”
猪拱拱愣了愣,张了张长嘴:“是呀!老大你怎么这么问?吃东西不对吗?”
龙机只能摇了摇头:“对你而言,不喜欢吃才不对的……”
猪拱拱一听,随即放下心来,嘻嘻笑道:“是啦是啦!那么我们快去吃吧……
我从来不知道在水里,也会有这么好的东西呢……”
龙机又摇了摇头:“海淰大群长呢?”
猪拱拱见问,才像是忽然想到了甚么那般地说道:“啊?对了……老鲇鱼似乎会算一样,本来陪着我吃那个甚么‘沉浪瓜’,吃得正高兴,突然间就站起来,告诉我说,你已经醒了……然后他们七、八个老家伙,就好像变得恭敬无比地,连来打扰都不敢,就请我转告鲽儿小姐,等老大休息够了,领着老大到甚么海甚么厅去……”
猪拱拱传来的讯息,虽然有点没头没尾,无因无果……但从他这些讯息中,龙机多多少少还是晓得了他醒来的时候,猪拱拱正在做甚么……
旁边的鲽儿倒像是很明白地笑了笑,点点头。
龙机放下手,嘘了口气,看着眼前“咕噜”现出一个气泡,便即转头对着鲽儿说道:“我已经休息够了,鲽儿你带我去那个甚么海甚么厅吧……”
“禀龙魔王……”鲽儿的浅笑,依然带在脸上:“是宗内‘群长’们议事的‘海峰厅’……”
龙机一直到后来,才注意到深海兽鱼宗,这个只有名传,从未有“人”到过的“海行宫府”,是个甚么样子。
第一个让他注意到的,是他所处的那间休息室,一些怪异的地方。
之前因为莹光甚亮,所以他并没有注意到这有着黄牙石床的休息室,有甚么不同。
直到后来他们在水中耸身而起时,龙机才发现,此室上半部,围盖起了一层透明的薄膜,清透如琉璃,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外面潾潾的,鼓荡波力之间的薄影。
在这水下波力的涟动来去间,龙机真的看到了许多让他想起之前“老鲇鱼”长像的“鱼儿”。
那些鱼儿,有大有小,有单有群,有扁有圆,甚至有方有角的,各种奇特的形状皆具!
有的看起来只像一纸薄片,有的看起来宛如一团花絮,有的则是看起来就像个在水中浮动的木石。
龙机从来也没有想到,鱼身的结构外形,可以有这么多的变化!
而这些鱼群们身上的颜色,深青浅黄,绽红艳蓝,不但让人看了眼花撩乱,甚至还会注意到,这些鱼儿,不管大小,都从自身发出一种冥冥的盈光……
这种自体而出的淡芒,让这些琉璃膜外的鱼群,看起来就好像是一盏一盏的浅灯淡烛,绮丽之余,无限悦目。
好像用个透明罩子盖住的此室,往上看去,只觉远处深沉幽幽,完全看不到甚么“天空”的模样。
龙机知道,现在所处的位置,必然是在不知道多深的水底海层下……
此室的地面,也和一般的石面不同,在浑黑的表面上,微微有软弹的感觉,轻触其上,自有一股温旭,似乎那种地底的热度,已透层传来。
如果真的要躺着睡觉,说不定直接躺在这样的地面,比在那黄牙石床上还要来得更舒服一些。
接嵌透光圆罩的矮壁,同样是由那种奇特构成地面的紧韧黑质所组,而室间另一端,出口则是略长的椭圆形,如拱如洞,看起来益加怪异。
因为在水中,所以龙机等人的动作,当然也不是用“走”的。
而是轻蹬飘身,窜游而去,龙机适应了一下,很快就掌握了水中游行的诀窍。
有那么一刹那,龙机从熟悉中,回忆起了在“虚灵界”到“生灵城”时的那种特别的飘行方式……
那是完全一模一样的感觉。
穿过拱洞般的出口,龙机也不由得被眼前所看到的景象,给吓了一跳!
这个通道,因为并非设计来让人在其中行走的,故而其实并没有甚么“地面”……
说得直接一点,那根本就是一条圆圆的管子。
一条薄膜合围,透光可见外面水散纹波的透明管子。
而且这条管子,还像是埋了一半在之前休息室里,那种质性特殊的软韧地面之中,就好像是嵌住了那般,蜿蜒而出……
龙机这时,才算是看到了所谓的“海行宫府”的大概!
像他现在所处的这种透明半埋管子,纵横密集,几乎放眼望去,都是交叠的管子。
这时他才知道,之前的休息室,其实只是接管出来的一块海底高起的椭圆形黑色建筑。
像这样不知道由甚么质料所组成的,黑蛋形般的建筑,有大有小,至少也有几百个。
点点盈亮,透膜而出,龙机几乎可以从那半罩的透膜中,看到许多的大小人影,在里面活动……
这……这是一个怎么样的城市?
怪异的地面、怪异的透管、怪异的半公开居室……
黑沉的水层上方,让整个“海行宫府”,宛如海底的灯城!
加上透膜之外,数以千计,数以万计的穿梭鱼群,点缀着或明或暗的幽幽白光,让透管看出去的龙机,只觉得压迫般地瑰丽!
深沉的水彩,是一种湛然的静谧……
而偏在寂宁之中,却又盈聚了如许灵热的生气!
这样的景象,绝非人间所能想像!
龙机在薄膜管中,窜身前游,同时一边从管中,往外细察着这座从未听人谈过的另一项奇迹——“海底之城”!
清透的管壁,不但可见上方的鱼群来回悠然飘游,甚至还可以看到另外的几条管中,有一些人在其中来来去去……
龙机看得到他们,而他们也同样地看得到龙机。
只不过让龙机讶异的,是这些看起来已经是和“正常人”一模一样的深海兽鱼宗门下,已不复之前他所看到的那般有着一个怪异的“鱼头”!
可见鲽儿所说的,大约是真的了。
这些修真们,其实真的原本都是人!
真正的人!
只是……
甚么样的功法,竟会让一个修练的人,在外形上出现这么大的变化?
而这些人,又为甚么会有兴趣去学这样的功法?
心中浮起这样疑问的龙机,几乎是立即性地,就从脑海里蹦出了一个清楚的答案!
那就是质性脱开肉身震动较远,比较接近神识层次,灌注之间,变化几可如意的“生灵精气”!
龙机所知道的“深海兽鱼宗”,那种形变的特征,岂不是只有“生灵精气”的质性最为接近?
看来臌肊生灵王,神识虽困于地行晶脉之中,周身裂受雷芒之苦,无法现形。
但她的神通竟是令人难测已极,似乎这样也在人世间的罕至处,有了极大的影响。
龙机正在忖念之间,身旁突然“唰”地一下,猪拱拱束臂弹身,突然以一种疾快的飞游速度,移到了龙机的身边,吓了他一跳……
“老大老大,你瞧我老猪这水中悠游的姿势,还算优美吧?”
龙机收回沉思的念头,凝眼瞧了瞧猪拱拱在那儿晃来晃去的模样,没好气地回答:“以一只猪来说,你可能算得上是最会游水的了……”
猪拱拱收到龙机的讯息,只觉得老大好像真的是在赞他游得好,更是高兴得在管中边窜行边翻了两个身……
猪拱拱这个剧烈的动作,立刻就让旁边其他并行或交会的管中,那些深海兽鱼宗的门下,注意到了龙机所行的管中情形……
然后龙机就看到,这些深海兽鱼宗的门下,在发觉这边的管中波动较剧,因此见到了前面优然滑进的鲽儿,以及她后面的猪拱拱和自己之后,立刻就停止了前进,一个个缩身缓势,竟在管中对着龙机这边伏拜了起来……
发现到周围深海兽鱼宗门下的异常反应时,猪拱拱还以为这些人是看到自己高超的水中漫游技巧而产生的赞叹回应,更高兴得猪头连晃,“拱呱呱”地对着龙机叫道:“唔哇哇,老大,看来我老猪好像真的很行呢……”
翻裙飘袖,弧进中顺溜的势道,显出一股说不出优美感觉的鲽儿,纤腰微转中,侧滑里对着猪拱拱微微笑道:“拱拱大哥的游势,确实是强劲按诀,运力间的熟稔,让人很难相信才学会这样的移动方式不到一天……”
猪拱拱长鼻连耸,好像在陆上吸嗅空气那般地扭动着,使得咧开的大嘴那种傻笑的味道更浓。“哇哈哈……这个这个,我老猪会这么高明,还不是因为教我老猪这些的鲽小姐,实在教得好……哇哈哈……”
很明显地,猪拱拱当然是压根儿就听不出来鲽儿前面的话中,后头那种未尽的转折之意……
鲽儿虽和猪拱拱相处的时间没多久,但似已很清楚了猪拱拱简单的思考特性,因此也并没有甚么意外的表情,只是依然含笑说道:“拱拱大哥,虽然你游得很好,但鲽儿的这些门人,礼敬的却不是你的游水之技……”
正呱呱哈哈,笑意满脸的猪拱拱,好像还很意外的样子……
“啊!不是吗?”它张着的嘴,不知道是否因为生得大,一下子也没来得及缩合起来,回眼又望了望,方才舒颚问道:“那他们这样仆拜着,是做甚么呀?”
“拱拱大哥,他们当然是因为看到了龙魔王,所以才会有这样子的敬服行为呀……”
鲽儿款款侧滑中,讯息很自然地回应着。
龙机忽然觉得,鲽儿在水里的游势,虽在窄管之中,却依旧是那么样地舒雅自如,翩翩畅畅……
“咦?是这样的吗?”猪拱拱抓了抓头,终于比较没有那么兴奋了,拨水的进势也安静了许多:“你们这个甚么宗的,是早就认识我老大了喔?”
鲽儿流转的眼光很快地瞥了一下跟在二人后面的龙机,轻摇头部的动作,让她淡紫后飘的秀发,出现涟涟轻波。
“当然不是……”鲽儿的眼神有一种长久形成,因此变得自然而然的反射:“龙魔王是我们每一个门人,从初入到深修,都一直只有听闻,传说中的特殊存在,我们怎么会有可能认识他……”
“喔……”猪拱拱显然对于这种世故性的因缘,并不清楚,所以也不知道该怎么样反应。
倒是在后面的龙机,从鲽儿的讯息之中,听出了一些很深层的内涵。
在他的感觉中,臌肊生灵王虽然神识脱体,而且被限制在地脉晶母之中,但依旧非常苦心孤诣地,于人世间的另一个不为人知的深海中,经营着一些甚么东西……
“鲽儿……之前我好像有听到,你们深海兽鱼宗,和‘裂天剑宗’似乎有些甚么过节?”
层层的连想中,龙机忽然记起了这么一段经过。
鲽儿点了点头:“本派的立宗之基,是在‘北海’之底……位置所在,稍微偏东……而‘裂天剑宗’的裂天岛,则是在‘东海’之北,因此就大范围的说法上看,我们这两派的活动范围,某个程度上是有一些重叠的……”
“因为这样,才产生的冲突吗?”龙机问。
“当然不是这样而已……”鲽儿摇了摇头:“龙魔王不知道晓不晓得,在人间界的四点薄空点,有所谓的‘四界柱’的说法?”
四界柱?
龙机点了点头:“我多少听说过一些……”
“那么龙魔王有听说过‘北界柱’的‘贞静碑’吗?”
龙机又点了点头。
反而是鲽儿,倒为了传说中的“龙魔王”,竟似是对人间“真人界”的状况,有如此清楚的了解而显出一些意外。
不过她生性就极为含敛,心中的意外感觉,并没有直接形于反应,因此她只是点了点头,然后继续说道:“四界柱,其实每一界柱,都有属性不同的特点……像时在时不在的‘半天云梯山’;奇丽之最的‘芳菲门’;凶厉烈暴,裂身以往的‘雷芒峡’;和北边的这个东西飘忽,存在处左右横移可达数千里远的‘贞静碑’……”
“贞静碑?”龙机其实关于北界柱“贞静碑”的特性,知道得也不少,听鲽儿这么一说,还是很自然地问道。
鲽儿点了点头:“不错,据说‘贞静碑’的存在,似乎有叠空之象,并没有一个比较特定的位置;有时候它会出现在北界最西漠的‘残阳谷’,有时候会出现在最南的‘半天草原’,有时候则是会出现在最北的‘冰河脊’……”
她所说的这三个位点,是“贞静碑”的三个很有名的转换现形处,无须鲽儿的解释,龙机也早就知道了。
“不过,这三个地方,虽然普为一般修真所知,但其实‘贞静碑’,还有第四个会凝虚现形的位置……”
这一点龙机倒还真的没有听说过,因此他立刻就注意了起来。
“那就是在我们‘深海兽鱼宗’和‘裂天剑宗’,少许交叠的范围里的‘冲潮海’海中……”
“‘冲潮海’海中?”
对于这样的第四位地点,龙机还真的有些想不到……
“冲潮海”的海面范围并不大,来自北方的冷潮与来自东南的热流,在此互激,让这个区域的海面,显得特别地变幻无常,不但复杂的云气厚流浓转,海面上更是随时翻澜迷漫,难辨方位。
普通的俗世船只,向以“迷舟角”称呼。
让龙机没有想到的,倒不是“冲潮海”的这个名字,和其变幻无定的海面特性。
而是鲽儿讯息里,那个“海中”的含意。
难道……“贞静碑”竟还会跑到水里去?
龙机还正在觉得有点想不透,鲽儿肯定的讯息,随即又晰传而来:“是的,龙魔王……这第四个‘贞静碑’出现的位点,就在海下两百七十五丈,一个隆起的海脉岩山上……”
龙机确定了鲽儿的说法,这第四个地方,真的就在海中后,也不由得叹了口气说道:“难怪真人界从来也没有人听说过,‘贞静碑’竟会有这第四个转换点……深藏于如许重海之下,恐怕也只有你们以水为居的‘深海兽鱼宗’,会察觉到这样的一个地方了……”
鲽儿微亮的双眼中,似乎有一丝困惑。
龙机无意中所流露出来,那种对“真人界”熟悉无比的讯息,很显然让她有点想不通。
不过在龙机的讯息结束之后,鲽儿的反应倒是一点也不慢:“不,龙魔王猜错了……这个地点,并不是没有人知道。”
龙机愕然而望:“你的意思是说……”
“除了我们‘深海兽鱼宗’之外,负责守护北界柱,但因为‘贞静碑’的特性,而使得举派上下,随时都要立刻迁移,可以说所有‘真人界’中,以整个宗派而言,灵动性最强的‘贞静玄女宗’,也是知道的……”
龙机对于这一点,很快就接受了。
“秉天间之意,护守界柱的宗门,知道这第四个位点,倒也说得过去。”
鲽儿也很同意地点了点头:“不过除了‘贞玄女’她们之外,还有一个东海‘裂天剑宗’,也同样知道这一个地点。”
龙机这次就有些想不通了。
“他们怎么会知道的?”
“因为‘贞静碑’立形之处的那个海底岩脉,叫‘地龟龙柱’;此脉绵延三千五百里,最后长拉向南,下接‘芳菲门’所在的‘空花玄脉’……”鲽儿清晰的讯息,似乎另有一种让人觉得整个四界柱,都彼此互有牵连的感受:“在‘地龟龙柱’初升浅海的九百里,外露而出的岩角,形成了东海北侧七十五个大岛,三百二十七个小岛……其中一个,就是‘裂天岛’!”
龙机总算到现在,听到了一点端倪。
他沉吟了一下,似乎了解了其中的关连:“裂天剑宗立派所在,察脉堪形,本来就是一定要的,这就是他们也发现了‘贞静碑’在海中出现的原因吗?”
龙机已经明白,只光凭这样的一点,贞静碑所在的“冲潮海”,虽然一向恶名在外,但恐怕也绝对挡不住正派的“真人”持气探察。
“还不只是这样的,龙魔王……”鲽儿苦笑了笑又道:“地龟龙柱,传说是‘天灵’中体型最大,存在于世间时,大概只有‘鲲鯶’可以比拟的‘地火龙龟’,蕴集地火化升天灵时,所引出的强大波动而形成……因此左圈右环,地势连套中,层层叠起,格局之奇雅,是为世间的堪舆奇术所从未见载……虽然脉形绵长,但其中火脉相连,海上海下,至少形成了九十处的喷火山口……由此可见其累蕴的地火强度之烈,几为我们所仅见!”
龙机听到这里,立刻就明白了,“兽鱼”与“裂天”之争,最重要的关键,应该就在这里。
果不其然,鲽儿说到此处,脸上浮起了一丝苦笑:“‘贞静碑’所出现的这个位置,恰在两脉开分的叉点,一条绵接的主线,连通‘裂天岛’,另一条深探入海,出口就在我们这里……”
龙机听得吓了一跳,记起了轻触地面时,所感受到的那一股温煦的融热……
“你的意思是说……”
鲽儿点了点头,似乎无须龙机具体传出讯息,就已经猜到了他的想法。
“天地之奇,冥冥间自有衡克……以融集了可能超过好几万年的地火强度,每每在即要透喷之际,‘贞静碑’就好像事先便侦察到这种悍然的腾动那般,卡现在叉脉之上……如无碑中那种来自天间的‘天冰利风’之气镇压,地火直贯双脉之后,裂天岛和我们这边,恐怕只有全毁的结果……”
虽已有预感,但听到鲽儿明确地说出,还是让龙机微微愣了。
“所以……你们‘深海兽鱼宗’现在……”
“自从‘空间变异’之后,谁都知道空间最薄的‘四界柱’,已出现了空前的变化……别看我们现在似乎还很平静,但其实‘空间折带’突掠而来的次数,已经不下五次了……”
这样的说法,还真是龙机之前所没有想到的。
置晶藏沙,鱼吞水沉,连续的奇遇,如果不是鲽儿提起,龙机差点就忘了那似乎正在全面改变一切的“空间折带”……
看样子即使是深处海下的此地,也同样直接受到了无处不在的“空间折带”影响。
“鲽儿你是指……”
鲽儿脸上那一丝淡淡的苦笑,已非常明显:“我们大概已能确定,下一次地火喷放的时候,‘贞静碑’恐怕已经不会再出现了……”
龙机听得心中一惊:“那……那不就是说……”
鲽儿又点了点头:“不错,无论空间异变,是否会引来传说中的‘妖魔’,我们‘深海兽鱼宗’如不迁派,即便‘妖魔’未至,顶多大概也只能存在到下一次地火喷放为止!”
听鲽儿这么一说,龙机都有些傻了。
“这……应该你们绝对不会这样吧?只要举派外移,岂不是就没有问题了?”
从鲽儿的叙述之中,龙机似乎觉得并不是那么样地不能解决。
真不知道鲽儿为甚么要把话说得这么严重……
没想到龙机这样的话才一说出来,鲽儿脸上的苦笑,便即转成了更强烈的无奈!
“龙魔王,我们无法迁移,自也有我们不得已的苦衷……关于这一点,因为事牵重大,所以还是请龙魔王和大群长见面时,由大群长来对您说明,好吗?”—在鲽儿温婉的目光下,龙机只能纳闷地点了点头。
显然这里面还有一层不为人知的缘由。
“其实,除了我们举派急迁之外,还有另外一个办法,是可以宗派根源,连动都不用动的……”
在龙机的困惑中,鲽儿的讯息又继续传来。
除了迁派之外,这样的情况,显然只剩下另一个解决之道。
这是龙机之前就已经想到的了。
只不过这个解决之道,恐怕地火毁派的结果还未到来,就会先引起一串大麻烦!
“你是说通另一脉,保这一脉?”龙机摇了摇头:“这恐怕就是你们和‘裂天剑宗’,会出现敌对情势的最主要原因了吧?”
鲽儿似乎也为龙机快捷的思路,而感到另一番的惊奇,点了点头,但又摇了摇头说道:“龙魔王说得不错……如果强大的地火融力,通贯了其中一脉,那么我们应该就可以想办法去保全另外的那一脉……”
她的话说到这里,就是接下来摇头的地方:“但龙魔王在对象上却是猜错了……真正在做这样打算的,并不是我们,而是‘裂天剑宗’!”
龙机又有点意外地怔愕了一下。
这倒真不是他所想到的。
裂天剑宗,身为正派名门,鼎鼎的金牌高挂……
怎么会有这么强横的决定?
龙机这么想着的时候,眼中很自然地就流露出了一丝惑然。
此时的鲽儿,不知是否所提之事,关及全派存亡,因此才终于第一次比较激动地睁圆了一双大眼,有点气愤地说道:“是的,就是这样没有错……他们裂天剑宗,已经暗中全派动员,打算以强力硬占下叉脉所在,扩他脉而闭我脉,罔顾我们难以迁移的困境,只想保全他们的‘裂天岛’,和其周围的四十四岛世俗村落!”
四十四岛世俗村落?
龙机忽然想到了正派那种对于世俗人群,好像都非常关心的一般性特点。
如果真的是为了这个原因,那么龙机也就很难去推论号称名门的“裂天剑宗”,会不会有这样的决定了……
只不过……
“裂天剑宗,现在自己也正忙得很……”龙机以飞龙蛟魔之身,和瑶玑有过好几次的接触,当然知道瑶玑在空间异变后,所抱持的想法。
虽然他并没有明确地听过瑶玑对诸宗宗主所下的指示,但以他现在的思路,并不难推断出现在诸派,应该都正在忙着撤迁的情况。
因此他想了想,还是不大能够肯定,裂天剑宗在临走之际,干嘛还来这么一下?
“所以,鲽儿你们有没有好好地和裂天剑皇讲清楚?这里面会不会有甚么误解?”
鲽儿听了龙机的问题,脸上又出现了那种幽幽中,暗蕴着激愤的苦笑:“头一点龙魔王倒是没有猜错,裂天剑皇现在,确实像是正在忙着甚么东西的样子……但是,要说误解……我们已经收到了由裂天剑皇亲发的‘裂天令’,其中的影像讯息,已经摆明了要我们赶紧迁移的命令,这里面已经没有任何找我们询商的意思,您说我们想要误解,恐怕也有些困难呢……”
当鲽儿提到“裂天令”的时候,龙机就知道这里面的冲突,恐怕是难以避免的了。
而裂天剑皇所要表达的意思,恐怕也真的没有甚么误解的可能。
因为裂天令可以储存传者的影像话音,直接重现于受讯者的眼前,不管是有甚么样的意思,都应该是由裂天剑皇所直接传出。
这里面要说“误解”的可能,那几乎已经可以说是没有了。
如此看来,裂天剑皇那种宁愿要“深海兽鱼宗”举派迁移,以俾能够保存困地性很强的俗世岛村的意愿,大约是很确定的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还确实是很难用甚么“误解”的原因,来说明彼此冲突出现的缘由。
如果真的是这样,便算“深海兽鱼宗”,没有甚么不得不搬迁的困境,两派之间,要不起敌视,恐怕也是痴人说梦而已。
裂天剑宗,真的这么不讲理吗?
龙机的心中,很自然地浮起了裂天剑皇,金冠冷脸,环剑裂裂的火横样子。
不过紧接着,他就在脑中,浮现起了一位晕睫结辫,英健之中,透慧无比的美丽女修……
红菱!
一位曾经与他,真正地发生了亲密关系的岳家大小姐……
一位飞龙初历人世,第一个真正算是“真人界”“修真”的女性!
她在哪里?
会不会也在“裂天剑宗”?
龙机想起了上回破开“绿烟生魂珠”,聚能复体后,几乎是本能性地和也不知道为甚么会在那边的红菱,有了第一次阴阳互交的经过……
汗绞体缠间,那是多么亲密的接触……
可惜,当时的他,心静如石,性冷近漠,竟在事后,完全没有去理会红菱的情况。
她到底后来怎么样了?
她还好吧?
想到这里的龙机,不由得背上微微渗出了冷汗!
“龙魔王……您也认识‘裂天剑宗’的人?”
鲽儿的讯息,终于将神情有点恍惚的龙机,注意力拉了回来。
对于鲽儿讯息之中,那种一听就知道问得非常小心的语气,他只是淡淡地传了一声慨叹的讯息:“裂天剑宗,我是见过几个人的……”
“啊……那么……龙魔王对我们和‘裂天剑宗’的这件事……”
鲽儿很自然地,就对龙魔王既有旧识在“裂天剑宗”之内,那么对他们现在与“裂天剑宗”的互抗状态,处理起来的态度,感觉到一些不安。
龙机当然也很自然地就察觉到了鲽儿是在担心甚么……
“据我所知,裂天剑皇虽然严肃刚烈,但似乎并不是一个不讲理的人……”
鲽儿轻轻摇了摇头:“等龙魔王听过了‘裂天剑宗’的‘裂天令’里的话,您再看觉得如何吧……”
敏感的她,虽然不知道为甚么,但她的直觉在派中是有名的……
刚才那一刹那,她已感觉到,龙魔王牵神带意的驰思现象下,那个所谓龙魔王认识的人,绝对不是只有“认识”而已!
这显然为龙魔王助她们对付“裂天剑宗”时,增添了一些不确定的因素……
龙机等三人,所穿游的透管,蜒蜒直透整个“海行宫府”,当过了约一半时,嵌地的管身往上顺拉而起,环绕的鱼群,就好像是一朵一朵碎彩,滑行其中,有说不出的美感。
从现在看起来,龙机已经能够分辨,他们所前往的目的地是哪里了。
那是在这一片大大小小,瘰立于沉暗的海底中,各式的黑蛋型建筑中,最大的一个。
眼前龙机所看到的各式黑蛋,都从沉透的薄膜中,盈盈散出因为外暗内明的对比,而显得极为通透的建筑内部。
只有这个最大的立蛋建筑,从上到下,似乎被一种暗青色硬贝壳似的质料所包覆,密不透光,非常的隐蔽。
列排的小窗,左右横拉出至少有二、三十个,从其中散射出来的亮青色线光,在鱼影的包围下,益加显得高大而又沉重。
四面八方通连的透管,在此蛋周围,齐腰融成了一个透明的圆盘,嵌接进建筑之中……
至少有二、三十个远近的门人,来回穿梭间,似乎正在忙着甚么东西。
对这座海底城而言,这个最大的高蛋,无疑是整个门派活动的中心。
他和猪拱拱,在鲽儿的前引之下,排波而进,正快速地朝这个建筑接近……
对这个巨蛋而言,其实并无甚么特别明显的门户入口。
因为其下方与透膜的环形嵌接,使得这个巨蛋的下半部,几乎可以说是完全开放地和圆盘般的透膜接合在一起。
亮青色的光芒烈烈耀耀,宛如通光的另类世界。
每一个看到龙机的门下,都立刻在原处缓势下拜,恭敬之态,毕现无遗。
因为彼此真正地接近了,让龙机比较有时间去观察:这些和一般人的外表没有甚么两样,但实际上龙机又知道他们运起功来,外形会幻变的“深海兽鱼宗”门下们。
虽然在背景沉暗的海底,但这些门人们,身上随波飘移的宽大衣袍,却都呈现出非常艳鲜的色彩。
黄的黄灿灿,红的红火火,紫的紫盈盈,绿的绿闪闪……
除了色泽强烈之外,袍端袖尾,绣彩织霞地,编附着对比显眼的各式图饰。
他们的肤色莹和,似乎内蕴着柔光,眼线明晰,瞳中流然,不论男女,都是那么样地唇红齿白,虽在水中,却似自身软肤凝滑渗液般,有一种平常陆上之人,都欠缺的润泽。
平心而论,龙机从来也没有想到,隐密孤异的“深海兽鱼宗”,会是一个如此俊秀的派门。
这样灵慧的质性,竟会转形成完全不像人的鱼形?
想到这里,龙机只觉得有一股说不出的反差感受。
龙机他们从下方直入,管势上拔而起,宛如蛋中其实就是一个巨大的圆筒。
周围圈嵌着排排密密的光管,也不知道是由甚么东西所造,炽炽放着强烈的各式彩光,让龙机上窜而游时,好像处身于弯成了圆筒的彩虹,绮艳之极,让人如临幻境。
艳光错落间,巨大的主管周围,散陷许多圆形的拱洞,门下或出或入,横穿侧出,就好像是鱼儿出入于特殊的处所。
龙机他们的游升之势不变,原本宽度超过二十丈的巨筒,渐上渐合,慢慢变成了一个大概只容五,六人并游的通道。
这个通道的入口,环光横亘,流芒如苏,一条一条的彩气遮掩中,让人除非穿霞而过,不然倒也看不到内部是一个甚么样的情形……
在最前面翻然引路的鲽儿,毫不犹豫地上窜而入,穿掠时点溅飞卷,真的好像是滑进了一个横泄的瀑苏那般,令人在眩奇下,实在很惊奇于那遮穴的到底是甚么东西……
跟在她后面的龙机与猪拱拱,毫不迟疑地,就同时束身并臂,“唰啦啦”地排波而入!
在这个好像是反扣而下的大厅中,出乎龙机的意料之外,竟是滴水也无。
因此当他上窜而进的时候,“哗啦啦”地带起了一大片流旋着盈盈彩光的水花。
溅流回落,龙机周身轻嗡而响,很自然地就固气停在空中。
这一个应该是位于蛋顶的圆厅,一环石桌长围,中央竟才是进来的入口。
之前从下往上望,自外侧并看不清楚这个顶厅。但此时龙机环视之际,却发现其实也同样地上罩着一个圆盖般的薄膜,上方那种沉郁的水景,和下方流亮密集的点芒,形成了一个强烈的对比,但也同时让人感觉到“深海兽鱼宗”“海行宫府”的神秘瑰丽。
从此城的“高度”来说,俯瞰之间,可以很清楚地察觉,现在的这个大厅,应该是全城最“高”的一个位置。
环围的桌后,有七、八个彩衣各异的人,一看到龙机从水洞中窜出,立刻就伏地轻拜,同时轻响说道:“族下见过龙祖!”
龙祖?
停身在大厅空中的龙机,有点意外于这几个显然是“深海兽鱼宗”最重要的几个人,对自己应该是最“正式”的称呼。
当先一位,紫蟒滚边袍,玉簪结髻,发色微灰,身形有点微福。
灰眉灰须,唇上两络特别长的胡辫,让他看起来就是有点年纪的样子。
不过话虽这么说,但他圆目阔嘴,有点长扁的容貌中,却搭附着平滑丰润的皮肤,再仔细地看去,却又比年青人还要更显康健。
龙机从来也没有见过这个人的长相。
但他从质性的感应中,却立刻就认出了,这位仪度气表,隐含贵气的人,正是之前龙机见过的“海淰”大群长!
“贵派功法质性的容变,实在令人惊奇……”
这是龙机停在空中,望着完全和之前是两个样子的海淰,唯一想到的感叹。
海淰大群长,领着后面的六个人,从地上立起,苍郁但又同具丰滑的脸上,那两条长长的胡辫微微而动,竟似活物一般……
“龙祖秉接海神生灵,族下的这一点小小的跳化,实是不足为奇。”
龙机在空中摄气前移,身形缓缓落到了地上,摇了摇头道:“我实在也没有想到,你们竟然会和臌肊前辈有这样深密的关系。”
海淰这一次还没有说话,在他身后,一位脑袋看起来像是压扁了的皮球,偏偏容貌秀气至极,给人一种突兀喜感的门下,忽然接口说道:“当此空间异变,本门受裂天剑皇无理横压的时候,传说中的龙祖,竟真的自圣鱼现身,这才是族下们真正想不到的哩……”
这人身穿松绷之间,有一种说不出的合体,而且袍色亮黄,宛如贵族的银袖嵌背衫,透显出这人特别不一样的身份。
再加上他那种宽脸大耳的感觉,钝锤般的头型,却又给人一种平易的和气。
“你是……”龙机很自然地就分辨出这是谁了:“你是海鲀?”
钝头黄袍人嘻开大嘴,点头高兴地回答说道:“龙祖的感应还真是可以直摄到我族的气性之中……族下正是宗内的掌典长老,海鲀……禀龙祖,您老人家这次可真是来得恰巧,正值我们准备要和裂天剑宗翻脸的时候降凡……”
龙机皱了皱眉,一直觉得眼前的“深海兽鱼宗”,和“裂天剑宗”之间的争执,实在是有点棘手难办。
没想到海鲀长老的第一句话,就直挑了这么个节眼来说。
“你们和‘裂天剑宗’之间的情形,我已经听鲽儿说过了,因此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海淰、海鲀,你们确定没有将裂天剑皇的意思弄错吗?”
海淰见问,脸上和之前的鲽儿一样,露出了一种无奈的苦笑。
“禀龙祖,我派宗旨,一向就是不愿意卷进‘真人界’的那种复杂的恩怨之中,因此一向孤偏沉潜,平时根本连和其他宗门的接触也都没有的……”
听了海淰的说法,龙机也不由得沉默了下来。
现在的龙机,对真人界的认识,可没有比谁会特别差到哪里去,和之前飞龙与蛟魔的初来乍到,相较已是有了天壤之别。
他非常清楚,神秘而又特异的“深海兽鱼宗”,几乎是从来就没有听说过在“真人界”中,有甚么特别的讯息出现过……
因此,他当然知道,海淰大群长的这段话,是再真确也不过的老实话!
这让龙机只觉得裂天剑宗,真的是属于那种但求己意畅达的蛮横正派!
他该怎么办?
难道真的就这样直接地和裂天剑宗相质以抗?
龙机叹了口气,虽然情势明显,但却又总觉得这里面似乎有着甚么隐含着的内情!
他最好还是先把这一切,都先弄清楚了再说。
“……龙龟烈变之际,地火一出,无辜生灵势必尽毁于一泄;念生顾灵,唯有请贵宗急移他迁……掘脉扩引,另头封固,牵倾烈流下,或稍能护持立附于火脉之上的岛民生灵……贵派素以寻练海源,引衍变生为旨,舍襄此路,亦有何途?”
裂天剑皇的这个半身影像,投空处大约有两尺左右。
从隐透的源光处可以看到这些彩相,是由一个约只有巴掌大的,环剑之外,八条裂电围嵌的小型剑令中,所反射而出。
龙机这一次,已经是看第三遍了。
裂天剑皇的语气和模样,并没有龙机想像中的那么恶形恶状。
一代剑主,当然还是自有其恢雅的气度。
不过,话语虽然礼蕴客气,也保留了对另外一宗的节数……
但龙机还是可以很清楚地感受到,那种强迫你一定要接受的味道,依然是极为浓厚。
那里面的意含,与其说是表达一个商量的意思,还不如说其实已经是最后的通牒了。
在龙机的身后,则是很安静地坐着引领龙机等人来到这里的美女海鲽,和挤眼耸鼻,很好奇地细瞧着剑令中散射出来的裂天剑皇半身影像的猪拱拱。
“以龙祖对真人界娴熟的了解……”海鲽对龙机的称呼,很自然地也变成了和海淰大群长一样:“应该可以明白,对一个宗派而言,裂天剑皇言语之间的那种强制意思,已经是非常明白了……”
对于鲽儿的补充,龙机只是点了点头。
“你说得没错,裂天剑皇的意思,算是已表明得非常清楚了……”他的眼中又露出了沉思的神色:“刚才在大厅中,海淰大群长所提的,裂天剑皇的个人代表,是甚么时候离开的?”
“龙祖是说绿霓仙子吗?”鲽儿回答:“她只是很清楚地表明了裂天剑皇要我们举派急迁的意思,然后就离开了……她并没有在我们这里停留多久……”
“这就是我有点不明白的地方……”龙机皱着眉说道:“绿霓仙子也是我曾经遇见过的修真,以我知道她那种明断清晰的习惯,怎么会这么不明不白地,丢下了这么没有转圜余地的剑令,就直接离开了?”
“龙祖……”鲽儿终于忍不住地问了想了很久也想不通的困惑:“好像……真的见过真人界不少人呢……”
龙机见问,只得笑了笑说道:“在我变化成现在的这个样子前,我倒是也曾经以另外的模样,历处过‘真人界’一段很短的时间……”
鲽儿的表情,忽然间浮出一种恍然的神色:“是了,龙祖身具生灵之源,变化由心,当然是可以用另外的存在方式,在‘真人界’游历一番的……”
龙机不由得伸手摸了摸鼻子,也没有特别否认。
因为这话说起来,可就太长了,而且真的要解释,龙机自己也不知道该从甚么地方解释起……
所以他也没有另外多说甚么。
鲽儿在停了一会儿后,才又转回了话题说道:“不过,禀龙祖,绿霓仙子虽然没有在本派这里待多久,但从她离开之后,反倒是来了不少‘真人界’的其他人……”
“真人界的其他人?”
龙机听得愣了愣。
“是的……”鲽儿又接着说道:“这也是大群长他们同时去聚合灵质元性,开启由‘海神’所留下来的宝库前,特别交待鲽儿要向龙祖说明的……”
“你说的是甚么人?”
鲽儿停了一会儿,似乎对于这些突然而来的真人界修真,也并没有多么了解熟悉的样子,想了一阵子才回答说道:“来的人是两男两女,女的那两位,其中一个似乎还是一宗之王,叫凤宗主还是甚么的……”
“凤音鸣?”
龙机很快地,就说出了答案。
鲽儿连连点头。
“是是……龙祖说得是,正是这位凤音鸣宗主……”
龙机又皱了皱眉:“另外一位女修呢?”
“另外的那位女修,看起来就不像是甚么一宗之主,而且年纪之轻幼,简直就好像只是一个小女孩……”
龙机又愣了愣:“她该不会是姓归吧?”
鲽儿对龙机的猜测,更是惊奇无比。
“龙祖神灵……那个小女孩正是姓归没错……怎么龙祖连这个不传名的小女孩也知道?”
“不传名的小女孩?”龙机只能再一次地摸了摸鼻子:“这个小女孩后面的来头,你是不会想到的……”
鲽儿困惑地望了望龙机:“龙祖的意思是说……”
“既然这两个女修都是无形团的人,那么另外两个男修,大概也跑不离这个范围了……”
鲽儿只是苦笑了笑:“鲽儿一向都很少和真人界的其他宗派接触,所以对这些人,实在是没有甚么认识。”
龙机只是点了点头:“另两个是甚么人?”
“一个浑身似乎放射着芒线,精细无比,好像是叫甚么‘极元真人’,另一个则是比较年轻的男修,名字也很奇特叫‘阳印’……他们两个所属的宗派……”
“我知道了……一个是邪之圣者,极光气宗,另一个则是阴阳和合派!”
鲽儿只能瞠目点了点头。
龙机皱眉的深度,更加沉显。
“他们这些人,为甚么要到这里来?现在他们就在城中吗?”
鲽儿摇了摇头:“海行宫府,外人是禁入的。所以他们现在是找到我们布放在海面上的简壳站……就算是绿霓仙子,也是在那里将裂天剑皇的‘裂天令’交给我们的……”
“他们来做甚么?”龙机又问。
鲽儿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他们直接找来后,就对着我们痛斥裂天剑宗的不该,并且表达了近期他们就要合剿裂天剑宗,恰恰便来请我们一起加入……”
“他们要找裂天剑宗的麻烦?”
龙机有点不大明白为甚么无形团要这么做……
另外,阳印为甚么会跑到这里来?
又为甚么要在这里面插一脚?
“从他们传达了这样的意思之后,大群长命我以‘海眠大法’,探测一下他们这四个人的真正意图,以作为我们要不要接受和他们一起对付裂天剑宗的依据……”
鲽儿的眼中放出一种深恍的光芒,似乎又回到了运功测意的那一段经过。
“哦?那么你探测之后的结果,怎么样?”龙机连忙问道。
“在我的感觉中……”鲽儿的语音,听起来也有些恍惚:“这四个人的真元修练,都是我以前所从没见过的怪异……因此鲽儿虽然是使尽了力气,还是只敢在表层上做一些遥遥的收测,根本连接近都很困难……”
“所以?”
龙机当然也很清楚,这四个人,哪一个也不是简单的人物。
而且,不早不晚,偏在绿霓离开之后,连袂而至,这里面没有甚么内情才怪!
除了龙机自己很自然的判断之外,鲽儿的回答,显然也做了更直接的补充。
“鲽儿虽然自己估计,功力比不上这几位真人界的邪修……”她只是很轻声地说道:“但以纯粹的直觉感应而言,他们确实是在一种同样的趋力影响下,要对裂天剑宗采取一些暗中的行动……这里面有很大的一部份,是想要借助于我们的启衅为借口……”
“采取暗中的行动?”
龙机更加留心地注意到了鲽儿的这种用语。
她只是点了点头:“这里面的牵引,并不单纯……而且还和之前的那位正派修真,像是有些关连……”
“有些关连?”龙机听得心中一惊:“你是说,他们要对绿霓下手吗?”
鲽儿摇了摇头:“不是……绿霓仙子某个程度,是代表裂天剑宗而来……就一位正派修真的立场,这并没有甚么不对……但奇怪的是,她似乎本身也和那四位邪修很有关系……”
很有关系?
绿霓和无形团,怎么会很有关系?
龙机当然知道绿霓是怎么一位坚洁而且原则清楚的女修。
像她那样的人,怎么会和无形团有甚么关系?
龙机对于鲽儿所说的这一点,正在心中困惑时……
一个恭敬的声音,轻轻响起:“龙祖……海神所留下的生灵宝库,已经由我们同时启动机源,完全打开了……”
龙机回头一看,正是海淰带着海鲀等一行人,出现在龙机的身后。
不过引起他注意的,是这一群人的脸上,所同时挂显出来的那种表情。
那是一个意外而又困扰到了极点的模样……
就好像有甚么东西,不但让他们大感惊讶,而且还怎么想都想不通的感觉……
他们怎么每个人都是这般的表情?
宝库里,有甚么令他们想不到的东西?
第三十六卷 第一章 姮灵微空
龙机在第二次见到“深海兽鱼宗”的海淰大群长时,海淰很快就对他表示,“海神”虽然从来也没有在此间真正凝形驻体地出现过……但“深海兽鱼宗”万年长久以来,海神就一直有一个“宝库”,存放在“深海兽鱼宗”这里。
这个“海神宝库”,从真正地固形存在之后,就只有允许深海兽鱼宗的宗主、传说中的“龙魔王”与海神自己的元识,可以进入。
而因为启动这个宝库的钥匙,就是分藏在那六个群长们的不同质性之中,因此除非聚合了所有群长,连海淰也无法单独进入。
因此,质性相传间,其实这个“海神宝库”,虽然大群长可以进去,但因为这样的原因,再加上“海神”似乎一直都不知道在“宝库”里面放了些甚么,所以反而形成了“深海兽鱼宗”的群长们刻意地礼敬回避……
结果,这个宝库,在之前从头到尾,除了海神自己的元识之外,根本就没有第二个人曾经进去过。
姮灵圣卵的出现,代表了“海神”现况,必然已是散灭了……
在这种情形下,海淰之前就曾受命,要他发现龙魔王时,即刻请其入库。
这些都是龙机在第二次见到比较正常一点的海淰时,由他向龙机所做的说明。
因此,在龙机的同意之下,这个从来也没有第二个人曾经进去过的“海神库”,终于在六位群长的同往下,第一次地呈现在深海兽鱼宗的群长们眼前……
龙机自己,当然是完全不知道这个“海神库”里,放了些甚么东西……
但是他怎么也想不到,启库而回的这些群长们,会在脸上出现这样的表情!
“你们看到了甚么?”
龙机很自然地就在见到海淰脸上那种神情时,开口问道。
“这……”
海淰怔愕的脸上,是一种无法形容的困惑。
“启禀龙祖……”海淰以一种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的语气,对着龙机说道:“族下深海兽鱼宗全派一体,向龙祖保证……我们从来也没有一个人,曾经进去过此库……”
龙机听着海淰这么郑重的语气,一下子也有点摸不着头脑。
“呃……海淰你为甚么这么说?!”
海淰困扰而又有些焦疑的眼神,透出一丝无法掩饰的惶然。
“禀龙祖……这个这个……这个宝库里……甚么都没有!完全是空的!”
龙机愣了愣。
“你有没有到处看清楚?怎么会是空的呢?说不定臌肊前辈把一些重要的东西,藏得比较隐密一点……”
海淰对着龙机的询问,眼中又出现那种怪异的无奈,回头和另外五位群长互望一眼。
“禀龙祖……我们没有到处细察……因为……您是不是亲自去看一下,就会明白了……”
龙机真的只是“看一下”,就明白了!
在经过了六层重门,十二道正反精锁,打开的六寸纯铅库门时,龙机真的只“看了一下”!
因为,门后的空间,根本就没有地方让他看“第二下”。
重锁之后,就是实壁一堵,根本没有入口。
铅门后,竟是黑色的岩壁!
根本就没有甚么“宝库”。
龙机直到现在,才明白海淰大群长,之前所说的“完全是空的”,指的是甚么意思。
这才明白,当龙机提醒他们要四处细察时,他们为何在脸上流露出那种怪异的表情。
因为根本就没有甚么地方,好让他们“四处细察”……
之前海淰的意思,并非是说海神“库中”,是空无一物的。
他的意思,其实是说,连所谓的“海神库”,都整个是空的!
龙机有点傻眼地望着这么一个景象。
臌肊生灵王在干嘛?
漫漫长期以来,对着“深海兽鱼宗”如此郑重的交待,难道只是一个玩笑?
不然的话,那个听起来,应该是不小的“海神库”,怎么不见了?
门后怎么会是这样的一堵黑晶般的岩壁?
“怎么会这样?”
询问过龙机,也得到龙机许可,跟在后面进来的鲽儿,看到这么让她意外的结果时,也不由得掩嘴惊讶。
而最后面的猪拱拱,则是走近来,长鼻在门后的石壁间嗅了好一会儿,方才抓了抓头道:“老大,怎么这个门的后面,还有这么一个门啊?”
正在愕然的龙机,听了猪拱拱的话,无意被其提醒,心中一震,连忙点了点头说道:“拱拱说得是,这不一定就是岩壁,有可能只是一个复壁的暗门而已……”
他的话说完,跨步上前,面向壁间,气机一沉即起,双手轻舒间,微贴于壁面之上。
左右的手掌暗运一层薄薄透意,渗壁而入,虽然外形上并无任何变化,但实际上龙机的神识焦点,已在瞬间拉出六千七百条弧出的波动,扩散到了整个门后的壁面,无声无息地深进而入。
这是不是像猪拱拱无意中所提的那般,只是另一个伪装的门?
龙机在神识一探入壁中后,从感应里,立刻就发现并不是这样的。
因为他的神识焦点,顺波而出,眨眼间已深入了七、八丈……
不过他细察了一阵,并没有如想像中的那般,在这个岩晶般的壁面后,发现任何空间。
也就是说,在铅门之后,真的是甚么都没有……
甚么都没有?
龙机忽然觉得也并不尽然是这样……
当龙机的神念渗进壁间时,他立刻就发现了两件事,让他觉得非常意外。
第一,这个黑沉凝晶的壁面,也和之前龙机休息室的地面一样,有点滑润圆腻,不知道到底是由甚么东西所做的……
隐隐之间,这种质料,似乎在坚韧之际,还有非常令人觉得没有想到的某种“弹性”。
具有弹性的岩壁?
不知道是否因为深处海底,久受重压,因此这些岩质,竟会出现像这样以龙机目前如此丰富的矿质知识,也从来没有见过的特殊衍变。
第二个引起龙机注意的,就是在壁后一丈七尺三寸的某个位置,在龙机均匀散扩的波动中,呈现出一种不平衡的结构空洞……
这种反应情形,立刻就让龙机将注意力转到了那个大约只有三尺左右的方型空缝之中。
这个空缝,并不像是岩间的裂隙。
一是此洞凿得平直角棱,收边圆满,那种顺滑完整的感觉,显非自然而成。
二是当龙机的神念波动,透然集中而入时,竟让扶壁的龙机,脑中出现一种好像猛然间失去了平衡的眩移之感。
龙机定了定神,波动的震度陡然增加,续送倏强……
为甚么在门后的石壁之中,会挖出这么一个三尺上下的方洞?
为甚么这个怪异的三尺空间,会让龙机有一种极不平衡,让神念探测的他,都觉得脑中晕眩的压缩感?
而且,就算这样的方洞,真的是臌肊所挖,那么又为甚么不直接挖在门内,而要挖在深入壁间丈余的这个位置?
当龙机神念聚合内探,心中同时浮起不知道臌肊生灵王为甚么要这样做的疑问时,忽然间……
龙机明白了!
他终于搞清楚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了……
在这个方洞之中,有一个似乎由某种很特殊的金属,所做成的一个金色的立方体。
外侧的金属壳,严密而又坚实,感觉上就好像是一个如果拿出来,大妁只有书匣般大小的铁盒子。
虽然这个四壁封闭,根本不知道是怎么挖出来的方洞,隔绝了所有的光线……
龙机肉眼未见,纯以神识探测,却也很明显地感觉到,这里面并不是黑暗的!
那个书匣般的金属盒,周体流转着一种盈盈变幻着的彩光。
光波腾动,连带使得金盒周围的结构强度,出现一种很微弱的脉颤。
这种脉颤,龙机从发现时,就觉得感受到一种熟悉……
就好像,有个甚么似活非活的东西,正在坚实的壁中,长睡沉眠那般……
龙机很小心地调整着神念的跳变层次,非常谨慎地切进了其实很有障蔽功用的流波光芒之中……
然后,吃了一惊的龙机,就明白臌肊生灵王,如此长期以来,到底是透元转识地,在忙些甚么了……
深海兽鱼宗的人,一向就是以准确的直觉为长。
海淰身为一派之长,这方面的能力,当然也绝对是不差的。
加上他的经验与历练,龙机其实闭目内测的双眼,还没有睁开,他就已经看出龙祖已有所得了。
“龙祖……龙祖已参透了海神所留下的这一玄关了?”
龙机轻轻地睁开眼睛,微叹之中,只是点了点头。
“海神臌肊,其心之细,其力之巧,其技之精,实在令人惊讶赞叹……”
海淰和其他的五位群长,加上掌典长老海鲀,只是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不知道龙机感叹之所发。
“你们稍退一些……”龙机在舒叹之后,忽然对着围在门后的众人说道:“臌肊前辈的这种作法,除非和她一样地精通‘弯曲空间’的‘微化大法’,不然实在是很难有第二个人会知道她在门后放了甚么东西……”
海淰和其他的人,连忙就照着龙机的话,往后退了几步。
龙机见他们已稍退之后,回身双手并指,往额前一引……
“嗤啦”一声,那环环叠叠的‘曲空’圆波,一重重地再次于龙机双目眉心出现。
微带着青绿色的环波,才一拉出,便即嘶然扩大,眨眼已变成了约有丈许左右的大小。
这一次龙机是奇技再操,手法已经是比之前的匆忙,熟练了许多。
腰马微沉中,双手斜出,轻喝一声!
“定!”
元力倏转下,掌缘透放左右四万四千层互嵌的波动,重涟叠错中,隐然的青绿波动所组成的环道,猛地盈亮了起来。
龙机估计灌入的精元力道已足,便即收手仰头,脱波而离,往后也退了一步。
一环一环相扣而出波动,盈盈中伸缩舒涨,在极小的微飘中,好似是一条又大又活的环虫那般,凝而不散。
这一道道环波连联合组,宛如通道。
最让旁边的海淰等人瞠目结舌的,是此环波通道便在壁前,蜿然直拉而出,竟似穿进了前面的岩壁、通向了不可知的另一个空间……
“金盒所在,离壁一丈七尺三寸,每一寸分,叠缩一层,故而总计,曲空缩体有一千七百三十波……”
龙机说到这里,再叹一声。
“臌肊前辈的巧思,就宛如算好了特别要让我来解的那般……”
海淰等人,眼见这样的怪异,已是满心怔然,根本也没人知道龙机说的,到底是甚么意思。
龙机扭头向后,对着他们轻轻做了个手势。
“你们跟着我来吧……”
说完举步跨腰,竟就这样地往壁中走去!
海淰等人,睁大了眼睛,几乎难以相信,如此坚实沉凝的精晶岩壁,龙机在绿波的映错中,居然就这样“走”了进去……
沉沉岩壁,在这种情形下看来,就好像其实只是一个遮蔽了视线的幻影。
众人都有点呆了的情形下,第一个应声而动的,反而是最后面的猪拱拱!
“哇呀呀!老大……”在它兴高采烈的叫声中,反应是毫不犹豫:“这一次你做起来可就帅多了……显然是熟练了不少呀……”
健壮的背影,急冲的窜动,再加上那音量惊人的叫声,总算是让呆愕住的“深海兽鱼宗”几位主要人物,心志稍微稳定回神了。
“太奇妙了……太奇妙了……”
海淰的双须颤颤而动,似乎正代表了他心中的震撼。
不过在稍微回神后,他立刻就举步前行,紧跟着猪拱拱的后面而去。
海淰的身影,就这么没墙而入时,其他反应较慢的人,这才收拾翻心的惊讶,一个一个又骇又奇,蹭蹭地往环波通道中踏步而入。
明明眼前就是坚硬实在的岩壁。
即便是周围多了一些环环的绿波伸缩涟动,但从周围的每一个人,眼中所看到的一切景象,其实岩壁还是那么清楚地就是岩壁。
在这种情形下,硬要让自己对着壁面直跨而入,心中那种预期会“撞”个肿包出来的感觉,实在是本能性的反应,确实很难避免。
同样的,当真的逼着自己往前直进时,几个忍不住本能闭眼的群长,才愕然地发现自己宛如已经走进了另外的一个空间世界。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壁中已无外光,那一环一环组成通道的绿波,显著地明亮了起来,让走在里面的人,真的觉得似乎踏进了一个“通道”之中。
涟涟的波动外,是沉沉的青黑,看不出来是甚么东西。
心中调适过来后,反而觉得满心被好奇所溢,跟在最后面的鲽儿,忽然发现,走在她的前方,原本比她要高出一个头的六群长,这时在她的眼中,好像突然间变得比她“矮”了许多……
这种宛如错觉的感受,对直觉敏锐的鲽儿来说,让她心中产生一阵短暂的迷惑。
不过这种迷惑,真的也并没有多久。
因为那环绕于周围,盈盈的“通道”,其实并没有多长,走了几步之后,环波通道已尽。
在踏出通道后,一切就又恢复了正常,那一切都在急遽缩小的错觉,也跟着消失无踪。
跨过通道,众人实在没想到竟是如此的一个景象……
那是直目而视,一无遮掩,说不出有多大的一个宽敞广场!
迎面而来的广场当中,是一个发出隐隐金色光芒的方形建筑。
平直坚硬、包边沉厚,滑润的表面上,无门无窗,建筑的格式有一种说不出的奇特……
与其说这是一个“建筑”,还不如说这其实是一个不知道干甚么用的巨大“立方体”!
在这个巨大的金色金属体的四角,伸出了四边各四,合计十六支圆形的支柱,底盘立地,给人一种“如果这是一栋房子,也是一栋‘有脚’的房子”的感觉……
也许就是这样的感受,让现在每一位走出来的人,都隐隐地认为眼前的金属体,其实并不是一栋“建筑”的缘故。
在诸人的惊讶中,有的只是细瞧着眼前不远的巨大金属,有的却是为了见到如许宽广的空间而震撼……
“大群长……”一脸愕然的海鲀,忍不住在左右四顾,瞧着那一望透远的空旷,然后轻声地问着前面的海淰:“我们派里,甚么时候多了这么大的一个地方?”
海淰伸手捻了捻唇边的两条长须,对于海鲀的问题,当然也只能摇了摇头:“这你可把我问倒了,海鲀……”
海淰旁边,一个头部较尖,两耳却是奇大,穿着一袭青袍金背褂的群长,左右伸手比了几个似乎是在目测甚么的手势之后,对着海鲀说道:“鲀掌典,这里纵横的宽度,左右都超过了三百丈,似乎是一个正方形的巨大广场……而且是完全的无水空间,我老甘实在很难想像,在我们宫府附近,有这样的地方存在。”
海鲀长老听了二长老海魽的话,也只能伸手抓了抓头,同样无法明白这其中的奥妙。
就在每个人心里都想不通的时候,反而传来了龙机平静的声音。
“海魽你的估计错了……这个方洞,并没有超过三百丈……”
海魽尖尖的脑袋上,两只又圆又大的眼睛,在头形的衬托下,显得更加地圆睁如鱼。在龙机说完后,愕然地拉拉自己的耳朵,紧跟着又伸手比来比去……似乎正在努力地想重新测估。
“禀龙祖,没有超过三百丈?”海魽又伸出了手,在那里比来比去:“可是……可是……从我们这里长望出去,又宽又广,指测术的手指节差超过了两节……如此看来,怎么会没有超过三百丈呢……”
“这个方洞,横宽如一,都只有三尺左右。”
龙机直接的回答,让所有的人都吓了一跳。
横宽如一,都只有三尺左右?
这这这……这不是开玩笑吗?
每个人都在心头怀疑着,彼此面面相觑……
虽然他们很难相信龙机的话,但在“龙祖”的面前,却没有人敢当着龙机的话接嘴。
三尺见方,恐怕连那只半猪人都挤不进去……
这里面大概只有最后面的鲽儿,脸上突然浮出了一种恍然的表情。
“龙……龙祖……”她的话音,有点怯怯的,似乎自己也很难相信自己所说的话:“您的意思是说……并不是这个地方‘极大’,而是我们现在已经变得‘极小’了?”
龙机听了鲽儿的询问,立刻就很高兴地对着鲽儿微笑点头:“还是鲽儿的直觉敏感一些……”
几位群长,其实并非是迟钝的人。
加上之前那种急缩的错觉,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地感觉到了一些。
因此,说起来这里面的关键,诸人的神识下,都已经有一些讯息的。
只是这样的变化,实在非常理所能推论,因此在被鲽儿提醒之后,立即恍然而悟。
海鲀在大吃一惊后,回头想看走来的通道,却发现那环环的绿波,已不知何时消失无踪了。
“龙祖……龙祖是说……”海鲀不由自主地,往身后指了指:“刚才我们走来的那段通道……”
龙机点了点头:“不错,那是海神臌肊,最精奥的‘曲空技术’……”
旁边的海魽二群长,也以一种难以置信的眼光,在明白是怎么回事之后,转眼望着众人身前大约六丈外,一个约有半人高,尖扎于地,色泽淡白,其中的镂蚀使得整体呈现出一种罕见怪异的岩石说道:“也就是说,这个白色的怪石头,其实说不定只是一粒沙粒?”
龙机转眼也瞧向海魽所说的那块好像张牙舞爪着的石头。
“这不是一粒沙……它比一粒沙还要再小得多了……”龙机摇了摇头:“那是一块浮尘。”
“一块浮尘?”
海魽愣愣地呆望着那块白色的怪石,似乎已经不知道该用甚么样的眼光来看这块怪石。
“不错,因为臌肊前辈的这个方洞之中,四围封闭,气静无动,丝风俱息,因此这块浮尘才会停在这里……如果这个方洞中有一只老鼠窜过,所带起的气流,就足以将它卷上天去……”
“我的老天……”海鲀在惊奇之余,只能摇摇头:“这个时候,可千万别有甚么老鼠跑出来……在我们缩成这般样子的时候,一只老鼠岂不是变成了像一头巨鲸那么大?若是它的鼠尾一扫,说不一疋这个偌大的‘浮尘’还没有动静,我们可就得先飞上天去了呢……”
龙机听了海鲀听起来简直就像是开玩笑的担心,只是笑着也摇了摇头。
“你们别忘了,我们现在其实真正的所在位置,并未脱离‘海行宫府’……千寻深海下,怎么会有老鼠?”
本来还想哈哈大笑的深海兽鱼宗众人,原将浮于脸上的笑容,还没真正完全地将笑意展现,忽然间就像是同时想到了甚么那般……
脸色变得奇怪无比。
就好像在龙机的说明之后,他们才记起,原来在如此深沉的海底,其实真的是有“老鼠”的……
龙机也有些意外他们这样的反应。
“怎么了?难道在这么深的海底,还真的会有老鼠?”
众人你我相望,好一会儿才由海淰轻咳了一声说道:“啊……禀龙祖……这个这个……海行宫府虽然立处深海之底,老鼠那是没有的……不过……”
“不过甚么?”龙机可就不明白了。
海淰还没回答,后面的鲽儿已是失声说道:“哎呀……难道大群长是说‘海毛虫’?”
海淰苦笑着点了点头:“就是呀!海毛虫本来是没甚么,就只有些惹厌……而且数量又多!我们如果真的变成了比之前小了一千多倍,那岂不是说,原本如虱般的海毛虫,‘变大’了一千多倍?”
海淰的话一说完,鲽儿的脸色就已经变了……
“等等……”龙机连忙问道:“海毛虫是甚么东西?”
鲽儿神情的剧变中,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往龙机这边靠了过来,同时解释着说道:“禀龙祖……海毛虫是一种寄生在我们所地府的地层中,一种很小很小的黑色尖毛虫。”
龙机听了后,才知道深处海底的“海行宫府”,虽然没有老鼠,但却另有奇物。
“很小很小的毛虫?”
他初到此处不久,因此倒也没有注意到有鲽儿所说的这种东西存在。
“是的,龙祖……这种小小的毛虫,潜于海底地质为居,原本几乎是不露于水中的……在我们宫府中,它们是到处可见的一种微小生物……通常要在宫府中住上一段时间之后,才会注意到有它们的存在……一些以前的祖师,甚至认为我们立府之前,此地原本应是它们所群住的地方。”
龙机听她这么一说,才知道原来深海之底,还真的有其他的东西。
而且,从他自己并没有发现的这一点看来,这种所谓的“海毛虫”,不但生居潜伏于地体之中,而且肯定是小到了某种程度的……
他很自然地,就想起了以前的怪菌。
龙机忍不住地就自己想像着,如果龙机之前,是在像这样的微缩情形下,碰到了那只“怪菌”的话,那会是一种甚么样的情形……
恐怕那时,这只变了几千倍大的怪菌,就不会只能骂街而已了……
“因为海毛虫体形太小,因此其实我们宗内的人,也并不特别在意,所以在待了一段时间之后,对于‘海毛虫’的存在,也就像一般俗世中家里有老鼠蝼蚁那般地自然……”
鲽儿的话说到这里,已是几乎紧站在龙机的身边,然后才又继续说道:“不过……我们变成现在的这个样子的情形下,如果真的碰着了海毛虫,那可真不知道会变成甚么样子呢……”
一边的海鲀,在鲽儿对着龙机解释时,伸头往四面望了一下……
但觉气平风息,一切安安静静的,于是他便接着鲽儿的话尾说道:“我们可不会这么倒楣的吧?好不容易亲身体验了如此奇奥的神妙,竟会碰着海毛虫?”
众人被海鲀提醒,紧跟着也同时往四处张望了一下,并没有看到甚么奇特的活物出现。
好一阵子,海淰大群长才比较放心地说道:“应该是没有这么巧的……龙祖……如果我们现在,真的透过了海神奇技,而变成了极小的话,那么前面的这个不知道有多大的金色怪东西,到底是甚么?”
龙机见问,方才同时转眼注视着眼前的巨大方形金属体,点了点头说道:“这个金属体,其实约只有一个书匣大小而已,至于它是甚么……”
龙机对着海淰众人轻轻招了招手:“你们跟我来就明白了……”
说完当先举步,往眼前的“金属盒子”走去。
其他的众人,连忙也跟在龙机的身后,鱼贯而行。
在这个巨大金属体的四方,伸出来的复杂支脚,长有六尺,粗也差不多两尺左右,看起来坚固稳重,就好像是这个金属怪物的粗脚一般。
众人越走进,越觉得此金属巨体,真是说不出的庞然如城……
回想其中的奥妙,实在很难相信这么高耸的金属体,居然只有一个书匣般大而已……
这么说起来的话,他们现在的尺寸,岂不是连瞧都瞧不清楚了?
因此,当众人越走近时,越觉得那种微化的奇妙,真是令人咋舌难信。
龙机及“深海兽鱼宗”诸人,走到距地约有一人高的金属底部时,每一个人都细细审视着……
在微芒灿灿,光可鉴人的光滑表面上,金亮中带着微绿的隐芒,盈盈而又隐隐,非金非铁,非岩非石,实在瞧不出来是甚么东西做成的……
不过有一点,却是正在细察的众人,所一致确定的。
那就是在这光滑而且看起来极坚固的表面中,丝缝未见,也瞧不著有任何接痕的线迹……
“龙……龙祖,这个……这个大‘书盒’……看起来像是浑为一体,根本没有甚么开口呢……”
海鲀在金属底部东张西望了好一会儿之后,方才满腹疑惑地问着。
龙机并没有正面回答海鲀的问题,只是在低身仰头之际,右手轻轻抬起,微举过头……
除了猪拱拱之外,没有任何人看得清楚龙机的右手在做些甚么动作……
“嘶啦”一声轻响!
从龙机的上方平面,随着他这样的动作,忽然亮起了满眼的艳绿!
众人凝目细看下,方才发现原本平滑的表面,此时竟出现了一个方形的绿屏。
这个发出强烈亮光的绿屏,纵眼皆盖,诸人在左右遥察之后,才发现绿屏的范围因为观者近望,所以显得极宽。
不过,如果这是一扇门的话,那么整个绿屏还是依然极大的……
左右长度纵横约有七、八丈!
在众人的惊讶之下,此屏才刚放出亮光,随后又嗡地轻响了一声,整个绿色的光屏斜倾了下来……
好在众人跟在龙机之后,现在所处的位置显然经过龙机计算,不然猛地这一片绿屏压下来,说不定就有人会被盖个正着……
倾压而下的光屏,距离地面极些微的差距时,嗤然乍停。
然后讶然而视的众人,才看出此时所显现的,活脱脱就是个斜下吊放着的登入之处。
“这个金属盒,通体乃由海神臌肊的‘生灵精气’凝化而结,莫看它坚固的程度,约比一般精钢强上十七倍半,比照‘役物宗’的测硬标准,至少也有三十级……但其实组构流变,可分可合,所以任何外缝在并闭时,浑为一体,丝纹不见……”
众人听着龙机的说明,也只能愣愣地听着。
这种活变的物质结构型态,确实是让人匪夷所思……
龙机在解释完之后,随即举步往斜屏走了上去。
其余的人,在这个底屏化现放吊下来时,就发现了龙机的这个动作,似乎已启动了此金属体内部的某种连续自动反应……
在一连串的“嗡嗡盈盈”运转声,轻微而又悦耳地从金属体的上方内部传了出来。
同时,从地面上众人的角度,也看到了金属体中“嗤嗤叭叭”地亮起了各种彩光与点芒,好似有千百盏的彩灯在其中同时点燃那般,刹那间流光转动,宛如这个巨大的金属怪物,已从沉睡之中乍醒……
跟着在后面走进了金盒的内部,众人在眩目的彩光转芒中,满心惊奇地四顾观察着……
依序而入,第一个看到的,是一个光彩斑烂的圆型大厅。
如晶如钢的圆壁,宛似其中嵌着无数的发光体,同动合韵的密芒流转间,似乎正在传达一种甚么奇妙的作用……
当然,乍入其间的诸人,一点也不知道这些流转的芒光,代表了甚么作用……
还是龙机走到了圆厅的正中央时,单手轻抚着一个“嘶嘶叭叭”,拉出至少十七、八道放射芒流的青绿色透明晶球,在好像调校着甚么的同时,作了更进一步的说明。
“因为此盒中,微缩的组织结构,集压的程度,和一般的自然体,有非常大的不同,因此所有外物初入之际,都会自动地检查和调整着每一个人、每一样物的结构稳定程度……”
龙机说到这里,对着张着嘴的诸人微笑续道:“如我所说,此盒现在看起来虽大,但其实在真实比例中,只有书匣的尺寸而已……我想不会有人希望在里面‘呼’地一下,被自然原始的均衡拉力,给拉成了原体大小吧?”
望着满眼的炫灿光壁,海淰大群长只能轻咽了一下,叹气道:“世界之奇妙难测,天地之玄奥深缈,只能让我等叹为观止了……”
“海淰,你才刚看到入口而已呢……”
龙机轻轻往后指了指,又继续说道:“如果以我们现在的大小,此盒后部共有两百五十间独立相隔的房间……本来我还不大清楚这是干甚么用的,后来听你们说到‘海毛虫’,使我联想起之前休息处,才忽地明白这些竟是给人休息用的舱房……”
海淰听得又是一怔:“啊?两百五十间舱房?这……”
奇景妙物,越明白越是令人难信,只能不停抓耳搔腮的海鲀,终于忍不住问道:“禀龙祖……这个……这个地方,到底是甚么东西?”
龙机见问,又微微地一笑说道:
“这是海神臌肊,悠远寸建,丝丝细造,毕其精体,聚其元质,只为了他日复族以据的心血结晶!其精蕴玄奥之处,连我现在也只能了解个初步的大概……呃,同时也是微型的生灵族独有战具,姮灵微空船1
“战具?”
海鲀掌典长老,还以听错了……
“啊……这是因为我和‘战具宗’有过接触,因此自己所想到的形容……”
龙机连忙加上后面的解释:“不过依我初步所估,此盒确实有‘战具’之效……”
龙机说明之后,连海淰大群长也开始抓头了。
“这个……禀龙祖,不管我们现在看起来,这个金盒有多大……但说到最后,它还是只有书匣大小而已……这样的尺寸也可以当‘战具’吗?”
对于这一点,龙机倒是很肯定地点了点头。
“这个应该是没错的……不过现在的我,也只是初次接触到这个‘姮灵微空船’,因此连我也不知道有些装备,是怎么个使用法……”
“姮灵微空船?”海鲀听到了龙机又提到了这个怪名称,不由便在口中喃喃重覆了一次:“禀龙祖,这是此金盒的名字吗?”
龙机又点了点头。
“从臌肊前辈所附在其上的讯息,她是这么称呼此盒的……”
“姮灵微空……姮灵微空……”海鲀喃喃地又念了两遍,然后才叹气说道:“单听此名,不明所以,大概只有像我们一样,身处其境,才会明白其中的奇妙,简直令人如处梦中……”
龙机抚晶的右手微微轻动着,但听“嗡”地一声,又是一响微震,吊放而下的绿色光屏,轻轻地在众人的身后合了起来。
屏边初合,便即“嘶嘶”闪起一方巨大的框芒……
等到闪光过后,众人定睛复视,但觉微绿的平板,滑滑亮亮,已完全瞧不见有任何可以开合的痕迹。
如果光看现在的这个样子,任谁也猜不到,此处竟是这个“姮灵微空船”的神奇出口!
又是一阵咋舌,诸人还未转过头,已听龙机边往厅旁走去,边对着大家说道:
“微空船虽只书匣大小,但对现在的我们而言,其庞然不亚于一座城堡……要看的地方还很多,有空你们再细瞧吧……现在我们先到最顶层和最前方的‘指挥厅’去……”
“指挥厅……”
才刚问出这么三个字的海鲀,还没来得及再说后面的话……
忽然之间,每一个人都听到了此时不知何处,传来了一阵似乎隔得极远的隐隐怪响。
那是一种密密的“唏唏嗦嗦”,“卡哩卡哒”,宛如无数只细尖的长脚,正在甚么坚硬的表面上爬行时,所发出来的怪异声音—.
一种只光听着,就让人不自觉毛骨悚然的异响!
这阵怪异的微响,让每个人都惊疑四顾。
“咦……”第一个听到这种细密的怪响!心中不由自主地便微然而悚,栗栗惊惕的!正是龙机身边的鲽儿:“这是甚么?”
“难道这船上有人?”四眼环察的海鲀,也不由得很不自在地问道。
龙机的脸上神色,从介绍说明时的轻松,一转而为严肃轻变。
“不,这是从船外传来的……厚隔如此,还能钩挂传来这样的声音,真是令人惊讶……”
龙机还没来得及说完,就宛如察觉了甚么那般,忽然急急对着正奔掠而来的诸人说道:“不妙,没想到它们的数量这么多,大家快跟我到左边的‘贯运通舱’去……”
说着龙机自己就一个箭步,直往左边的一个深凹进去,好似平滑的晶墙中,洼入的空间。
那些群长们及掌典长老,虽然不知道甚么叫“贯运通舱”,但眼见龙机的飞掠,那一个的反应也极快,立刻就掌握到了龙机所说的位置……
龙机才刚窜进凹壁之中,就马上贴近舱前的一个小晶球……
海淰等人,那些群长们也差不多在同时疾随而入。
龙机的手方一触及小晶球,从凹陷的边墙,便即“嗤”地一响,圆盘般的入口倏地急缩,顷刻将众人包在里面。
又是一声急嗤,掠头掠脑就冲进来的众人,才发现龙机所站的那一面,正中有个长扁的透明琉璃圆窗……
窗外排芒点点,长列远缩,竟是在一个除了指标性的亮光外,其实甚么都瞧不清楚的狭长通道之中!
嗤声长响中,房身微动……
那静排的晶光点芒,突地急扩猛掠而起,居然就这么样地,像是在一个很长而且弧度很大的通道中急飞而去!
那一列圆弧排光,旋旋扭曲,代表了正在上下起伏的飞掠,速度之疾,难以言喻……
几乎是在众人才刚搞清楚这是怎么回事时,又是“叽”地一声轻响,涟掠的排光倏住!
“嗤”地一下,缩没的盘门再现,舱外已是另一番彩丽的景象。
不过是眨眼之间,每一个人都知道,他们在这个巨大的“微空船”之中,已是换到了另外的一个位置!
在龙机似乎很熟悉地急身而出时,诸人连忙也跟着跨步而出。
那是一个比之前的入口大厅,还要大出两三倍的圆型巨厅。
两壁环环而叠得更加密集,至少有好几百层的精密微点……
整个巨厅之中,都是这样好看无比的流亮芒点,宛如是专为让人观赏的光墙!
闪闪烁烁,流转复杂的壁光,虽然悦人眼目,但在惊炫的同时,深海兽鱼宗的每一个人,都本能地觉察出,这周围每一块地方,其实都是一个新奇而又精微的某种装置!
此时的密光集点,流转得比之前盈盈的韵律要快上了好几倍,而且那种不断变色的情况,惊丽之余,让人不由自主地,觉得这些仪器,似乎正在急促地催着甚么……
龙机在窜身箭步而出时,转头寻视着身后的猪拱拱,并且抬手指着大厅中央微凹的一个晶亮的盘台说道:“拱拱,你先到飞行台上坐着……此船的运转以心控为主,和之前在精沙之中非常类似,这些你恰有经验,质性之源又完全相合,应该是一看就会的……”
显然不知道发生了甚么事的猪拱拱,连一丝的犹豫都没有,只是“喔”地应了一声,然后就很快地弹身而起……
高大的身形,就好像水中的游鱼那般,急快而又俐落地在空中一折,恰恰就降在龙机所说的那个晶亮的盘台之中。
深海兽鱼宗的诸人,但觉耳边唰然一响,猪拱拱竟已像在水中疾游般,转折自在地就位而坐,让他们心中不由便是一惊。
猪拱拱这一个翩动的身法,如是在水中,除了感其一劲排贯的势子,后力绵绵,令人称奇之外,倒也还好。
但此时滴水皆无,空气可就远远不像水波那般地易于使力……
没想到这个半猪人,竟宛如丝毫也无视于其中的差别那样,在空气中也一样如水中划动!
精娴于水的深海兽鱼宗这几位群长们,要说像猪拱拱这样,生生地就把水里的转折技巧,用在空气之上,数一数能赶得上像猪拱拱那般优美流畅的,恐怕连一半都不到!
由此一掠,就可以看出猪拱拱的蕴力惊人,不同凡响了。
在场的除了鲽儿之外,都是眼皮子敏锐宽广的老修,正在为猪拱拱惊鸿而又急转自如的身法而微惊,却没想到后面猪拱拱身上所出现的奇景,更令诸人前所未闻!
猪拱拱的身形,才刚一坐进那环环层层,算起来周围至少有十排以上,不知道效甚么用的仪板,所围成的盘台时……
“唰啦啦”一阵急响,盘台外层,八道均匀相围的弯弧薄光,如钩而起……
在猪拱拱的头上一尺左右,八弧相合,“嗡”地一声……
就这么在坐于盘台中的猪拱拱,它那个黑鬃覆脑披背的猪头外围,猛地浮现出了一层依头而出的绿亮薄光……
盈盈遮肤的绿亮光气,明显得让它的容貌变得有些模糊。
乍看之下,竟像是猪拱拱在这一眨眼间,戴上了一个绿色的罩头光盔那般。
这个飞行主控台的感应光盔一出现,整个大厅流变的壁间光点,陡然一阵急颤!
不知道甚么地方密密齐出的“嗤叽”轻响,连续而起……
有那么一瞬间,大家虽然根本甚么也搞不清楚,但却本能地觉得,整个“微空船”,似乎暂时变得混乱了一下!
每个人都反射性地扶住了大厅最外围所环竖的,约有腰高的扶手连柱……
在这几乎稍不注意,就会忽略过去的轻颤之后,坐在盘台中的猪拱拱已转头对着这边哇哇说道:
“哎哟,不好意思,这个微空船的船体可超乎我老猪想的大,和原先的沙粒差太远了,所以接手慢了点……”
虽然现在的气氛绷急,似乎有点紧张,但听了猪拱拱这一句话后,心思敏锐的这几个“深海兽鱼宗”的老家伙们,不由得彼此对望了一眼。
他们眼中的骇异,比原先看到猪拱拱翻变自如的身法还要吃惊。
甚么?
猪拱拱这么说,难道如此一眨眼的时间,它竟已明白怎么操控这个无处不是精奇的“姮灵微空船”了?
它应该是和龙魔王一样,都是初次见到这个微空奇迹的呀……
这么说起来的话,那这只“猪”,岂不是比现在还只能够睁眼张嘴的我们这些人,还要更加聪明百倍?
对于这连“一只猪”都算不上,顶多只能算“半只猪”的猪拱拱,这样的反应上来看,其感应体察之能,明显已远超过自己等诸人!
这样很自然的推测结果,让这些群长们,心中不由得浮起了一种虽极佩服,但多少也有些“人竟不如猪”,那种很不是滋味的隐然感受……
不过他们这些微浮的感觉,并没有能持续多久……
因为龙机接下来的动作,已经又吸去了他们的所有注意力。
龙机所立之处,约在猪拱拱后方稍高处的圆台。
此台约有六尺,斜高而起,中央的位置,隐隐是全厅的最关枢之处。
而在此台之上,还有一个不知道到底是由甚么质料,抑或是甚么力量,所组成的柔软薄绿色的“光椅”!
虽然此椅看起来似有似无,半透凝光,但那厚底高背,两侧圆拱而起,扶手内凹的设计,让人觉得与其叫“光椅”,还不如说是“光座”,更能符合那种沉实稳宽的感觉……
毫无疑问地,此座是全厅之中,地位最高者,所应该坐的位子!
除了这个明确的感受之外,让诸人微视之下,另又惊奇的,是这个“光座”,虽半透而显,却又沉实稳贵;但它最特别的,是此座之下,虚空空地,竟是毫无支撑,等于是“悬浮”在空中四尺的位置……
就好像在这个光座的下方,有股无形的软气,正托包而撑那般!
龙机站在此座之前,双手轻提急移,似乎正在忙着甚么……
等到众群长们再注意地细看时,才发现那个浮空的软座前,也就是龙机现在立处的正前方,竟已凝现出了一层透明的薄屏。
那不注意实在很难发现的透明薄屏上,虽然细部的结构看起来有点不清楚,但每一个人都还是发现光屏上面,排排密密,有多如沙点般的流流芒旋,随着龙机的手部急动而起着明显的反应。
这显然又是另一种众人所想不到的奇妙仪器!
一种随要随显,几乎隐于无形的惊讶妙物!
在众人好似另开了眼界的注视中,龙机的动作忽然一变……
他的单手集束,弯指于屏上的某处一点……
“嗡”地一声!
在龙机的头部高度前,突然就这样凝现出了一群密密麻麻,宛如漫沙卷来,半透明的,奇特无比的微亮流点……
这个流点在空中滚漫而扩,密集的变化动作,加上目前所呈现出来的影像,似乎有一种正在急速拉近的效果,差点让注视的众人顿觉失去了平衡。
众人连忙再次伸手扶柱,定了定神之后,原本密流的半透芒点,已扩大到了可以看清楚其中成千上万个芒点中,一些部份芒点的具体形状……
连连的惊讶中,诸人骇然才知,这些密点们,竟是一种半透明的“怪物群景象”!
虽然视象半透,无法看得更清楚,但至少众人都已经瞧出,这些“芒点”,其实都是一种活动力很强,而且移动极速的活物!
这些迅速的移动,便是那光点群,看起来如微浪卷流的原因……
这些怪物们,虽然每一只都是薄薄的半透明状,但那数量之多,可以说是一丈左右的显影范围内,都是密麻麻的一片……
“这……这是甚么……”
好不容易才恢复了反应能力的海淰,终于有点困惑地问道。
“这就是数量超过三千只,在转眼之间已齐聚而来,有些已经漫爬上微空船上方的怪虫……”
龙机手部不断调整着收影的范围,同时口中如此说着。
“怪虫?”
本来想跟着龙机爬上浮座圆台,但想想又不知道这样是否恰当,于是就等在下面的鲽儿,看到这么一个密密麻麻的景象,已经心中起了一阵疙瘩,不由得悚然而问……
“这样看也许不清楚……等等……”
龙机又转手点指地按了同样虚浮的半透光屏一点……
“嗤”地一声轻响,密密的半透明怪虫群中,忽然有一只的影像急跳而出,同时急速放大,让这“一只”怪虫的模样,浮在空中几有一个人那么长!
而就在这样的景象突扩而成时,从那透明的影像边缘,“嘶”地一线细芒沿拉而出,顺着这一层芒线沿爬而过,一个清楚而又色彩丰富的形象,活地跳现!
也因为这样由半透转成实在的影像,实在是极为清晰,以致于全神贯注正在看着的诸人,不由低声“啊”地惊呼出口!
此虫浑身都是密密的尖鬃毛刺,无头无眼,只在最前面有触须般的长鞭七、八条,连连舞动……
虽然外表如刺,但是从感觉上,却依然可以察觉出,扎扎的表层下,虫体滑软,而且还在不停地波波而抖!
随着这种很不明显的颤动,每一根尖刺末端,散射一线淡液,密弯而下,扣地即消……
虫身悬于地表大约有八尺,无腿无脚,竟是以这种特殊的方式,点液连续不停的冲放地面间,滑前而进!
这种以液代足的怪异方式,别说是诸人所从未见过,更实在一点的话,他们根本连想都没想到会有生物是用这样怪异的方式“行走”的!
虽惊其怪,但此虫一靠近到了某个程度后,射出即消的细液,忽然“唰唰啦啦”,凝成了一只一只又细又长,高拉后下弯的怪异长肢……
本来无足的怪虫,转眼竟变成了至少有数十支勾弯的长节细肢,跨跨而来!
之前的那一阵怪异的声音,就是由这种化液而成的长肢,钩刺入地时,所造成的。
一只即有数十响,加上此时怪虫的数量,有数千之多,因此密合成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奇声!
难怪之前那阵异音虽只隐隐然地淡淡而来,不过乍然听到,就让人心里不由自主地起了一阵疙瘩……
“我的老天……”海鲀显然也是第一次看到这样奇特而且数量惊人的虫群:“这是……这是……”
“这大概就是你们刚才说的,生居于地质之中的‘海毛虫’了!”
龙机细细地观察着凝现得非常清楚,长肢一动一动地钩滑着的眼前怪虫形象,虽未见过此虫的样子,但他口中的回答却有一种颇为肯定的语气。
“海毛虫……原来竟是长得这个样子?”
海鲀在张口结舌中,意外的表情让他瞧起来可以说是有点傻了。
“咦?你们不知道吗?”
龙机反倒有些疑惑了。
海鲀还没反应过来,海淰大群长,已是晃着唇上两条长须,苦笑着说道:“禀龙祖……此虫之体,肉眼只能见到黑微一点,祖师们会叫它‘毛虫’,已是让我们有点想不通了……怎么会知道放大来看,竟是这般德性……”
龙机听了,才算是恍然明白,这些深居海下的群长们,认识海毛虫可说为时已久,但显然并没有甚么太清楚的了解。
“禀龙祖……它们它们……这么气势汹汹地,一来就是密密一大片,是是是……是甚么用意呀……”
二群长海魽,在惊奇之余,干脆连这样的疑问,都直接向龙机问了出来。
龙机皱着眉,双手细动中,两只眼睛定定地凝视着在他头部微上方的这只怪虫,精亮的目芒隐然而闪,似乎正在以一种诸人所无法理解和察觉的方式,探测着这一大片虫群。
“我也不知道……这些海毛虫的讯息振动,非常杂变,而且似乎没有一个具体的层次……就好像……就好像……”
他皱了皱眉,过了一会儿方才继续说道:“就好像……混杂了千百种的生物讯息特征一样……”
龙机才刚以这种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恰不恰当的说法,来描述心中的感受时,浮空而现的那只怪虫影像,突然急变!
从那只密毛如刺,长肢弯钩,好像反而是挂在这些细足下的虫体里,猛地噗然开了个口,一个……一个尖牙大开的黑色“虫嘴”,就这么样地,自虫体之中,伸了出来!
会说“一个‘虫嘴’,从里面伸了出来”,这样叙述的原因,是因为那个突然自开口处直伸出来,圆团密毛,宛如“头颅”的东西,无眼无鼻,就只有一个尖牙利生,上下大开的“虫嘴”!
看到这种怪异到了极处景象的众人,只觉得心头“咚”地一跳,好像这一伸,竟伸进了众人的心口那般地骇然。
随着此虫伸出来的那一个“虫嘴”大开的动作,不知是有是无,即便是身处于密封的“微空船”之中,每个人还是宛如在心底,听到了一丝极细的声音……
此音一被感知,在场诸人,无一不脸色大变!
“哎唷!”海鲀在惨变的脸色下,有点像是呻吟般地说道:“我的老天,我怎么觉得怪虫的这声音像是在说话……”
听到海鲀这么样脱口而出的话,已经变了颜色,而且同样也不由自主地以手抚压着心口的海淰,神情更加惊骇。
“海鲀……你你你……你说甚么……”
海鲀反射性地伸手抚心,似乎如此比较能止住那种心头的跳动。
“大群长……我的意思是说,那阵怪细的声音,我竟然觉得像是这只怪虫在说话……”
海淰的神情在骇然中,还有一种严肃。
“你觉得它在跟你说甚么?”
第三十六卷 第二章 船中之变
“你觉得它在跟你说甚么?”这是海淰大群长,在听到了海鲀长老,不自禁地脱口说出自己直觉的感受时,所紧接着问出来的话。
只不过海鲀在神情微怔之际,还没有来得及做出甚么反应,台上的龙机,忽然做出了一个很突兀的动作!
一声轻叱,就在此时自龙机的口中发出!
双手分弹,指尖未端盈然亮起流芒十点!
并没有任何后续的光芒,从龙机的指尖放出……
但旁边可说不知被甚么所牵动,心头连连的深海兽鱼宗诸人,周围忽然“嗡”地一声轻响,围起了一层半圆形的盈绿光罩,将他们每一个人都包盖住了!
“孩子们……快冲呀……冲呀……”
龙机的动作中,脸上的神情只是颇为凝重地,代替海鲀,回答了海淰急切的询问。
“你们的心里,都同时听到了有人这么叫着,是不是?”
龙机的这一段话,虽然听起来实在有点莫名其妙,但每一个深海兽鱼宗的人,都听得神情大震。
因为这样的情形,大违他们一般的认知,因此反而并没有特别去注意龙机在他们的周围立起这么一层淡绿色的光罩,是为了甚么原因……
“这这这……龙祖说得一点也没错……”
海鲀这时,才知道海淰大群长,会这么询问他的意思。
“难道……难道……这声音,真的是那怪虫在对着我们‘说话’?”
海淰的额上,已是涔涔而汗。
对于海淰的说法!龙机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你这样的说法,可以说对,但也可以说不对。”
不只是海鲀,连海淰都一下子弄不清楚,龙机会这么回答的意思。
“可以说对,也可以说不对?”
龙机点了点头,没有马上正面再做出说明,只是双眼环顾着诸人。
“你们现在,觉得心里的感受怎么样?”
众人同时低头停了一会儿,海鲀方才首先抬头回答:“奇怪了,之前我怎么会觉得心头发跳,就好像在那怪虫讯息传过来时,有个甚么东西,要从体内窜出来那般……”
龙机似乎并不意外地点了点头。
“之所以会说也对,是因为海毛虫此讯,确是对你们而发……”
诸人心中,又是一愣。
“对我们而发?”
龙机又点了点头。
“之所以会说不对,则是因为此讯之对象,非你们之识,而是诸位之体……”
深海兽鱼宗的每个人,又被搞迷糊了。
“我们之体?”
海淰听来听去,也还是不大明白龙机这话的意思……
不过他所问的话才刚说到这里,忽见一旁的鲽儿,身躯猛地颤颤而抖……
“鲽儿鲽儿……你怎么了?”
鲽儿其实是全宗之内,直觉秉赋最有潜力的门下。
海淰为了培养她,特别自宗内亲挑,命其到海鲀的掌典部门,去更进一步地接触进阶的书诀。
因此,宗内的各群长,都已视其为未来接宗的培植人选。
目前和鲽儿最常在一起的,正是宗内的大掌典海鲀,所以当他见到鲽儿有异,连忙就想趋前察看……
不料他还没有走近鲽儿,就听到她的体内,传出了一阵一阵隐然的波波轻响……
就好像……有个甚么滚水般的东西,正在她的体内沸腾了起来那般……
紧接着,“叭”地一声!
从她的体内,忽然爆出了十几条喷溅而出,凝然微弯的水线!
海鲀个性虽直,但反应可不慢,惊见乍变,立觉有异,连忙就倒身后跃!
可惜如丝如线,从鲽儿体中溅射出来细液,入空即凝,瞬间竟结成了一支一支的节节徽曲的长肢,弯弯地对准了海鲀,就是猛地一勾……
这些溅化之后,即刻凝形的细节长肢,是如此地细长,以致于海鲀虽急跃后闪,还是被这约有十七、八支的弯钩般细肢给抓了个半身!
海鲀骤然惊喝一声,只脱出了长肢勾抓的上半身,急扭中就想出手攻击……
只是他的动作还没完全做出来,连他自己的下半身,都似乎是被甚么东西所引动那般,同时“叭”地一声脆响,爆出了十几条水线!
反击的动作还没来得及做出来,海鲀已被自己下半身,刹那间的急变,给几乎吓呆了!
亲眼看到自己的身体下半部,转成了如虫般的十几条长肢,任谁看了,都很难不当场昏倒!
震于惊变的海淰大群长,此时急退中,很自然地就骇然叫道:“鲽儿、海鲀婉……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光罩之外的龙机,只是微微一叹。
“你们现在明白,那只怪虫,是在对着甚么发讯了吧?”
眼看着海鲀在征然之中,下身的水线连爆而上,转眼已和鲽儿那般,变成了一个分不清楚是甚么怪物的海淰大群长,听了龙机的话,终于愣然而悟。
“龙……龙祖的意思是……我们的体内,都潜伏着‘海毛虫’?”
龙机立于台上,俯然下望着罩中的一切,又点了点头。
“难怪我初到之时,一点也瞧不到任何海毛虫的踪迹……”
龙机的话说到这里,眼光忽然转到了空中那只自体内伸出了个怪嘴,依然在呀呀而呼的海毛虫。
“原来它们都转合形体,潜于血肉中地躲了起来……”
紧接着,龙机说话的语气,似乎一转而变成直接对向空中的那个怪虫影像。
“你一直在等着这个机会……是不是?”
龙机在与怪虫间的直接对话时,渐渐地,自龙机的双眸深处,缓缓浮起了一种冷沉的凝光……
一种如果有人看到了,虽则龙机的外形未变,但是却依然会隐隐觉得,龙机的体内,有一种潜沉的质性,似乎正在慢慢显现出来……
龙机又再一次地对着空中的那个怪虫的影像说话……
只是其中的语气,与之前一刹那,迥然已有隐变之异!
“你,这个丑毛虫,一直在等著有人带你到这‘微空船’之中,是不是?”
在龙机说出这么一段话的期间,光罩之中,已另有三位群长,体内也同时受海鲀和鲽儿暴气所引,纷纷叭然连响,变成后长肢弯爬的大怪物!
最后仅余还未暴变的海淰和海魽,只能边强自运气,压下心头的跳动,边在光罩之中,有限的空间里闪闪躲躲着长肢如爪,四处乱爬的那群由同门们所突变的怪物!
原本坐在飞行盘台之中的猪拱拱,眼见如此巨变,也不由得从盘座之中,站了起来……
“老大……他们……他们……快要全变成怪物了……”
猪拱拱的话中,已有点不知所措了。
脸色发白,东问西躲,但神情已越变越难看,瞧起来似乎他自己也随时都会在下一瞬间,崩然爆化的海淰,双须乱头中,连龙机这边都无暇转望,只能无助地喘气叫道:
“龙……龙祖……救救我们……”
龙机的反应,完全异常,对于猪拱拱的惶然和哀然求助的海淰,竟像是完全充耳不闻。
他只是双眼一瞬不瞬地,凝视着面前那一个体内伸出怪嘴的海毛虫。
即便是再度开口,语意之冷肃,立刻就让猪拱拱怔了怔。
“猪拱拱,你最好小心一点,别分神他顾……外面的这些毛虫们,思识所凝的水液,已合力化包成十五万条精密的探线,别被它们抓着了你的念尾余波……”
猪拱拱一听,连忙“喔”地一声,重新地坐回了盘坐之中,缩眼凝神地,完全将注意力转到了它该注意的地方……
龙机冷肃的语意,似乎有着绝对的驱力,让猪拱拱好像浑然将之前所担心的情况,完全就这么地抛到了脑后那般!
虽则脸上是完全的猪样,但那双眼似已入神,凝重之态,粹然可见。
“咭咭咭……”
当中浮形的那只怪虫,忽然间竟在这个时候,发出了像是笑声一般的尖厉响音。
“启缘使者……龙魔王……你终于来啦!”
这个怪虫的声音,是这么样地尖利,以致于连刚专心要开始控制住“微空船”的猪拱拱,都在乍然之下,吃了一惊,搞不清楚自己是不是真的听见了此怪虫的尖利语音,抑或只是脑中收到强烈无比讯息的错觉……
虽然他很确定这样的声音,又或者是这样的讯息,并不是人族的语言,但连它都能很清楚地分辨出其中每一丝的讯息含意。
龙机的神情,并没有任何的意外,只是静静地望着浮空的怪虫,对于厅边光罩之中,来自深海兽鱼宗诸人的“劈啦啦”连连脆响,与惊叫哀号声,完全充耳不闻。
“是的,我来了……”龙机的语音,也是一般地平静:“丑八怪,虽然你一开始到现在,算是占了上风,但是,你顶多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龙机此时,竟好似在和一位朋友说话那般,一些儿也没有为身边的剧变,稍急的样子。
“龙魔王,我现在不是已经进来了吗?”
怪虫长伸而出的尖牙大嘴,一开一合地让人看了只觉得无比的难受,就好像随时会暴来突噬那般。
“你已经进来了,那又如何?”龙机淡淡的神情中,双目微闪一种隐然的紫红,容色虽淡,却又令人觉得透洌的冷酷,洒然满布:“深海兽鱼宗体内被你潜然所侵,还一无警觉,只能算修练未到,怪不得别人……因此就算你在他们体内的分识,已进到了‘微空船’之中,不过现在已被我的识层反围而包,所以你就算是进来了,又能怎么样?”
当中的怪虫,并没有立刻做出甚么反应。
但原先隐然从外而来的“嗦嗦”异响,此时已如滚水一般地,沸沸杂杂了起来!
“连不上微空船中的分识了吗?”龙机的脸上,有一种淡淡的笑容,不过却传达出了更加沉冷的杀意:“就算你以这样的方式,渗血化肉地,以极微之躯,进到了深海兽鱼宗诸人的体内……不过连你也没想到,已属极微的海毛虫,会因为弯空的曲度,而变得更加缩小……因此反而在这些人的体内,出现了结构不稳的现象……”
龙机说到这里,双眼方才又回转到了深海兽鱼宗那些人之处。
绿罩之中,叭然的响音渐消。
之剪哀然求助的海淰,终于也不再有任何的声音了……
罩光渐渐转浓,在外面已无法复见那种溅水纷飞的混乱情况。
龙机漠漠地望着,口中又继续说道:“这种现象,让你也不得不提前发动已渐不稳定的海虫分识……所以,你这个上风就算占得了,恐怕也有限得很呢……无法深沉隐匿,待机而动,说不定真正占上风的反而是我呢……”
龙机沉凝的话语,说到这里,冷厉的眼光,直视怪虫,一丝不瞬。
“丑八怪,你说是不是?”
空中怪虫,腹体内伸出来的细尖牙口,开合不断,因为它根本连个五官也没有,因此实在是看不出来,它对龙机冷硬而且毫不客气的说法,反应到底是怎么样。
不过在它的利口合动间,那种宛如发自四周遍处,实在令人不舒服到了极点的“唏唏嗦嗦”异响,又很明显地急促了起来。
龙机凝视着怪虫的眼光,终于稍移,微微抬头,往“控制厅”的上方瞥了一眼,唇边的冷笑依然。
“你别忙着想破船而入……坐在那里的那只猪,即秉纯粹的生精而成,和此船可说是完全地相合……你一开始没有集中全力由外入侵,妄想自内而破,错过了在猪拱拱维控下,破此船的唯一机会。现在撑得越久,你越没机会了……我说丑八怪,你对此船,钻研万年,总是只能在外面……”
说到这里,龙机嘴边的那一抹冷笑,更加厉然。
“现在,你这个丑八怪,还是只能在外面!”
龙机这样毫不客气,甚至已开始嘲笑的语句,终于让眼前的怪虫,出现了变化。
一阵轻微的“叭叭”脆响!
从这个沉黑阴暗,浑身皆是毛刺的虫体上,忽然就这么睁开了“眼”!
就在这样的毛体上,竟皮开毛分地,出现了“眼睛”。
而且,这一出现,还是几乎整个吊在肢脚交叠处,所有前半部的身躯,都密密地睁开了至少有好几百只的“眼睛”!
眼看着这样的怪物,竟从身上出现了这么样麻麻而现,碌碌而动的“眼群”,其景象之骇人,实是作梦都会吓醒!
密密而开的几百只虫眼,同时骨碌碌地动了起来……如果有人亲见,实在已经无法形容,那种连汗毛都会竖起来的感受。
不过在场唯一看得最清楚的龙机,反而是一点也没有露出惊骇的神情,淡然视之,淡然笑之,同时说话的语调,依旧冷嘲之极。
“看来你的眼力可能很差,不知长这么多只眼睛是要干嘛?”他说话时,撇了撇嘴唇:“你还是先说一下,你这个丑不拉几的怪虫,到底是个甚么东西吧?”
龙机冷讽而又丝毫不客气的语意,终于让当前的怪虫异嘴再张,嘎嘎如同尖刺。
“咭咭咭……我到底是甚么东西,你绝对不会想到的……”
虽然外相不现,至实际上所有的神念,从剧变一起,就全力贯注运转的龙机,一听到由海毛虫所传来的这么一个简单的话意,即刻推出了令人难信的结论。
眉锋轻皱间,龙机以一种有点怀疑的眼光,直望着怪虫。
“咦?搞了半天,原来你认识我?”
怪虫体内的尖牙口部,呀呀张合。
“咭咭咭,这样就推测出了如此猜想……总算你龙机神识还算敏锐!”
除了“龙魔王”这个名字之外,龙机也真的没有想到,竟会在如此的微空之中,从一个甚至根本不能称为“人”的怪虫口中,听到了“龙机”这样的称呼。
“我认得你,你却不知我……龙机你想想,这样的情况岂不是很不利?”
怪虫虽有好几百只眼睛,同时却只有一只嘴,原本是很难让人能够在这样的组合下,感觉到任何所谓的“神情”。
但怪虫传来此讯的时候,却又很怪异地让人兴起了一种奸险的感觉。
龙机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在快速地思忖着甚么,过了一阵子,方才又淡淡地回答:“宇宙一切组成,无一刹那不在流转幻变……不论你识不识得我,脑脶,这都不会改变你急围而来的意图已有轻挫的结果!”
怪虫之体,长伸出来的怪嘴,忽然像是猛地冻结了那般,停住不动。
“你认为我是脑脶吗?”虽然百眼相瞪,裂嘴未移,但是怪虫的讯息,却依然是那么清楚。
在怪虫反问之后,接着又是“咭咭咭”地一阵怪笑。
从怪虫这样的反应,龙机眼中的隐芒快速地闪动着,似乎正在做着某种偏移的修正。
“你不是吗?”
怪虫又咭咭尖笑一阵,虫体蠕动间,很莫测高深地传来了后继的讯息:
“脑脶的猜测,只能算对了一半……”尖利的虫嘴,又开始合动:“世人无知,以为脑脶是个完整的个体……”
“寄生人体,能够如此隐晦,除了传说中的‘脑脶虫’,尚有何物能致?”龙机的眼神忽尔变得极为敏锐,似乎能透形看到此虫真正的想法:“你既已现形,我又罩住了你的分虫,感觉已定,在我所认识的人之中,恐怕也只有一个人符合这样的特征了……加上你似乎对原来的我有某种程度上的了解,所以,万象之形,必有成缘,其实你到底是谁,并不难猜吧?”
说到此处,龙机的眼神转而变得犀利无比。
“你说是不是呢?战宛儿!”
怪虫的百眼凝然,停了好一会儿,方才又传讯而来。
“你说我是战宛儿,还是只对了一半,龙魔王似乎也没有传说中的那般神奇嘛……”
怪虫似乎还在为了龙机猜了两次,都只对了一半,而咭咭冷嘲时……
忽然间……
从凝视着怪虫开始,就一直连动都没动的龙机,猛地往后一跳,竟像是突然跌倒了那般,整个人“叭”地坐进了后面的“光座之中”!
“猪拱拱!左侧西南十九方位,就是现在!起!”
急促的话音,和后跌的动作,同时而出……
当他快速的话一说完,几乎等于是摔坐到“光椅”上的龙机,周身“嗡”地响起细密的盈盈振音……
光座在承受了龙机冲摔的力量时,微微下沉,随即反弹而起,唰地直上约有一丈!
在光座之上的龙机,被座围急撑起来的同时,扣拉住扶手,以稳住身形的双掌,猛然急抬,“嘶啦”一声暴响,抬起的双掌,与光座扶手某个被启动的位置间,拉出了一条细闪扭曲的绿色亮电,芒身飞移中“劈哩叭啦”地响个不停!
连电的末端,两团精亮的绿光强芒,好像手套一样地套在龙机的手上,并且在闪然成形的同时,“唰”地各放出了一个像是光刺一般的烁烁亮团!
这两个亮团,一出现后,即在浮空的光座之外,环环飞绕了起来,旋移之间,嗡嗡之声大作!
和光座的扶手以线般的扭光达拉住的龙机双掌,抬起之后,立即十指连弹……
二十只手指,闪哩闪啦地,呈现一片模糊,瞬间至少弹出了七百指!
在“姮灵微空船”的外侧……
随着龙机手上两团绿电团般的亮光出现,船体之外,也同样“嗡”地一响,两团同样刺亮的绿芒,就这样地在船体前方十二丈处,盈然凝现!
这两个亮绿的光团,才一出现!同样就嗤地一声,像是把微空船当成了光座那般地,旋旋急绕了起来!
绿光闪耀间,此刻方见眼前的金绿色长匣型的“姮灵微空船”,周围密密地爬满了像是之前在厅中显现出来的,宛如水母般半透明的怪虫……
绿光团的旋动,显然让这个密密的虫群中,起了一阵纷乱,至少两片约有三百多只的怪虫,嘶然轻响下,弯肢跨体的丑恶身形,陡地清楚了起来……
从它们每一只长伸出来的“虫嘴”之中,液液一线淡影,弋弋长拉……
然后,姮灵微空船的船身之上,这才看到有纵横密布,宛如蛛网的细细液线,丝丝紧缠,竟就像是被个大渔网给就这样样地“网”在地面上一样!
如非强光斜照,实在很难感觉得出,似乎没有甚么不一样的姮灵微空船,竟已被这样地困于地面上!
绿光团开始绕着船身旋动时,芒体移动间,猛然“嗤嗤嗤”地轻响个不停,如连珠般的长形电光,环射而出!
烈电落处,轰然的震响中,夹杂着“叭叭叭”地清脆虫体碎裂声,暴光亮线,与断丝裂肢,同时飞溅而起……
两团绕飞的光刺,来回一遭,船身之外,已是“轰哩轰隆”地烟硝冲飞,几已不见!
微空间的人虫之战,每一开爆,飞射而起的每样碎片,都像是毫无重量那般,旋旋而去,简直就看不出会落到甚么地方去……
这种特性,使得出现的混乱,如涟如波,环环扩散,几无停息之态!
原本静躺于地面上的姮灵微空船,被这冲天而起的开炸硝烟,眨眼即淹,已是完全瞧不着了……
猛地间,“轰然”一声,姮灵船体的急升,被冲烟炸音盖住,以致于就好像是突然出现那般地,再看到它时,已在左侧的空中,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位置。
旋舞的两团护船光刺,左右环绕的飞行方式,依然嗡嗡急转……
倏地,那回绕的芒光,突然之间,往前方并合,形成了凝现于船前,宛如长弯彩带般的急旋……
下方密密麻麻的怪虫们,陡然尖嘶连起,至少有好几百条水线般的长液,如密雨般地反射而上,集溅飞来!
而微空船之后,迷漫的烟尘之中,同时也有更多的暗影,破烟而出,飕然长响,竟然是一个个爬地长肢然不见了的海毛虫!
地上整片的虫群,纷纷连节微弯的长肢,嗡然逆化回之前的液线,然后唰地反缩进虫体之中……
然后,只剩下一团刺毛的耸耸怪物,便即像个被弹射出去的石弹那般,对准空中的姮灵船,“咻咻咻”地,疾飞而去!
破空连响,连连不断,只这么眨眼之间!横空都是密密的虫影!
水线溅射船身,冒起了一连串的暗绿的青烟……
在船中的控制厅里,坐在飞行控制盘台上的猪拱拱,竟也同样在罩头的光盔上,缭缭绕出了缕缕轻雾般的烟气……
“稳住……稳住……”
龙机的双眼凝视于前,两掌微曲,似乎正在倾全力急运着某种特殊的能团,周身环光乍伸乍缩,宛如绿火直冒,口中虽如此强调着,但其实他并没有转眼去看猪拱拱的情形。
不过眼虽末视,龙机却像是很清楚猪拱拱此时,那种连脑袋上的光盔都冒起了淡烟的状况……
“猪拱拱……长期以来,脑脶虫虽然忌于强破,会损坏微空船的内部,以致于反而找不到甚么方法、开启。此船……但是别急,姮灵船的特殊钢壳,应该是挡得住一阵子的……”
龙机的话才说完,猪拱拱那边,双手压台,紧紧握住两支似乎非常重要的长杆,丝毫不松,不过脑袋上的光盔不仅冒出了更多的烟气,甚至还响起了“嗤嗤嗤”的声音!
“老大……老猪也知道可以挡得住一阵子……”猪拱拱的语气之中坚守的意思非常明显,不过却依然还是难掩一丝焦急:“只是……老大,我老猪所能挡的这一阵子,恐怕是没有多久……这些毛虫们溅射出来的水液,质已急变,蚀性吓人……我老猪即化即补,使尽精元,也就再挡不住啦……”
猪拱拱的这一段话说完,头上的绿色光盔,已是盈然发亮了起来……
同时有一些密密的暗点,竟已在绿光头盔上绷绷而现!
“猪拱拱……别急别急,再撑一下……脑脶这个家伙,调动了这么多的怪虫,就是要我们在它们身上浪费力量与时间,所以我们千万不能被这些怪虫们拖住……”
龙机微曲的双手,似乎抓到了甚么他所特别注意的一点,震颤不停的手掌忽然凝停成了一个特定的角度,
“就是这里,注意,我要开始啦……”
两个凝合于船身之前,任凭漫天的水线,丝丝溅盈起连串烟芒,也并无寸动的护船烈芒,那丝毫不转移的光圈,盈然“嗡”地一声长响,聚射出由光团缩成了一点的长烈线芒!
此光之形,由宽而窄,微波密密,看得出是一种非常特殊的方式倾能而缩……
而射光集汇之处,竟正是壁间的一个特殊的定点!
当龙机几乎可以说是受着挨打,聚合了所有的力量,同时牵空引层,穿放集芒而去时,这个壁间,只是发出了“叭”地一声脆响!
“就是现在!”
微空船之中的龙机,忽然对着满头冒烟的猪拱拱,震声大喝!
猪拱拱闷哼一声,忍着头上火烧般,从全船每一处所传来的蚀气讯息,全力急拉紧握的长杆!
此时的猪拱拱,伸体后倾的角度,简直就快要从盘座中翻跌出来了……
而同样在外显像的微空船,于放射出集聚的长凝光束之后,原本沉实的壁间,竟“洼”地一下,出现了一种宛如硬物变软,受力内凹的特殊现象!
这个怪异的壁间情形一出现,射出集束光线的船体,忽然间唰然轻震……
眨眼之间,整个微空船,似乎变成了一层纯粹的薄薄光影,同样也是坚硬沉实的船体,宛如变成了跳进另外一个空间,实体瞬间虚化,
紧接着“唰”地一声,船形猛然“拉长”!
当这种怪异的“拉长”现象出现时,那实在很难解释为甚么会变成这样的船身,竟好像是被个甚么虚无的空洞,给急吸了进去那般!转眼就消失在沉实的壁间!
蚀液交洒而来,嗤哩嗤啦地会掠而过……
只是,其中已经没有了金绿绽亮的姮灵微空船的任何景象!
尖厉的嘶叫声,在密密的虫影疾飞而来时,鼓噪而出;小小的方洞,尽是妖虫音影!
猪拱拱一直到整个光罩头盔,都恢复成了原先的隐盈状态时,方才算是放下心来地移身跨出盘台,让头盔从猪脑袋上自动嗡然消散。
“拱拱,现在我们所进入的状态,和原先的‘生灵特性’,已是有了极大的不同,所以等你觉得比较舒过气来时,还是出台来休息一下吧……”
猪拱拱是在龙机说出了这样的指示时,才从盘台中跨爬出来。
“老大,现在的状态,怎么说完全不同?那些多得麻密密的怪虫,会不会追来?”
猪拱拱走出盘台,还是忍不住抓了抓头。
它回眼望着空中,原先那个怪虫所浮现的位置景象。
只不过现在那只吓人至极的“脑脶虫”,已经不在了。
代替的,只是一溜一溜旋变不停的绚丽彩光。
这一团一团的彩光,虽然看起来绮丽非常,但其实就算以猪拱拱这么单纯的想法,也直觉地就知道这些其实只是某种特殊的冲变,所幻化出来的虚影,并不具任何实际的存在形体。
这真的是猪拱拱所并不了解的一种怪异状态。
因此,它的生性虽并不好奇,但还是忍不住地这么开口询问。
龙机对于猪拱拱的询问,只是微然一笑,双掌压座轻扣……
“嗤”地一声,浮升上半空的光座,陡地沉回了地面之上。
“我们现在的状态,是属于一种半虚半实的‘存在状态’……”龙机在从光座之中,站起来之前,双手杂密而动,似乎正在调整着甚么东西,同时以一种慨然的语气说道:“如非之前臌肊前辈,以神领游,历奇阅异之际,让我亲体而验……说实在话,这种特殊的情况连我也搞不清楚的……所以,我想我们现在,应该暂时是安全的……”
两团护船的绿芒,还在光座周围盈盈绕动,龙机在说完话后,拍了拍手,呼地一下,就从光座之中站了起来。
“至于你问的,此状态有甚么不同……”龙机转眼望着已经站在他旁边的猪拱拱:“这里面牵涉的状态,不大容易说得清楚……”
猪拱拱一听,连忙呵开大嘴:“老猪知道啦,这大概就是老大曾经和我提过的‘次空间’啦……”
猪拱拱的话一说完,龙机反倒是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应该是也可以称作‘次空间’的,只不过这种‘次空间’,又和我之前所说,架构于‘真实空间’上的‘次空间’不大一样,勉强地讲,应该说是一种架构于人脑中的‘神识’之上的‘次空间’……”
“架构于神识之上的次空间?”猪拱拱听得歪头想了想:“老大是说,这种次空间,是存在于我们的脑子里的?”
龙机听得猪拱拱的语气之中,困惑多于明白,便即一笑而道:“你说得大略上是不错的……”
猪拱拱用手抓了抓头,似乎很不明白怎么回事。
“拱拱,你秉精而成,初现人世,在你的看法,觉得‘存在’是甚么?”
猪拱拱见问,又抓了抓头。
“‘存在’就是‘存在’喽……这个要怎么说是甚么呢?老大可把我问倒了!”
龙机笑着摇了摇头:“不,那是你没有去注意。每一种状态,一定有些特征可以分辨的……那么我换个说法,拱拱,你喜欢猪妹妹吧?”
猪拱拱一听到龙机这么个问题,精神立即一振。
“拱哇哇,老大不是开玩笑吗?谁不喜欢猪妹妹?难道老大不喜欢吗?”
龙机愣了愣,过一会儿只得依然笑着摇摇头:“说实话,我确实是没有你‘那么样’地喜欢的……”
猪拱拱一听,似乎觉得很难想像居然会有人不喜欢“猪妹妹”,有点困惑地又抓了抓头。
“好吧!两性之源力的驱引牵动,又是另一个专门的学问,现在不去说……我只问你,你觉得最美的猪妹妹,应该是长得甚么样子?”
猪拱拱对于这样的问题,显然深具振奋精神的兴趣。
“拱哇哇,这还要说吗?当然是猪鼻既长且翘,而且最好嗅动时,一耸一耸得有点‘风骚气质’……另外,猪眼要肿,而且要开,嘴长和鼻长相比,稍稍短一点,背鬃嘛要稍逆一些,蹭起来才舒服……至于猪奶和猪腿嘛……”
龙机见猪拱拱滔滔不绝,似乎还有至少几十种特殊的要求可以提出,连忙就开口打断。
“行了行了……这就可以了……”
猪拱拱意犹未尽地停住了叙述,同时还咂巴咂巴着长嘴。
那个模样,就好像真的有个“风颜绝代”的“猪妹妹”,就站在它的面前一样……
“拱拱,和你想像中的这样猪妹妹模样,完全相同的真实‘猪妹妹’,是不是真的‘存在’?”
猪拱拱似乎对于这种假设性的思考推论,觉得有点吃力。
“呃……老大,这个这个,恐怕很难耶……这样的猪妹妹,应该只存在于我老猪的脑袋里面而已……”
龙机“啪”地弹指一响,倒吓了老猪一小跳,猪耳连耸……
“是啦!万物之相,万层之状,你既已‘想像出来’了这样的猪妹妹,我们将存在的包涵层拉到极宽,又怎么说这样的猪妹妹,并不存在?”
龙机说到这里,指了指猪拱拱黑鬃长鼻的脑袋:“就算是这个猪妹妹,只存在于你的脑袋里,那岂不也是一种‘存在’?”
猪拱拱把脑袋抓得“呱呱”响……
“呃……老大你的意思是说……”
龙机伸手将猪拱拱抓脑袋的大手拉下来。
“哈哈……你了解了吧?”
猪拱拱想了想,不由得开始眉飞色舞了起来……
“我知道啦……”猪拱拱以一种非常期待的眼神望着龙机。
龙机心中,正在奇叹着,原来猪也是非常聪明的……
“老大,甚么时候,我可以和这样的‘猪妹妹’约会呢?”
龙机听得差点摔了一跤!
“你还不明白吗?存在其实有很多层次……所以,同样的存在境界,其实并非无迹可循……如果你能够掌握到这些,就可以将这些‘存在’的片断连起来,形成一种连续性的通道!”
猪拱拱又想伸手抓头,但急急连忙忍住。
“呃……连续性的通道?”
龙机点了点头,双眼的视焦,移到了空中的漩漩彩影,其中的沉思神色,溢溢而现。
“现在我们的存在状态,已经转到了另一种特殊的层次……也就是正在急速地前往脑脶在最后那一瞬间的神念存在讯息中,某一个定位的讯息……”
猪拱拱愣愣地听着,此时方才又抓了抓脑袋。
“呃,老大,所以说,如果能够‘掌握’得住那种神念的讯息波动,岂不就是说,在我老猪的脑子里,也可以有一个以神念架构起来的‘通道’了吗?”
龙机还真的没想到猪拱拱似乎真的了解了他的意思。
“嗯,你这样的说法,倒反而比我还贴切……”
猪拱拱又猪眼眨动:“所以,说不定老大愿意帮个忙,我老猪真的可以和‘心目中’的‘猪妹妹’约会了呢……”
龙机听到这里,也只能叹气了。
“神念之跳动与繁复,片断与混乱,岂是你所能想像……要像臌肊前辈那般,纯由心念架构起一个世界,即使那是一个超过万年以前的世界,又谈何容易?而且,那些神念所连到真实世界的过去时空,似乎也不单纯只是一种空想而已……这里面一定还有一些我不明白的关键……”
龙机说到这里,连他自己也忍不住捏起了眉心。
“拱拱,如果我能够更清楚参透掌握住这一点,那么我对‘空间折带’,必然就会有更进一步的了解……”
猪拱拱有“和‘心目中’的猪妹妹约会”这样的动力,竟比较能够了解龙机的意思了。
“老大,你的意思,是我们现在,等于潜进了脑脶胡思乱想的思想流之中,并且要抓到某一个和特定的位置有关的讯息,然后再像刚才进来那样,“唰”地一下窜出去?”
龙机愣了愣后,还是只能苦笑以对。
“不错不错,你说得一点也不错……看来所谓的‘思考能力’和感悟之性’,完全是两回事……
猪拱拱说完之后,随即又开始忍不住地歪头沉思,猪耳连动。
“这……和特定的位置有关的讯息?”它的长鼻似乎有点困惑地急扭一阵:“老大,要是它那时就正在想着我们来的那个方洞,我们岂不是又‘唰’地一下,窜回了之前够那里去了?”
龙机闻言,总算是比较开心一些地哈哈一笑。
“这个你不用耽心,我们既从那个特定的位置而来,当然就不会再认错……”
猪拱拱听了,也总算是比较放心地点了点头。
不过,随即它的长鼻又开始耸耸而动。
“啊……老大!这要是你抓到的时空讯息,是那只丑八怪,正在拉屎,或是和另外一只丑七怪虫妹妹爽快……那么我们这么一窜……”
“哈哈……还亏我方才向你说明了一番……在神念的存在层,当然是有一个具体的内容……就像你方才说的‘美猪妹妹条件论’那样……现在的我,虽是只能稍测微探,无法像臌肊前辈那般将纯粹的神念串连起一个完整的世界,但总不至于离谱到了这种地步吧?”
龙机在摇头叹息中,神情忽然一愣。
猪拱拱听到了龙机后面的说明,心思立刻就想到了更深的地步,因此倒也没有注意到龙机神色的微变。
“咦?”
龙机惊讶的语气,终于让猪拱拱注意到龙机已经转向了原先将深海兽鱼宗的诸人,给完全包住的青绿光罩。
“你现在想做甚么?”
龙机竟然是在对着那个绿色的光罩说话。
“你感觉到了我们现在的状态,反而是在你的神识之中了吗?”
龙机的话,让不了解的人,实在是听得完全摸不着头脑。
光罩之中,微闪而动,似乎有一点一点,极为微小的片芒,在其中升跃浮沉。
龙机注意地凝视了一会儿,方才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又一次的存在结构变化,已经让你的状态很不稳定了……你……已经快要开始崩散了……”
龙机说到这里,似乎正在注意地收摄着甚么无形的音讯。
过了一会儿,他便又摇了摇头,双眼之中,原先的那种沉厉之色,又渐渐地浮了上来。
“你潜藏于生命,摄血汲精,本来并没有甚么不对,我也从未说过你有何不对……我只是很直接地认为这算是深海兽鱼宗的那几个人活该!但是……同样的,你这分识被我所困,你也只有自认倒楣!”
微冷的笑意,随即从唇边浮起。
“而且,附生寄染,本是你的专长,我若是放你出来,岂不是自找麻烦?”
在龙机的话音之后,绿光之中,忽然响起了“蓬蓬叭叭”的一串轻爆,条条烈烈的闪光,让罩中宛如集炸了几百个爆竹,密密流亮的光线,似乎也正代表了一个个寄生异体的死亡!
这样的轻爆,响了好久一阵子,才终于渐渐化消。
龙机沉眼中,举手轻抬。
原本半沉于地板中,约只现半圆的光罩,忽然“嗡”地一下,从地板上浮升了起来……
同时,从这样上浮的动作中,已变成完整圆球的绿光罩中,“叭哩叭啦”地,掉出了七、八团面目全非,根本已完全瞧不出是甚么东西的破碎尸体!
血红漓肿,有手有肢,让人见了,心头翻腾,连肠胃都会忍不住反吐……
浮在空中的绿色光球,越缩越小,终于变成了一个约只拳大的珠体。
猪拱拱在落地的团团血肉中,发现到了某块碎肉里,夹杂了一络络紫色的长发。
“……是鲽小姐……”
稍微趋前细视下,连猪拱拱都不由得以一种慨然的语气叹息着……
“你很遗憾吗?”
从龙机眼中浮起的冷冷目光,尚未消退,因此他的语气,也同样沉硬。
猪拱拱缩了缩头。
“老大……我老猪也不知道……她毕竟在老大休息时,是曾经如此热心而又尽意地,教了我很多海底里的东西……她……是个好女郎呢……一
龙机凝聚的眼光,直视着猪拱拱,一点也没有消退的意思。
“可是她是死是活,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
猪拱拱愣了愣,像是有点不知所以地摇了摇猪头。
“老大,我不知道呢……相处虽短,但此时乍见她已经变成了这样的一团模糊血块,心里的感觉,真的难以形容……老猪也不知道那是甚么……”
龙机还是沉沉地注视着猪拱拱。
“你不知道吗?那我告诉你,那种感受,叫作‘同情之心’。一种评价很不错的感觉。”
“同情之心?”猪拱拱愣了愣:“那么老大为甚么一点也没有这种‘同情之心’呢?”
龙机淡然一笑:“你认为我没有吗?”
龙机的这么一个反问,立刻又让猪拱拱很伤脑筋地想了一会儿,方才摇了摇头。
“老猪还是不知道……有时老大你……简直全身上下都是这种感觉……”它有点不解地望着龙机:“可是有时……老大又全身上下,一点也找不到这种‘同情之心’的痕迹……”
龙机望着猪拱拱,沉默地没有作声。
“所以……老大,我老猪还是不知道……”
这是猪拱拱想不通之后,所下的结论。
“那么,我告诉你为甚么……”龙机在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方才对着猪拱拱说道:“同情之心,有时候很好……”
猪拱拱愣了愣。
“有时候很好?”
龙机点了点头。
“不错,但有时候……”他的语气,峻冷无比:“它蒙蔽你的脑袋,让你看不清楚真相!”
猪拱拱又愣了。
“蒙蔽我的脑袋?”
拱拱还没有想清楚龙机是甚么意思,它就忽然明白甚么是“蒙蔽”它的脑袋了!
“唰”地一声暴响!
那一团夹杂着紫色长发,甚么都分辨不出来的血肉团块,猛然暴张,对准了猪拱拱的“脑袋”急飞而来!
猪拱拱的位置,之前已是靠得极近,加上它一直以为,潜藏在碎体之中的“脑脶虫”,已经尽灭,因此完全没有提防。
如网开散的肉片,扩张有如乍放的血肉之花,急罩之间,堪堪就要包住猪拱拱的猪脑袋!
猪拱拱惊得拱叫一声,全身急退……
但未死的脑脶,蓄势已久,猪拱拱的退势虽快,但也是完全来不及避让!
在猪拱拱的眼中,那腾腾颤颤的血肉,开瓣如嘴,边缘竟有细尖的利牙叠排,唯一最后剩下的,就是那冲心的惊骇!
“噗”地一声轻响!
紧接着“蓬哩叭啦”,猪拱拱的身形,后冲得在地上直滚了七、八滚……
等它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跌得两眼发花,连忙就双手扣头,想把贴到脸上的骇人怪物给扒下来!
好一会儿,它才发现,自己的脑袋脸上,并没有甚么恐怖的血肉怪物!
然后它乍惊的视线,才看到之前的位置上,龙机单手斜出,卷腕扣住了那个“血瓣”怪花的尾巴!
那大约有半个人身那么大的血肉团,蠕蠕急颤,周身被一层薄裂裂的绿电层层包绕,扭拧缠甩地,就像是一只被扣住了尾巴的大头怪蛇!
吓得猪拱拱三魂差点掉了两魂半的那开瓣的血口,合动间发出一种尖尖的啸声,整个软蠕蠕的血淋肉皮,正急剧地波动着,一个一个淡淡的暗色气液,不断地从虫体中喷出来!
景象之骇人,让猪拱拱几已傻眼。
绿色裂电般的层光,显然正在绞碎每一寸的散液……
这让此肉虫般的怪物,身躯抖颤间,不停地正在急缩变小……
“毁了你所有的同伴,只为了掩饰你还活着的状态……”龙机的双眼之中,紫红微闪,冷酷的杀气却是毕露无疑:“对同是分识的你而言,可以说是够狠的了……”
肉虫的尖啸,随着身躯的剧缩,而变得越来越尖,也越来越细。
“不过,你却没有想到,光罩微开,让你潜伏的碎尸落出,却是我早就算好的……”龙机冷意噙然,凝视着越缩越小的脑脶虫,分丝不移:“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将你渗入的潜体,自动离析,让我保住他们纯粹干净的神识魂体!”
龙机握扣脑脶虫尾的右手,腕间忽然波波光涟,一层一层叠起的芒亮倾集而聚,那种最后一击的气势,已然凝合。
“所以,你现在可以和你其他的分识一样,尽散于虚空之中了!”
龙机的话一说完,腕间的烈光突涨,猛气爆起……
“蓬叭”一声脆响!
炸芒斥然横放,连旁边的猪拱拱,都不由得低头遮目,无法直视。
猪拱拱听到拍手净掌的声音时,同样也听到了龙机含笑的语音。
“拱拱,行啦!可有点吓着了吧?”
猪拱拱放手抬头,但见龙机拍手之后,对着自己吟吟而笑。
“老老老……老大……这是怎么回事啊?”
龙机耸了耸肩。
“我不是说了吗?脑脶想用这一招,死里翻活,看看能不能够骗得过我……你还好吧?”
猪拱拱惊骇的心情,到这时方才算是真正地稳定了下来。
它以手拍胸,离魂未归地说道:“除了我老猪吓得差点将自己的猪头拔下来,丢得远远的之外,其他一切还好……”
龙机哈哈一笑:“瞧你说的。”
猪拱拱又有些心悸地望了望地上的其他血团肉块。
“老大……这其他的……不会有甚么问题吧?”
龙机转眼看了看地上那团团血肉,摇了摇头,伸手一指!
从他的指尖,崩然一道翠亮的光束,直扫而出,转眼之间,就将所有残存的血肉,催化得一干二净。
“其他的分识,为了取信于我,早已自爆而亡了……只不过这团血肉,已与脑脶的碎尸,混化合一,所以对于海淰他们而言,已经不适合再用了。”
猪拱拱听了龙机的话,又有些意外。
“不适合再用?老大,你是说,海淰他们……海鲽她……都还活着?”
龙机对于猪拱拱的问题,只是摇了摇头。
“‘活着’这样的说法,用在海淰他们目前的状态,并不恰当……”
龙机说到这里,伸手指了指浮于空中,已缩成一颗亮球的绿罩。
“你有没有看到那颗珠子?”
猪拱拱点了点头。
龙机轻手而招,那一颗已缩得可以用“光珠”来称呼的圆芒,的溜溜地,唰然回飞,就落于龙机的手心上方半尺之处。
珠光漩漩,芒流凝转,真的好像已经变成了一个很特殊的珠子那般。
“你可能不知道,这个珠子,在真人界有个名字,叫‘绿烟生魂珠’!功能吸魂聚魄,将某种特定的神识讯息,收纳于中……”
猪拱拱好奇之下,趋前一看。
在漩动的珠光中,它似乎可以看到有好几个赤裸裸的小人,正在里面浮上浮下的,精细之处,令人叹奇。
“老大,海淰他们,就是这样地被老大收进了珠里的啊?”
猪拱拱第一个认出来的,就是两条长须,飘飘而动的海淰。
“正确的说法,我并不是将他们‘收’进珠中……而是把罩住他们的光层,密缩转换成‘绿烟生魂珠’的状态……”
猪拱拱恍然而悟。
“原来是这样,所以老大是……为了引出混在海淰他们体内识中的脑脶,所以才让他们已经染变的碎尸落出……因此老大还是顶好心的嘛……”
龙机伸手,拍了拍猪拱拱的脑袋。
“当然啦!否则我干嘛这么麻烦,和脑脶来这一下?怎么,难道你还认为我的心不好吗?”
猪拱拱语塞之际、猪脸有点通红。
“呃……老大,我老猪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之前和脑脶对阵时的老大,看起来实在是不大像原来的老大……”
龙机对于猪拱拱的感受,只是淡然一笑,没有直接回答,反而举步往厅侧的船内通行舱走去。
“来吧!我们现在,得趁着将脑脶的识感,完全断去的这一点空档,为海淰他们找个寄魂之体……”
寄魂之体?
难道船内,还有另外的尸体?
猪拱拱还来不及问出心中的疑问,龙机的身形已移,于是它连忙就跟了上去。
“咦?这是甚么地方?”
通行舱以极快的速度,将二人送到了船中的不知道甚么部位后,猪拱拱踏出舱门,不自禁地就这么问出口。
这是一个很高很高,好像是仓库储物间的一个巨大房间。
虽然这个房间,又高又大,几可不以“房间”称呼,而用“广场”来代替。
之前的“指挥厅”,已经算是够大的了,但这个地方,却差不多比“指挥厅”,还要再大个四、五倍!
实在很难想像,一个微体的“微空船”中,竟还会有这么大的空间。
虽然这个地方很大,但是猪拱拱一踏出来,并没有感觉到这里很“宽敞”。
原因是,这个很大的地方,密密排排,从下到上,堆叠了一层又一层的宽扁金盒,数量之多,塞满了整个原本应该很“宽敞”的空间。
这也就是为甚么猪拱拱一进来,直觉便认为此处是一个“仓库”的原因。
堆得满满的叠箱,让这里看起来没有真正地那么大。
“这里并不是全船最大的地方……”龙机踏出通舱之后,直接就往前走去,似乎有一个特定的目标,因此边走边回应着猪拱拱之前的问题:“真正全船最大的地方,是位于微空船中央的‘战斗准备室’……那里大约有这边的十倍大!”
“战斗准备室?十倍大?”
猪拱拱听得都快傻了。
“甚么地方要这么大的空间?”
走在前面的龙机,哈哈一笑。
“下次你总有机会瞧到的……现在我们得先办正事……”
龙机停身的地方,是这个仓库最上面的高台上。
在此高台之下,则是左右两排不知道作甚么用的,约有二十个,外型圆润,金中带绿,好像是一个个很长很长,椭圆形的蛋状金属盒子。
在这些盒子的上方,是一种半透明的琉璃,看得出来里面空空如也,甚么都没有。
猪拱拱真的看不出来这是做甚么用的。
说是让人休息的嘛!这又显得有些窄小;说是收东西的嘛!那种圆弧状的边缘,一看就知道并不是设计来装东西的……
猪拱拱并没有问龙机老大,这是甚么。
因为龙机一到台上,就开始忙了起来……
和指挥厅中,那种半透明的薄屏一样。
龙机一站在台前,就“嗡”地一声,于他的前方,出现了一个半透明的光屏,就好像是让人操作的仪板一样。
龙机手中的“绿烟生魂珠”,此时浮于他的头顶,龙机空出来的双手,立即在光屏上忙碌了起来。
猪拱拱并不奇怪,龙机为何才第一次接触,就好像对这些东西非常熟稔。
因为它自己,也在感应之中,隐隐地了解了龙机正在干甚么……
那种本能般的契稔,就好像水中的鱼儿,一从鱼卵里孵出来,就知道怎么样游水一样!
因此,虽然龙机双手同动,没有再向猪拱拱多说甚么……
但在猪拱拱的感觉中,却隐隐地,好似乍显乍遮地,察觉到了龙机每一个手指的移动,都是在找出一个特殊的定位……
一个等会儿就要运转起来的定位!
第三十六卷 第三章 姮灵转生
猪拱拱并没有等很久。龙机的手指终于停下来的那一瞬间,站在台上的猪拱拱,很清楚地看到了整个宽大的“仓库”,几乎是每一个地方,都“崩崩崩”地连续响起了某种精密的仪器被启动的声音……
然后,一阵一阵的“嗡嗡”轻响连连而来,偌大的仓库,差不多每个角落都亮了起来。
比较显眼的,是正在台下的那两排椭圆型箱子,从顶端都“嗤嗤嗤”地,拉出了一条长长的,宛如光管般的长芒,蜿蜒直曳,连向了更下方的那一叠叠堆高的金属箱子之中。
“你知道吗猪拱拱……”
龙机直到这时,方才算是比较空闲下来,退后了一步,在低头审视着连连启动的运转时,开口对着猪拱拱说话。
“这是臌肊前辈,花费了多少心血与时间,隔空传聚的特殊凝结生体灵液。”
“隔空传聚?生体灵液?”
猪拱拱对这两种说法,都有一种似曾相识,恍惚明白的感觉。
“不错,隔空传聚,是因臌肊前辈,本身也无法在此间真正以神识现形,因此只能传来这种最根源的存在方式。而且还必须透过这里的某种存在做为引动,才能真正展现出来……”
猪拱拱很自然地就将视线投向了看起来空空如也的那两排椭圆箱子。
“老大是说那些箱子里的东西?”
龙机点了点头,语音停顿了一下。
接着他的单手伸出!对准悬浮于面前的“绿烟生魂珠”微微一招……
绿烟生魂珠,立即“叭叭叭”地,发出了七、八声轻微的响音。
每一个响音乍起的同时,都有一种淡淡的,宛如小人般的簿光形影,化成一流轻烟,嘶然以微弧的角度,弯弯射入了一个个的椭圆箱子中。
而就在这些深海兽鱼宗诸人的神识魂魄,一进入箱中之后,原本空荡的箱内,随即“咕噜咕噜”地,好像凭空有个注管那般地,出现了一股一股密密的翠绿色浓液!
一般人肯定完全不明白这些浓液是从哪里来的。
不过在猪拱拱的眼中,却很清楚,正如龙机老大之前所说的……
这些灵液原本就存在于箱中。
只是那时的灵液存在,尚属潜藏的层次,无法着体现形。
此时,透过了深海兽鱼宗依然和此间的存在相连的神识引动,方才立刻在眨眼之中,滚现于箱中。
这时正在有所感悟的猪拱拱,又听到了龙机的声音……
他微微叹了口气。
“臌肊前辈,像是早就算到了,总有一天!此间会有人来将她所灌注的这些心血,启动显形,变成这个空间中真正的存在那般……所以这一切,都是她准备好的……”
猪拱拱听得有点不解。
“老大,海神臌肊,既然可以塑出此船,怎么不直接就让这些灵液,在此间定形?”
龙机听了猪拱拱的问题,只是转过头来,微微一笑。
“看来我估计得没有错,你对这一切,马上就有一些熟悉了……”
猪拱拱伸手搔了搔头。
“我老猪也不晓得我到底知道了些甚么哩……”
龙机又是哈哈一笑。
“不用急,慢慢来。我想你不用花太多时问的……你说得没错,臌肊前辈,是有一些能力在此间传凝出一些力量。但那种力量一则因为很难施力,所以花费太大,除非必要,像这一艘微空船,是一切聚合的基础。否则还是保有原本的根源状态比较恰当。再加上生灵精源,一旦定型,就成固物,臌肊前辈就算能力再强,也只能凝塑出像此船般的死物!所以远不如像这样保留住灵液原态,然后再依其他的生灵识体,而聚合出来的存在,重新凝塑出活的身躯,要来得有效多了。”
猪拱拱这时点了点头。
“哦!原来是这样的……”
龙机说到这里,又微带叹息。
“只不过,这种情形,还必须有一位精通生灵奇技的存在,已经在此间定体之后,才能够藉由这个人,来做出后面的这些引发动做……我想那时她的估计中,这个人应该就是她自己,从隐而显地立形固体,出现在此间。只不过……没想到现在变成了我这个‘龙魔王’了……唉……原来之前臌肊前辈,引神回溯,其中的含意还不只原先我所想的那一层而已……那时的她,已为现在的情形,预先做了后续此时这样发展的张本准备……”
猪拱拱望着下方的排箱,其中那滚然的腾动绿流,似乎正在凝合著一个甚么特殊的形态……
虽然冒液漩翻,尚未真正地聚合,但那卷合间似有某种形状的剧烈搅动,让库中回荡出隐然的轰震。
“老大,你既然能够凭空就将我老猪做出来,又为甚么要这么费尽思量,和那怪虫周旋,小心翼翼地保存着海淰他们的神魂呢?”
龙机对于猪拱拱所问的这个更为深入的问题,脸上又浮起了微笑。
“你说得没错,你确实是我在一念之间,想起了以前的一个……朋友,于神念中无意引动了纯粹的生灵精气,所以才会成形的……”
猪拱拱歪了歪头,似乎也没有觉得这样子有甚么困扰它的地方,因此并没有因为龙机肯定了它的来源所属而有甚么不安的神情,所以只是静静地听着没有接话。
“不过,也因为你所成形的源体,那种生灵精气属于我的部份,太纯粹了,因此,你虽已成形,而且全身上下,每一个组成的部位,都和我之前的那位山猪朋友一模一样……但说到底,你其实依然还不是我原先的那个朋友……更真切一点地说,你其实是我‘意识中所感受到的它’而已……就像你只是我心中那位朋友的折射,不管其中内外组成有多么相像,但其实你并非是它……”
猪拱拱又歪着头想了一阵。
“现在我身上所穿的这件鬼旗装,其实其中还有我另外一位朋友,她叫‘魅儿’,如果我纯粹以我所知道的‘魅儿’,来凝合生灵精气,做出了‘魅儿’……那么这个‘魅儿’,其实只是我心中的‘魅儿’而已,并不是真正的‘魅儿’……”
猪拱拱听到这里,总算是恍然大悟。
“啊!我老猪明白了……”猪拱拱连点着猪头:“所以,在纯粹的生灵精气之中,一定得加进一些其他甚么最根本的原料,然后才算是做出了真正的对象……否则其实都只算是一种老大你感应中的‘镜相’而已……”
龙机也点着头愉快地微笑着。
“是的,你总算明白了……”
猪拱拱的大嘴刚咧开,又似想到了甚么般地问道:
“啊……老大,你刚才说,你身上所穿的这个衣服里,还有个叫‘魅儿。朋友的神识?”
龙机还是点了点头。
“是的……她是我的……嗯……好朋友。”
猪拱拱又皱了皱眉。
“老大说,要加进一些其他属于本人的不同根源进去,才能够做出真正的本人……那么老大怎么不把这个朋友‘魅儿’的神识,给加到‘转生箱’里面去呢?”
“你也知道这个叫做‘姮灵转生箱’了?”龙机哈哈笑道:“这个原因又牵涉得稍微复杂了一些。魅儿此时的神识,其实已经不算是真正纯粹她的神识,这里面还加进了鬼旗‘天鬼’的神识,所以如果我现在注进她的魂体到‘姮灵转生箱’里面去,只会做出‘天鬼魅儿’,那其实也并不是‘真正的魅儿’……长了尾巴的她,看起来还是不怎么像人呢……”
猪拱拱还没来得及去想像,一个“长了尾巴”的天鬼,到底是甚么样子时,原本侃侃而谈的龙机,忽然抬头上望,两眼之中,精光微露,似乎他的视线正穿过了高高的舱顶,透了出去那般。
“咦?”
猪拱拱见龙机的神情有异,连忙就抛下了心中所想,赶紧问道:“老大怎么了?”
龙机并没有直接告诉猪拱拱他发现了甚么。
“我们快回控制厅!”
刚说完,龙机的身形已飞掠向了通行的舱口。
猪拱拱和龙机回到了指挥厅,才刚按照龙机的指示,坐进飞行控制盘台之中,那大厅上方的立体簿像,已是“叭”地”声,爆出了一团炫亮!
一条一条螺旋状般的蜿蜒线条,洒然下罩,感觉上就好像龙机和猪拱拱他们所处的这个“微空船”,掉进了一个不断旋转的漩涡之中……
“注意……我们要在某一个时空点穿现了……船外的讯息已出现混乱的流变,拱拱你的控制神念,别透出船外去,免得被混乱的神念流动,不知道带到甚么地方去了……”
坐在盘台中的猪拱拱,已是一副很熟悉的模样。
“明白了,老大……就像在精沙之中那样……”
龙机点了点头。
“是的,没错,就像在精沙之中那样……”
话还没说完……
“轰”地一声,从船前的方位,爆然扩洒出一圈彩眩晕散的烈芒!
唰啦啦……唰啦啦……
飞射而入时,船身似乎正在穿越着一层又一层,不知道是甚么东西的隔障,发出了串串密连的微响!
一种强烈的撼动,与其说是从船身,不如说是从猪拱拱和龙机的心底,连续不停地传来!
“注意!拱拱,别为这种心神的震波,影响了你对船身的控制……”
龙机的声音,从一阵又一阵连续的波动之中传来。
猪拱拱全神贯注地将每一分的心力,都倾送在全船每一寸的船身上,几己无暇回答,只是坐在盘座之上点了点头……
不知过了多久……
又是“轰”地一震!
船中各种嗡嗡的轻响,紧跟着悦耳地传来。
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这一次所谓的“恢复了正常”,不只是指船内的情形。
连呈现出船外情况,大厅中央那立体的影像,也出现了令人讶异的“正常”情景。
那竟是透然簿光,睽违已久的“蓝天白云”景象!
猪拱拱显然是第一次看到这种蔚蓝为底,上衬白绵云流的模样。
因此在一切恢复正常之后,他坐在盘座中,两眼情不自禁地被大厅之中那浮现出来的影像所吸引。
“这……老大……这是哪里?”
龙机的脸上,并没有甚么特别惊讶的表情,双眼依然视线长投,似乎正在透船而出,注意地观察着甚么,虽然面对着半透的蔚蓝,但却好像并没有真的在注视着眼前的景象……
“这是海面上的天空……真正真实空间的天空……”
猪拱拱一听,马上就不由自主地又道:“好漂亮清爽的天空啊……老大,我觉得心里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呢……”
龙机周身不动,只是微微一笑。
“你应该觉得熟悉的,因为你本就源于这样宝亮清透的天空之下!”
猪拱拱坐在盘座中,拉长了猪脖子,似乎想透过这样的动做,靠着那大厅中的蓝天白云景象更近一点……
“这就是我老猪所属的天空吗……老大,我们怎么会来到这里?”
龙机谨慎地摇了摇头。
“现在我还不知道,也正在探察着……但我可以确定的,是这个位置,脑脶虫一定曾经在不久之前来过……而且我似乎还可以感觉到,这里有一些其他的讯息,我好像很熟悉……”
“老大觉得熟悉不也是正常的吗?这里应该也就是老大以前所属的天空吧?”
猪拱拱认为龙机的情形,应该也和它一样。
龙机只是依旧微微地摇了摇头。
“不,这是你的天空,但却不是我的!”
猪拱拱坐在盘座中,不由怔了一下。
“不是老大的?那老大所属的天空,是甚么样子?”
龙机喟然轻吐了一口气。
“我不知道……我从来也没有见过,甚么才是真正属于我的天空……”
猪拱拱又怔了好一会儿,也不知道能不能体会龙机语气之中,所隐隐不自禁透露出来的淡淡惆怅。
龙机停了一下,然后便又接着说道:“不过这样的天空,我也是非常熟悉的……这是我所看过第一个美丽而且变化多端的天空。”
猪拱拱这时才点了点猪头。
“是啦!老大说的,一定就是这个喽……”
龙机又摇了摇头。
“不……我所感觉到的,不只是这个……”
龙机说到这里,手指在面前的光屏上轻轻一点。
蓝天云流的影像,忽然往下一转,似乎移动了一个极大的角度……
然后,就是一片怜怜之中,宛如反射着成千上万点清亮微光的深蓝!
“拱哇哇……这是甚么呀?好漂亮!”
龙机又是一笑。
“拱拱,这个叫做‘海’!”
“海?”
猪拱拱只觉得极为新鲜,很确定自己以前从来也没见过这个叫“海”的地方。
“我老猪对‘天空’有点熟悉,但好像没见过这个‘海’呢……”
龙机只是维持着微笑。
“你以前只在山头活动,所以应该是没见过‘海’的……”
“这个‘海’,老大以前也很熟悉吗?”
龙机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可以算是不陌生……但吸引我注意的,并不是这个……而是那里……”
猪拱拱正要注意看着中央的海面上,有甚么东西引起龙机老大的注意时……
忽然间“唰”地一下,海面急近,将一个原本只有左下侧淡淡的一点,没有注意根本不会发现的微小暗影,快速放大!
然后,猪拱拱就讶然张大了嘴巴。
“这……这是甚么呀?老大?”
“这是一只鱼!”
猪拱拱又怔了怔。
“一只鱼?一只石头做的鱼吗?”
猪拱拱会这么问,是因为那个影像,虽然从上往下看,侧弯微长,长鳍带尾,隐约间确实有点“鱼”的样子……
但是当景象拉近时,更仔细地去看,这个正在急速变得越来越大的“鱼形”影像,周身彩石相嵌,高耸而出,似乎正在浮波而行,波波的浪纹掠石而过,激溅出簿簿的点点碎金,在阳光的映射下,反照出绚丽的彩芒弯虹。
“拱拱,我也不知道这是甚么鱼……不过它的周身,都是坚硬的珊瑚,而且别看现在远望起来似乎只有一点,但其实巨大的程度!几乎等于一个小岛!”
猪拱拱睁大了双眼,凝视着影像中,那似乎正在破波浮行,但又似乎停止不动的彩色石团……
如果不是他们现在的位置,显然极高,而且还是由上往下望去,隐约可以瞧出这团彩烂石影,两侧微带弧度,还有个很明显潜在水下的尾巴,不然实在很难想像这会是“一只鱼”!
“老大,那个丑陋的怪虫,会认识这只鱼吗?不然我们怎么会跑到这里来?另外……我们会不会在这里又碰到那只怪虫?”
龙机很专心地注视着那只巨大浮在水面上的彩色珊瑚鱼,但是也并没有遗漏掉猪拱拱所问的问题。
“脑脶是不是认识这只鱼,我并不晓得,不过它显然曾经到过这个地方……而且你放心吧!我们所搜寻的‘时空方位’讯息,只是一个指明了位置的讯息,我们依此前来而已,并没有真的进入时间分流的力量,因此我们现在还是在目前的时空之中的……”
龙机说到这里,双眼的焦距,似乎已经透过影像,进入到了巨大珊瑚鱼背上的某个位置……
“那只鱼的背上,原来已经有不少我认识的人,在上面好一阵子了……”
猪拱拱有点意外地同时转眼看着珊瑚鱼。
“认识的人?老大是说……”
龙机点了点头,以嘴轻呶:“这里我大概已经知道是哪里了……出现在此处的都是一些老朋友,你把微空船的高度,往珊瑚鱼靠近一点……让我用神念将他们现在的讯息抓出来一些……”
猪拱拱应了一声,影像随即轻动了起来……
“老大,我们这样靠近,会不会被他们发现呀?”
龙机轻轻一笑。
“放心吧!生灵精气浮跳不定,最能够化现成各种不一样的东西,我会让船身看起来,只是一只盘旋的海鸟……”
龙机的话才刚说完,原本呈现出斑彩石头的大鱼影像,忽然模糊了起来……
然后就从中央扭动的彩光影像里,传出了片片断断,似乎是许多人在说话的语声……
“极元团主,我看他们深海兽鱼宗,根本就没有心要和我们一起行动……以我们现在的实力,何不干脆将‘裂天剑宗’给灭了?”
这是一个语音和鸣,宛如丝竹轻响,极其悦耳的声调。
只不过在盈盈的娇音中,所透出来的杀气却是厉烈无比。
龙机在初初感受到凤音鸣的语音时,发现到了一件他有点搞不懂的事。
那便是如今的凤音鸣,和谐的说话音震之中,除了如以往那般地悦耳之外,还多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强大吸力……
以龙机现在的感应,竟一时也捉摸不到,凤音鸣语音之中的那种怪异吸力,到底是从何而来……
极元真人的声音并没有在凤音鸣提出问题之后,跟着出现,反而是一个听起来有点稚嫩,声质婉脆的语调,接在后面做出了反应。
“凤宗主,我们都知道现在宗主你的功力和之前已是完全不同,已非吴下阿蒙……”
龙机一听到这个声音,就想起了第一次见到这个说话语音宛如稚女的场所……
邪宗大会。
这正是曾经让飞龙伤透脑筋的归萱萱!
她那脆脆的语调,虽然听起来不像凤音鸣宗主那般宛如丝乐般的悦耳,但另一种清纯的感觉,却是溢于听者之耳。
“不过现在的情况,可是不大一样呢……正派现在对这些风吹草动,可是敏感得很,加上他们本来就比我们要团结得多,所以现在如果我们想对‘裂天剑宗’采取甚么行动,我们可以借故生事,但绝对不适合无因挑衅。”
归萱萱的语音停了一会儿,并没有甚么其他的人马上接话,似乎都觉得她说得让人无以反驳。
“所以,凤宗主,这就是为甚么我们要在这里等着,因为我们需要‘深海兽鱼宗’,和‘裂天剑宗’这种长期已经存在,而且同时会威胁整派生存的冲突……只有这样的冲突,才能够让我们的所有行为,脱出了他们那些正派们所谓的干涉原则。”
归萱萱说完之后好一阵子,又安静了一会儿。
“好吧!就算你说的有理好了……”凤音鸣的语音即便是这样的婉然一叹,也是听来让人心神清爽:“但是深海兽鱼宗的人,说要敬询他们宗主,却怎地这么久都还没有回应?”
归萱萱显然也对凤音鸣问出来的这个问题,沉思了许久。
“我看,深海兽鱼宗,会不会自己那里也出了甚么事?”
“出了甚么事?”这次说话的,正是龙机以前也听过的极元真人,那有点老气的声音:“萱萱,你的意思是说……”
“‘空间通道’出现之后,多少地方都变得像沸水一般地混乱……我只担心‘深海兽鱼宗’那里,会不会也出现了甚么特殊的变化。”
萱萱的声音中,那种耽心当然不是为了“深海兽鱼宗”,而是为了自己的算计无法正常进行。
在她的语音之后,接着出现的,不是极光真人或是凤音鸣……
而是另一个龙机也没有想到的声音!
“凤宗主……在我阳印的心里,我最关心的,反倒比较是萱萱师姐之前所提的,那位神秘的合做者,所说‘可以直通到天间修罗界’的捷径!”
龙机无须再多确认,就能肯定这真的就是他在转型初期,所最初碰到的人里,其中的一个——阳印……
对于阳印所特别指出来,而且表示了强烈怀疑的关键问题,萱萱的声音,似乎有点让人捉摸不定:“阳印师弟,这个问题,由别人提出,倒还罢了,不过由你来提,我倒真的有点意外呢……”
阳印的声音虽然没有甚么音调上的改变,但其中的语气,却立刻警觉而显得谨慎了许多:“萱萱师姊会这么说,想来是认为阳印不应该提出这样的问题了?”
萱萱很不在意地轻声一笑:“没错,我就是这个意思。”
阳印沉默了一会儿,方才又问道:“师姊为甚么会这么认为?”
“哈哈……”萱萱很直接地便反问:“看来阳印你还不知道这个提出要和我们合做的人,到底是谁呢?”
阳印在这群尔虞我诈的邪真之中,其心思之缜密,也毫不逊于任何一个,因此萱萱的话这么一说,他已经快速地在心中做出了分析。
所以他的反应,确实也显得有点惊讶:“听萱萱师姐的语气,这个人和我们‘阴阳和合派’,似乎有点关系?”
“哈哈……”萱萱又很愉快而且很“天真无邪”地说道:“既然你不知道,我也不好多嘴喽……毕竟这是你们宗派的事……”
虽然她表面上说是“不好多嘴”,但她这样的表示,其实已是无异指明了,这个和邪宗合做,主动召起要剿灭“裂天剑宗”的人,不但是和他们“阴阳和合派”关系密切,甚至可以说必定就是他“阴阳和合派”中的人!
这种暗示,无异将目前行动的根源,巧妙地推到了“阴阳和合派”的头上!
一直在细听着的龙机,至此心中也不由得有点疑惑。
阳印是极光老祖的弟子。
归萱萱则是极光老祖的女儿。
这一点从他们彼此师姊弟相称,可以看得出来是早就认识的。
但后来的言谈之中,为甚么却一点也不像是同处一师的师姊弟关系?
反而还比较像是完全不认识的纯粹同道?
而且,他们彼此之间那种暗中较劲的味道,为甚么会这么浓厚?
难道“无形团”之中,连自己人也是这样地勾心斗角?
龙机注意到这一点时,立刻就暗暗地放在心上。
阳印其实对于萱萱透过这样的暗示,等于是揭橥了此次行动的发起者,却不特别放在心上。
到底是谁想和“裂天剑宗”过不去,阳印本来就没有多大的兴趣知道。
可是,现在他却不自禁地顺着萱萱的说法往下思索……
于是,他也不由得为了萱萱语气之中,那个发起合做攻击的神秘者,竟是他“阴阳和合派”的人,而倍觉惊讶。
阳印沉默了一会儿之后,随即便很小心地,再次确认地,对着萱萱说道:“萱萱师姐,听你这么说,此次发起提议会集诸派行动的,竟是本宗的门下?”
萱萱又是哈哈一笑:“我甚么也没说嘛!不是吗?如果你认为是贵宗的‘门下’,那可就猜错了……”
她这样的反应,虽然是否认的语气,但特别强调的“门下”两字,已无异暗示,“阴阳和合派”那方面,提出合做动议之人的身份,显然不止是一位“门下”而已……
这样的意思,除了更让阳印惊讶之外,也益加让他觉得难以想像。
不止是“门下”而已?
目前举派最高的存在,当然就是自天间下凡的“阴阳界主”祖师了……
可是自从“空间通道”大开之后,“阴阳界主”祖师已随着据说也已下界而来的另外三位“天人”,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界主以下,飞龙祖师已亡,唯一能够不称为“门下”的,大约就只剩下一个“阴姥姥”了……
可是现在就阳印所知,暂时掌令“阴阳和合派”……不,应该说最近已渐渐恢复了“阴阳宗”名称的宗派所有门人,阴姥姥依照界主祖师的指示下,已被正派的指挥者“瑶玑仙子”,纳入了她“退守”“永生水域”的计划之中,所以“阴姥姥”现在的任何行动,应该都是在与正派所有的行动配合著的……
她怎么可能会有时间,跑到这里来召合数家邪宗,准备要对“裂天剑宗”展开灭派的行动?
难道是归萱萱搞错了?
这也不大可能,
阳印虽然不常见到这位师姐,但却很清楚,以她深沉而且阴密的心计,断不会连这一点都搞错的……
当阳印正在摸不清楚归萱萱所暗示的那个神秘的“非门下”到底是谁时,归萱萱似乎也占到了阳印的心里在狐疑着甚么,于是又娇笑说道:
“阳印,你先别这么伤脑筋,猜不透我说的是谁,要我直接了当地告诉你,岂不就一切都清楚了?”
阳印心中的狐疑,一点也没有因为萱萱主动提出了这样的说法而减轻。
因为他知道,如非萱萱心中另有所算,直接就大可对他表示出来,何必还特别如此拐了个弯提示?
“萱萱师姐的意思是……”
萱萱娇稚的语音哈哈一笑:“既要合做,那么我们所掌握的要件,当然是越多越好;因此为了表示坦诚,阳印你何不说说,正派正在四处寻找的‘役物宗’七巧天工派‘璇心宗主’,是不是落在你的手里呢?”
阳印听得心中一惊。
“呵呵,萱萱师姐会这么说,想来是有一些缘故的了?不然这样的话,若是传出来,岂是开玩笑的?”
萱萱显然从一间出这个问题之后,就非常密切地注意着阳印的反应,因此等到阳印在表面上似乎完全没有任何特殊反应,同时还提出这样的反问时,萱萱只是“噗哧”一声,笑着继续……
“之前战具宗的战器玄师与那个神秘无比的战宛儿一同出现在这里时,曾经提到了他们的死对头‘役物宗’似已发展出极为精巧的‘机模人’,那时你的神色一点也没有任何改变……”
阳印非常谨慎地回答:“此是我完全陌生的另外一道,没有任何神情的改变,也不对吗?”
“如是一般情况,当然并没有什么不对……”萱萱的语调还是嘻然自若:“可是战器玄师所说的那个他们见过的‘机模人’,可实在是太令人匪夷所思了……连我都很难想像,他们竟然可以做出一个像那个甚么‘龙机机模人’那样的怪东西……在这样的情形下,阳印兄你脸色一如无变,岂不是很有可能你早就见过了那个‘龙机机模人’了,所以才会对于战具宗的说明,毫不惊奇?”
对于萱萱的推论,阳印只是哈哈一笑,却不置可否。
“萱萱师姐,就算你说的是真的吧!我即便见过了龙机,又怎么会和‘役物宗’的‘璇心宗主’扯上关系?”
萱萱停顿了一下:“战具宗此来,除了向我们传达‘役物宗’特殊‘机模人’的讯息,并且请我们多予注意之外,也同时展现了和他们同来的那个甚么叫‘铁心’的器械怪物,惊人的火芒威力;而且也说了,只要能够将‘役物宗’现在找得焦头烂额,失了踪影的‘璇心宗主’交给他们,剿灭‘裂天剑宗’一事,他们便愿做为主力前锋……那时阳印兄还特别问了,除了这个之外,战具宗还有甚么可以交换的?”
阳印心中嘀咕,但是依然沉住气地说道:“我这么问难道不对?”
“一般的情况,当然是对的……”萱萱的话,还是那般清稚:“我们这次聚集起来对付裂天剑宗的行动,最主要的合做动力,还是在于那一位提出此议的人,所说的那‘直接进入天间’的捷径……否则值此多事之秋,无端还去惹正派的‘裂天剑宗’做甚么?”
“是啊……”阳印很注意地思索着其中的关键:“所以我这么说,又有何不对?”
萱萱停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方才接话。
“就是因为我们所要的,并不是这个,因此阳印兄这么特别地追问,岂不是也很有意思?”
阳印听到这里,心中不由浮起了一丝冷笑。
“搞了半天!萱萱师姐也只是一厢情愿的臆测之词。”
萱萱咯咯娇笑了一阵。
“我们又不是甚么正派的那些老古板,难道还要甚么真凭实据?”
阳印的反应,明显地阴沉了起来。
“只不过,萱萱师姐的这些话,说不定就会给我带来不小的麻烦呢……”
“哈哈……阳印师弟这么说就误会我啦……”萱萱的样子,并不像是很在意:“如我父之前所说,真人界的平衡已久,诸力互牵之中,要想有一番做为,恐怕是很难的……一般人在初逢真人界大变之际,想的只有如何保全自己,但真正的邪道枭雄,却是趁着大变之势,因势利导,在这里面生茁壮大……如此迥异的思路做为,方能真正成为英雄人物……”
萱萱说到这里,似乎深深地注视了阳印一眼,然后便又接着说道:“虽然以前曾经听阿爹提过,在外面秘密地收了一个弟子,但其实和师弟并没见过几次面……不过我看阳印师弟这一段时间的反应,倒是越来越和我们这一帮子的特性合契,因此才很大胆地做出了璇心宗主已落入你手的推测……因为阳印师弟的思路,似乎和我们非常接近呢……”
阳印的反应,只是沉默着,并没有立刻做出回应。
“阳印师弟,就以在座的凤音鸣宗主来说好了……原本她隶属本团麾下,其实还不算是本团主力的宗派……可是日前她诱引著名的‘第一玄灵’彩贝神蛊,不但成功地暗算了那个畜牲,而且还将‘彩贝神蛊’的功元,转化成了凤宗主本身体内……功力飞进的程度,立即让她隐然脱出了本团的控制……这一点师弟可以从凤宗主和我们互动的反应中看出……”萱萱的语意,直转向了另外的凤音鸣:“邪宗只看实力,既然凤宗主已有迥然不同的力量,我们当然绝对给予她应得的尊重……因此这一次,我们从一开始,对于凤宗主,便不以下属视之了……”
萱萱这一段话,除了对阳印说明之外,更巧妙地将无形团与凤音鸣之间那种隐然的对立,轻轻一转地,毫无痕迹地拉成了一串,其立心之巧,言词之圆,令人难以相信是出自一位宛如女童般的萱萱口中。
“所以,凤宗主是变强了……但阳印师弟,凤宗主还是可以跟我们合做的……这种转变只在关系的调整而己,并不影响我们彼此的原则……欲成大事,必先自养羽翼,我们要进入天间,同心协力,将会是一个比较聪明的做法,师弟觉得师姊我说的对不对呢?”
在萱萱的这一段话说完时,阳印在表面上,还是很谨慎的沉默着……
不过身处微空船之中的龙机,心中却兴起了远比下面那些邪修们,更要激荡的震撼!
因为,只有他龙机,比谁都还要清楚……
已经进入了“离魂深眠状态”的璇心,现在最有可能的处境,就是落进了阳印的掌握之中!
毫无疑问!
龙机想起了那炫芒催物的魔天元暴!
想起了在烈烈狂流中,寸寸崩毁的“役物宗”宗主神梭。
想起了喂药振气,驾引牵力,只为让自己的下属,多一分脱离元暴圈逃生的璇心宗主……
想起了那娟娟细致,身形有点簿弱,脸色有点苍白,凄凄的病艳,玉鸢冠、银袍钻带,一腰如柳的女郎……
那初见了让人心中不自禁地疼怜,但认识后,才知道其智识之渊精,冠于“役物”一宗,心志比坚石更硬,比耸山更高的女郎……
那一个曾经轻吟于身下,红红的粉脸,超过天边最美的霞光,破肉凝肌,和他同心共气,神识肉身合而为一的女郎……
那一月离魂深眠十五日,初入其体,就让他体验到“次天间”玄秘……
同时因为这样,也引动了魔质顺神而感,依念而染的凶厉特性……
等于是启动了飞龙、蛟魔毁灭之机的“璇心”!
现在的她怎么样了?
离魂深眠的她,现在在哪里?
甚么叫做落入了阳印的手中?
阳印对她怎么样了?
龙机想到这里,怛觉心头宛如被割去了一角,不由自主地焦急了起来……
不行,我必须冷静……
激动足以坏事,现在我更要加倍小心……
如果我还想找到璇心的话……
当龙机身处在远空之上,透过了灵敏的神识,收摄着海面上那几位修真的谈话时,还有一点,让龙机也觉得有点奇怪。
在他以前龙机的神识,于器械原身之中,苏醒之际,曾经翩然一闪,察觉到有和“绿霓”的神识,非常接近的意识体,出现在铁心之中……
只是那时的情况紧急,加上后来龙机再三地确认,也从未收到那和“绿霓”非常类似的神念,传来任何“她就是绿霓”的讯息……
这种“铁心”和真正的“绿霓仙子”原身,在此区域同时出现的状况,让龙机心中很自然地有了一种迷惑。
如果,绿霓仙子好好地在这里,而且还能做为“裂天剑宗”的传话人,那么又为甚么之前龙机会在“铁心”之处,感受到“绿霓”的存在?
这是一种错觉吗?
还是一种甚么“分识离化”的现象?
照理来说,如果“绿霓仙子”现在在这里好好的,那么最有可能的就是龙机之前在“铁心”身上所接收到的感觉,是错误的。
不过,从另一方面来说,虽然这样的解释,最为简单明了,但龙机却总觉得这里面似乎有着一个甚么很重要的关键……
他直觉地,就感到这里面没有“他误认了铁心是绿霓”这么简单!
尤其是,他感受到绿霓的存在,并不是只在“铁心”身上而已……
从之前极光老祖和他的弟子阳印彼此暗动心机,互相算计时,他就察觉到了绿霓的存在!
因此他感觉到绿霓的神识,一定没有“误认”这么简单。
可是……为甚么绿霓又这么好端端地在这儿出现?而且还替“裂天剑宗”传达了硬要“深海兽鱼宗”迁派的强横讯息?
龙机只觉得,这里面隐隐地一定有甚么关连……
他必须要更加小心谨慎地,把这些藏在后面的缘故,给找出来……
当龙机想到这一点时,他的探测神念,立刻就后缩偏移了至少十七倍!
然后他将这一丝几已无形的微波!以一种迥然的侧探角度,试着想抓出沉思中的阳印,神识中任何有关璇心可能在甚么地方的讯息,
龙机的神念动做,不但非常隐密,而且极为小心……
因为他知道,此时的阳印,除了原有来自“阴阳界主”所灌化的天间元能之外,还吸收了极光老祖聚练一生历魔而淬的特殊元珠力量,绝对是一个强大无比的神识存在。
不论阳印现在到底已经将这样的力量,吸化运用了多少,龙机都很确定,光以神念探测而言,阳印都绝对不是一个可以随意侵察的对象!
因此他所有侦搜讯息的波动,都转得更为小心翼翼……
只是,这样的探测,还没有真正地开始……
龙机就听到了一个出乎他意料之外的语音!
“哈哈……欲成大事,必先自养羽翼!萱萱小妹妹这个话说得好呀……我左司簿完全赞成!”
左司簿?
邪不死派差不多可说是仅存的真人界高手……
上次龙机看到他,还正领着他们宗内的“金尸”,和“九幽鬼灵派”在一起的左司簿?
龙机会吓了一跳的原因,倒不是因为左司簿在此处出现,让他想不到!
会让他惕然而惊的,是因为左司簿在说话之前,龙机以特殊无比的生灵感应,根本就完全察觉不到他的“存在”!
就算是他现在说完了话之后,龙机在警慎之中,依然还是感觉不到,左司簿到底是在这些邪真所处的珊瑚方室中的甚么位置。
这一点才是让龙机真正惊讶的地方!
生灵精气,是为诸生之源……
只要是“活着”的东西,不管龙机是不是能探测到更深入的“神识层”去,但至少对于这样生灵的存在,龙机是可以很明显地感受到的。
珊瑚室中,共有四人。
一个萱萱、一个凤音鸣、一个阳印、一个现在无形团的代理团主极元真人……
龙机实在没想到,就在他准备潜藏探入阳印神识内关于“璇心”的讯息时,竟然会毫无预兆地,就出现了之前曾经见过的“左司簿”声音。
原本他认为应该只有四个人的室内,就这猛古丁地,冒出了第五个人!
龙机立即刹住了所有集束待发的探测波动!
为甚么原来功力不怎么样的“左司簿”,现在会玄妙得让即便是以现在龙机的生灵精气感应,也毫无所觉?
这样的情形,最简单的解释,龙机第一个,就想到了最直接的可能……
难道……
难道,现在的左司簿,已经不是个“活人”了?
紧接着,龙机很直觉地,就想到了另外的一个人……
一个应该不能称之为“人”的存在!
旱魃!
“谢谢左司簿长老的谬赞……”
萱萱的笑语回答,虽然依旧清稚,但其中敏感一点的人,都可以清楚地感受到萱萱语气之中的那种谨慎。
“哈哈,你说的这一点,倒是我最近才有的体会呢……”
左司簿从一开始的音调,就是很刻意的活络。
但任何一个人,却怪异地完全感受不到一丝热暖的诚意。
有的只是一种沁入心肺的森冷。
要不是在场的诸人,都是强极一时的邪修,恐怕没有人能够在散放着如此怪异气息的左司簿身边,多待一下子的。
“左司簿长老现在气色隐现沈银,反光如镜,想必也是另有一番遇合了,所以萱萱从一开始,就不敢怠慢了呢……”
萱萱的话,让龙机差不多十成十地,确定了怎么回事。
因此他不由得有点在心中暗暗叫苦。
正想探探璇心到底现在怎么样了,竟在此时发现到了显然已被旱魃所控的“左司簿”!
而且,本来只是单纯凶暴的旱魃,显然在行动及思考上,变得更加复杂而且深沉,完全不像刚成形时那般地简单!
多了这么个怪物在场,龙机要有甚么行动,当然必定会增加许多的危险!
强大的敌人已现行踪,立即就让龙机现在的状况,变得不一样了……
原本潜藏的探测,现在因为旱魃的神识在场,马上就转成了随时都有被旱魃察觉的危险!
唯一还好的,就是龙机现在只是收集散放的讯息,尚未有任何主动的神念动做!
察觉到这样立即性的危险时,本能性地,也同时引动了龙机内心另一层冷肃的特性……
当猪拱拱发现龙机眼中那种厉烈的微淡紫红,又再次浮显时,龙机已一言不发,所有的神识完全撤回,转身就往外走去。
“老……老大……”猪拱拱一下子也有点不知所措起来:“现在我们要怎么办?”
走进了通舱的龙机!回头以冷硬的眼光,凝视了猪拱拱一下。
“看来我们终究得要正面上场……”龙机很短而有力地做了这样的决定说明:“你将微空船外移六百丈,我现在就去为海淰他们做最后的塑形……等会儿你就到‘战斗准备室’来找我们!”
猪拱拱“噢”地回应了一声,立即开始动做……
龙机到了之一刖控制“姮灵转生箱”的舱房时,最上面的控制台上,正闪着一片绿色的亮芒。
龙机毫不犹豫地,就踏上了控制光屏的高台,仔细地注意着大概只有他才看得到也看得懂的光屏上精细的讯息。
“须臾之间,生命已凝聚成形……臌肊前辈玄妙的技法,确实令人赞叹……”
龙机宛如自言自语那般地对着光屏喃喃说着。
话声一落,他的身形立即微挺上仰,双手分张,宛如要拥抱上方的虚空。
两掌叉指而开,陡然两声“嗡嗡”的轻响,从他的开掌中,凝然各自出现了一团烈烈的盘状绿芒。
“臌肊前辈,我这就开元启能,成就你第一批生灵新体!疾!”
喝声一出,掌盘的绿光嗤然拉出散射的数十道长电……
嗡声大做中,“叭”地一声脆响,掌芒顺体而错,从龙机的胸膛,猛地窜出了一个像带着长长流尾的星芒!
这个星芒一出现,立刻就像是早就认准了位置那般,“嗤”地弯然直射,就这么地穿入了排滚的“转生箱”其中的一个!
龙机周身一顿,双膝似乎微微一弯,尚未来得及伸直,又是“叭”地一声,从龙机的胸膛,再次窜拉出一条和前面极为相似的光带,蜿蜿一转,“蓬”地直入另一个“姮灵转生箱”!
然后又是“叭”地一声,长带再出……
然后又是“叭”地一声……
精聚而凝,脱然出泄,可以在最后一步,真正启动生体运转关窍的元精生气源团,每出一团,龙机似乎就丧泄了部份的元精,双膝再低一分……
八团长芒嘶啦的生灵精气团,射入了八个转生箱时,龙机站在高台上的姿势,已是差点跪坐在台板上了。
掌间的盘光嗡然轻响,乍起又消,最后缩手消失时,龙机连忙就以手扶地,脸色苍白地坐地休息着……
眼下望,八个“姮灵转生箱”已是咋崩咋崩,一连几声巨响之后……
八个盖在最上面的椭圆上盖,竟“嗤嗤嗤”地,侧移而开……
每个箱中,都“蓬”地散起了一阵急泄出来的浓绿轻烟。
然后,从箱中,便缓慢地,宛如久睡初醒地,站起了八个身影!
鲽儿第一个看到的,是飘洒在空中,自己淡紫色的长发。
然后她才注意到自己周身未着寸缕,所暴露出来的雪白肌肤。
她很自然地,就伸手掩身……
却在挥动雪腻手臂的同时,顺着双臂,嘶然从虚空之中,拉出了两条长软微亮的绸布。
那一层问着淡淡莹光的袍布,就好像是个活体那般,如此柔顺而又自然地,就披里在她玲珑浮凸的赤裸身体之上……
这一瞬间,鲽儿非常惊讶,但却又其实没那么惊讶。
为如幻术般出现的莹袍,她惊讶。
但眼见如此奇异,她却又似乎觉得这是一个多么自然而然,一点也不应该觉得奇怪的现象。
每一点,每一滴,身体变幻凝形的灵气,瞬间聚合成这一袭莹袍的过程,她都是如此清楚地从心底感觉得到。
就好像一个技术高超的琴手,对于奏琴之时,每一根手指的拨动,都是如此熟悉而又完全出自本能。
鲽儿不自禁地楞了楞。
紧接着,就是心灵那一通百通,令人心颤的领悟……
这一刹那,她知道她已经明白了,物能互转时,那种一切精奥,尽蕴于此的豁然!
基于这种以“撼动”来形容,也不足以表达此时的感受于万一的顿悟……
鲽儿又有点楞了!
不只是鲽儿,每一个从转生箱中,站起来的人都同时被这样连续而来的全新体会所震撼,站在那里的身形,都变得有点痴然……
直到好一阵子之后,才悠悠传来了,因为休息了一会儿,大损的元气稍有回补的龙机语音……
“你们,还要站在哪里多久啊?”
最前面的海淰,现在的模样,看起来似乎和之前的外观,没有甚么两样。
宽脸之上,唇上一对长须,活活轻垂。
但当仔细一望,海淰周身隐隐流转着一层莹亮,绿纹长袍上,带着洒尾的芒气,却又让人觉得和之前的海淰,已大不相同了……
海淰之后,海鲀与另外的五位深海兽鱼宗的大群长,加上最后的鲽儿,都是这样一如以往,却又似已完全迥异。
每个人的眼中,都在短暂的迷惘之中,迅然有着快速的领悟,
一种远超过言语,所能够表达的奇妙领悟。
在龙机这样的询问之后,海淰的眼神急速地恢复正常,就好像一个刚醒的人,察觉了之前所做的一切梦境那般……
然后,他宽大的身躯,立即前伏而拜,叩地而礼。
后面的七个人,看到宗主做出了这样的动做,似乎也立即感受到了甚么,一一做出了同样的动做。
“深海兽鱼宗,族下大群长海淰,领带海魽、海鲵、海鲆、海鲫、海鯮五大群长,暨本族掌典长老海鲀、第一储人海鲽,拜谢龙祖,救生赐体,拔脱入我‘生灵大道’……”
以手支地的龙机,微微苦笑。
“海淰大群长,你们还是起来吧!无须如此多礼……透元转现的,是海神臌肊前辈的隔存精气,和我并没有甚么太大的关系……顶多也只是藉我之手而已。”
海淰和身后的七人,缓立而起,脸上却是非常严肃地摇了摇头。
“不,龙祖此时即为海神之表,没有龙祖,我们现在恐怕都已神魂渗化,点滴皆亡了……”
龙机慨然间,便也不再多说其他,只是点了点头:“好吧,这些我们以后再说,现在你们的状况怎么样?”
海淰还没回答,在他身后的海鲀,已是朗声说道:“禀龙祖,现在再让我看到那个可恶的海毛虫,肯定不会让它好过!”
龙机闻言,知道现在海鲀的体内气机充盈,利劲横满,对侵体毁元的“海毛虫”,又恨又怒,连忙摇头说道:“不!你如果再看到海毛虫,可不能够太过妄动……”
海鲀听得有点意外。
“龙祖,‘海毛虫’伏我之身,坏我之体,还大胆地想要染指此圣船,我们如果再看到它,怎么不奋力而起,宰它个痛快?”
龙机还没回答,在海鲀身前的海淰,反而回头叱道:“海鲀,蒙龙祖之赐,你我脱体重生,神魂皆进,甚么事都有龙祖做主,你多甚么嘴?”
海鲀生性虽直,但也极重恩怨,因此海淰怒责的话一说完,他立刻就低头潜声说道:“是!大群长说得是,一切有龙祖做主,是海鲀鲁莽了……”
龙机本来还想说明一下,但见海鲀如此反应!倒也省了一番口舌,为了把握时间,便即说道:“既然由我做主,那么你们现在先跟着我到‘战斗准备室’去,其间我会大略告诉你们一些事的……”
深海兽鱼宗诸人一听,连忙应是,紧随在龙机的身后而行……
所谓的“战斗准备室”,其实真的很难和所谓的“室”,联想到一起。
左右纵横之长之宽,几有百丈!
一圈一圈的环廊,层层而起,顺着圆形的弧度,组成了一个几乎同时可以有上千以上的人,立廊同时而望向中央的巨型广场。
金中带绿的壁面地板,透出了战斗前最明显的冷厉与坚硬气氛。
光站在立廊上,几乎就可以想像得到,在数以千计的战士排廊而立,肃听领军的元帅,最后战前的训勉时,那种令人热血沸腾的场面,与杀伐将至的凶厉血战之气!
全厅最中央的帅台,是和“指挥厅”中的高座那般地凌空而浮。
停立的位置,恰在广场之中,悬地六丈。
瓣瓣相连的台边,闪耀着慑目的威严气势。
龙机此时,其实并不是站在前面所提的这个“帅台”之上。
现在的他,是立于全厅金绿色的宽大广场地面。
在他的身前,排立着“深海兽鱼宗”的八人。
身后则是侍立着猪头人身的猪拱拱。
这个时候的“深海兽鱼宗”诸人,虽然数量没有上百上千,而只有区区八人,但他们脸上肃穆敬聆的神情,却也是一样的宛如即将出征的战士!
“我方才所说的,你们都明白了吗?”
龙机沉沉的眼光,呈现出一种隐隐的煞然,虽未立于帅台之上,却也让人几乎无法直视。
“族下们都明白了……”
海淰站在最前面,所以也代表了其他的七人躬身回答。
龙机点了点头。
“嗯,好吧!既然如此,那么我们这就动身!”
第三十六卷 第四章 彩珊斗智
龙机“动身”的话一说完,右手即刻轻挥甩地。一点绿芒,弹射中炸然而开。
只不过此时扩散出去的波弧,并不上溅,而是顺着金绿色的地板,环环哗然散成一团宛如平贴在地板上的金绿色巨圆!
嘶然轻响中,龙机等十个人的身形,瞬即好像地板突然间变成了不具实体的精光那般,每个人的身子都立刻往下急沈!
“唰”地一下,诸人但觉宛如掉进了一个充满条条环电的亮坑,急坠如石……
在这么样往下急落的状态下,每一个人都在心里产生了一种身体不断在“胀大”的怪异感受……
“波哩叭啦”地,每个人的身体外侧,每一寸表面,都忽然间往上拉出了几百条甚至几千条,宛如残光般的长带……
芒条愈长、光度愈亮……
转眼一片密密的暴亮,由下而上,浸漫而来!
“蓬”地一声轻响!
呼呼的风声,突然灌满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制邻的海面,猛地一下,就出现在众人下坠身形的脚下……
青空之中,卷卷的白云……
那是好久不见的影像!
龙机等十人的身形,出现于空中时,依然不停地下坠……
直等到波波微澜的海面!距离众人的脚底三尺之际,龙机方才摒气凝形,将下坠的身形稳稳地定住!
急顿的体外,冲击到海面上的,只剩顺体而动的气波……
“叭”地一声轻响!
一个以龙机诸人为中心的圆形波涟,在海面上扩滚而出……
刻意的收束,让这个圆状的开波,只拉散了大约二十丈,随即一切恢复了正常。
龙机密察四方地等了一会儿,神念化成九万六千道无形的细束,集中在四百丈的每一寸海面……
微波依旧,没有任何异样。
然后他才转过视线,对着后面的海淰点了点头……
在龙机这样的暗示发出后,海淰也回应似地点了点头,同时对着浮空立在他身后的鲽儿招了招手。
鲽儿轻散洒芒的纤纤身形,随即缓缓下沉,秀体微翻,变成了平俯地贴在轻浪波波的海面上方,六寸之处。
左手扣袖,右手微伸一段雪白的皓腕,轻轻没入海面之中。
看不到鲽儿入海右手的动作,但每一个人都知道,她的指间,正以一种特殊的方式,发出连续而又密集的弹指波动。
这里面真的不知道这是在干嘛的,大概就只有龙机和猪拱拱两个人了。
浮在海面上的龙机,没有等多久,就发现有了反应。
这个反应,是来自水面之下。
一条扁身宽鳍,如翅开张,长得就像个梭盘似的怪鱼,自海中的深处,急窜而上!
此鱼破开水浪的速度,是如此地迅速,以致于龙机即使是浮空于海面上,也还是很清楚地看到水中的深处,有一涟白浪,化带而开……波尖急射而来。
“哗啦”一声轻响,破水一尾深褐色的怪鱼展开了如翅般的宽扁肉鳍,出现在众人前方大约二十丈处。
贴海轻摇,这个平翅横展,至少有七、八丈宽的“巨鱼”,毫不犹豫地,就往龙机他们这边的方向浮游而来!
此鱼的背上,弧拱而起,最高处还有个半圆形的一层薄薄透膜……
这层薄膜约略可以透光,但朗朗的阳光反射中,眼力比较差的,大概只能看到圆膜上那反射的彩轮光影。
龙机等人的眼力,当然是不只看到这样而已。
不过他们也才刚发现鱼背上的薄膜中,好像有个甚么东西在里面晃动时……
“噗”地一声轻响,薄膜竟齐中而开,跳出了一个身穿彩袍的人影!
“是哪一位放出‘破水弹波’?咦?大群长……真的是您呀……”
出现在鱼背上的这个人,彩衣灿灿,双腮微鼓,看起来就好像随时都在和甚么人呕着气一样,长相有点滑稽。
“海鰸,鲽儿的弹波,不是指明了由我所发的吗?”
海淰从此鱼浮海游来时,便即移动悬空的身形,轻轻地落在鱼背上。
其他的人也跟行而去,本来在前面的龙机,反而暂时落到了后面。
那个叫“海鰸”两腮微鼓的彩袍人,眼中露出了好像惶急中找着了救星的眼神,曲膝行礼间,促然说道:“大群长……现在宗里,可不得了了,简直乱成了一片……”
他的话还没说完,已经移到他身后的鲽儿,忽然“噗”地”下,一掌拍在低身行礼的海鰸背上!
海鰸“哎呀”一声,“咚”地翻到在地。
鲽儿急身而近,一双纤掌扣指连弹,“嗤嗤嗤”地射出十八道绿流细光,唰然直入海鰸四肢关穴……
最前面海淰身边的海鲀,也轻喝一声,单臂伸曲,一掌虚凝于矮下了身子的海鰸脑上,猛然往后一提!
“嗡”地一声轻响里,从海鰸的天灵盖中,被海鲀锁提的动作,就这么样地拉出了一道黄光……
光影里,就好像是一个深入海鰸体内的镜筒那般,快速地闪现着层层的血肉骨肌,来回幻变着……
令人悚然的,是在条条的红肌白内中,一只只的海毛虫被逼现出原形,颤颤的血肉中,张肢裂牙地,看起来实在让人惊心……
不过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鲽儿之前透背心、入肢窍所灌入的绿色光流,渗体而入时,似乎就专门针对着这些潜藏在骨血之中的“海毛虫”而发……
因此虽然从天灵盖被海鲀提摄出来的景象,令人骇然,但每一只“海毛虫”此时都被一层薄绳般的绿光束捆住,因此虽然每一只“海毛虫”都簌簌而动,但是显然每一只“海毛虫”也都受到了光束的牵缚,所以倒也没有甚么咬肌啃骨的恐怖状况出现。
“禀龙祖、大群长……”海鲀的眼光仔细地注意着摄拉出来的影像里,各种细节:“海鰸体内的‘海毛虫’,已经被压制住了……”
“能不能把这些可恶的死虫弄出来?”
海淰边看着那些张牙舞爪的虫影,边沉着气问道。
海鲀气机拉高,急速地试了六百二十次……
海鰸身后的鲽儿,也同时振动元气,灌流以合……
过了一会儿,海鲀才摇了摇头。
“禀大群长……‘生灵精气’压制困锁住‘海毛虫’,尚还有余,但是因为‘海毛虫’入体的数量太多,加上每一只都勾挂入髓,披内盖筋,实在是……很难逼得出来……”
海淰听得沉默了一会儿,方才叹了口气。
“看来最后还是得由龙祖慈悲,替他转躯而生了……”
龙机直到这时,方才点了点头。
“这些以后再说吧……现在只要能先暂时压住‘海毛虫’就可以了……”
龙机的话一说完,海鰸身前身后的鲽儿与海鲀,同时点头应是……
然后二人便即同喝一声,前拍后按,但见海鰸周身“蓬”地一响,溅光射火般地绕现出一层薄薄的亮绿跳芒,围着他的身体环环而转!
蝶儿与海鲀,前后同时一松手,海鰸双腿一软!就这么“嗡嗡嗡”地,于身外浮绕着一层绿火,瘫然跪地。
“海鰸,你现在知道自己的体内,隐着甚么东西了吧?”
海鰸的脸色惨白,叩头答道:“禀大群长,弟子知道了……请师父您老人家开恩救命!”
海淰点了点头。
“这个你放心吧!龙祖已经同意后续处理……你这次算因祸得福了……”
海鰸其实身为海淰第一大弟子,怛也实在不晓得师父口中所说的“因祸得福”,指的是甚么……
浑身的酸软,就好像骨子里有根软针嵌着那般,牵臂动形间,让人阵阵无力。
“你刚才说,宗内怎么了?”
龙机见海鰸稍微站稳了点,便即出声询问。
海鰸之前是在“祭神大典”上见过龙机的,因此当然也知道眼前问话的人,就是传说中的“龙魔王”。
因此他在回答间,态度显得极为恭顺。
“禀龙祖……现在宗内正混乱成一团,所有的弟子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甚么事……”
“怎么搞得变成这样?”
海淰听得极为不满。
“一开始,是由海鳑侍卫长那里,传来了六位群长及掌典长老,集体暴亡的消息……紧接着,就是六群之间,忽然互相不知道怎么样地起了冲突,当场有七、八十个弟子变得血肉横飞……本来大家还沉得住气,但跟着我们突然发现,原本在我们之间好好的同门,总是毫无征兆,‘噗’地一下就爆成一片血泥,简直完全不晓得是甚么攻击了他们,只知道敌人必定是潜伏在我们之间……这一下群龙无首,大家心中又慌,加上根本不知道敌人到底在哪里……所以差不多是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宫府内外,已是乱成了一团……”
每一个听着海鰸说明的“深海兽鱼宗”那些群长长老们,脸色都如铁般地生青。
“弟子本来就是乘着‘穿波鮻’,从‘浮洋鰗’回来,所以发生这种情形后,便即驾鮻而出,正四处巡游,不知道该怎么办时,忽然便听到了鲽儿所发的‘破水弹波’……而且,居然还是表明了群长在即,因此便拼了命地赶来……”
海淰听着大弟子海鰸的叙述,脸色是越听越难看,等到海鰸的话一说完,伸手就是“叭”地一个耳光,抽在海鰸的脸颊上!
海淰的这一下,虽无内蕴的暗劲,但外震的力道十足,直把海鰸一个还蛮高大的身子,给打得在地上翻了两翻。
“你这个混蛋!宗内剧变,你身为大弟子,鲽储人也不在,竟不知道控制混乱,立起指挥之位,反而找了个‘穿波鮻’,就这么样地溜了出来?你怎么不被‘海毛虫’给穿爆死在当场算了……”
海鰸从地上狼狈地爬了起来,左颊肿得更加鼓胀,就好像是长了个巨瘤那般,挤得他的嘴角嗯嗯啊啊地,根本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海淰越看越气,长长的双须颤颤而动,就要上前再补他一掌……
原本就在海鰸身一刖的海鲀掌典,连忙一个侧闪,拉住了海淰,同时大声说道:“大群长别打鰸儿了……大群长别忘了鰸儿是你的大弟子,所奉的命令,就是在灭派之祸出现时,放下一切,率我六群其他五位弟子,远扬而去!留我一分根苗,他这样怎么能算错呢……”
海淰愣了楞,方才想到这一点,但一会儿又怒目喝道:“怎么不算错?你看他旁边哪里还有其他五位弟子?”
拦住海淰的海鲀,还没转身询问,周体绿芒盈绕,压制住了体内“海毛虫”的海鰸,双膝跪地,叩头间以沉痛但又含混的语音说道:“师父,师叔们,五位师弟,已在这一波混乱中,全部陆续地爆体而亡了!”
海鰸的这一番话,让忙着劝阻海淰的其他五位群长和海淰自己,都顿时楞住了。
连站在最后面的鲽儿,也脸色发白。
“你……你说甚么?”海淰脸上的愤怒神情,一下也冻住了:“海鱽、海鳄、海鳏、海鮸、海鰎……都死了?”
海鰸低着头,但还是可以看到他点首触地的动作,是代表甚么意思。
同时,海鰸还伸手,从怀中取出了两截令人怵目惊心的断掌,哽咽补充道:“弟子找到二师弟时,他己是我们六位大弟子中,除了我之外!最后一个还存活着的……而且那时,他的脸色大变,体内已出现不适的状况,弟子是将他背负着游往‘穿波鮻’的……只不过后没游到‘穿波鮻’处,海鱽师弟已经爆体而散,只剩弟子背负着他时,反扣在手里的他的双掌……”
诸人的眼光,震心之余,都同时齐齐聚在“穿波鮻”宽厚背板的那一对断掌上……”
奇特的是,这一双断掌,虽是红肉连腕,让人不忍卒睹,但从海鰸的怀中取出时,其上居然还盈绕着像海鰸身外那般的压制绿芒。
回绕的薄绿之中,碎肉红血的双掌,显得益加刺眼!
每一个人当然都明白,这是代表甚么意思。
海鱽*的师父二群长海魽,只是愕愕地望着那一双断手,喃喃说道:“这……这是筋儿的手吗?”
第一个颤颤拿起地上断手的,不是海魽,反而是最后面脸色发白的鲽儿。
“鱽哥……鱽哥……这是鱽哥的手……”
“混蛋鱼卵个。海毛虫。……”
海魽听了鲽儿碎心般的话,跳了起来,周身绿流嗡然急滚,瞠目大喝:“让我们这就杀过去,把所有的‘海毛虫’碎尸万段!”
原本最激动的海淰,这时反而冷静了下来,对着暴跳如雷,全身绿焰如火的海魽大喝道:“海魽,你闭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龙祖在此,自会一切作主!”
双目怒瞪如铃的海魽,额上青筋凸浮,好一会儿才满头大汗地说道:“是……大群长说得是……一切请龙祖作主……”
见到这种情形的龙机,沉沉的眼光丝毫不变,只是皱了皱眉。
一看你们这样气浮性躁的样子,谈甚么去对付‘海毛虫’?”
龙机的话一说完,“深海兽鱼宗”的诸人都愕了一下。
“你们看到了几只虫子,就以为你们的敌人是‘海毛虫’了吗?”
峻冷的语气!让眼前的诸人,从海淰开始,到捧着断掌的鲽儿为止,都不由得脸上微胀,惭愧而立。
“龙……龙祖……您的意思是说……‘海毛虫’那妖怪……”
总算海淰是一行之长,在龙机令人愕然而惊讶的语意中,终于还是压住了有点惭愧的心情问着。
“不错,‘海毛虫’者,不是只有‘海毛虫’这么简单的……”龙机微哼一声,继续说道:“你‘深海兽鱼宗’,一被微虫所侵,而浑然不知;二对敌人知之未详,就想去‘杀个痛快’……从发现了‘微空船’开始,你们就已经在‘脑脶’的算计中,实难怪当‘海毛虫’引动你们体内的虫根时,你们是这么样地连一点抵抗的力量都没有!”
龙机连续而又沉重的话立时让“深海兽鱼宗”的诸人,不但是心中愧然,甚至每个人的额上都已渗出了轻汗。
“龙祖的叱责……族下们……实在惭愧……”
海淰满脸大汗地低下了头。
而旁边最先跳骂的海魽,此时已是宛如煮过的虾子那般,整脸的通红里,只是呐呐地说道:“呃……禀龙祖……这是海魽太激动了……以致有点乱了方寸……还请龙祖责罚!”
龙机又闷闷地哼了一声,冷硬的眼光缓缓收回,支手又腰的态势,让每个人都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算了吧!责备你有甚么用?你们几个如果想对付脑脶,就要懂得沉得了气……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就闭上嘴!”
周围的八人连忙在“穿波鮻”的背上,下拜认错的同时,恭声应是。
龙机又凛冽沈气地注视了周围各个矮了一截的诸人,好一会儿才慢慢说道:
“海魽,你和鲽儿,跟着我与猪拱拱,去见见那几个修真。把他们的注意力转到我这边来……”
海魽连忙答应一声。
“海淰,你就带着其他人,赶紧回宫府里去,该怎么做你应该知道的……这颗‘绿烟生魂珠’你先拿去,能压制住‘海毛虫’的就先压制住,如果不能的话,就用此珠收其魂魄……战宛儿早晚会出现,那时我再来探探她脑脶和海毛虫后面,到底还有甚么特殊的关连……”
说着就取出了“绿烟生魂珠”,交给了海淰。
“都起来吧!我们还有人要去见呢……”
在龙机的身旁,矮成一团的众人,赶紧起身。
海淰收好了“绿烟生魂珠”,就对着海魽、鲽儿外的其他人招了招手。
“大伙儿都听到龙祖的话了,我们这就走吧!”
说完转身甩臂,一个轻弹飞跃,“嗤”地一声轻响,滚体直入海面,浪花内陷,几乎可以说是点浪不惊。
其余的几个人也紧跟着飞身入海,转眼已不见踪迹。
剩下的海魽和鲽儿,便即不敢多说甚么地领着冷眉冷脸的龙机,往这只“穿波鮻”背上的圆弧型薄膜走了进去。
“穿波鮻”身长约有二十丈,身宽同样也有将近十五丈,因此它背上的这个圆盖般的膜腔,虽只是高起于背的一个拱凸,但也差不多有四、五丈方圆。
这样的空间,对于龙机、猪拱拱、海魽和鲽儿来说,虽尚称不上是多么宽敞,但也还不致于太过拥挤。
在这个大略呈现圆形的“穿波鮻”膜腔之中,一进去就可以看到靠壁根处有一对约巴掌大小的薄鳍。
龙机虽然是第一次走进这样的“活水梭”之中,但他第一眼就可以确定,那一对薄鳍,功用必然是控制“穿波鮻”在水中的行动的。
一般人实在很难想像,深海兽鱼宗,竟然能够以鱼为具,如此地在水中来去。
同样的,龙机也很难想像,“穿波鮻”的这个膜腔之中,不但干净清爽,甚至还在靠壁边缘,放着好几个柔软的布垫。
坐在上面时,简直就和一个很舒服的软轿没有甚么两样!
如果只看这一点,实在很难想像此时的他们,竟是在一条活鱼的膜腔之中。
鲽儿从一进到里面之后,很自动地就站到了那一对手掌大小般的鱼鳍前面,素手轻挽,微微拉扣……
而这只“穿波鮻”也就立刻在微晃了一下以后,哗然破浪而进,对着远方只现淡影一点的“浮洋鰗”那个简壳站滑游而去。
此时最外层的薄膜未合,四眼无尽的海面,薄彼淡淡,好似深蓝色的果冻,上浮着一层半透的甜胶……空中也飘郁着一股只属于大海的微咸新鲜。
轻风疾拂间,就像无数个好动的孩童,呼然而入,微窜乱跳一阵,然后再呼然而出……
那种乘鱼破浪的闲逸,迎风浮海的旷然,连龙机也不由得神清气明了许多。
海魽之前被龙机所叱,此时敬立于侧,甚么话也不敢多说。
猪拱拱则是半趴在盘腔边缘,两眼出神地望着四方广侮,就好像这一辈子,从来没有看过大海一样……
龙机双眼依然盯视着不断渐渐变大的远方侮面那彩珊一点。
“你们……为甚么不能举派迁移呢?”
龙机紧了紧胸前的开襟,也没有指明是在和谁说话。
海魽微微一怔,随即恭声介面。
“禀龙祖……那是因为……族下虽然敬奉海神,也都努力也往海神所提的‘生精之道’修进,但毕竟无法直接感受海神真正的元精气性,因此潜居于深海之下,只为了更接近那海源中最浓冽的聚合之处……”
龙机皱了皱眉。
“海源中最浓冽的聚合之处?”
海魽见识到了龙祖的冷怒之后,说话也显得非常小心。
“是的,龙祖,也就是我们‘深海兽鱼宗’所立的‘海行宫府’……”
龙机目中透出了不大了解的光芒。
“‘海行宫府’立基之处,有甚么特别不同的地方?”
“禀龙祖……‘海行官府’中,不知道龙祖有没有发现那儿的地板,有甚么不同?”
那儿的地板,有甚么不同?
被海魽这么一提,龙机才想起了,从他上次自休息室中所感觉到的,那儿的地板,沈韧凝厚,还带着点温热的软度……确实与其他地方的岩块地板,截然相异。
想起了这一点的龙机,立刻就联想到了眼前的景象……
就是现在他们所处,“穿波鮻”活体膜腔的这个背板!
虽然没有外面横翅肉背表面那般地因为直接与浪波接触,因此显得特别凝腻滑溜……
但是,但是……
却也一样微热之中,好像在硬岩外,包了一层软被般地呈现出怪异而又特殊的韧度!
龙机的心中猛然一震!
难道……难道……
“你是说……整个宽广的‘海行宫府’,居然是……居然是建在……”
龙机在讶异之余,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心中的那种推测。
他的话虽未说完,海魽却像是这样就听懂了龙机要说的话那般,点了点头。
“龙祖猜得不错……整个‘深海兽鱼宗’的‘海行宫府’,都是建在……一只巨大无比的活物背上!”
虽已隐知大概是怎么回事的龙机,听了海魽的话,还是吓了一跳。
“一只巨大无比的活物?那是……”
“禀龙祖,就是生身之躯,是为我等目前所知,最为庞然;一体之围,供养数十万鱼生;一眠之期,将近四百五十年的‘鲲鯶’!”
鲲鯶?
偌大的“海行官府”,居然是架在这么一个“鲲鯶”的背上?
龙机想到这里,要不被这样的事实,给吓上一跳,实在是有点困难……
他轻轻吸了口气。
“宽体十万灵,一眠半千春……海魽,现在的鲲鯶是……”
“禀龙祖……”海魽又点了点头:“正处深眠之中……四百五十年的眠期,已于去年过了……”
去年?那么……
“海魽,你的意思是说……现在的鲲鯶,很可能随时会醒了?”
海魽又点了点头,轻声应是。
“确实没错,禀龙祖,本宗所处的‘海行宫府’,之所以称为‘海行’,便是每隔四百五十年,会重新移动到海底的另外一处去的意思……只不过这种迁移,其实最主要的,并不是我们将整个宫府移走,而是因为鲲鯶。”
龙机又沉思了一会儿,忽然间想起了目前“深海兽鱼宗”和“裂天剑宗”的争执,便即立刻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若是这个时候鲲鯶醒了,将现在的位置转到了其他的地方,岂不是就脱离了‘地火龙龟’的火脉危险了?”
对于龙机现在所提的这个解套的说法,海魽的反应,却是出人意料地不同。
他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
“禀龙祖,这个……现在龙祖已经驻世降派,也许藉由龙祖的慈悲,可以为这样的困境找到个出路……”
龙机微愕了一下。
海魽的话语之中,显然还有其他的意思。
“你是说原本你们……”
海魽的苦笑依然。
“禀龙祖,我们为了修练上的趋向,所有元基都是往根源海生的原则而去,但我们人身结构,毕竟和我们所要追求的形态相差太远,因此,我们全宗上下,有很大的一部份修练的助益与基础,就是来自于‘体养万生’的‘鲲鯶’,那种凝聚的天地少有生灵气机……因此在龙祖出现之前,要我们离开‘鲲鯶’,恐怕是很难作到的……”
龙机听到这里,心中已大约琢磨出他们的困难点显然是在鲲鯶身上,而不是在他们的宗派身上了。
“听你这么提说,那是鲲鯶有甚么特别的原因,不会离开‘地龟龙柱’了?”
海魽点了点头。
“龙祖圣明,猜得一点不错……鲲鯶原本是远古的圣物,与跨进天灵的‘地火龙龟’,本为仅有的远古玄灵至友……只是在‘地火龙龟’修练至极,升界而去时,鲲鯶不知道为了甚么却没有同时进跨到‘天间’,反而在人间的深海之中,停滞了下来……”
龙机也没有想到,“深海兽鱼宗”无法牵移的因绿之中,竟还牵扯到了“地火龙龟”和鲲鯶之间不知多么悠远岁月之前的友谊,因此也只能满心讶然地听着。
“因此,龙祖,就算是‘鲲鯶’现在从四百五十年的长眠之中清醒,游移到了另外的一个地方,也绝对不会离开‘地火龙龟’的‘火脉’太远的……更何况,我们也无法控制‘鲲鯶’甚么时候醒来,以及甚么时候移动……又要移到甚么地方去……这些都不是我们能够掌握的……”
对于海魽最后所说的这一点,龙机倒是没有想到。
“海魽,你们可以驾鱼游海,立宫府于深水群鱼之间,甚至功法运转间,可以变成半鱼之状,难道还不能够和‘鲲鯶’沟通吗?”
海魽听了龙机的疑问,只是微微一叹。
“龙祖,您可能还没见过‘鲲鯶’清醒时,那种水底地摇侮动的惊人现象……我们的‘海行宫府’,经建万年,但其实只占了‘鲲鯶’之背的一米微点而已……对‘鲲鯶’而言,我们其实就好像只是它身上的海毛虫一样……要想和这般的天地神物沟通……实是超越了我们的能力……”
龙机在了解缘由的同时,因为海魽提到了“海毛虫”,连带地也想到了另外的一个问题。
“海魽,你们知道不知道,显然也是潜藏在‘鲲鯶’体表的‘海毛虫’,和‘鲲鯶’有甚么特殊的关系吗?”
海魽微愕一下,随即有点惭色地摇了摇头。
“禀龙祖……与‘鲲鯶’沟通,我们还没有这样的力量……而‘海毛虫’,以前我们也只是将其视为是一种无害的小生物……‘鲲鯶’之体,蓄养的生物何止上万……我们根本就从来没有想过两者之间会有甚么样的关系……”
龙机听了海魽这样其实也不难猜想得到的答案时,眉间轻皱,陷入了深思。
以“海毛虫”这样惊人无比的侵寄力量,会和现在的“鲲鯶”没有甚么关系吗?
龙机还没有想出个甚么确切的答案,海面前方,那彩珊拱立的“浮洋鰗”,已到了可以清楚看见的视野距离中了……
现在的“浮洋鰗”,和之前从极远处的上方下眺时,感觉已是完全地不同。
彩色的巨珊,下宽上拱高度约达七、八丈,感觉上不但像一个岛,而且还是一个宛如小城般的岛。
绚虹纷呈的彩珊,就好像是天工而成的小形奇迹一般,叠立而生之间,却没有一般珊瑚的尖利,反而显现出如薄沙般的软润。
从“穿波鮻”靠近的这一面,高起的彩珊边缘凹低微陷,形成了一个像是开口般的平台。
从龙机现在的方向看过去,几让人以为珊岛之缘,是一片平倾的沙滩。
一个粒沙固地,彩弯轮轮,美丽异常的七色沙滩!
先不去说珊岛上,那刻意凿出,奇绮巧妙的接待石室,就光看这一角特殊无比的滩头,就让人觉得难以想像了。
也难怪“深海兽鱼宗”在一般修真的眼里,是如此的神秘不可测。
这样的海面奇景,实在非一般人所能见识。
当龙机乘鮻愈近时,龙机看到了彩滩之上,正有一群人轻立其上,似乎正准备迎接久候未返的“深海兽鱼宗”。
龙机当然是无须多看,就知道这群人中带头的四个人,正是归萱萱、凤阴鸣、极元真人和阳印了!
只不过,龙机却非常惊讶,此四人之后,加上那个模样看起来已经变得有些怪异的“左司簿”之外,竟然还有六个长形的金带裹布的修长人体!
这六个从头到脚,密缠长带的身影,对龙机而言,是一点也不陌生的。
因为那正是目前已经可以说是被灭了宗的“邪不死”派,最著名的金尸!
龙机以飞龙之身,初涉“九幽鬼灵派”“抢宗之争”时,就已经见过了的金尸。
六阳尸,已随其主,被蛟魔崩山而埋。
这六个,必然就是其中不知道哪一个是一鬼眼”死去爱人“月荷”的“阴金尸”了!
虽然现在和立于海滩上的他们,还有一点距离,但龙机非常清楚地,就能够看到每一个人的眼眉细节。
其他的人,一闪眼即略过,龙机特别注意的,是脸色怪异的“左司簿”!
左司簿的模样,大致还是和以前没有甚么不同,头戴青翅包银官纱帽,身穿细绣青线四足蟒的宽袍衫,粗眉如刷,满脸虬须。
唯一不一样的,就是此时的“左司簿”,脸色由原本的沉黑,一转而变成像是金属般的铮然银亮……
彩滩细影,竟隐隐地从他的脸上反映出来。
龙机一看到虽然外形不变,但其实质性显然已大大不同的左司簿时,神念立即回缩十二丈七尺!
聚气轻哼中,集转识力一万九千层,重重相扣,组成了一个无形波动,严密到了极点的神念盾!
这种完全看不到的神念盾罩方才成形,龙机已几乎可以听到从左司簿的身体中,嘶然长拉而出的一万两千三百股无形的波动,完全侧力隐敛地,从旁弯然射来!
集力长吸一气,龙机以叠叠而立的盾缘,将想要来探测的左司簿神念,立时外崩九千六百次!
属于另外一个层次空间的能量互挫,在龙机与左司簿相距三十二丈四尺的最中央点,顿出重重一万两千波!
只不过两人的神念相冲,一则只是稍加探测,二则波力侧出,三则强劲极隐,因此虽然已是凝念而动,但在正常的真实空间中,却是丝毫纹风未起。
空中的薄风虽然依旧轻拂,但谁也没想到,这样平静的空间,竟已有如斯高手,这般地虚空互斗了起来!
龙机全神戒备的神念护盾,微崩之中,内聚凝结,形成了更强的组构,打算接着就要力接旱魃凶悍的裂空正击……
此期间有一点让龙机觉得颇为讶异……
那就是最前面四人中的阳印与凤音呜,虽然此空外相丝毫无变,但也竟都敏感地觉察出虚无中,似乎有一些怪异的波动,让他们不由自主地将眼神投向了空中……
由此可见,凤音呜和阳印,在功力的修练上,确实已经有了极大的不同。
这让龙机益加地起了警觉……
眼中的薄薄紫红,于焉渐渐加浓!
在戒备中,出乎龙机的意料之外……
左司簿的神念探测,稍触即缩,顷刻间全数回流于身,点滴不再复露。
也没有任何的后续攻击动作……
龙机立刻就感觉得出来,那源自旱魃,转由左司簿透体而出的探测,似乎还不想现在就做得太明显!
龙机警然的觉察中,又兴起了一丝轻惑。
从成形以来,正在快速精变的旱魃,思考个性,已由直接的悍然,转化成了另一种深沉?
抑或是此时的左司簿,乃属另一种的特殊分识?
龙机非常谨慎地观察着……
他知道,这一定是了解旱魃的一个很重要的关键!
重重漫密的思考中,穿波鮻怏速地游向了那一群人所立身的彩滩……
龙机他们才刚往平坦的彩滩靠近,站在最前面的极元真人,已是呵呵笑道:
“本团还正等得有些奇怪……怎地贵宗的人去了这么久,原来是海魽二群长亲身驾临………”
海魽并没有马上接话,只是在鮻身靠岸时,微退一步,跟在龙机的身后,步下了彩滩之上。
这么一个特别的敬让动作,立刻就让在沙滩上等候,而且熟稔真人界规距的四人,脸上的神色虽是压然未露,但其实心中正自惊奇。
因为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之中,就表示了眼前的这位陌生的怪人,其地位之崇高,必在海魽之上!
海魽已是“深海兽鱼宗”的二群长。如果说在“深海兽鱼宗”里,还有人的地位比他还高,那应该就只剩下一个“海淰大群长”了!
可是,眼前的这位身材高大,具有钢铁般冷硬特性的怪人,却并不是极元真人他们所曾经见过的“海淰大群长一……
那么,这位让海魽随行之间,神色恭谨的程度,简直宛如下辈弟子跟行着的怪人,到底是谁?
除了现在不知道有多少旱魃的神识,还留在体内的“左司簿”之外,龙机其实并不担心自己会被极元真人、归萱萱、凤音鸣,甚至是阳印给认出来。
因为他从龙机器械原身苏醒之后,历地火、经臌肊,而且还在生铁之外,长出了皮肉……
就算是最近才见过龙机的阳印,也绝对是认不出他来的!
因此,既然左司簿没有了更强烈的探测动作,龙机也只是静静地站着,没有说甚么话来表明身份。
他迅快地判断,左司簿很有可能,是打算等着从龙机与其他四人的互动中,表明出自己的来历。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此时旱魃的思路,确实是比起之前的直接,要更精细复杂了许多……
这个时候的龙机,神识隐隐和穹苍深处,化成一羽海鸟,在一百二十六丈的高空中,回回轻绕的“姮灵微空船”紧紧相系。
在任何一个瞬间,龙机都可以藉由这一丝相连的神识通道,透空转来臌肊生灵王长久蓄积在“姮灵微空船”中,充沛的“生灵精气”,以俾提供他最大程度,神念攻守上的元力支援……
面对着像已具“魔帅等级”之“魔王质”的旱魃,和“虚灵界”另一“神灵王”阿幽肶这样的超级对手,一味的逃避,绝对不是个聪明的作法……
他终要正面与两个强手相对!
龙机一直在心中,都有这样的觉悟与准备。
因此,他的外在尽管没有任何一点警备的模样,但实际上,龙机的所有神念,都在此时紧拉得宛如弯臂张弓的绷弦,随时都可以弹放出最猛烈的一击!
只不过,从他和猪拱拱、海魽与鲽儿,踏上彩滩之后开始,直到现在,左司簿那边的旱魃犀利带刺的神念,都一反预料地沉静无动,丝毫反应也没有……
为甚么会这样?
龙机在小心的戒备中,推想了七、八个旱魃如此沈敛的可能原因……
在龙机心头电闪沉思的警觉之中,并没有对迎头说话的极元真人,有任何回应……
反而是跟在后面的海魽,在站定之后,对着极元真人等四位修真,摆手朗声说道:
“诸修,这一位是我宗派中的祖师,龙魔王!”
龙魔王?
龙机第一个注意的,还是左司簿的反应。
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左司簿的样子,看起来不像是知道“龙魔王就是龙机”的样子!
由此可见,旱魃显然并不像阿幽肶那般,如此清楚地晓得“龙魔王”和“臌肊”之间的关系。
也就是说!旱魃和阿幽肶,必然也是处于一种互相敌对而并不相连的互抗状态!
很快地察觉到这一点时,龙机总算是稍微地放下了心。
如果旱魃不知道他就是龙机,那么也许还不会这么快就赶过来……
而另外的四位邪修,每一个人的心中,都各自快速地搜索着记忆之中的讯息,想要找出“深海兽鱼宗”,甚么时候有了“龙魔王”这么一号人物。
极元真人现在身为“无形团”的团长,反应自然也是十分迅速。
“哈哈哈……原来是龙魔前辈……贵宗于‘真人界’中,一向少有往来,因此我们这些人对贵宗的了解太少,没有事先见礼,倒叫龙魔前辈见笑了……”
极元真人的这一段话,很技巧地便从侧面,对龙魔王做了一个小小的探询,既显出礼数,又不失气度,确实无愧一团之主。
龙机的眼中那种隐隐的紫红又淡然而现,并没有立刻做出具体的回答,只是对着眼前的四人摆了摆手。
“里面说话吧!”
说完就领先往沙滩之缘,一个由彩色的珊瑚所架搭起来的天然屋楼,移步走去。
龙机这种老气横秋的反应,让抱着谦和态度的极元真人,倒好像一下子,真的变成了龙机的下属一般,只得默默地随后而行。
极元真人的眼神之中,轻跃出一抹不悦,但并没有在外表上立刻显现,反而很恭谨地,真的就像个晚辈那般地,随后而行。
此四个邪修,果然都是心沈意稳的人物,从头到尾,也没有对外表迥异的猪拱拱,多望上一下。
海魽则是在心中,暗暗窃笑。
这些真人界的家伙们,从来就对“深海兽鱼宗”没有甚么切确的了解,因此一贯的态度,简直就是把他们当成了“玄灵界”的另外一派,甚至在排名时,也将他们“深海兽鱼宗”,列入了所谓的邪宗。
就算是那些同列为邪榜的宗门,从海魽以前的几次少有的接触中,也感觉到他们对于“深海兽鱼宗”,根本就从来没有把其当成是“真人界”的某个友派,总是将他们视为异类。
这一次如果不是他们这几个邪派,有求于“深海兽鱼宗”,说不定还根本不会主动地和他们接触……
眼前的龙魔王,海魽已经从不长的接触中,察觉到这位龙祖,有时和颜悦色,很好相处,但实际上却另有一种隐然的威煞潜藏,另一种悍厉的气势暗蕴……
那是在轻哼之中,连海魽也不由暗地心中打鼓的帝王质性!
他非常乐意,看到在龙祖的带领下,给所有真人界,不管是正派还是邪宗,一个全然不同的“深海兽鱼宗”!
因此他虽略微地注意到,极元真人眼中那一抹淡淡的色变,但却装成完全没有感觉到的样子。
“你们‘无形团’结派而来,有甚么请求?”
龙机在珊室之中,一张彩石宽背椅子上,一屁股坐下之后,双肘靠手,于胸前扣指互合,摆出一副很舒适的姿势之后,就直接地这么问着。
语气之中,竟像是极元真人等,真的是来此朝宗之外,另有恳请的模样。
妈的你是甚么龙魔王,根本以前从来就听过的无名小卒……
极元真人压下心中的不满,脸上绽出一股非常真诚的笑意。
“龙魔前辈……哈哈哈……恐怕是贵宗的人有点误传了;我们这一次来,是听说了‘裂天剑宗’,对贵派竟然无理地提出了蛮横的要求,路见不平,因此请见,愿合力为贵宗讨个公道,可不是为了我们自己有甚么请求呢……”
龙机眼中的精光一聚而没。
“嗯?是这样的吗?”
极元真人笑容满面。
“当然啦……哈哈哈……‘裂天剑宗’如此强横行径,实在是连我们也看不过去……”
极元真人的话音未绝,龙机已摆了摆手,冷冷地说道:“如果是这样,那么你们可以走了……裂天剑宗和我们的争执,我们自己早就有办法解决了,所以无须你们多费心了。”
龙机这么直接的回答,倒让极元真人、归萱萱、凤音鸣和阳印,大出意料之外,因此四人都不由自主地楞了。
归萱萱的反应极快,当即脆然“格格”一笑。
“想来龙魔刖辈,是因为宗派门面所限,不愿我们牵涉其中……”
被归萱萱这么一提,极元真人立刻了然其意,因此便也“呵呵”笑道:“这一点龙魔前辈倒是无须多虑了……这是我们主动要为贵宗打个不平,并非是贵宗要向外请人助拳的,此点我们日后必会广为说明,让其他的宗派,不致对贵宗的清誉产生甚么误解……”
龙机只是摇了摇头。
“谁有空去理别人甚么误解?归萱萱,你别自作聪明地瞎猜一通!”
像归萱萱如此敏锐,如此老练的人,也不由得真的楞了。
“龙魔……龙魔前辈,以前见过晚辈吗?”
龙机话说完,连看也没看萱萱一眼,只是对着极元真人说道:“你现在是‘无形团’的‘团主’?”
极元真人在心中惊讶里,只能点了点头。
“嗯,好吧!那么我再说一遍,‘裂天剑宗’和我们之间的争执,我们自有解决之道。所以,如果你们‘无形团’真的只是想要来帮甚么忙,那么,极元团主,你们可以回去了。”
极元真人脸上,就好像捱了一拳一样,即便像他如此深沉的人,也不由得脸上露出了明显变色的模样。
这么样直接地,丝毫不顾脸面地,拒人于外的表示,让圆滑沈稳堪称老奸的极元真人,也还真是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旁边的凤音鸣,脸上的神色也没有好看到哪里,但她比极元真人还要明显的,是任何一个人也瞧得出她正在尽力地压抑着胸中的嗔怒。
“龙魔……前辈……你们……你们光凭自己,就有把握对付正派中著名的强宗‘裂天剑宗’吗?”
龙机眼光横问中,微微一哼。
“凤宗主,如果不是你身为一宗之主,之前又执礼无失,别瞧你现在吸收了‘彩贝雌蛊’的元珠,我也一样会让你不大好看的……”
龙机说此话时,语气之强悍,直让在场的四人心中骇然。
这个家伙……怎么会知道凤音鸣收纳了彩贝神蛊的元珠?
他们尚未从讶异的心情中恢复,龙机又已摇头微叹。
“我早就劝过彩贝,别再想要去找它老公了,最好赶快找个地方潜藏起来……没想到它还是不听……这只能怪它自己了,怨不得谁。否则,我说不定还会找你凤音鸣问问是怎么暗算那只笨蛊的呢……”
四人听得心中暗惊,禁不住地面面相覰了起来。
他们现在才发现,这个“深海兽鱼宗”抬出来的甚么“龙魔王”,看样子绝对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你……你……龙魔前辈……认识彩贝神蛊?”
凤音鸣的脸色微微带出一些淡白,让她清丽的容貌,显得有些厉然。
龙机淡淡一笑,指了指旁边的阳印。
“何止彩贝?就连其实一直拥有它老公雄蛊元珠的极光老祖,我也是见过好几次面的……”
龙机此话”出,四人更加耸然色变。
归萱萱的脸庞流露出一股隐隐的凶气。
“龙魔前辈……您老人家提及‘极光老祖’时,为何手指阳印师弟?”
龙机哈哈一笑,转头望了望脸色差点已变成绿色的阳印。
“你为甚么不直接问问他呢?”
归萱萱渐如利刀的眼神,同时也转到了阳印的脸上。
“师弟,我爹不是已殁于‘角魔魈’无耻的偷袭下了?为甚么龙魔前辈会说我爹的元珠在你这里?”
阳印也没有想到,这个叫甚么“龙魔王”的家伙,三言两语,就把话头兜到了自己头上,让极元真人和归萱萱,都隐然地把注意力的矛头,回头对到了自己身上……
惊怒中,也无暇再去想其他,快速地估量一下之后,便即脸色沉痛地浩叹一声。
“师姊,你说得一点也没错,师父确实已被那魔力强极一时,出现之际,正邪几无敌手的‘角魔魈’给暗算了……”
阳印在解释之前,先同意与强调了一下归萱萱之前的说法。
然后,他才又很痛惜地继续说道:“后来妖魔们与跨界来援的天人们,崩然交手时,角魔魈碎灭之际,曾经将师父的极光元珠,给弹溅了出来……”
极元真人,脸上微露讶异。
“竟然还有这样的事?”
阳印连忙点了点头:“此事千真万确,绝对不敢隐瞒师叔……”
阳印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归萱萱己是一下就抓住了这种说法上最关键的一点。
“阳印师弟,我爹的极光元珠,在溅出之时,他的神识是否还活着?”
阳印心中电转,顷刻间就想妥了说法,因此脸上立即流露出感怀无比的神情,微微叹了口气。
“不瞒师姊说,师父他老人家,历尽魔劫!脱离角魔魈之时,已是气尽力竭,只剩下了一个脑袋……生气散尽,但余一息……”
极元真人、归萱萱和凤音鸣,都在脸上呈现出了讶然的表情。
阳印又叹了口气之后,等到悲戚之气渐蓄而足后,便连忙继续说道:
“没想到师父在最后生气将散之际,竟命我上前,然后硬将他修练多年的‘极光元珠’,植入了我的体中,其间的言语经过,另有‘役物宗’的‘机模人龙机’在场记录……可惜后来那个自动器械被‘空间折带’所吞,到现在也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去了……否则我还真想透过那个机模人,再见到令弟子无限钦服的师父他老人家,无限期冀的音容慈貌……”
极元真人和归萱萱,见到阳印情绪悲然地说得活灵活现,有佐有证,一下也捉摸不出他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师叔、师姊,弟子阳印身受师父赐元重思,必然倾心尽力,与害死师父的妖魔们,周旋到底……以慰师父临终前的厚望……”
阳印说到这里,脸上那种涕然感怀的神色,凝然欲滴……
极元真人和归萱萱,心中虽还有些怀疑,但脸上此刻也同时流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日后必要找到役物宗的“机模人龙机”,瞧瞧经过是不是真的像你阳印说的这个样子……
二人心中也一样地作了这样的决定之后,便即再度回头面向了眼前的“龙魔王”。
龙机其实从一开始,就没有把注意力放多少在“无形团”的这四个邪修身上。
他大部份的神念,都非常谨慎地,在对着左司簿的方向,环环而固,组成了一个纯由神念布起的虚空障壁。
直到此时,他看到阳印半虚半实,唱作俱佳地无形中化解了同门的隐然敌意,巧妙地脱过了这一个没处理好,很可能就转友为敌的危险后,也不由得在心中佩服阳印反应之快,思虑之密,说法之巧了……
现在当然还没有必要这就告诉他们,他龙魔王就是龙机……
为了做更进一步的探测,龙机在归萱萱等人的注意力,再次回到自己身上时,只是哈哈一笑。
“原来是这么回事……难怪我从你的身上,感应到了极光老祖的元气……还好你做出了这样的说明,不然以我所了解,极光老祖那种死也只为己而死的自私特性,说不定还会误以为你是暗算了你自己的师父后,才得到他的真元呢……”
龙机这么淡淡的一句话,又再次地引动了极元真人和归萱萱眼下的疑光。
阳印脸色微变中,连忙赶紧恭谨地对着龙机说道:“龙魔前辈太……太多虑了,弟子和师父的对话,都有龙机机模人记录在案,而且师父的个性沈智无双,弟子就算是再加一百个心,也暗算不到他老人家头上去的……前辈太……太多虑了……”
此时的阳印,不但心惊于这个“龙魔王”,言语如刀,点拨之间,竟是隐隐对着自己而来,惕然而骇之中,但觉这家伙心机沈利,不由备加警觉。另一方面,赶紧再次拉出了龙机,藉以强调自己的坦然。
龙机当然对于其中经过,再清楚也不过,知道此时对阳印的压力已经转借而施,算是差不多了,便即点了点头,像是很体谅阳印那般地说道:“其实除了龙机之外,那时应该还有个人就在附近吧?”
阳印微楞了楞。
“前辈是说……”
龙机直到此时,方才微微一笑,将自己转来转去,就是想要知道的这个讯息,问了出来。
“据我所知,龙机机模人,那时似乎是和他‘役物宗’的宗主‘七巧天工’在一起的呢……”
极元真人、归萱萱和凤音鸣,听了这段话,都有点意外地轻啊出声。
“龙魔前辈是说……役物宗的‘璇心宗主’?”
归萱萱俏脸轻转,神色之中,因为龙机的这段话而显得益加恍然而肯定。
“师弟,原来你是因为这样,才会接触到‘璇心宗主’的?”
阳印此时的脸色,虽然并无其他变化,但眼神之中,隐然有着一丝懊恼。
被这个不晓得到底知道甚么东西的“龙魔王”,如此巧妙地以言语连连相扣,弄得阳印如果至此时再转为否认,恐怕反而还会更加显得自己理虚……
目光几经回转之后,阳印终于逼不得已地点了点头。
“我和‘璇心宗主’的相遇,确实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归萱萱、极元真人和凤音鸣的眼光,立时又再次地回到了阳印的身上。
“师弟,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我们也不用去找甚么机模人了,直接见见这位号称‘心智重塑技术’,冠于真人界的才女,岂不是就一切清楚了?”
归萱萱在急询之中,显然有点刻意地,透露出了对于阳印的不信任。
很清楚现在的璇心,是处在一种甚么状态的龙机,此时也佯装成很期待的语气。
“是啊!萱萱侄女儿说得很对,阳印你只要带我们去瞧瞧那个璇心宗主,岂不是也无须去找甚么机模人了?”
龙机随后问的这一句话,有点戏然地,就让归萱萱在辈份上矮了一截去。
萱萱在暗暗的嘀咕中,却也没有特别表示甚么。
倒是此时阳印心中,直恨不得将这个不知道从甚么地方冒出来的“龙魔王”在他那冷然的笑脸上猛捶一拳……
实际的表现上,阳印只是有点无奈地哈哈一笑。
“师姊,师叔,就算现在小弟带领诸位,去瞧瞧现在和我在一起的漩心,大约也是没有甚么帮助的……”
当龙机听到阳印说出“现在和我在一起的璇心”,这么一句话后,心中隐隐顿觉有些不大妙……
萱萱则是脸上不露任何表情地问道:“怎么说没甚么帮助?”
第三十七卷 第一章 破珊协议
本来是准备怂恿“深海兽鱼宗”,打算藉着他们和“裂天剑宗”长久以来的争执,以俾联合数派,让“裂天剑宗”吃不了兜着走的无形团……没想到在这个“深海兽鱼宗”里的地位,似乎极为尊崇而又神秘的“龙魔王”出现后,巧妙地利用了“无形团”里各个心怀鬼眙、互不信任的特性,反而让归萱萱、极元真人和凤音鸣,发现了璇心宗主的重要关键,并且还牵涉到了“无形团”之前的团主“极光老祖”的死亡之谜……
因此反倒不约而同地,将注意力转到了阳印的身上。
阳印也是一个心机深沉的人。
对于这样的情形,他当然知道这个时候如果不好好谨慎处理,留下的任何疑点,都会在这几个生性比他还更好疑的人心中,越扩越大,最后会做出甚么事,连他也无法预料……
因此,虽然他对暗中以言语挑起这样风波的“龙魔王”,心中恨得咬牙切齿,但表面上却不得装出一副非常坦诚无愧的模样!
“萱萱师姊、极元师叔……说实话,现在的璇心宗主,神识是处于一种非常怪异的状态……”
归萱萱愣了愣。
“非常怪异的状态?”
阳印点了点头。
旁边的极元真人也皱了皱眉头。
“阳印,你说的非常怪异,是甚么意思?是说她现在昏迷了吗?”
阳印连忙解释。
“不……她的状态,和谐而不散乱……与其说是昏迷了,还不如说是睡着了!”,“睡着了?”
极元真人皱眉下的眼光,露出了几许不解。
阳印点了点头。
“不错……她现在的模样,看起来确是像睡着了那般,气和脉平……可是,怪异的是怎么叫都叫不醒……就好像她的魂魄,有一部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那般……因此就算是师姊师叔见到了她,恐怕也不能从她身上问到甚么……”
归萱萱和极元真人,听了阳印的话,不由得彼此互望了一眼。
很明显地,从他们脸上的神色,有一种颇为怀疑的表情。
“七巧天工宗主受伤了吗?”
归萱萱眨眨眼问着。
阳印摇摇头。
“就我的检查看起来,她似乎还好……”
极元真人皱皱眉。
“没受伤?那怎么会昏迷不醒?”
阳印又摇摇头。
“极元师叔,我之前说过了,她并不是昏迷不醒……而是进入了一种宛似深眠的特殊状态……”
极元真人嘿嘿一笑。
“神识不清……魂魄不知道跑到哪里……照你这样的说法,不是昏迷不醒是甚么?”
阳印只好叹了口气,知道被那个“龙魔王”三言两语地,将情势推到这里,想不让她们见到“七巧天工”宗主,恐怕他们更要误解……
“如我所说,她的这种沉睡的情形非常特殊……如果诸位见了,应该就会明白我的意思……”
归萱萱也皱了皱眉。
阳印现在所说的状况,似乎并没有欺瞒的必要。
“是一种特殊的神识回避状态吗?”
归萱萱说的“神识回避状态”,是一种落入敌手时,为了避免和敌方再作接触,所形成特殊的一种刻意的“昏迷状态”。
对于归萱萱的询问,阳印很快地就又摇了摇头。
“看来不像……她是在我碰到她之前,就已经进入这种神识状态了……我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
“甚么?”归萱萱紧跟着问,阳印两眼环顾了一下众人。
“她看起来似乎元阴方破不久,好像是在和甚么人做了一种特殊的交合之后,随即便进入了昏睡之中……”
归萱萱等人有点意外地互望了一眼。
正派的那些人,尤其是女修们,这方面的臭规炬,他们都知道。
更何况“七巧天工”身为一宗之主,地位之尊隆、情性之节烈,无论外在的期许与自我的要求,更是远比一般的修真要再强许多……
甚么情形下,竟会在这样混变已临的状态中,还和另外一个人做这种事?
“阳印师弟……”归萱萱沉吟了一下:“该不会是你……”
阳印连忙摇头。
“不是我……我方才不是说过了吗?我在看到她时,她已经在该宗机模人的护卫下,变成这个样子了……”
归萱萱耸了耸肩。
“师弟,就算是你,也无所谓……你是“阴阳宗”
的人,用这方面的技法,撩拨一下她,在我们看来,岂不是也很正常?”
阳印脸色沉了沉。知道归萱萱她们,对于他的话,原则上是根本就不大相信的,因此多辩无益。
在一旁的凤音鸣宗主,此时已是有点不耐地,终于问出了一个龙机早就想问,但却硬压着没有说出口的问题。
“阳印,她现在到底在哪里?”
龙机之前,不论是化身成飞龙,还是蛟魔,在他初期凝形现世之际,所接触的,两者都是在和邪宗相关的环境里。
因此关于正派的一些想法,他在和正派之人有所接触之前,也许并不是很了解。
但对于邪宗疑心性质的特性,龙机却是非常清楚。
就算是如今“空间道开”,异变渐起,但邪宗们的这种“谁也不信任”的特质,却依旧还是没变。
眼前龙机使心用性,计言谋语,很快地就挑起了即便同为“无形团”,但其实谁都暗地里不大相信谁的矛盾……
就是想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得到最多的讯息。
因此,凤音鸣宗主现在所提的这个问题,就是龙机要知道的几个主要的讯息之一。
故而,当凤音鸣宗主,问出了这个最关键的询问时,龙机一直都叠空戒备的神念,顿化一千六百四十二层侧探的波动,从三百二十三个神念振动层的潜隐角度,透放而出!
璇心的所在,目前正是阳印的一个重要凭藉。
不管是为他自己,抑或是为“无形团”,他绝对是不会在此时透露出“璇心宗主目前在某某地方”这样的讯息的……
所以,龙机并不期望阳印会做出甚么具体的回答。
他所预期的,只不过是阳印的心念中,渗露出一些“她在甚么地方”这样的相关讯息……
不论是显是隐,不论是多是少,不论是整是缺……
龙机暗中所发动的探测神念,就是针对了这样很可能稍隐即逝的位置讯息而来!
如波如网,虽然外在无异,但实际钜细靡遗的搜探,就在凤音鸣问出了这个问题的那一刹那,倾泄而出!
龙机调神催念,元力化成空气中一波一波微错相叠的无形震动……
忽然间,他发现到空间之中,同样突然地,有一种侧然的轻拉,波化出现!
那是另一层隐来的高速振动,所引起的微变牵扯……
龙机连忙神念倾转,瞬间缩震调波,斜叠成一轮微弯的弹放薄盾……
凤音鸣只不过是问了这么一句话……
没想到之后竟然立刻便有这样的高手,以神念之力,虚空互搏……
因此众人所处的珊室之中,竟“嗡”地一声,响起了一个好像有甚么东西正在快速震动,而且彼此互旋相抗的轻响!
在场的每一个人,猛地突然看到,珊室的左侧,也就是“龙魔王”和“左司簿”,两人所在的位置中央,好像此处的每一寸空气,都忽然崩烧了起来那般,乍亮出一片盈然的火红!
轻“嗡”之后,紧接着“轰啦”一声暴震!
神念互击的强烈震动,由内往外炸裂而出!
将近两万道的互冲潜力,斜放而出……
好在劲道飞出的方向,很特殊地一致往外,因此景象虽惊人,但除了外放的方向之外,丝毫没有任何波及的劲道窜射到另外一边来……
因此,诸人虽然眼见爆光,但却感觉不到甚么急来的波力。
不过,左侧最外边,逐日微凝,百年方成,坚硬的程度几可比铜铁的彩色凹凸珊瑚壁面,却在这样的暴响下,“轰哩哗啦”地,宛如被一只潜隐无形的巨锤,给正正击中那般……
瞬间碎裂下,“咻”地往外飞了出去!
还没等到碎裂成一大片的珊壁,撞飞出去后落海溅浪,彩色的碎珊,已在空中化成一道长拉的宽虹,转眼被催化成急散的轻烟!
这样的巨变,突如其来,之前根本一丝徵兆也没有。
因此,在场所有的人,都不由得被吓了一大跳……
虽然强震集束,没有点滴的泄力波及和碎墙相对的众人聚集这一边……
但是每个人,意外骇然之下,还是立刻反射性地侧体蹲身,做出了各种应变的姿态!
心惊之际,每个人都看到“龙魔王”的右手微拾,曲腕弯肘,上身略倾,一道淡淡的弧形光层,在他右侧一现而没。
而另外一边的“左司簿”,则是同样上身微仰,单腿后栘,双目之中燃现一种怪异的晶光,脸色反敛间,变得就像一面镜子,唯一剩下的单手,前捻一尺三寸,指尖捆弹的姿势就好像刚放射出了甚么东西,正在谨慎回撤的模样。
发生了甚么事?
每个人都在心中惊讶地询问着。
其中骇然之最者,当然就是阳印了。
之前那一刹那,当凤音鸣问出“璇心在何处”的问题时……
他根本还没来得及回答,只觉得心底好像有个甚么东西,直戮而来,痛得他忍不住地跳了起来!
也不知道是为了甚么,他的双手忽然就好像自己做出了反应那般,臂肘交叠互叉,倾侧斜挂间外崩而出,同时整个身体急斜而窜,猛闪的动作差点就直接撞到了崩裂的珊壁对面,那毫无所损的彩岩坚石上!
等到阳印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几乎是蹲贴在另外的那面珊壁之下!
这一连串的反应,宛如在他的心神底下,另外有一个自主的识念,反射性地与甚么无形的外来侵入者,强大的潜劲相抗那般。
突如其来的连番变化,让每个人心中虽然震动惊惕,但一时间竟也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呱哈哈……原来是你!”
左司簿的脸色晶化中微微扭曲,竟好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口中所发出的怪笑,听来让人觉得宛如刀刮般地不舒服。
龙机侧防的姿势不变,神念固空中,严阵而待。
“没错,就是我……只不过我没有想到,你也会对璇心的下落有兴趣?”
左司簿的模样也是一样凝结不动,但每个人都感觉到此时的他,就像一把出鞘的利刀、闪放着无形的凶厉之气,任何人都绝对不会想到要靠近到他周围三丈之内的位置……
他那微微变形的脸上,裂口微开,又嘎嘎笑了一阵。
“神魂离体,你们根本就不知道她是谁!”
龙机微愣之中,心中急速地推想着……
防备的神念丝毫不敢有所松懈。
旱魃简单的这样一句话,透出了绝对不简单的意涵。
“她是谁?”
旱魃透过左司簿犀然而来的神识,似乎对这个话题,已无任何为龙机解答的兴趣。
隐隐滚动的晶芒,直视着龙机。
“短短的时间,你看起来已经很不一样了呢……”
龙机微微露出冷笑。
“你的思路,也同样变得曲折了许多……不再那么愣头粗了呢……”
据龙机以前所知,左司簿上次和九幽鬼灵派,同算旱魃,却被旱魃虚空摄形下,元力反震,不但右臂全断,连左手的五指,都已失去。
可是这一次再见左司簿,龙机已经完全感测不到原本左司簿的任何神念讯息。
由此可见,旱魃已不知道用了甚么方法,让左司簿完全变成了它的另一个神识分身。
右臂虽然依旧虚缺,但此时的左司簿,左掌原本断去的五指,却已重新长回!
只不过后来生出的五指,特殊的晶亮质性,就好像左司簿在指上套了个柔软怪异的金属指套一样。
这个时候的他,所做出的动作,就是让人感觉到,完全是以这特殊的五指为主!
他仅存的左臂末端,前指的扣弹姿势,以一种说不出的特殊方式,往侧方轻轻横移了起来……
正在推测璇心有甚么神秘之处,竟会引得连旱魃这样的怪物也极有兴趣的龙机,连忙放下急转的心思,全神贯注地凝视着左司簿的指前三寸八分处,那一切
弹放波动,交会激射的中心!
有点摸不着头脑,不晓得到底发生了甚么事的在场诸人,但觉左司簿的左手移动虽缓,却怪异地留下了重重的叠影,如幻又真,奇特至极。
现场所有人中,唯有龙机,敏感地察觉旱魃聚念之间,虽只是轻缓无比地整个身子,以左手为中心,缓缓地转了个方向……
然而实际上,蕴藏在看不见的空气之中,波变不断跳动,高达六万层的虚空叠力,缓然侧拉……
因为这样玄奇至极的波力潜隐,才会在外相上,出现这种特殊的奇景。
全心戒备的龙机不敢怠慢,顺着左司簿神念焦点的移转,左掌偏斜微拍,五指弹动间晃栘一百二十次,每一指弹出六百层分念散力……
轻轻一掌,隐藏玄变七万两千波!
龙机的身躯,同时缓缓侧旋,就像是顺应左司簿的轻转,而引动的连续反应!
宛如水动波摇时,所带起的轻叶飘荡……
在场的诸人之中,除了龙机和内藏旱魃分识的左司簿之外,其实并不是没有人察觉到方才瞬间已有令人咋舌的神念互冲出现。
至少,龙机身边的猪拱拱,此时已是本能地雄躯微弯,收肘于后,缩背收肩,整个人微弯中,就像变成了一只随时准备射出去的利箭!
而它这一支利箭的箭尖,就是对准了左司簿身形左边三尺七寸处!
龙机非常惊讶。
因为他没有想到,猪拱拱竟然也能够察觉,那里正是旱魃神念聚集的焦点后,唯一个可以在旱魃神念如果真的放射而来后,在力点上最难回撤的一个位置。
也就是说,如果旱魃在缓缓的移动问,真的发动了任何神念弹放的攻击,第一个立刻反击的,不是他龙机,反而是旁边正等着的猪拱拱!
除了猪拱拱灵敏的反应,让龙机讶然之外,另外身边的海鲋和鲽儿,同样也不稍逊。
海鲋与鲽儿的位置,不知何时,竟已微微地后移三尺六寸。
这看似简单的三尺六寸距离,其实正和龙机形成一个最佳的化力犄角势……
同时,海鲋的长须以一种特殊的韵律轻摇,左手斜搭右肘……
鲽儿的紫发微晃,素手反向而对,采右手斜搭左肘的姿势。
显然,旱魃只要一动,就必须至少破开龙机、海鲋和鲽儿三人合力所形成的隐盾阵势,才能够让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人受挫。
而且,旱魃还必须在最难回防的状态中,接下猪拱拱倾力对准而来的一击!
短短的一眨眼间,龙机和猪拱拱、海鲋、鲽儿四人,竟已形成了几乎完美的近战配合!
旱魃显然对于龙机和其手下如此精准的互合,也不大敢掉以轻心。
凝合在左司簿眼中的滚滚晶芒,从其以左掌为轴,所做出的缓移动作开始,那种惕然的眼光,就丝毫不瞬地直盯着龙机的左肩位置!
那是龙机如果引带众人之力,发起主动神念反攻时,第一个会出现聚波旋纹的地方!
由此可见,就算以旱魃这样的力量,面对龙机几乎浑化为一体的神念合阵,也绝对不敢太过轻匆的……
旱魃身躯还在缓缓偏移着……
龙机顺势察波,同样以一致的速度,缓移转动……
没有任何更进一步的攻击行动。
旱魃只不过隔空传来的分识,藉左司簿而出,就已经有这样的惊人力量,龙机当然不会笨到主动引来它更强大的魔王质力……
更何况,对付旱魃,根本不是龙机现在最关心的事。
因此,顺着缓转的龙机,也同样缩神收念,一力封固,并没有发动先起的攻击。不很大,而且一面石墙,还整个破开的彩珊室中,空气宛如被抽紧般地绷张着……
但是龙机和旱魃间,却没有更进一步的交手!
旱魃犀利的神念焦点,渐栘渐转,竟偏到了龙机之外,另一个人的身上!
阳印!
他后贴在另一边珊墙上的身躯,好像也敏感地察觉到了,这种完全脱出真人界了解范围的虚空神念压力。
背部紧贴珊墙的他,一手上扬,一手下探,阴阳势中内蕴隐隐的彩变极光……
双眸之内,同样浮起刺刺的闪烁绮丽细线,嘴角绷拉中,竟让人感觉似是完全变了个人……
“他的体内……”
左司簿的语音,嘎嘎呱呱的,还是很难听:“好像也很不简单哩……”
龙机凝神不动。
“那是摄吸了无数修真的“极光元珠”……阳印之前不是说了吗?”
左司簿的视线焦点,终于从龙机的左肩,轻轻栘到了阳印的脸上。
“极光元珠……极光元珠……嘎嘎嘎……我想起来了……”
防势不敢稍移中,阳印有点呐呐地说道:“左司簿前辈想起了甚么?”
左司簿眼中的晶光,忽然凝缩成精亮的一点。
“原来你就是他,他就是你……”
连阳印自己,也不知道为甚么,他猛地感觉到,自己和这个素未谋面的左司簿,竟好像真的隐隐地有着甚么极大的过节。
几乎倾尽所在元力的防备姿态里,阳印但觉神识之下,某种特殊的力量,源源而显,滚滚而出,宛如自动般地和那种不知从何而来的强大压力相抗。
紧盯的视线中,恍恍浮起一个腐肉挂身的恐怖怪尸,和一个黑袍带刀的怪客,彼此抗对的景象!
“你你你……你是他?”
阳印自己也不知道,他为甚么会问出这么样的一句话!
很自然地,归萱萱与极光真人、凤音鸣,又是另筑的一团聚力。
归萱萱悄然地缩立于极光真人与凤音鸣身后,在二人全力的戒备中,终于稍稍地能够喘了口气。
原本已经此算彼防地,很错综的情势,没想到转眼之间,竟变得愈加复杂……
其中的因缘牵扯,根本已非在场任何一个人,所能尽知。
归萱萱虽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敏锐的眼光,却看出了龙魔王、左司簿,似乎早有某些摩擦……
左司簿忽然变得不像左司簿……
龙魔王也变得不止是龙魔王……
而龙魔王与阳印、阳印与左司簿,同样也似乎另有关连和过节……
这样互牵的因缘,如果不赶紧缓和一下,不等对“裂天剑宗”有甚么行动,自己这边肯定就先内哄了起来……
“各位前辈……”萱萱最后还是开口说道:“大家先别这么剑拔弩张的……我们的对象是“裂天剑宗”
呀……”
左司簿紧凝在阳印身上的目光,丝毫不移。
“甚么裂天剑宗?我一点兴趣也没有……我现在只要你们说的那个甚么璇心宗主!”
璇心?
为甚么旱魃会突然地,对璇心生出了兴趣?
而且看起来,旱魃现在似乎对寻找璇心的动力,比起和自己,甚至和阳印的过节,都还要更强上一些……
为甚么会这样?
龙机很快地就注意到了这一点。
阳印的双眼中,彩色极光环环而放,轮轮散射的线芒,就像千万根彩针集缩不停那般,显然是倾全力地,与左司簿压人的目光相对。
有点喘气地,阳印在左司簿莫名其妙地冒出了这么一句话后,便迅速推思,找到了一个缓势的办法。
“左司簿前辈……“裂天剑宗”一灭,晚辈立刻带领前去找璇心……”
阳印此话一出,左司簿逼人的眼光随即微缩而顿。
似乎正在估量着,对阳印强加硬逼的胜算……
“你先告诉我,那个璇心宗主,现在何处?”
左司簿微顿之后,立即眼光回凝于阳印身上。
阳印的心思同样也连转个不停。
“前辈……前辈你找璇心如此之急,显然她的身上,还有些至关重大的东西……如果我现在先告诉了前辈,岂不是笨到了极点?”
左司簿回凝的眼神,又盯视了阳印一会儿。
“你是他……但又不只是他……”他的语音还是嘎刮如锣:“原来,你们的神识正在转合……”
连龙机,其实也不清楚旱魃之前和变形客极光老祖的过节,因此这时就算是龙机,也已经不是很清楚大家言语之间,互相所暗示的玄机……
不过,阳印所提的:璇心身上,还有些至关重大的东西……
这一点却让龙机立刻脑中急转,思索了起来。
和璇心发生了最亲密的交合之后,龙机应该可以说是最了解璇心内在外在的人了。
她的身上,还会有甚么至关重大的东西?
龙机想了一会儿,还是无法判断璇心那儿,有甚么东西,是会让“旱魃”如此重视的……
阳印倾力而注的双目,察觉到左司簿的眼中,狞厉和阴沉,两种不一样的光芒,正交互不停地换动着……
阴沉之色,宛如一个工于心计的老奸……
狞厉之芒,却已是绝非人类的凶残……
他也不知道是为甚么,对于眼前的这位左司簿,他似乎已察觉其实根本再也不是“左司簿”了……
而是另一个说不出名字的恐怖怪物!
阳上阴下的环手式,是阴阳和合派,最强大完美的防守妙术。
尤其当中隐变的一万六千七百道交错的“极元光气”,丝丝与自己的神识念动相扣,就算敌人以虚凝的神念攻击密放而来,阳印不知怎地,竟有点把握至少也能抵挡一下!
不过,他心底却另有一层轻疑悄然出现……
他,阳印,根本就从来没有学过这些!
旱魃透过左司簿,放散神念波动整整十二万道!
化分十二个相错的方位,交压互绞,对准阳印施力。
那是曾将他破肚开膛的旧敌!
他虽化合了另外一个人的神识,但旱魃还是立刻就可以清楚地分辨出来!
因此,这个年轻人的体内,会出现“极元光气”
的抗力,并不出它的意料之外。
但让旱魃惊奇的,却是除了“极元光气”之外,居然它还发现了另外的一层质性!
那是魔质!
而且还是一种似乎经过特殊淬炼,和一般魔质很不一样的魔气波动!
旱魃阴沉的心识,也不由有些惊讶。
因为,它已辨认出,这个年轻人体内的魔气波动,似乎还不只是一般的魔气……
隐隐间,那似乎是另一种将要成形的……
“魔王质”!
最先与旱魃神念互击,挑起连串变化的龙机,同样也感受到了阳印体内,那种受压之下,抗然而起,正在快速聚形成体,越来越强的怪异力量。
阳印体内为甚么会有这样的变化,目前来看,可以说是眼前除了龙机,再也没有人会比他更清楚的了……
因此,龙机忽然明白了,极光老祖的神识体质,在被缩陨于“角魔魈”肩上这么一段时间后,竟已出现了“类魔王质”的变化!
这让已经很复杂的眼前状况,马上就变得更加复杂!
前前后后,多少因缘,都同时凑到了一块儿……
阳印只觉得身躯外面,好像有一座沉重无比的巨山,直直压来!
强大的力量,让他简直就觉得整个身体都快被压碎了……
更糟的是,他的体内同样也好像有另一股可以崩裂一切的波动,一阵一阵地往外涨出,痛得他觉得骨头里的每一丝骨髓,都快要被绞碎了……
内外交压而来的力量,让他望出去的视线,都变得模糊了起来!
隐隐间,他感觉到心底,好像有个甚么东西,就像挤溢出来的水银那般,渐渐越扩越大!
越扩越大……
左司簿以无形的交错神念波动,扣压住了顽抗的阳印。
因此,他以掌指为主的身形转动,移到了面向阳印的方位时,便即停止。
谨慎防守的龙机,同样也在这样的情况下,停止了随动的移位。
然后,龙机就注意到,旱魃的力量若缩若张,似乎正在考虑着要不要趁着现在,将隐藏在阳印体内的旧敌,给一气歼灭!
以龙机现在的立场,当然不能让旱魃这么做!
因此他停止转动的身形,忽然往左侧跨移了一步。
这一步,二尺七寸!
龙机的双手勾合,宛如虚抱空圆,微曲的腕间反逆而起,掌指扣拿交锁,定于阳印前方一丈零一寸……
正是旱魃透过左司簿,交互十二万神念波动集压的会源处!
龙机的阵眼一动,立刻同时带起猪拱拱、海鲋和鲽儿的即时反应!
猪拱拱弯绷的身躯,立时后撤三步,双臂大开,指间弹放间,一万一千道凝虚的潜力环环前扣,像剥皮般地拉开了龙机集力焦点外的一万六千条弯曲的波动。
海鲋和鲽儿则是同喝一声,双掌相合,并臂间前指而去,就像一支尖刀两侧的锷钩那般,护住了龙机的两侧!
四人的阵形因为龙机的动作,带起的变化宛如流水般的自然,其换动之灵滑,直如流水凝冰,丝毫无一点破绽!
龙机的波力集束一出,立即从侧面扣住了左司簿的压劲根源!
完全隐于另一种层次的无形转换,让外在的显像,变得极其突然而且惊人!
龙机、左司簿和阳印三人的上方七尺处,忽然“叭”地一声轻响,出现了六千条往上叠冲的崩彩烈芒!
极光、绿烟、黑气、青火,同时在乍现后爆放而出!
“轰啦”一声巨响!
彩珊室顶,整个被强大的爆力,给炸得“哗啦啦”
碎成一团!
珊岩的碎片,往上冲起,化成一大片,千百条的彩色烟线……
众人但觉眼前一亮,盖顶的彩珊,就这么地没了。
开炸的力量,带得另外三片珊墙,同时往外飞去!
“呼啦啦”地,三片珊墙好像变成了三片飞扬的纸片,冲甩出去至少二、三十丈,然后“噗哩哗啦”
地,掉进了蓝晶般的海面。
转眼间,众人竟一下从室内,变成了晴空下一无所遮的室外!
好在龙机等人的交击,都是趋向性极高的神念波动。
因此,尽管周围炸得连屋顶都化成了飞烟,四壁空荡,但脚下的“浮洋鰗”,却连轻震一下的波动都没有。
旁边的归萱萱和极光真人,眼见龙魔王和左司簿等人,只不过如此轻移抬臂,缓转微动间,竟就形成了这样惊人的破坏,只能骇然地瞪大了眼睛,简直连插手都不知道该从何着力了……
一个简单的助拳邀约,竟会一变而成为如此远超过“真人级”的玄奇战斗,实在是这几个“无形团”
的人,所从来也没有想到过的。
“你先别急着对付阳印……”龙机在扣拉着旱魃的攻势时,凝聚的眼光中,泛着微微的冷笑:“璇心现在何处,还是只有他知道呢……”
左司簿神念受龙机所牵,交绞的压力,顿时弱了下少……
但是他那晶光闪烁的眼神,却一点也不显焦虑。
闷哼一声,断去右臂的右肩,轻轻一摇……
“嗤”地一声轻响!
竟有十几条凝亮的银芒,宛如长带般,从左司簿的右肩疾拉而出……
滚带缠卷间,顷刻居然就宛如以条条的芒带,组成了一个虚形的光臂!
带臂横立,如缩肘般地往后一挫……
叠叠六万重神念波力,暴然崩出!
龙机脚跟下沉,微微前倾的身躯,当即在暴然而来的六万层叠压的神念波动下,轻轻一顿,整个身形硬被推后了四尺。
海鲋与鲽儿,又同时大喝一声,“嗡嗡”两响,并合的双掌中,嘶然现出喷火般的光柱,冲天而起!
本来在最前,现在变最后的猪拱拱,猛地浮身而起,开张的双臂往前一推之后,倏然急拉六十一次!
“哗啦”一声暴响!
在龙机、海鲋、鲽儿和猪拱拱四人周围,暴然崩现一大片宛如重叠了无数次的薄光烈芒,掠空而过!
龙机四人,立即同时内靠,缩短了彼此间的距离……
四人虽陷入了“瀑芒”掠包之下,但驻空凝形,宛如急溪潜石,丝毫不退!
“嘎嘎嘎……”
左司簿忽然头颈反转,竟像是脖子里的骨头已经断去那般,整个转向了后方,对着龙机怪笑:“这时我藉此人之身透念而来,真正力量十不及一……你想捡这个便宜可不成……”
龙机的心思敏锐,当然知道旱魃现在是透过了“左司簿”这个身躯的分识传来“魔王质”的力量……
只是一个分识,光臂挫肘的动作,便如崩海一般,让龙机四人连忙缩距以抗,便可以想像得到真正的旱魃,力量之大,必已入无可预测之境!
如果眼前在这里出手的,就是旱魃本尊,龙机他们即便是集了四人之力,也绝对是讨不了好去……
即便如此,单以左司簿怪异而又完全隐于无形的凝念冲力,龙机等人已觉得轻松不起来了。
一直在侧旁观的归萱萱等人,眼见左司簿的头颈竟然能够弯成这种完全向后的姿势,心中不禁大骇!
她们紧望着左司簿因为极度转扭,而在脖颈间挤成的深皱线条,顿时终于明白了一件事……
现在的左司簿,根本已经不是左司簿了!
另一个怪异的存在体,已经完全地占住了他的身躯。
很可能,左司簿早就已经死亡了……
现在站在那儿指前打后,崩气如虹的,根本就是左司簿的尸体!
旱魃说的一点也没错。
它的神通,显然正在以一种无法估计的速度急进当中……
只是如此透过分识而来的力量,就有如此强度。
如果真的旱魃在此,龙机恐怕还是只有做着如何全身而退的打算了……
龙机神念急转中,在听了旱魃狞厉的语音之后,还没来得及回答……
忽然间,阳印的方向处……
“蓬”地爆出一片即使是天边最艳丽的彩霞,也难以比拟的精色炫光!
左司簿后扭的头颅,同样也还没来得及转回来,他整个身子就“噗噜噜”地宛如被一个甚么无形的重锤击中那般,往旁边滚了出去!
这个突然的剧变,真是大出现场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指东打西,一掌轻推的动作,就将阳印压制得差点吐血的左司簿,竟会被阳印以突爆的强芒,一下给打得在空中翻了十几个滚……
龙机讶然之下,连忙挫身收念,煞住所有的波力。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阳印!
他,阳印,缓缓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阴阳宗的袍服下,每一寸的皮肤,都一漩一漩地,变成了闪放出强烈彩光的怪异物质。
非金非石、非皮非肉,就算是对矿物种类,已经非常熟悉的龙机,也完全无法辨认出,这是甚么东西!
而且在这一层怪异的皮肤质料之下,还隐隐滚动着层层紫红交错的波芒……
其彩芒火艳的程度,几已非人。
尤其是阳印此刻的两个眼珠……
一边根本就已变成了一团绽射无数彩线的怪异小太阳!
另一边,则是由紫红两色的强烈光气,环环而绕的火团!
阳印这样完全变形的转换,让所有的人,差不多都是当场呆住了……
左司簿的身形翻滚出约十丈。
然而紧接着“嗤叽”一声固气相磨的尖鸣……
“呼啦”一下,滚动的身形猛然立空不动!
左司簿缩元放气间,立即驻形于空,轻浮下移……
银晶反耀的眼光中,也透然放出有些愕然的意外。
接着开口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阳印!
“龙魔王一个不够挡你左司簿,再加上我阳印,总算可以了吧?”
阳印说话的语声,其中的回音阵阵,宛如金石之鸣,一点也没有正常人声那般的微带弹柔的感觉。左司簿在微微的愕然之后,很快就“嘎嘎”一笑……
“好个阳印啊……竟然还能够做这样的转化……”
浮立在空中的左司簿,脖颈间有一种怪异的扭曲。
他毫不在意地伸出左手,握住了自己的后颈,使力一转!
“喀啦”一声脆响!
脱椎而出的颈骨,竟被这么样地直接压嵌回了颈后的脊槽之中……
左司簿的脸色丝毫不变,反倒是旁观的众人,看得脸色微变!
隐隐地,几乎每个人都觉得自己的颈后,似乎传来了阵阵的酸痛感觉……
居然会有人这么轻易地,就如此调拧自己的颈椎?
左司簿在这样令人沭目惊心地,以手握压,硬生生嵌回自己脱臼的颈骨之后,不但脸上的表情丝毫末变,甚至还很悠闲地,微微试转了几下脖子。
毫无徵兆地,“呼啦”一声,左司簿浮于十丈外的身形,竟好像凭空消失,又凭空出现那般,陡然飞回!
众人的神经立即再度紧拉而起……
想像中,那种完全察觉不到外在有任何“真人界”
熟悉的气劲威力,但是每一外显,动辄轰屋碎岩的惊人无形互击,似乎又要开始……
让人想不到地……
再次近身的左司簿,居然双手后收,完全没有要再度动手的意思!
“阳印,就这么说定了!”
身形稍微倾前的姿势中,他光色反折的怪异脸庞,一点也没有任何转变太快的尴尬,有的只是一片单纯的现实:“你、龙魔王,加上我,联手将“裂天剑宗”
灭派之后,便即去找璇心!”
龙机在搞清楚态度倏然大变的旱魃所说的意思之后,不由得在心底下暗暗叫苦!
面对有极元真人、凤音鸣、归萱萱等高手的“无形团”,如果正面相对,已经不容易讨好的“裂天剑宗”,若是真的再加上身具“魔王级”力量的“旱魃”,再加上质性突然间变的深奥无比的“阳印”……
“裂天剑宗”恐怕这次真的要“有死无生”了!
因此,他非常地注意观察着此时似乎已经变成另外一个人的阳印……
“老兄……”阳印的双眼微眯,轻松而又不失警戒的目光,紧盯着眼前的旱魃:“你态度的转变,可真快呢……”
左司簿又微转头颈,传来了“咔啦咔啦”两声骨节轻响,对于阳印有点讽刺味道的话,宛如完全听不懂般地不在意。
“老兄……”他的眼中,晶晶闪亮的银芒,同样紧盯着彩光漩然的阳印:“难道我们要像以前一样,非打出个你死我活?”
旁边的龙机,即刻明白,旱魃与极光老祖,显然以前就曾经交手过!
他立刻就想到了被开膛破腹的以前那旱魃的尸身。
原来那时杀它的,真的就是极光老祖!
阳印轻眯的眼神不变。
反而是旁边的归萱萱,终于看到了限前这三个深不可测,变幻无方的高人,互相之间,似已出现了缓和的气氛,连忙就开口说道:“诸位,无形团此次,敬访“深海兽鱼宗”,目的就是联合诸修,同剿“裂天剑宗”,甚至本团之下,已聚合了多派于“裂天岛”
外一处隐秘地点,随时可以对“裂天剑宗”发动攻势
……所以,还请诸位放下歧见细过,先一致对外才好……”
对于归萱萱这个时候,冒出来的劝和言语,左司簿根本连转头都不转头,宛如未闻。
反倒是阳印的眼中左彩芒,右紫红的怪异目光,收敛内漩,依然很谨慎地注意着左司簿的动静,同时轻轻开口说道:“极光之端,化魔无形……极元、萱萱,你们放心吧……”
极光之端,化魔无形?
一直在旁边观战的极元真人与归萱萱,听了阳印简单的回答,脸色却是撼然大震!
“你……你……是……”
极元真人诧异的表情,流露出了无比的惊讶。
“刻时午亥,即位城东之末……这样你们还不知道吗?”
不但是极元真人和归萱萱,连一旁的凤音鸣,都听出了阳印此时的暗语,“咦?这……你是团主?”
微微颔首的动作,隐有久为领袖的威然,阳印哈哈一笑,也不再回答凤音鸣几乎无法相信的询问,反而对着眼前的左司簿点了点头。
“既然你也同意,那么我们便这么约定了……待“裂天剑宗”一亡,我们就去找“璇心”,把她里里外外地弄清楚……”
龙机眼见此时的情况,一变再变,心中连忙急急地评估着自己最恰当的反应与态度……
果然阳印在和左司簿做出了彼此同意的约定之后,便即立刻眼光再转,望向了龙机。
“龙魔王,诚如你所说,我们这一次来,其实确实并非纯为贵宗助拳而已……”
龙机马上就知道,阳印打算真的摊牌了!
阳印的话音,轻顿一下,便又继续说道:“我们自己其实也想对付“裂天剑宗”……敬邀贵宗,乃因你们一直和“裂天剑宗”久有过节,为免日后正派追
询,所以才想请贵宗共襄此行……”
龙机听出了阳印话后还是有话,便也谨慎地没有立刻接腔。
“龙魔王,不过现在,无形团既已转由本人主持……加上有“左司簿”首肯同行,正派那边我们已无须顾忌,因此,贵宗是否愿意加入,已无碍大局。”
果然如此!
龙机听到这里,心中又是一沉。
显然发生变化后的阳印,再加上其实有“旱魃”
魔质力量在后面的“左司簿”,改变了之前“必须”
有故藉生,不可“无端启衅”的态度!
“但是,龙魔王,人多一些,力量总是会再大一些……”阳印的目光收敛中,竟渐渐地恢复成了转化之前,正常的样子:“所以我们还是很诚恳地请你们
一起来对付“裂天剑宗”,顺便你们也可以将纠缠许久的问题一次解决!龙魔兄觉得如何?”
龙机看着阳印的外表由亮渐熄,慢慢还原,知道他的体内已尽化了“极光元珠”的力量……
现在的龙机,必须考虑两个情势已完全不同的选择。
一是拒绝合作,让他们自己去对付“裂天剑宗”。
如果是之前,这样的选择,说不定还能够让“无形团”因为无端启衅,而有些顾忌。
但在旱魃同意合作,加上阳印转化了似乎也有魔王质特性的“极光元珠”后,“裂天剑宗”的危机,显然已经不会因为“深海兽鱼宗”的拒绝,而稍有减低。
因此,这样的选择,已经无法再有原先的效果了。
龙机唯一能够考虑的,只剩下另外一个选择……
那就是加入他们,然后再看事办事,想出一个甚么办法来解救“裂天剑宗”灭派的危险。
“除了你们之外……”龙机的回应,是立刻做出了有点心动而沉吟的模样:“无形团到底还找了些甚么样的宗派?”
旁边的极元真人,看到龙机已稍有栘动的样子,连忙就回答说道:“这一点龙魔王请放心吧……除了我们无形团聚合了五派以上的力量之外,还有战具宗
的器械战具、阴阳和合派的清冷六仙,甚至在“裂天剑宗”里面,也有人会配合我们行动的……”
龙机听得心中微惊之外,还有一些诧然。
微惊的是战具宗也在其中。
诧然的是阴阳宗真的也有人过来?而且还是率鹤仙子她们几个最不喜欢参与“真人界”争斗的人?
她们为甚么也参与了这次“无形团”的行动?
还有,听极元真人的语气,难道“裂天剑宗”里,竟然也有内奸?
龙机的思潮起伏中,眼神浮移,正想再问极元真人几个问题,得到更多的讯息时……
阳印忽然右手微抬,拦住了极元真人继续说出更多的讯息。
转头凝注龙机的眼神,透出慎然而又深沉的光芒。
“龙魔王,如果真的有兴趣,何不与我们一同前往,到时所有的人,岂不都明白了?”
阳印的话语之中,要龙魔王明白表态的意思,已是至为明显。
在这种情形下,龙机已无选择……
于是他只好点了点头。
“那我们就此决定!趁着这次的机会,将本派与“裂天剑宗”长久的争执,一次解决!”
龙机在往“海行宫府”回程的水中,坐在“穿波觼”的腔室里,一直沉默着没有说甚么话。
在他端座的身边,知道“龙祖”已经答应一举同铲长久宿敌“裂天剑宗”的海鲋,最后终于忍不住有点兴奋地,开口说道:“龙祖,我们这一次,总算是可以将我们与“裂天剑宗”的问题,完全解决了……”
龙机沉沉的眼光依然不变,但回答的语气,却是有些叹然。
“海鲋,这件事后面的因缘牵扯,可不像表面上这么简单……”
海鲋听得愣了愣。
“龙祖是说……”
龙机一直在思索着如此情况,他该怎么处理,对于解释这其中复杂无比的互动关系,也觉得有点不知从何说起,因此只好摇了摇头。
“很多东西不是现在一下子说得清楚的……但是既有旱魃与脑脶牵涉在内,那么无论我们所要对付的“裂天剑宗”,最后的结果如何,他们的对象,必然是会转到我们这里来的……”
在前面控驭“穿波觼”的鲽儿,听到这里,终于也转过头来,对着龙机和海鲋怯怯地说道:“禀龙祖、二群长……在鲽儿的感受里……他们对我们的态度,确实是不但没有合作的好感,而且还隐隐藏有敌意,
似乎对我们真的有所图呢……”
海鲋当然知道鲽儿的直觉少有出错,因此闻言之后,也有点意外地皱了皱眉头。
“咦?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我们该怎么办?”
鲽儿后望的眼光,凝注在龙机的身上。
“二群长请放心吧!龙祖一定心中自有计划的……”
龙机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因为他的神念,有一部份,还留在水面之上。
之前,在龙机对阳印等人,表示了立即回宫动员,并相约两个时辰内,于“裂天岛”外海二十里外某处会合,然后就带人离开……
不过龙机却很隐晦地,分出了潜藏的一部份神念波动,极小心谨慎地,观察着阳印他们在“深海兽鱼宗”诸人离开后的反应。
海面微波依旧,彩珊洞室,已被之前三人神念交手的刮力,完全扫平的“浮洋鰗”背上……
龙机的神念随波虚浮着……
他没有靠得太近。
也无法靠得太近!
因为,不但藉体传识的旱魃,对于任何最细微的波动反应,敏锐无比,让龙机留下的感应,根本无法靠得太近……
就算是快速转化间,宛如变成了另外一个全新异人的阳印,龙机知道也是一样地不可探测!
因此,龙机的分识神念,完全离开了“浮洋鰗”
的背上。
无形而又隐秘的波动,凝聚在海面外侧约六十丈的位置……
立定波动基础的神念,完全对准了特定的角度,收纳着“浮洋鰗”方向的空气之中,任何一丝最微弱的空气振波!
龙机会退停在这个位置,是因为他知道,以现在情形,如果他的神念留滞在原处不回,别说旱魃,连现在的阳印,恐怕都会立即发现。
停在六十丈的海面外,说实话,根本就已探测不到旱魃和阳印他们那边的任何反应。
但是深悉此点的龙机,目标其实并不直接在左司簿或是阳印身上。
他屏神收摄的,是其他两个真人界的修真—归萱萱和极元真人……
第三十七卷 第二章 藉鱼现塔
朦胧里,龙机凝留的神念,屏波停动,倾最大的感应,收摄着最细微,最难测的空中传音。龙机的顾虑,显然是正确的。
因为他终于感应到了一丝很薄弱的讯息,在空气之中稍闪即逝……
“阳印团主……我们可以动身了吗?”
这是极元真人的声音,龙机可以辨认得出来。
看样子阳印真的正在仔细地检查着龙魔王的神识,是不是真的完全离开了。
龙机更小心地收纳着任何最细微的讯息……
“禀团主……现在的您,到底是算我师弟?还是我阿爹?”
这是萱萱的细嫩声音。
不知道是透过怎样的辨认管道,无形团竟好像已经知道,而且确认了,阳印体内的异变,含有“极光老祖”的元识。
“哈哈哈……是阳印又不止阳印,是极光又不止极光,师弟或阿爹,又有哪个是绝对的?如此前所未有的神识合并,竟凑机错缘地,恰然巧成……所以,你们现在只要知道,我就是“无形团主”便行了……哈哈哈……”
阳印的声音听来高兴至极,但波动的程度,却比萱萱的稚音还要再弱上几分,显然内敛至极,让龙机差点就收摄不到……
“团主……”极元真人的声音又隐隐传来:“恭喜师兄脱元换壳圆满……如果真如团主所说,现在我们自己就已经具有歼灭“裂天剑宗”的力量,那么我
们还找这些鱼头们做甚么?”
“哈哈哈……极元,你说的“脱元换壳”,可不大恰当呢……现在的我,是极光,也同时是阳印,岂有“脱元换壳”这么简单……”
“是是是……极元愚鲁,不明白其中的玄妙……还请团主见宥……”
阳印的声音,忽然沉凝了起来。
“这个“龙魔王”很不简单……连他身边的那三个下属,修练感应之高,都大出我的意料之外……如果不是海魽二群长也在里面,实在会让人以为“龙魔
王”根本就不是“深海兽鱼宗”原来的人物……”
极元真人有点不大明白。
“团主,你的意思是说……”
阳印沉思了一会儿。
“先不去说龙魔王,光看他那三个部属,对于我们神念交锋间,所有的察虚应动,丝毫不偏,彼此的配合,点滴不漏,那可是比起一般的甚么“真人界”
的高手,超出何止数倍……如果“深海兽鱼宗”里,有多于十个门下,达到这种等级,此宗力量之强,肯
定是真人界数一数二的了……”
萱萱这时也有点迷惑了。
“深海兽鱼宗有这么强吗?”
阳印呵呵的轻笑中,透出一股老练至极的味道。
“我在“真人界”潜形渗察,看过多少宗派,我说的还会差到哪里去?”
萱萱吃吃一笑。
“团主,萱萱不是怀疑,而是如果“深海兽鱼宗”
真的如斯强大,怎么从来也没有听人说起过?”
极元真人此时也插了嘴。
“萱萱,“深海兽鱼宗”的人,以前从不上陆,“真人界”大部份的修真,根本很多是只听说过此派而已,连看都没看过“深海兽鱼宗”的人。没有人知道他们有多强,岂不也很正常?”
萱萱没有回应,似乎也有点同意极元真人的推论。
但是此时的阳印,反而表达了不同的看法。
“不对,极元你说的固然没错,但“深海兽鱼宗”
虽神秘,总也是有人和他们接触过,如果原先此派真的具有这样惊人的实力,肯定也会有些许的风声露出来的……我也不会觉得这么突兀了……”
极元真人又有点怔愕了。
“呃……团主,那么你的意思是……”
阳印停了一下,方才很肯定地做出了回答。
“看来,“深海兽鱼宗”如果不是以前就特别隐藏了自己的实力,那么就是他们的力量,是在最近才大幅提升的……哼……这些鱼头们的底蕴强韧,我们倒是得仔细地探探……”
龙机听得心中暗惊,没想到就光这样,阳印就已经料出了自己和“深海兽鱼宗”几位门下的情况……
其推论之准确,显然已经是“真人界”少有的老练。
听到此处的龙机,已经可以想像,接下来,当然就是知道自己其实原来就是龙机的旱魃,插话将自己的身份揭破……
不过龙机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有听到“左司簿”
的任何声音。
龙机的心中此时才稍微安定了一些。
从左司簿到现在还闷不吭声地没说出龙机的真正身份看来,显然旱魃心中另有打算,并没有和阳印多么坦诚地合作。
“团主,如果“深海兽鱼宗”现在的情形,有点突兀怪异,那么我们为甚么还要找他们合作呢?”
极元真人显然对这一点,还是有点想不通。
“哈哈……极元,你忘了我以前常对你说的话吗?”
阳印的声音叉飘飘地传来。
“团主……师兄……你是指……”
““弱对强,唯奇能败;强对弱,唯败于奇”……以弱算强,只有意外出击,才有机会将强大的敌方击败;而以强算弱,唯一会败的可能,就是强方未虑
意外……我们现在对“裂天剑宗”,可以说是以强算弱,因此要绝对避免有甚么意外……所以,既然“深海兽鱼宗”愿意合作,当然还是先让他们出头,比较
稳当啦……”
“是是是……极元记起来了……团主真的……真的是师兄……”
阳印没有再回答极元真人的询问,反而转向萱萱问话。
“萱萱,裂天剑宗的人,是哪一个在算计他们自己?”
萱萱“噗嗤”一笑。
“阿爹……不,你这个样子,实在奇怪,萱萱还是称你“团主”吧……团主,其实她不算是“裂天剑宗”的人……”
阳印显然愣了愣。
“咦?不是“裂天剑宗”的人?看其左右挑起和“深海兽鱼宗”的争执,应该是一个很能影响“裂天剑皇”决定的人呀……啊?难道是……”
萱萱沉默了一下,应该是正在点头。
过了一会儿,方才继续传来她的声音。
“其实她也不算是“绿霓仙子”……”
龙机听得心中大震,顿然而悟。
能够在两宗通话当中,暗地搞鬼的,当然一定是裂天剑皇极为信任,深海兽鱼宗也绝对不认为会搞鬼的人……
除了绿霓仙子,另舍其谁?
龙机之前不是没有想过这样的可能。
但绿霓仙子坚清自守的声誉,举界皆知,加上绿霓与之前的飞龙,和初来的蛟魔,都曾有一面之缘……
那雪肤绿衣,翠艳鲜然,明眸抱剑,晰利清快的影像,是如此深刻……
因此反而让龙机的思路,忽略了这个最大但又最小的可能。
“她也不算是“绿霓仙子”……”
这么一句话,点通了龙机许多思考上的肓点。
初醒时,所看到绿霓的神识凝体……
在铁心体内,感受到的绿霓质性……
以前绿霓的印象是这么深明,因此龙机的思路,一直都很自然地往“元神分识”,“魂魄外牵”的可能推想,反而没有考虑到“绿霓已经不是绿霓”了……
龙机想到这里,不由暗骂自己的反应太慢,受到认知的牵动太多。
“她不但其实已非绿霓,而且真正的身份,还和团主熟稔无比,是个老相好呢……”
萱萱的声音中,还是夹着“吃吃”的轻笑。
阳印似乎更加有点意外了。
“我的老相好?是哪一个?本团主的老相好可多了……哈哈……”
萱萱又“格格”一笑。
“她不是别人,正是“阴阳和合派”的上任宗主,阴阳云妃!”
龙机忽然明白了。
很明显地,阳印也同样明白了。
“哈哈哈,原来如此……“大修罗道”的“元神转换”……这一定是我那个虽已成道,化为修罗,但个性还是直不拐弯的女祖师,阴阳界主搞的鬼……哈哈哈……难怪她能叫来派里的“清冷五仙子”了……”
阳印说到这里,声调匆尔一转,如变另音般地,透出一股沉淫之气。
“看样子,这五个仙子,还是和清凉一样,又落回到我的算计之中,一个都跑不掉……哈哈哈……”
萱萱此时突然接口说道:“团主,不是五个,是六个,你老人家算错了……”
阳印呵呵回道:“转合之后,我目前的状态,正值如火青春,你这丫头居然叫我老人家……我漏算了的那一个是谁?”
萱萱还是“噗嗤”一笑。
“就是团主也见过,邪宗大会上,丹门老丸儿宗主的宝贝弟子,那个叫“芍儿”的女娃娃……”
阳印的声音中,显然有点意外。
“药芍?咦?怪了,凭其身份功力,她怎么也会跟来?”
萱萱呀然轻啧,完全不同意阳印的说法。
“团主,这你可猜错了……现在的这“清冷六仙”
中,功力最强的,萱萱看来,就是这位芍儿了呢……”
萱萱的话,让阳印更加地觉得意外了。
“咦?有这种事?”
一直都没有说话的凤音鸣宗主,此时方才插口说道:“团主,这一点绝对没错,下属算计收纳了彩贝雌蛊的元珠之后,放散而出的感应波力,竟被这个小妮子反震而回……虽然那时下属还未完全吸化元珠,但力量已是超过原来至少两三倍,竟还是无法透感切
进她所放出的护圈之内……”
阳印沉思了一会儿,方才继续接话。
“看来这个药芍,有了些奇遇……音鸣,等我将你体内的雌蛊元珠,调和化尽,再看那个乳味在身的药芍娃娃,挡不挡得住你……嘿嘿嘿……”
阳印后面的笑声,似乎另有暗示意涵,邪佞之气毕露。
“是……雌雄彩蛊,真元会合,必有大益……下属感激不尽……”
凤音鸣的回答,听不出来她到底是高兴还是耽忧。
此时,阳印的话音,忽然郑重而且严肃了不少。
“好了,“龙魔王”他们大约真的已经远离了……我们还是动身吧……”
话音一尽,传来轻微至极的几声嗤然轻响……
然后,龙机就知道,阳印等人,已经蹑空离开了“浮洋鰗”的背上。
龙机非常谨慎地,收回了散藏于海面上的神念凝波。
阳印和旱魃,运元飞行时,感应必定相对地加强,龙机已无法在其未察之下,追踪他们的位置了。
眼前摆在龙机心头上的,有几个危机已迫在眉睫。
第一个最紧要的,现在反而变成被“元神转换”
的绿霓,实际上却是“阴阳云妃”,所暗召而来的“清冷五仙”……
从阳印那不怀好意的语调听起来,他似乎早就对五女暗有所图。
而且,从隐藏的语意去推测,其中的一人,应该已经被其所算!
当然,老丸儿门主的爱孙女药芍,显然也已是其暗谋的对象之一。
接着就是“裂天剑宗”。
以现在而言,“裂天剑宗”看来是被“裂天剑皇”
所非常信任的假“绿霓仙子”,真“阴阳云妃”所刻意安排,一手引来了即将灭派的危险。
有心算无心,联派谋孤宗,就算“裂天剑宗”是一个正派着名的强门,恐怕也一样无法避免倾覆之祸!
然后,还有的便是不知道被阳印藏到哪儿的璇心。
从“旱魃”突然转变态度,和阳印后来的对话中……
璇心,似乎还有着连龙机也不知道的神秘!
更糟糕的,是目前她正落在了似乎越来越邪恶的阳印手中!
除此之外,绿霓的情形,也是一个伤脑筋的问题。
“元神转换”?
甚么叫“元神转换”?
被“转换”掉的绿霓,能不能再转换回来?
绿霓的魂魄到底现在如何?除了之前龙机在铁心的身上,感应到绿霓的存在之外,还有没有分散在其他的地方?
绿霓神魂解救保存,与是否能够转换回来的办法,也是龙机所必须去考虑的。
诸难纷险,杂危困境,同时俱来,连龙机思虑这么缜密的人,也不由得开始头痛了起来。
不过,他还没开始想到底该怎么办时,眼前越来越近的深海兽鱼宗,已经又有了新的变化。
现在龙机他们所乘的“穿波鮻”,薄薄透明的软膜,已经合闭……
因为,此时的他们,已非在海面上迎风浮行,而是潜进了深海之中。
“穿波鮻”在水面下的速度,比之前在海面上浮游时,快了将近一倍。
鮻身在轻摇微晃中,破水窜进,海下的点光微物,飕掠闪摇间,即逝于身后的沉水暗影……
其速之疾,确实不愧“穿波鮻”之名。
在龙机细探阳印诸人的这一段时间里,穿波鮻摇摇直下,现在已经可以看得到底面那“海行宫府”的隐约轮廓了……
只是,龙机惊讶地发现,此时的“海行宫府”,已经和之前他所看到的模样,迥然而异!
原本如海下灯城,点彩明光,流转绕丽,应该是不用这么近,龙机早就可以看到那绚烂盈芒的“海行宫府”……
现在一眼望去,已是暗沉如墨……
都已经快到了,才隐约看出一些阴阴的轮廓!
整个生气盎然的“海行宫府”,目前所呈现的,竟已是一座死城!
“哎呀龙祖……宗里怎么了?”
海魽的身躯前倾,贴在透软的薄膜上,禁不住地吃惊问着。
龙机也从端座的软墩上,站了起来。
“鲽儿……左转二十丈,海沧他们在那里!”
控鮻的鲽儿,点头应了一声。
鮻身急倾,偏转长射而下!
在“海行宫府”前,远远地,他们终于看到了一点盈绿的淡光。
当这一点盈绿,变大到了约有拳头般时,已经可以看得出来,这一圈翠芒,正是之前回宫平乱的海沧他们几个人,身外生精之气,所聚凝出来的芒罩!
随着“穿波鮻”的接近,海沦他们显然也发现到了鮻身的掠水波动,于是同时往这边长游而来。
穿波鮻的薄膜微开,海沦等人如滑鱼般的身形一闪而入。
罩在上面的薄膜,虽然打开了一半,然后又立即合起,但腔室中的空气,却好像有个甚么无形的罩子包住了那般,并不外冒上浮,因此海沦等人进来以后,并没有用水中专用的神识讯息来沟通。
第一个开口说话的,还是海魽。“大群长……宗里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右掌平伸,虚摄着“绿烟生魂珠”的海沧,只是摇了摇头。
“禀龙祖……我们一路而下,回到宫府时,宗里……宗里就已经是这副宛如死城般的模样了……”
龙机的双眼,还是望着水下那已经变得一片沉暗的宫府轮廓,长眉深皱。
“宗里的弟子呢?”
海沧摇了摇头,困惑与忧色重重。
“禀龙祖,直到现在,一个不见!”
说完,海沧又用左手指了指右掌上的绿烟生魂珠。
“就算是放散珠力,也只收到了十二个弟子的生魂……看得出来,这十二位弟子,是在我们来之前,才刚破体而亡的……所以,我们其实连这十二个弟子的尸身,都没来得及见着。”
龙机将目光栘到了海淰手上的绿烟生魂珠。
流绿的珠身中,正有十几个赤裸的小人,隐约浮现。
海沧停了一下,便又继续说道:“将这十二个弟子收魂之后,我们分头去宗内的各处寻找,直到现在,都没有看到任何弟子的踪迹。”
海魽听到这里,脸色忽然一变。
“大群长……这这这……该不会是……几百个弟子,都……都……”
海沧默然不语,但沉暗的脸色,显然对不见任何踪迹的弟子,并没有甚么乐观的推测。
龙机想到之前在宗里的那些俊秀的“深海兽鱼宗”
门人,说不定就这么样地集体而亡,心中禁不住地隐隐一痛。
海魽的脸色益加难看:“好个海毛虫,手段真是又快又狠!”
龙机沉思了一会儿,方才重新问道:“除了人之外,宗内的状况和物件如何?
有无特殊的损毁或混乱?”
海沧依旧是摇了摇头。
“禀龙祖……族下们都检查过了……宗里的物件摆设,虽然稍有紊乱,但却并没有甚么重大的破损,看来就好像在极短的时间中,所有的弟子们都同时暴亡了一样,根本连收拾逃命的时间都没有……”
“深海兽鱼宗”的所有人,脸上都宛如蒙上一层阴暗,沉重至极。
海毛虫……海毛虫……
现在“深海兽鱼宗”的那些弟子们,是不是真的都被同时引动那些藏在体内的“海毛虫”,以致一齐破体而亡了?
数以百计、个性柔顺、容貌娟秀、懂礼守数的门人,真的就这么转眼间,一体皆散了?
龙机现在还不敢确定。
但有一件事,他却是很清楚地知道。
这个问题的答案,大概只有“战具宗”的战宛儿……了解得最清楚!
战宛儿……战宛儿……
从前不久与阳印等人的交谈与侧探中,这一次针对“裂天剑宗”而来的行动,显然也有“战具宗”的人,参与在其中……
所以,这也就是说……
不管是冲着“深海兽鱼宗”,或者是“裂天剑宗”,“战具宗”的人,一定是隐身藏迹地,躲在“裂天剑宗”或是“深海兽鱼宗”附近,某个不会很远的地方。
所以,如果真的要找“战具宗”的人,应该是并不困难的!
比较不容易做到的,是在旱魃、阳印,和其实脑脶存身其中的战宛儿,他们都警觉的查察下,怎么样隐秘而又尽快地,能够找得到他们的藏身之所!
龙机定下心来,仔细地推敲着……
“龙祖……我们现在……怎么办?”
海沧等人,发现整个宗派,很可能就在这没隔多久的时间中,说不定已经濒于全灭之时,每个人的心中不由得又惊又急,也有些乱了方寸。
“等等……别急……战具宗既然这次也有参与,那么他们一定就在附近……不管他们是不是和阳印的无形团在一起,是不是躲得很隐秘……他们一定就在附近……”
龙机双眼望着膜外死寂的“海行宫府”,说的话有点像是自语自语。
海沧等人,其实并不晓得“海毛虫”怎么会和“战具宗”扯上关系……
但是他们眼前对于“龙祖”的慎思能力,已是绝无怀疑,所以尽管不大明白其中的因缘,每个人都静静地不敢打扰龙祖的思路。
“所以,如果能够知道“无形团”现在的聚合藏身处,是在哪里,说不定就可以大概找出“战具宗”
战宛儿的所在……宗内弟子的存亡到底怎么样,恐怕只有她最清楚……”
龙机边想边说,眉头却越皱越深。
“可惜……刚才归萱萱和极元真人的身边,多了个转合神识,特异无比的阳印,和藉体送念,本身却不知藏在何处的旱魃……让我的感应无法接近。否则我蹑念于后,找出萱萱藏身处,绝对不困难……但是现在他们已经远离,不知道跑到甚么地方去了,为了
避免他们发现,大肆放念搜寻,显为不智……我又该怎么样找到他们呢……”
龙机就这么又像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和众人商量般地,轻声喃语着。
龙机微微的轻语中,前面控鮻的鲽儿,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地转过头来,小声地问着:“龙祖……如果是要在海里,找甚么东西……鲽儿倒是有个办法……”
龙机愣了愣,从沉思中抬头。
“甚么办法?”
鲽儿还没回答,海魽已是以手击掌,亢然说道:“是了……鲽儿的“海眠大法”……”
“海眠大法?”
龙机依然不大明白。
海淰也脸露喜色地说道:“正是正是……禀龙祖……等鲽儿施术之时,龙祖就知道了……现在依龙祖的预测,无形团和战具宗他们,最有可能的藏身方向,
会是哪里?”
“藏身的方向?”
龙机想了想……过了一会儿方才轻轻摇头:“以他们这些老练的修真思虑,绝对不会这么简单就让人揣摸出他们躲藏的位置的……如果朝此而测,十有八九会是错的……”
海沧诸人一听,倒也不得不承认龙祖的考虑确实很有道理。
“不过……”龙机在又想一会儿之后,随即补充道:“如果一定要找个方向位置,就速度而言,宫府和“裂天岛”之间中点附近,应该是最直接的……”
众人尚未反应过来,鲽儿已是点了点头,轻轻拉了拉鲹体的薄鳍。
腔室内轻摇再起,“穿波鮻”已急转长掠而动!
龙机看着眼前的鲽儿,轻轻将束发的带子解开……
软软的紫发,如开散的细丝,在水中雅然飘起。
然后她细致的身躯,轻仰而倒,就这么缓缓栘躺平浮而去……
深蓝色的水影,好像瞬间变成了她柔暖的闺床……
龙机可以很明显地感觉得到,一种宛似美女沉睡的谧然,悄悄掠波而来。
水下二十丈,已经是一个非常安静的世界。
看着一个如水灵般的女郎,这么样轻盈地浮波而眠……
龙机忽然发现,自己好像进入了一个海蓝深沉的宁静画中!
海沧等人,同样很安静地立于龙机身后,没有人有任何轻微的动作。
就好像所有些微的碎动,都会破坏了从鲽儿软化的身躯中,所透然散出的安详气氛!
一切好像都暂停了……
只剩鲽儿轻袍随波微飘,散发如浪轻流的沉睡景象。
“好久没有看到鲽儿施法了……”
龙机感应到一个很细微的神念讯息,从后面传来。
那是海鲀掌典。
“每次看到她如水中女神的清逸,心情总是忽然变得很平静……难怪这孩子会被选为接宗的“储人”
……”
“海鲀……你这些感觉我们都有……”
这是海沧的神念讯息:“不过你现在提这些做甚么?”
海鲀停了一会儿,最后竟传来轻轻的叹息。
“大哥,亏得鲽儿还是你主提的储人,怎么还不知道鲽儿的情形吗?”
海沧显然愣了愣。
海鲀的讯息又继续传来。
“鲽儿是个直觉强,重感情的孩子……但也因为其敏锐,所以从她入宗之后,就有许多门下对她表示好感,但她总是委婉以谢,说是初入门槛,当以修道为重……”
其他的几位群长,也都察觉到海鲀掌典会挑这么一个鲽儿施法入眠的时刻,特别提到这些,显然另有深意……
因此也就静静地听着,没有人插嘴。
※※※
龙机当然更不知道怎么回事了。
“鲽儿被选上储人之后,身份不同,当然益加清心收敛,那些门下们也就渐渐了解了她的个性,比较不再这么去烦她了……只有海鱽……一直是同样地这么关心着她……所以慢慢地,鲽儿与海鱽,终于被认
为是最佳的一对……每个人都相信,以她和他如此精修的生灵精气,必定能够凝合出更优秀的下一代门下
……”
那六位群长们,毕竟同门久处,彼此间都大略地知道彼此的念头。因此听到这里时,大概都已经明白海鲀要提的是甚么了……
然后,每个人的脸上,都同时浮起了一层早就存在的担心。
就好像,其实每个人的心中,隐隐俱皆感受到了这么一层耽忧,只是一直隐而未发……
直到现在,才被海鲀摆明地提了出来。
“我知道鲽儿虽然外表很温柔,很听话,但实际上却是个死心性的孩子……”
海鲀的讯息,已有很明显的叹息,溢于其外:“从现在还留在“穿波鮻”内休息,鳗儿的话里,我们约略已经确定,大部份的门下,虽然踪迹全无,生死未卜,但至少还有那么一点“万一”的希望……不过鱽儿呢,却已经是肯定没着落了!而且,还是连收魂
救魄的机会都没有……鲽儿现在大概也知道了这一点……同时这也是我心里在担心着的……”
海沧当然知道海鲀在担心甚么。
“海鲀……你的意思是说……鲽儿……”
海鲀连忙摇了摇头。
“我可不愿去想鲽儿会怎么样……我只知道鲽儿是个死心眼的孩子,凑巧我又知道,她和鱽儿缔情之际,相约生死与共……她收去鱽儿的两手之后,神色激动只有一阵,接着就平静地宛如甚么事也没有……我老鲀虽老,眼力尚可,瞧她这模样可不是甚么好兆
头呢……”
海鲀虽说不愿去想鲽儿会怎么样,但他话说成这样,再笨的人也知道他在暗示着甚么了……
连龙机也不由得有些担心地望了望前方,那浮发软身,张臂松体,宛如神女入眠的鲽儿。
“海鲀,你说的这个绝对是我们要注意的……”
龙机回传讯息:“不过,你看我们该怎么办比较好?”
海鲀这时,还是摇了摇头。
“禀龙祖,这个……我老鲀也还没想出甚么好法子……一切还请龙祖作海鲀这“一切请龙祖作主”的话一出,其他的人竟就好像已经找着了甚么解决的办
法那般,脸色舒缓下,连连传讯而来。
“是是是,老鲀说得是,鲽儿的一切还请龙祖作主……”
“对极了……我们百思,岂如龙祖一念,当然还是龙祖作主啦……”
“龙祖……还请龙祖费心……”
诸讯纷乱,急促之中,可以感觉得到他们这些群长们,那种爱护族下的切切心情。
只有龙机,听得是一个头两个大!
他们这些老家伙倒简单,把难题全推到他龙机的头上……
但是他龙机可就伤脑筋了。
海鱽的肉身崩散之际,丝毫没有留住任何神识魂魄……只有两只断掌。
而且还是被“海毛虫”感染的断掌!
所以,说坦白话,海鱽不管肉身,抑或是神识魂魄,等于是完全散逸于虚无之中了……
顶多也只剩下两只断掌。
这种情形下,是要叫他龙机怎么办?
生灵精气塑体再造,以龙机目前的力量来说,当然不是问题。
但至少也要保留住原身的神识魂魄,龙机才有着力处可以聚合再造。
就像他之前在“姮灵微空船”上,以绿烟生魂珠,收纳了海沧他们这些人的神魂,依此再塑生灵精身一样……
如果没有留住魂魄这么一段,连龙机也不晓得该怎么办。
所以,他们请龙祖作主,龙祖又要去找谁作主?
龙机想来想去,怎么也想不出有个甚么样的办法,能够解决这个没有最关键神魂的困境。
“海鱽的神体皆散,又没有适时保留……以我现在的程度,让他塑身复生,可也有点困难呢……”
龙机皱了皱眉,将这样的讯息送出。
海魽听了龙机的回答,立刻就连忙点头。
“龙祖……这一点以我们现在的程度,多少也都已经了解了……所以,我们的意思是……我们的意思是……”
龙机有点莫名其妙了。
“那就是了,你们的意思到底是甚么?”
海淰脸上透着一种希冀,在旁插讯。
“龙祖……为了让鲽儿日后比较能够从创伤中稳住心情,别动些奇怪念头……
也许……呃……也许可以让鲽儿来……服侍龙祖?”
龙机听得又愣住了!
服侍龙祖?
这是甚么意思?
啊下……龙机当然知道这是甚么意思……
只是,这些老家伙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想到这个?
“喂……海淰……”龙机没好气地传讯道:“现在的鲽儿说不定正尽力在压抑着失去爱人的伤痛,你们怎么就已经在替她想这些事了?”
海淰和海魽,都在脸上露出了尴尬的神情。
“禀龙祖……呃……我们这也是为了怕鲽儿会乱想甚么事……”
海魽曾受其叱,当然知道这位“龙祖”,有时亲切宽和,但沉下脸来,可也是让人光站在旁边也有点心惊胆颤,因此连忙解释着自己会这么多事的耽忧动机。
“呃……禀龙祖,因为我老魽现在正是鲽儿的指导师,所以我知道她的心里,对龙祖这位传说的人物,可是又敬又佩,因此呢……因此呢……呃……族下才会想到,如果龙祖能够牵动着她,那么说不定她会比
较容易从鱽儿的死亡悲痛之中,跨越出来……”
一旁的海淰,听到这里,也叹了口气,微微摇头。
二果龙祖……如果真的不幸,所有的弟子都已被“海毛虫”引动体内的宿虫,因此而全灭……鲽儿可以说是我们宗派,唯一能够继承香火的人了……在老魽提醒之下,我老鲇鱼也觉得鲽儿确实有点怪怪的…
…为了保全她,不要有甚么差错,我们这才会多想了许多……还请龙祖谅宥……”
龙机有点啼笑皆非地叹了口气……
还没来得及再送出甚么讯息时……
匆然,他们都同时收到了一个淡淡的、有点幽幽的女性讯息,从旁边轻轻侧来,清微的语气,透散出一股已定的坚决:“师父师叔们……你们太多虑了,鲽儿心中自有定见,岂敢以下姿冒渎龙祖……”
这个突来的讯息,连龙机都不由得尴尬了起来……
谁也没想到,鲽儿在深眠之中,讯息的出处,竟会如此隐晦,显然已经察知了海魽与海淰之前的讯息对话与意图。
深海兽鱼宗的六群一掌,七个老家伙,怔愕间,老脸微红地,猛然间也有点不知所措……
在这种情况下,被鲽儿给撞个正着,可实在是有点让人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才算是自然恰当了……
还是海鲀嗯嗯啊啊了好一阵子,才搓着双手传讯道:“呃……鲽儿……这个这个……那个那个……我们会这么跟龙祖说明,也是为了你好啦……所以……
这个那个……”
轻浮于五,六丈外的秀躯,依然是这么飘雅如波,丝毫无动……
散开的长发,依然是这么轻伸细舒,宛如水中美丽的紫色花朵……
缓浮慢沉间,薄淡而恬静的讯息,同样让人恍然梦中。
“魽叔……鲽儿明白的……对龙祖而言,鲽儿尽心服侍他老人家,自是我族下所应为,岂须长辈们另加交待?长辈们太过虑了……”
软软的讯息话语,轻轻地一转,就化解了龙机和“深海兽鱼宗”诸群长们的尴尬,益见其兰心之灵慧。
只不过,这番讯息听起来,可就已经不是原先海魽他们,本来恳请龙机所谓“服侍”的那个意思了……
说得更明白一点,鲽儿已经透过这番圆融温和的讯息,婉谢了他们这些老家伙们的提议了……
海魽旁边的海淰,身为一宗之主,当然观颜察色,自有一套,因此听得心中暗暗一沉,不禁叹了口气。
“鲽儿……鱽儿的情形你也明白……你……”
“禀大群长……”鲽儿的讯息还是轻柔得不带一丝激动:“对于鱽哥,鲽儿的心里,自有定见,请长辈们无须再多费心了……”
宗内的正式名称“大群长”,都已经先表在话头前面,这后续的意思,当然是无须再多说了……
海魽越听,越觉得有些忐忑。
“呃……鲽儿,你可别……可别……”
淡淡的讯息中,只盈盈一笑。
“魽叔,本门大难在前,蝶儿不会在这时去做甚么的……眼下眠波已送,所以我们还是快办正事吧……”
海魽听到鲽儿说的“本门大难在前,不会在这时去做甚么”时,心里很自然就想到了“所以如果要做甚么,也会等到大难稍过以后再做……”,这样的意思。
因此眼前的担忧虽是淡化了一些,但日后的阴影,却更加深浓了许多……
本来海魽还想再说些甚么,但鲽儿后面提到了“正事”,让他也不好再多开口了。
而且,鲽儿显然已经表示了她心中已定的意思,海魽便算再提,又能提些甚么?
因此身为掌典长老的他,也只好在心中暗叹了。
“禀龙祖,鲽儿现在所放的海眠大法波讯,质性极为沉晦……但某些地方,却能够与海中的鱼儿互通,因此鲽儿所想到的办法,就是着落在这一点上……”
鲽儿这个继续而来的淡雅讯息,就是在向龙机解释着“海眠大法”的原理……
对之前龙机的尴尬,轻轻掠过,丝毫不提,就好像从来也没有发生过那般。
在鲽儿传来这样的解释讯息后,龙机想说些甚么,但又不知道能说些甚么,正在为难间,却看到了一副非常奇特的景象……
沉蓝深暗的水底四周,忽然在周围多了许多隐然的亮点,摇摇而来!
当龙机感应到,这些密密麻麻,从四周远处深水齐围而来的亮点,到底是甚么东西后,也不由得大感讶异。
摇点渐近,终于慢慢看得出来,那居然是从四面八方,同时游来的点点鱼群!
这些鱼群,从四方齐聚而来……
鱼身反光间,银亮灿红、翠青绽蓝、诸色纷异。
鱼群的大小,也是如带如掌、如盘如鼓,大的比人还大,小的比指头还小……
形状也是长弧圆方,带片皆俱,各种奇奇怪怪的模样都有。
看得出来,这些密密麻麻合围而来的鱼群,应该都不是一个特定的群体……
但很明显地,却都好像同时受到了一种特别的召引那般,齐聚于此!
而且更奇特的,是此时的这些鱼群,竟好像完全没有看到在场的其他诸人一样,根本丝毫不避忌于他们这一群“人类”,就这么自然地靠近了龙机等人的身边。
微光渐近,后面密密群群尾随而来……
转眼之间,举目所望,竟已是麻麻一片的鱼儿了!
密集的程度,龙机差不多一伸手,就能捞到七、八只各种不同的鱼儿……
如此奇景,怎么能不让人啧啧称异?
这些鱼儿,不管形状多么奇怪,大小多么差异,但是那一双圆圆亮亮,好像凝胶所冻的鱼眼儿,却同时一瞬不瞬地,都紧望着仰浮飘发的鲽儿身上……
“禀龙祖……这些鱼儿,都是环游活动范围,超过三百里的长程鱼群:鲽儿现在就从它们这些鱼儿,游经附近三百里的记忆中,找一些它们所看过特别奇怪的东西……”
鲽儿的讯息才刚结束,龙机就又看到了一幕更特殊的影像!
这些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的各种不一样的鱼群,看起来似乎是混成了一团,但仔细观察后,就会发现其实并不是这样的。
鱼儿们虽是互杂错插,好像杂无群团,但其实同类型的鱼儿,总还是聚在一个特定的范围之内的……
尤其是鲽儿的讯息送完之后,似乎她又隐隐做了些甚么,密密而聚的鱼群,竟“噗啦啦”地翻起一阵轻微的搅动……
然后,龙机就讶然看到,不同类的鱼群,开始在周围不同的位置,很整齐地集排了起来!
那种景象,居然就宛如一大团混乱的兵丁,正在统帅的号令下,快速地分层整队一般……
奇特的程度,可以让人瞠目结舌!
很快地,在龙机惊奇的注视下,这一大片密密的鱼群,层次分明地排成了十七、八个不一样的种类……
每个不一样的鱼群,都排游一个特定的位置,既不跨界,也不乱窜,整齐的程度,丝毫不逊于精良的军队!
甚至,龙机还发现,从每个鱼儿都归群定位后,同类型的鱼儿,开始出现一种和谐的浮游动作……
鱼身的每一软扭、鳍尾的每一拨摇,都完全一致!
龙机眼见如斯异象,不由得双眼有些发直了。
没想到鲽儿的这种感应,竟能影响鱼儿的群聚意识……
光此一项,鲽儿的“海眠大法”,必定是属于扫纳层次极宽的特殊玄术!
让他大开眼界的,还不只这些。
当每一团鱼群,出现了这种和谐的同动现象时……
龙机就发现,在鱼群的外层,竟出现了一种奇怪的光影波动!
他仔细地调整着眼珠的聚合焦点,很快就分辨出,那竟全是一些海底的奇怪影像!
有的看起来好像长满了绿藻的沉船……
有的看起来宛如怪异的碎舢……
更有些,很明显的是浮于水面的景象……
扬帆的轻舟、带钩的鱼网、繁忙的码头、隐约的人影……
不一样的鱼群,闪现着不一样的薄淡光像,透露出这些鱼群,各自不一样的经历所见……
龙机简直看得有点目瞪口呆了!
感应群识,对龙机而言,还下是困难的事儿……
但如此清楚地,将群识中的讯息,析离出来,并且转成人眼可见的薄影光讯,就连龙机也不知道原来还可以这样……
海眠大法?
这就是海眠大法吗?
龙机在心中不禁由衷而叹!
玄法之奇,又岂有深浅之分?
巧妙至极,都会有令人开眼的境界……
“停!”鲽儿也不知道是对谁,发出了这么一个讯息……
每一群鱼儿外层,波波急闪的影像,同时忽然一顿!
宛如被甚么所急冻般,所有的光讯都停了下来……
“禀龙祖,您觉得这是甚么?”
没有任何其他的指示,但龙机却很自然地,就知道了鲽儿要他注意的,是甚么东西,因此很自然地,就从左边望去!
那是左侧稭为上方一点,一群银白色,约有手腕大小的长带鱼儿,所呈现出来的薄像!
龙机差不多一入眼,就认出了那是甚么!
深黑色的海岩底层,矗插着一个檐檐相叠,金光闪然的长塔!
一个绝对不应该,出现在海底深处岩层的金塔!
龙机当然第一眼,就认出了这是甚么……
这正是之前袭掳了龙机,意图暗算别人,却没想到反为战宛儿所算的金塔宗最着名的“叠金宝塔”!
“对啦!这个就没错了!”
龙机大喜地送出讯息:“这是“金塔宗”的“叠金宝塔”!”
“叠金宝塔?”海淰听了有点怔愕,显然极为意外:““金塔宗”难道也是“无形团”的一员?”
龙机摇了摇头。
“目前还不知道……不过看得出来,他们这里面的关系还挺复杂的,详细情形等会儿再告诉你们吧……鲽儿,这个金塔的位置是在哪里?”
鲽儿的讯息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正在从薄亮的金塔形象中,过滤寻找一些更精细的讯息,好一阵子,方才继续传来。
“鲽儿找到了……禀龙祖,此塔位于“裂天岛”
东侧,一百九十五里,水下五百二十丈的海底岩层上!”
龙机点了点头。
随后,他就将神念讯息,投射到之前命其返回,然后就在空中等候的猪拱拱。
“拱拱,你快驱船下来吧!我们这就要上船了……”
龙机坐在指挥厅中央的那个平浮的圆座里,操纵着眼前的半透明光屏,非常仔细地,观察着形成薄薄立体影像的叠金宝塔。
他的双眼微眯,似乎正在寻找着甚么漏洞那般,全神贯注的表情,让指挥厅里,跟着刚来的“深海兽鱼宗”诸人,不敢出声打扰。
他们这几个人,初次来到这个“姮灵微空船”里,最中枢的控制厅,立刻就被壁间炫丽的流光所迷,每个人都好奇无比地看看这里,又看看那里……
从海淰开始,直到最后的鲽儿为止,每一个人,虽是非常肯定,自己是第一次来到此处,看到这满眼的流亮壁晶……
但怪异的,是他们每一个人,也都对指挥厅中的每一样精细的闪光,同时感觉到心底隐浮着一种熟悉……
就好像……
就好像,他们其实早就在内心中,设好了一切指挥厅的讯息模样,只是此时真正地才第一眼看到而已。
因此,登入指挥厅中的“深海兽鱼宗”每一位,都同时有些新鲜地边观察四周各项仪器,边细细地体会着心里那种难以言说的触动感觉……
龙机很细心地望着眼前缓缓浮旋的金塔……
从各种不同的角度,密切观察着……
似乎正在寻找着甚么空隙那般地仔细!
现在的金塔,所呈现出来的景象,比起由之前的白色短带鱼儿们,所群组而成的模糊光影,那是清晰了许多。
因此,眼前除了龙机以前就见过的叠檐金塔之外,很明显地,可以看到金塔外侧,还有一些以前龙机见到“叠金宝塔”时,所没见过的东西。
那是一层环环而绕,十几片弧形的深红色办光。
会说“瓣光”,是因为每一“片”的红色薄光,两边尖,中央宽,如梭而微弯,就好像是一片刚摘下来的红色花瓣……
而且这些办光,微微内凹的弧度,与环绕在宝塔外围的无形圆罩,隐然相切,因此整齐地旋旋而转时,让人一眼就感觉到那明显的圆罩大小……
那十几片就好像花瓣一样,顺着微弯的弧度,来回旋绕于金塔外侧的怪异瓣光,虽只见盈密的转动,但龙机却似乎可以听到嗡然的轻响!
从这些办光的组绕方式,可以看得出来,金塔的外层,很明显地,有着一重圆球般的无形护罩。
这是以前龙机在地底第一次看到“叠金宝塔”时,所从未见过的东西!
“龙祖……金塔外面那是甚么?”
鲽儿轻轻地走到龙机的身后,同样很仔细地看着那微旋着怪异红办的金塔。
“这一层怪异瓣光,肯定是某种非常特殊的防护!”
龙机说话的声音很轻,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回答鲽儿的问题。
“特殊的防护?”鲽儿有点惊讶地望了专心的龙机一眼:“是“金塔宗”的护罩吗?”
龙机摇了摇头。
“不晓得,以前我在“金塔宗”时,从来没见过外面的这层旋转的光瓣。”
“连金塔宗,龙祖都接触过?”鲽儿听得大感意外:“该不会龙祖也进去过这个怪怪的金塔里面吧?”
龙机点了点头。
“你猜得一点也没错……我不但去过,而且还在里面改装过呢……”
“改装过?”
鲽儿有点愕然,不知道这是甚么意思。
龙机只是微微苦笑了一下。
“这个下回再说给你听吧……现在的金塔宗,大概已经落入战宛儿的手里了,因此,我得想个办法,看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能够再溜到金塔里面去……”
“战宛儿?是龙祖说的那个甚么脑脶吗?”
鲽儿很快就记起了以前龙机曾经概略告诉他们的话。
龙机点点头。
海魽听到脑脶,就想到海毛虫,愤怨即刻齐齐波集。
“好个“金塔宗”,竟和“海毛虫”有关系……禀龙祖,既然我们找着了正主,那么我们还等甚么,直接前去叫阵,岂不乾脆?”
龙机摇了摇头。
“不,这么闷着头干,只会打草惊蛇……其他的不说,如果这个金塔真的就是“脑脶附体”的战宛儿,所藏身的地方,那么我们宗下的那些弟子们,很可能
也都在里面,怎么能这么冲动地就挑明了叫阵?”
海鲋微微一愕。
旁边的海淰则是很同意地点着头,偏眼瞪了海魽一眼。
“龙祖说得是,海魽你这家伙闭上嘴行不行?龙祖自有主张……”
海魽有点讪讪地抓了抓头。
龙机又凝视了一会儿金塔外的旋转瓣光,接着忽然转头在光屏上轻轻跳按了一阵……
然后就再转眼望向前方……
“拱拱……现在我们的位置如何?状态怎样?”
坐在前面飞行控制盘台的猪拱拱,很快就立即回答了。
“老大……现在我们在水下距离那个金塔,约有六十丈……船身反射出去的影像是一只大头短鳍鱼……呃……这是甚么鱼,老猪也不晓得……”
猪拱拱的话才刚说完,在它所坐着的飞行控制盘座旁边,大约十尺左右,差不多是和后面的龙机指挥座台,形成一个后锐前丰的相对椅角位置……
“嗤啦”一声轻响!
在那个猪拱拱盘座的旁边十尺处,从指挥厅的顶上,爆出一道密亮的强光,直直贯下,正中地面!
当长闪射中地面时,并没有炸出甚么强烈的爆光……
而是“叭”地脆响一声,好像从地上拉出了一个甚么闪耀的光体那般,眨眼急泛而出!
蓬然轻震里,这一团凝亮的光形,就这么快速地,从地面成体拉出后,转眼形成一个斜角怪异的半躺圆座!
众人才刚被那如电下击的强光给吓了一跳,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时,居然就在飞行控制盘座旁,多了这么一个缓缓浮地自转的怪椅座出来!
每个人都很惊讶得睁大了眼睛。
第三十七卷 第三章 发动之前
好在龙机的声音,立刻就解答了他们不晓得这到底是甚么怪东西的疑问。“拱拱,这是控制炮台的旋浮座,你换到那边去……”
猪拱拱也很好奇地,转头望着旁边忽然间就好像变戏法般跑出来的怪圆椅……
在龙机指示之后,它连忙就应了一声,便即从飞行盘座里站了起来。
龙机此时转眼望着身边的鲽儿,微笑说道:“鲽儿,你到那个盘座去,接手“微空船”的飞行。”
鲽儿大感意外地愣了愣。
“龙祖……是说鲽儿?”
龙机点了点头。
“没错,就是你,快入座吧……鲽儿别担心,你本来就擅于直觉感应,而且现在你是元精之体,和整个“微空船”几可直接互通,再加上你原就熟谙宗内各种驾驭之术,所以别害怕,控制微空船,你会比拱拱还快上手的……”
一边的海鲀,立刻就很同意地呵呵笑道:“龙祖灵准,居然知道鲽儿正是宗里第一把的控鱼好手呢……这么一个神物飞船,交给她,正是再恰当也不过了……”
龙机望着鲽儿往盘座轻掠而去的纤影,同样微笑回答道:“看了她召鱼成群,牵引宛似臂指,如水之神,令人惊奇之至。推测出这一点,确实毫无困难……”
转眼已飘然坐于环盘之中的鲽儿,姣好的脸上红了一下。
“龙祖谬赞鲽儿了……只是这个神船太大,鲽儿有点不知道怎么控制呢……”
“哈哈……”龙机轻轻一笑:“你忘了?这个“微空船”一点儿也不大!”
当飞行控制的光罩,在鲽儿的头外成形时,龙机又继续提醒着鲽儿。
“记得,此船和你心气相通,所以神念为主而手控为辅……不用担心,你很自然就会明白环身的三层盘台,甚么是甚么了……”
龙机说到这里,又转头对着在炮台浮座外绕来绕去的猪拱拱,轻笑叱道:“拱拱,你还在看甚么?快坐进去!”
猪拱拱“喔”了一声,连忙就拉住轻旋的圆座,咕噜一下就跳了进去!
这个圆座的高度极低,而且大幅后仰,看起来几乎有点像是半躺在倾斜的圆座之中……
就在猪拱拱才刚坐定后,“嗡”地一声轻响,就在猪拱拱的头顶上,即刻闪现出一管密晶微亮,形状宛如长梭的巨大光简,轻压而下!
当晶闪个不停的光梭,与上仰的圆座“咔”地扣合时,猪拱拱才发现这个大光梭的两边,各有一个握把,于是很自然地就伸手抓住……
等到猪拱拱的手掌一握住梭把,整个台座忽然“唰”地一下,急升而起,变成了在大厅的半空之中!
上下贯穿着的那一道密集光束,让猪拱拱的座台,看起来好像是绑在那束光线之上一样……
“拱拱,炮台一升,你光盔中的影像,就是船身外环旋绕的芒团……记得,手控只是神念不足时的辅助,与攻击的模式切换……从船身外芒团的旋栘,到闪眼出击,原则上一样是以心念为主,别忘了……”
半空中圆座自动浮现的光盔,让猪拱拱很快就抓到了熟悉的感觉,因此那圆形的浮座立即上下急弹了两回,同时座向也来回急旋了一阵……
即使是旁观的诸人,也看得出猪拱拱一上手,就已经熟练得像是个老手了。
“老大……真有意思啊……”猪拱拱似乎很注意地看着包覆住整个猪头的光盔中,所传显出来的影像:“我老猪现在好像跑到船外了呢……哇哈哈……转啊转啊……爽快不输把猪妹呀……”
下面“深海兽鱼宗”那几个仰头看着猪拱拱浮座上下回旋着的诸群长们,显然听不大懂这个猪头人,最后一句话的意思,不由彼此愣望了一下。
龙机轻咳一声,忍不住轻骂一句:“你这只色猪,真的把过几个猪妹?……拱拱,你要记得,等我到了金塔外,你就对准金塔,放出一炮……”
猪拱拱还是上上下下,左旋右转地玩得下亦乐乎。
“老大,放心吧!别说一炮,就是十炮也行……”
龙机没好气地连忙又道:“喂……甚么十炮,就是一炮!而且这一炮的外射光像,你要做得就像是崩落的石岩一样,火力别尽发,明白吗?”
猪拱拱愣了愣,在空中亮线上,浮浮沉沉地跳动间,连忙伸头望了望握把处。
“化形……掩击……喔,原来是这样……行啦!
老大,没问题的……”
龙机见猪拱拱已经知道他的意思之后,便即从指挥台上的浮座中站了起来,同时发出一连串的命令。
“拱拱,你可以往后面的方向,试个几次,确保熟悉无误……海淰,我走之后,你就接替我坐在这里……海魽,你和其他的人,带着“绿烟生魂珠”,到你们清醒时所待的“转生舱”去,将“生魂珠”里面
的十二个弟子,塑形转生出来……
对了,拱拱,记得我们的神念,调隐互通,如果我入塔后,瓣光阻绝了通连的神念,也不要有甚么妄动,静待我的消息,明白吗?”
“明白了!”
不只是猪拱拱,厅中所有的人,都同时恭声回答。
龙机很小心地,操控着这个极小的奇妙玩意儿,仔细地注意着眼前庞然无比的金塔外侧,那不断轰然而来,但立刻便又轰然而掠的一片一片红色长弧!
现在他的位置,大约是在金塔钻进的海中地岩上,约十二丈处,缓缓浮移着。
因为龙机脱船而出时,并没有恢复成原来的大小,所以现在的他,可以说是比一粒微沙还要更加微细!
这样的情形,让宝塔外侧,旋绕的红色瓣光,根本除了满眼的盈红外,完全看不到应有的形状。
轰然一下,乍亮的红光闪然而来,旋即又轰然而离……
只有闪移的路径后,留下一层薄得几乎看不到的淡淡光晕!
从这一层一直都存在着的淡红色光晕,龙机已经可以确定,“叠金宝塔”外,旋绕的这一层办光,果然是正紧密地防护着宝塔!
光晕细密的程度,让龙机移了好几个位置,都找不出甚么空隙。
看来还真的得动用“微空船”上,之前所准备的支援火力了……
龙机现在其实可以说,还是躲在一个小形的飞行器里面的……
只是这种“个人”飞行器,小得真的只有龙机一个人,能够待在里面,因此实在来说,与其叫“飞行器”,还不如换成“强化的密固外装”来得更加贴切一些。
这种“姮灵羽”,主体大小可以刚刚好套上一个人,随时跟着外面的环境改变色泽的圆形外壳,两边各加上一片薄薄约主体一倍的银色扁膜……
这个银膜主架叉分,细支横拉八指,间膜薄得可以透光……因此乍看起来,就好像在一个圆蛋上面,侧插着两片薄薄的白色羽翅。
龙机认为这是为甚么这个怪飞行器,会叫“姮灵羽”的原因。
宛如立起的金属蛋壳,上半部全是浓时密不透光,但浅时又几乎宛如琉璃般清明的特殊凝质。
现在龙机正将上半部的机身,调整成和背景环境几乎一模一样的褐绿色,下半身雪亮的金属表面,则是很自然地反映着水中朦胧的蓝影……
这种特殊的设计,让龙机既能够将“姮灵羽”的机身缩得最小,又可以给里面的人,完全不受阻碍的视野。
龙机之所以会驾“姮灵羽”而出的原因,是在于现在的他,缩形不变,因此为了维持一个特定的微空区隔,加上羽膜放出细细的芒尾,固气破波,能够让他维持在特定的位置不动,或是很隐密而又自然地快速移动……
这些效果,都可以由“姮灵羽”自动地、轻易地做到,因此可以让龙机无须再分出神识的驱动力量,去注意这些细节。
他可以将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最重要的部份!
“拱拱,怎么样,你准备好了吗?”
龙机在“姮灵羽”中,很小心地送出连络的微弱神念波动。
这种波动的强度,大约比一只苍蝇振翅的程度,还要再小上六百倍,几乎可以说是毫无痕迹。
以长度而言,这种强度的波动,引起的水中回荡,根本连针身般的宽细都不到!
就算是一个精通神念搜讯的人,也一样很难想像这般细微的程度,竟能和实距两百丈,但对现在已经缩于微形的龙机而言,几乎等于数百里外的人,取得连系!
当然,此时接受龙机微弱神念的猪拱拱,不但纯是由龙机神念所出,而且,说实话,根本不能算是一个“人”。
因此,在龙机微弱到了极点的神念方才送完时,龙机竟然立刻就收到了猪拱拱的回应。
这样以心传心的互动方式,让龙机想起了以前飞龙与蛟魔的通联模式。
虽然现在的龙机与猪拱拱,因为生灵精气质性的缘故,还需要藉助立波驻能,现于实际的细弱震动,才能彼此传讯,不像飞龙与蛟魔那般地隐于无形……
但其中的运行方式,却真的很有异曲同工之妙!
“老大,没问题啦!现在就开火吗?”
“在真正射向金塔外的这层怪异护罩前,可以先做些其他落石的假象……”
龙机回答的时候,依然很注意地看着前方的护罩波动……
“行啦老大,落石这就来啦……”
猪拱拱的话音方毕,龙机已感觉到了水中波动,忽然急速而强烈地震跳了起来……
抬眼一望,果然看见上方远处,三、四点隐晦的石影,“呼哩呼噜”地,破波长滚而来!
这三、四点的石影,于水中滚进的速度,并不急快,因此龙机可以看到排压而开的波纹,呈现出一种宽角的缓拉折线……
集压的水浪,让蕴于水中的薄气显现了出来,因此激冲出一条条如絮般微白的线纹……
“还没……还没……”
龙机立刻就转眼注意着金塔外,那来去轰然的红色长弧,频密的间隙……
“……拱拱……就是现在!”
当那三、四点石影,变成了已经可以看得很清楚的巨大滚岩,而隐然的“呼啦”
排波声,变成了“轰隆隆”的震响时,远方又是一点突来!
这后来的一点石影,引动的波震,并不明显。
再加上现在已轰然接近的四颗巨岩,如果不是龙机特别注意地看着,一个疏神,很容易就会忽略过去。
但其实这后来的真正主力岩影,长拉的两条波线,形成尖锐的细角,就可以感觉得到,其速度实际上远比前面的四个滚石,要来得疾快许多!
当那四个滚岩,“轰”地击中金塔旁边的坚硬地脉时,最后才紧跟而来的第五个滚石,几乎是同时地,正正由侧面上方,打中了插立在海底的“叠金宝塔”!
防护塔外,旋绕下停的红色办光,差不多是在眨眼间,同时齐往被飞石击中的部位,猛地唰然聚合……
如爪办之同动,如散花之暴缩!
同样也在这一个瞬间,龙机催动了轻巧的飞具“姮灵羽”,自明暗闪映的薄红光膜间,直穿而入……
这一层主力其实已经被偏移到其他地方去的护塔光膜,其韧度之强,实在有点大出龙机的意料之外。
现在他和“姮灵羽”,其实已是缩得比最细的针尖,还要再小上好几倍……
可是没想到,龙机还是在冲入的同时,感觉到有一股强韧的弹力,将“姮灵羽”的壳身,猛地往外推出!
龙机连忙长吸一气,在“姮灵羽”圆蛋般的外壳前方四尺处,凝叠九千九百一十层的尖锐利劲,就像个开敌的钩子般,插附在薄膜力层之上,才免于被那股弹劲,疾推而开。
钩力急出的龙机,全神贯注地将心神聚集在眼前的淡红色薄膜之上,感应着力网上绵密的弹劲……
当他终于发现力层弹劲间,那几乎察无可察的间隙,人眼难见地闪然出现时,龙机手中控杆急拉,“姮灵羽”外侧两边的白色羽膜同时后缩,束收贴壳,宛如急燕敛翅……
紧接着龙机连人带器,以一种每瞬将近三十六旋的转力,猛地往前急钻而去!
“波”地一声轻响……
龙机和他所乘坐的“姮灵羽”,终于穿层而入!
“这是哪里来的攻击?”
龙机才刚握势用劲,巧妙地钻进这一层怪异而又强大的护罩时,他几乎是立刻就收到了不知道从何而来,非常薄弱,但又很清楚的音波讯息。
水质传音,比空气要长远得多,但也同样隐晦得多了。
龙机快速地调整着神识的收探角度,想找出这个声音的来源位置。
“率鹤姊,这些震动,好像是甚么地方掉下来的落石呢……”
正在破波往叠金宝塔接近,并同时急速分辨着方位的龙机,虽街未定出说话人的确定位置,但龙机已经认出这个说话人的声音了……
那正是“清冷仙子阁”,六仙中的玲珑仙子!
龙机也没有想到,这个被“战具宗”给占去的“叠金宝塔”,里面竟有“阴阳和合派”的六仙……
龙机花了好一阵子,才算是从封闭的檐下承尘孔里,透然进入到宝塔之内。
那设计奇妙,可以平衡塔内外压力的承尘孔,又细又长,七拐八弯,虽然凝内排外的斥力,没有塔外的那层怪异的护罩来得强,但反而让龙机钻来钻去的,花了不少时间。
当龙机在承尘管里钻进时,他大概已经感应到阴阳六仙的位置了。
让他有点惊讶的,是整个偌大的金塔里,再也没有其他的人了,就只有这清冷六仙子了……
不,应该说,是清冷五仙,再加上另外一个丹门的芍儿!
龙机很快就掌握了大概的情况。
她们应该都是应阴阳云妃的召令而来,但却并没有和“无形团”的人,混在一起……
不过她们会潜沉藏形,躲在这距离“裂天剑宗”
不远的地方,显然随时都在等着“无形团”或是“阴阳云妃”,进一步的行动指示。
心中估计应该就是如此的龙机,不由得有一点失望。
因为这里并没有“战具宗”或是“无形团”的任何踪迹。
当然,也没有“深海兽鱼宗”那几百个失踪不知去向,生死未卜的门下弟子。
清冷五仙和芍儿,所待的位置,就是在塔内环环而上的通道之最末端、最上层的塔室……
也就是以前龙机遇见“战具宗”神秘的“战宛儿”,差不多同样相等位置的最顶层塔室。
只不过此塔室宽敞无比,角角相连的八壁之上,固嵌着一环透明的琉璃窗,临旁透眺,更觉得一片清广……
完全不像以前龙机所看到战宛儿时,那塔室中堆满器械的杂挤景况!
当龙机从承尘管里,嗡然飞进塔室时,他几乎是立刻就看到了那六位女郎,正在宽敞的八角形塔室中,五人分边而围,当中一人趺坐,同时神色很警觉地,
正在密切观察着四周塔外的情形。
龙机有一阵子没有看到清冷五仙了。
但在此时,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谁是谁。
“怎么样?还有没有甚么其他的动静?”
说话的女郎,正是邪宗大会上,为飞龙所救,一身黑衣,身材清瘦,如鹤孤丽的率鹤仙于,也就是丹门中的“药淑”。
“大姊……除了刚才的落石之外,好像后来再也没有甚么其他的动静了……”
这个说话的女郎,身材娇小,五官容貌却是说不出的细致精美,正是玲珑仙子。
玲珑仙子的眼光,在说话时,还往八边的琉璃塔窗外巡视了好一会儿。
“刚才那个真的只是落石而已吗?”
提出这个疑问的,正是那位五官颇深,但却益加显出其敏锐机智气性,蕴慧于丽的枢棱。
“枢棱妹子……你的意思,是方才那些落石,竟是别人刻意而为的?”
问话的女郎一身淡粉水色纱笼罩袍,整个人如一团水影般有点模糊,但却另有一股透心舒适感觉的朦胧仙子。
“不会吧……芍儿……你看呢?”
最后这个接嘴的,是体态极为丰盈诱人的青鸾仙子。
也就是丹门的“药鸾”。
一个脱离宗派成为散修,老丸儿门主最得意的弟子!
龙机看到的芍儿,还是和之前他在邪宗大会上时,振声严词,与其祖爷爷坚决互争的模样,并没有甚么不同。
裹袖绿短袄,青帽采药裙。俐落中一股坚毅,俏丽中另透一层可爱的固执……
不过,唯一不同的……
是此时的芍儿,静静地坐在五位仙子的中央,瞑目调息,神气内敛。
在她纤纤坐地的身体外围,竟有十二片瓣形的红光,顺圆环环而绕,就和龙机之前,所看到叠金宝塔的外围,所出现的那一层怪异的旋光护罩,一模一样!
龙机直到这时,方才恍然大悟。
整个叠金宝塔,偌大的护塔办光,竟是由这个龙机之前所看到,那正色严词,维护中伤濒危的“淑姨”,已露卓尔不凡气质的丹门女修,所独力放出!
“鸾姨……”芍儿直而不弯的修眉微微皱起,回答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困惑:“这一阵落石,来得有点怪异……”
青鸾仙子微微一愕,还没来得及说话,五仙子中最富机智的枢棱,已同样皱起了弯弯的秀眉,抢先询问。
“芍儿,你说的怪异,指的是甚么?”
芍儿的双眼还是未睁开,似乎凝神在塔外探测着甚么。
“棱姨,这一阵五块巨大的落石,虽然只有一块击中宝塔,其他的四块都撞到了旁边的岩层之上……但激扬起来的碎石杂片,却有些不大对劲……”
枢棱仙子轻轻走到坐在地上的芍儿面前,缓缓蹲下了身子。
“芍儿,你说的不大对劲,是指……”
“不知道,感觉上那些飞击而来的巨石,在撞击之后,好像立刻就碎成了极细的碎片般,让我完全体察不到一点痕迹了……我所能感应到的,就是地面岩层所散碎溅起的石片……”
枢棱仙子又皱了皱眉。
“你是说,巨石一撞到地面,就好像完全消失不见了?”
芍儿点了点头。
“不错,若非在最后那一刹那,我们透过最上层的塔窗,看到了那滚飞的石头影像……芍儿几乎要以为引起这一阵震动的,根本不是甚么石头了……”
“怎么会不是石头呢?”率鹤仙子也在此时插口说道:“方才我们不是还在落石撞到海底岩层的前一刹那,看到那几个巨大的落石掠窗而过?”
“我不晓得……”芍儿轻轻摇头时,依然闭眼未睁:“但是撞击之后,我真的完全感觉不到那飞击而来的石头碎片……有的只是地层被击碎溅起的岩质残片……”
枢棱仙子微蹲的姿势,忽然站了起来,如飞一般地在宽敞的塔室四周,总共八面嵌护的厚琉璃窗处,轻掠一周,然后才又回到五人外圈。
她那淡褐色的眼眸,流露出一种惕然的警觉。
“这是最简单的“声东击西”……如果我没猜错……是有人尝试着要进来了!”
其余的几位女郎,都听得大吃一惊。
连中央主摄护层的芍儿,都忍不住睁开了盈盈的双眼。
“棱姨……会吗?我一直都很小心地感应着周围……丝毫没有察觉到其他的神识体……”
枢棱仙子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现在那人是否已经进来了……但之前的那一阵落石,却肯定是有人故意做出来的……”
玲珑仙子闻言后,也下由得跟着皱起细巧秀丽的双眉。
“棱妹子……你怎么会这么肯定这是有人在搞鬼?
方才那么多个落石,只有一个打中了我们所在的这个金塔呢……如果真的有人目标是我们,他瞄准的程度也太差了吧?”
枢棱仙子还是摇了摇头。
“不!这正是此人精细的地方。因为那一波乱石,显然目的并不在硬破芍儿的护塔办光,主要应该是在引去我们的注意力,和芍儿的防护力层……”
其他四仙子,听得都有点意外。
因为她们明明都同时看到滚滚巨石,掠窗往地面飞落的影像,因此都有点主观地便认定应该是落石所致,很难和“有人刻意的搞鬼”联想到一起。
不过枢棱仙子接着便又解释道:“刚才我看了一下,左边海底岩层拉高的上面,我并没有看到任何余石继续掉落的痕迹……说得更简单一点,根本甚么变化都没有……”
率鹤仙子有点不解地问道:“这有甚么不对吗?
也许落石点在很高的地方……”
枢棱仙子依旧是摇了摇头。
“大姊,能够将这么大的巨石,连摇四、五个滚落下来的力量,怎么会连一点其他碎细的小石头都没有?这当然就很不对啦……”
率鹤仙子听得心中一惊。
“所以……你是说……”
“落石分散而下,却只有一个侧面击中护塔办光……可见那人目的不在硬破……因此,他唯一的目的,最可能的,只剩下“扰乱”了……”
青鸾仙子也惕然说道:“果然是有点问题,好像真有那么一点“声东击西”的味道呢……”
枢棱仙子此时则是苦笑了一下。
“诉诸本能的反应……最通俗,但却是最有效……姊姊们,你看我等方才,岂不是都反射性地,就转移了注意力?说不定此时那人,已经潜进了我们现在所处的塔室之内了,正在看着我们呢……”
枢棱仙子的这一番话,不但诸女听得吓了一跳,连塔顶承尘架上的龙机,也同样吓了一跳。
枢棱仙子竟能从这么一眨眼所呈现的影像,就瞧出里面不对的地方,而且还能精准无差地,推测出龙机现在正在做的动作,确实不愧为“清冷六仙子”中,最为机机智精明的一人。
她所提的这些点,确实是龙机急切之间,也没有顾及的。
不过落石飞来,本就有点突兀,仓促间,要做得毫无痕迹,原就不是龙机所奢望的……
只是枢棱仙子这么快就推论出说不定潜进的人,此时已经正在某个地方窥探着她们,虽然语气并未真的肯定,但是倒也真的不大不小地吓了龙机一跳。
随着枢棱仙子这样推测性的话语,一说出口……
龙机忽然就发现其他的几位仙子女郎,同时有了一致的动作。
率鹤、青鸾、玲珑;蒙胧四女,四方而出,身形如燕鸟般地往外掠出,绕着塔室一转而回……
无须多说,便光看她们飘飞间,左右张望的模样,就可以看得出,她们都在各用技法,以最努力的方式,细察着塔室中的每一寸空间。
旋然而回后,四女同时交换了一下眼光……
否定的眼神,说明了她们根本就没有瞧出任何异状。
居中而坐的芍儿,依然没有甚么特别的动作。
虽然她连站都没站起来,其身外环环而绕的红色办光,却“铮”地一下,办角外开,改变了一些环绕的方式。
虽然表面上看起来,除了办光绕行的角度与位置,稍有变化之外,完全没有其他的不同……
但是看在龙机的眼里,却是清楚地见到,自办光外折而起的那一刹那,有十二条非常细长的淡红色芒线,就好像十二条长长的红带那般,从每一办的光影中,嘶然拉出!
每一条长拉的盈薄红带,尖头结连于办光之上,带尾却是嘶然轻扩,旋扫间上下甩动……
有些家俱摆设的后方,视线所不及之处,软红薄带竟也弯然折掠而探,一点死角也毫不放过!
无须多言,龙机立刻就知道芍儿身躯不动,但却正以这样奇特的方式,扫查着塔室之内的所有可以藏身的空间。
上方的承尘角架,红带同样也没有放过……
嘶然间排扫而来时,龙机连忙驱机而动,弯然避了开去。
芍儿这个小妮子,竟也具备这种特殊的能力?
※※※
可见真的如之前,龙机从“无形团”那边,所探得的消息,明确指出的那般……
芍儿的功元力量,显然超过了现场其他的“清冷五仙子”中,任何一位女修!
龙机知道,芍儿在这一段时间内,必然是有了某种特殊的奇遇。
否则,龙机不是没见过芍儿……
单以她的功行而言,绝对做不出这种独力回护偌大金塔,而且还会凝气化波,搜迹寻踪,这样颇为超卓的功力程度的。
她到底遇着了甚么样的际遇?
“看来,塔室之内,似乎并没有甚么人隐藏着呢……”
玲珑仙子很细心地,注意到以神察迹的芍儿,脸上同样也流露出一无所获的神色时,终于比较安心地说道。
枢棱仙子又微斜着螓首,想了一会儿,却并没有玲珑仙子这么乐观。
“四姊……妹子我可没这么放心呢……”
率鹤仙子药淑,听了枢棱仙子的话,知道这位最小的妹子,思智拔尖,说话必有所本,因此也不由得有点担心了起来。
“棱妹……你觉得还有哪里有问题吗?”
枢棱仙子点了点头,叹了口气。
“落石同来,应该是某种扰乱的伎俩,那么想必是要掩护那人的某种侵入行动……如果芍儿感应中有所觉察,那也还罢了……可偏偏芍儿完全毫无感觉,那反而就有点不妙了。”
“怎么不妙?”青鸾仙子也连忙问道。
“来人功力如与芍儿相捋,甚或低于芍儿,那么侵入的行动芍儿必有所觉……”枢棱仙子很有条理地分析道:“可是偏偏芍儿完全觉察不出甚么有异的地方,这岂不是就直接指向了一个仅有的可能?”
五女同时惕然而惊。
“你是说……”
枢棱仙子又点了点头。
“恐怕这位来人,功力之深异,还大大地超过了芍儿现在的程度!”
其余五女,闻言已不禁微微色变。
讶然意外之际,五女一下子也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应付了。
“会不会……”青鸾仙子药鸾,有点犹疑地说道:“会不会这些都是棱妹子太多虑了?其实根本就没有甚么人入侵到塔内?”
另三位“清冷仙子”,听了药鸾的话,由衷地连忙点头同意。
如像枢棱所说,有这么一个几乎隐于无形的怪人,不知道在甚么地方,随时随地地窥伺着她们,还真是会让人头皮发麻,不知所措……
她们的心底,绝对不希望会是这样的。
枢棱仙子只是望了望满眼希冀她说出肯定答案的姊妹们,微微叹了口气。
“如果姊姊们能够解释出,为甚么巨岩重击而下,却又毫无细石跟落;与芍儿方才所说,石碎之际,为何竟能消隐于无形……那么我也绝对不希望会有这么个居心不明的人潜近到我们身边,而我们竟又一无所觉的吓人可能……”
枢棱仙子这样的话一说完,率鹤、青鸾、玲珑、朦胧四位仙子,再加上一个坐在中间的芍儿,顿时哑口无言。
好一会儿,率鹤仙子方才定了定神,强自稳住心惊地,低声问道:“真的有人,功力高强的程度,能够达到让现在的芍儿,也毫无所觉的地步吗?”
枢棱仙子还没回答,一旁的青鸾仙子,已是同样轻叹说道:“大姊……棱妹子说的,恐怕真的不错……请姊妹们想想,自从我们临危加入本派开始,神秘而又玄奥的飞龙祖师出现、妖魔界的怪物横来、奇幻只有传说中才有的空间通道大开……这段期间内,所发生的一切,又岂是我们以前所能够想像得到的?
天外真有天,界外另有界……初见宇宙之广,益证我们以前的眼光太窄……又怎么能说没有这样的前辈高人,功元大超现在的芍儿呢?”
青鸾仙子的话一说完,又引起诸女一阵缄默……
显然每一个人,都对青鸾仙子这番慨叹,心有同感。
又是好一会儿,一向比较少说话的朦胧仙子,方才轻皱眉头地说道:“如果真如棱妹所说的这样……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率鹤仙子沉思了一下,忽然整襟收袖,站在原处,往四方一个罗圈揖,提高音量道:“隐于无形的这位前辈……如果您真的就在此处,那么想必也已经知道了我们姊妹们的情形和对话;我等功力未足,不敢再多加妄测……如果前辈真的便在左近,是不是可以请前辈一现仙迹,以免我等晚辈,还在这里心疑妄揣?”
龙机见到率鹤仙子,果然不愧六仙之首。这么一个乾脆开门见山的态度一出,隐有大家气度,顿时让龙机不由得心中犹豫了起来。
他是不是要在这个时候,恢复原身的大小,和六位女郎相见?
龙机考虑了好一阵子,还是没有办法马上就决定该怎么办。
不现身嘛,好像显得自己没甚么光明磊落的风度……
可是现身嘛,对本来想要先暗地探查“深海兽鱼宗”弟子群的他而言,显然会增加很多不方便……
所以,他到底该怎么办,龙机还是一时想不出甚么对策。
率鹤仙子等了好一会儿……
寂音寥寥,静谧依然,甚么反应也没有。
率鹤仙子心中更加暗觉不妙。
如果潜入的这位超级高手,真的是一位正派的前辈,怎么会在这样有礼的奉请下,还会闷不吭声?
看来如果真的有这么一个高手存在,很可能不会是甚么好路数了……
这种情形下,当然也就增加了自己这边几位女修的危险了。
率鹤仙子心下虽惊,容色却依然恭谨守礼,又等了一会儿,方才再度开口说道:“前辈功力如此超绝,竟能渗罩而入,让我等晚辈浑然无察,如果不是枢棱妹子看出了一点端倪,说不定我姊妹们现在还在失礼谈笑……前辈,既已仙踪微露,又何吝于给我们这些晚辈们一点回应?难道功力修为达到前辈这样程度者,前既已未虑周全,现竟在晚辈们礼请之下,反而忌现仙迹?”
率鹤仙子的这一番话,客气恭敬之间,已是微露锋芒。
语意之间,连请带激的,果然练达无比。
龙机考虑再三,正在思量着是不是乾脆现身出去,和几位仙子们见面时……
忽然,一线薄细无比的震动,从琉璃封闭的窗外,直接就这么嘶然无声地,直穿而入!
当龙机感应到这么一丝其细无比的微波,竟然能够几乎无视于宝塔厚窗重铁的实质存在,如此直接而又丝毫不受影响地穿堂而来时,心中不由大惊。
这种几如凝虚穿透的神念化波能力,肯定是绝对的超级高手,才有办法做得到的!
这是谁?
龙机心惊之际,所有探测外散的神念立即反束而回,连忙启动“姮灵羽”凝形的能力,精密的浮空机身,顿时一变而成为一只飘移的微细甲虫!
他快速的反应,显然做得非常及时。
因为,他这样的收束掩变动作才刚完成,塔室里已是从其窜入的边缘,“波”地一下,传出一圈微动,闪然飞掠扩散!
就算是龙机这么先已注意的高手,也几乎察觉不出测波轻掠而过的感觉。
刹那间,龙机知道整个塔室的每一寸空间,都已被这突入的一丝神念力量,以十二种不同的回旋角度,采测了至少六十次!
好惊人的探测方式……
不逊于己的沉晦隐敛……
龙机全心控制每一点最细微的神念振动,不让其泄出“姮灵羽”圆壳以外任何一丝一毫……
连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微缩又加上外形讯息的掩装,是不是已经躲过了这个突然而来的奇特神念几无所遗的瞬间探测。
但至少现在,他可以确定的,是他已经感觉不到,那一丝神念到底在甚么地方了。
之前那一波闪窜的栘动,宛如掠风轻吹起一池微皱,风尾过后,整个塔室的空间中,已恢复了一片平静……
龙机非常小心地观察着,但竟已感觉不到之前任何神念的波动轻摇!
就好像之前龙机所惊觉的,只是一眨眼生出的错觉。
龙机知道这绝对不是错觉。
只是那透然而入的神念,实在细极,而且显然又非常隐晦。
除了穿入时的动作稍微强显了一些波动之外,龙机现在完全收束的细微神念,同样也察觉不到其隐藏的位置。
龙机明白,如果这丝入侵的神念,比他先进入了塔室之中……
也就是说,和自己的情形互相调换的话……
龙机恐怕也不会察觉到此室之内,原来已先有人潜入!
想到这里,龙机不由得全神贯注,不敢松懈地提高了所有警觉……
“朋友……”率鹤仙子的语音,因为屡屡收不到龙机的反应,已经很明显地透出了沉冶的隐然敌意,连“前辈”的称呼都改了:“既然你已经来了,怎么又闷声不吭,不乾脆一点地现身出来?修为到了像你这样的程度,怎么胆气反倒益加萎缩了?”
率鹤仙子这时的微冷语意,龙机知道其实是久等无应,终于决定渐渐提高对立气势的进逼话语……
她们六位女修,应该是对于前一刻的这个细微到了极点的侵入神念,丝毫无所觉察的。
不过因为率鹤仙子此时的话,时机上正说得凑巧无比,因此听来倒有点像是专门针对这后来潜入的神念而发!
龙机虽然瞧不出那一波隐晦的神念,到底藏在哪里,但心底却直觉地感应到,其对于率鹤仙子的话,似乎有一股很明显的惊讶。
那人显然也被率鹤仙子恰如其时的话语,给吓了一跳!
入侵的神念,并没有立刻便做出反应,只是很安静地等待着。
由此可见,这人的心性,必然也是属于心机沉稳的类型。
他既没有反应,现在的龙机当然更加不会贸然发讯了。
因此在率鹤仙子的语音之后……
还是空荡荡地没有任何回应。
诸女眼看塔室之中,真的甚么反应都没有,益加感觉到来者心思,显然没有甚么善意……
因此诸女的心中,也不由得隐然焦虑了起来。
有一个这么样隐晦得完全感测不到的人,正居心难测地不知道准备干甚么,绝对不会有人还能够安得下心来的。
率鹤仙子又等了一阵,见到这位高人,果真宛如老龟沉水,点滴不露一点形迹,心中益焦之外,不由得也有点冒火。
微微的激动间,率鹤仙子忍不住已是准备开骂了。
“喂!躲在那里的家伙……我们既然已经知道了你缩头缩脑的潜藏,怎么还这么闷不吭声地?难道以你这样的功力,只落得缩在角边,窥伺我们女修吗?
如此行径,岂不令人齿冷?”
率鹤仙子现在的这番话,已是有些难听了,而且语气中的敌意,早已化隐而显,透然而出……
龙机听着率鹤仙子这样等于是直叱无品的责问,也禁不住地心中不安,差点忍不住乾脆跳出去算了……
正在“姮灵羽”中有点坐立不定……
忽然一声朗笑,从塔室周围同时响起!
“哈哈……五位师叔,还有芍妹……我也不过才刚来,竟就被你们发现了,实在不得下佩服师叔芍妹的警觉力,确实令人安心……”
龙机一听,就认出这个以回旋音动,说话的人,正是阳印!
前后只不过一会儿不见,阳印对于神念凝虚的操作,显然又大大地和之前不同了……
“师叔?芍妹?你到底是谁?”
率鹤仙子眼中沉沉的敌意与警觉,丝毫不放。
“鹤师叔……我是阳印呀……”
“阳印”的名字一出,六位女郎终于才稍微放下了心中悬在半空的大石。
“阳印……”枢棱仙子微微皱着秀眉说道:“你怎么会找到这里?而且还这么偷偷摸摸地躲进来?”
“棱姨……”阳印的声音舒然不变:“我可没有偷偷摸摸地躲进来呀……现在我正站在塔外哩……”
“还站在塔外?”青鸾仙子也有点意外:“你在塔外,竟然能够这样地和我们说话?”
阳印接着便呵呵一笑:“这可没有甚么,只是将音振收放的距离,拉得比较大一点而已……之前听“无形团”的朋友,说起五位师叔和芍妹,都在此处等待宗主行动的指示,所以连忙前来向五位师叔请安,没想到竟在塔外见到了如此特殊的护塔光瓣,乍然间不明所以,因此只好将收讯的波动,渗入其中,想从音声的收摄中,搞清楚是怎么回事……没想到聚波方入,就被鹤姨给发现了呢……”
其他四仙子,和阳印总算是派中的同门……而且还对阳印的内敛禀赋,都很有一些不错的印象。
即便是“丹门”的药芍,也在邪宗大会之后,和阳印有见过几次面……不算陌生。
因此,当她们知道这个吓了她们好一会儿的人,其实就是阳印之时,脸上紧绷的神色,终于比较缓和下来一些了。
只有枢棱仙子,秀眉依然稍微轻皱地,又开口追问道:“你目前人还在塔外?只是收摄音声,想了解是怎么回事?而且,现在的你,其实是看不到我们的?”
阳印眼下已无异老奸,心思自然敏锐,一听就知道五仙之中的枢棱仙子,连续问了这么些个问题,必定心中尚有一些疑虑,连忙就毫不迟疑地呵呵笑道:“棱姨说得一点也不错,我眼前人正还在塔外呢……而且既是收摄音声,又怎么会看得到师叔们?“无形团”,“仁义府”的仁义王,因有要事前来通知师叔们,此时正和我一起站在塔外哩……”
阳印此番话语一说出来,诸仙子们的神情显得更加放心了。
既有外人同来,那么阳印说的应该就是真的了……
只是,这个同来的外人,竟是那令人讨厌的“仁义王”,也是六女所没有想到的。
无形中,对“阳印”的怀疑,立刻就被对“仁义王”的反感所取代……
枢棱仙子也同样很讨厌“仁义王”。
可是听到此时阳印说他已代表“无形团”前来,便即转头望了率鹤仙子一眼。
在率鹤仙子点了点头的指示下,枢棱仙子也跟着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好吧!既然如此,那你和仁义王,就直接进来吧……”
整个塔室里,很清楚阳印话里,其实根本就是鬼扯的……
只有龙机。
清冷五仙,和“丹门”的芍儿,从“邪宗大会”
之后,对于“仁义王”,打从心底就有一种非常厌恶的感觉。
而她们在此刻,看到仁义王时,脸上的神色,也丝毫不掩饰,她们对“仁义王”的这种厌恶。
事实上,如果这次她们在与“阴阳和合派”正要同时往“水生水域”急退时,所突然收封的召令,不是出于和她们感情甚笃,而且已经死去的“阴阳云妃”,以致于这样怪异的情形,让她们惊讶至极,非来一探究竟不可的话……
她们根本就一点也不想和这个甚么“无形团”,有任何牵扯。
尤其是那口蜜腹剑,让她们非常厌恶的“仁义王”!
清冷五仙,再加上芍儿,每一个人,对“仁义王”反感的程度,几乎只逊于她们最痛恨的“孽龙化形”!
因此,当阳印和仁义王,同时踏入最顶层的塔室之际,六位女郎的脸上,都带着很明显的冶意,并没有甚么和悦的好脸色。
只不过,“仁义王”似乎对于这样隐然的敌意,丝毫没有察觉。
或者应该说,半点也不在乎。
“哈哈……诸位仙子……此次对付“裂天剑宗”
的行动,乃由“云妃”宗主所发起,我“无形团”基于以前和“云妃”宗主的交情,当然义不容辞,附诸冀尾……但我仁义王却也万万没有想到,“丹门”的药芍仙子,竟然功力已达到如此境界,我仁义王在“真人界”,算是混得有点时间了,却也不得不由衷佩服……”
仁义王简单的这么一句话,已是一开始就暗暗地提点了清冷诸仙……
这次的行动,是你们主动召起的,可不是我们。
这里面的话意,当然是对现在几位女郎脸上的冷色,所做的侧面提讽。
还有,就是对于芍儿出乎意料之外的功力,表示了适当的惊讶与敬佩。
身在中间,从坐姿轻轻站起,而旋绕的办光,也同时收合人体,然后整个消失不见的芍儿……
毕竟修道日浅,心思单纯,听到一宗之主的仁义王,甫开口就是满嘴的赞佩,而且还称自己为“药芍仙子”,听起来确实颇为入耳,因此也不由得心中隐隐一阵飘然,俏脸上浮起些微兴奋的红云。
率鹤仙子,则是完全不受仁义王讽言媚语的影响,只微微皱了皱眉,语气还是有点冷冷地说道:“仁义王和阳印师侄同来,不知道“无形团”有甚么消息吗?”
旁边的阳印,一听到率鹤仙子这么简单的一句问话,马上就很敏感地察觉了她们这几个女修,心中对于仁义王的反感……
因此当下他心念急转,知道现在可绝对不能和仁义王表现得太热呼,因此脸上即刻也跟着挂起了冷意,同样以淡淡的语气,对着仁义王说道:“阳印很谢谢仁义宗主伴行随来,此际阳印已经见到鹤师叔,因此关于“无形团主”之议,还是请仁义宗主和鹤师叔谈吧!一切都由阳印的长辈师叔们作主……”
阳印说完话之后,对仁义王,连个眼色都不打,就迳行走到了清冷五仙身后,和芍儿站在一起。
他的态度,同样也很明显地表示了对仁义王的隐然敌意。
率鹤仙子和其他女修,见到阳印的态度,总算心中又稍微放下了一些不安。
枢棱听了阳印的话,旋即问道:“甚么“无形团主”?阳印师侄和“无形团主”,有甚么关系?”
仁义王看到阳印的态度骤转,忽然一下子就毫无徵兆地变得冷淡无比,心里明白这位藉形重现的阳印团主,显然已经暗地对这六个女郎用上了心思……
他可是老奸巨滑的性子,因此无须阳印再另外多作指示,同样就摆出了最恰当的配合回应。
“呵呵……本王这一次冒昧而来,正是有两件事,想告知诸位仙子呢……”
率鹤的脸色还是没有缓和下来的样子。
“有甚么事,还请仁义王直说吧!”
对于诸女很不友善的模样,仁义王也依旧是那么一副丝毫不以为忤的样子。
“头一件事,就是我们现在已经和“裂天剑宗”
的大对头——“深海兽鱼宗”搭上了线,同时也已经和他们的领导前辈“龙魔王”说好了,半个时辰后,就集结同动,到“裂天剑宗”去找碴啦……所以,还请诸位仙子准备一下……”
“龙魔王?”
枢棱从来也没有听过这样的名字,不由得有些意外:“深海兽鱼宗的宗主,好像听说不是海淰大群长吗?”
仁义王捻着唇须,很含蓄地点了点头。
“本王之前也是这么认为。不过,后来据和“深海兽鱼宗”接头的“极元副团主”,回来之后表示,“深海兽鱼宗”似乎知道这次和“裂天剑宗”相抗的结果,关系到整个宗派的生存,情节重大,因此好像把他们最厉害的老前辈也给请了出来,主持这一次的行动……所以,虽然该宗的宗主,还是海淰大群长,但目前真正作主的人,好像已经换成了这位从来也没听说过的“龙魔王”了……”
“深海兽鱼宗”的内部,到底是怎么一个情形,诸女其实根本就毫不清楚。最多她们大约只知道一个“海淰大群长”而已。
该宗其他的甚么老前辈“龙魔王”,她们当然更是连听都没听说过了……
因此对于仁义王的说明,也就没有甚么后续的问题好问的了。
不过细心的玲珑仙子,却听出了另一个疑问。
“极元副团主?极元真人不是团主吗?怎么又变成副团主了?”
仁义王又是捻须呵呵一笑。
阳印话语里暗示的意思,这可就来了……
“诸位仙子……此点就是本王这次来,要和诸位仙子商量的另外一件事啦……”
率鹤仙子乍听之下,也有点莫名其妙,不知道仁义王指的是甚么。
“仁义王是说……”
仁义王严肃地点了点头,指了指“很规炬”地,站在五女身后的阳印。
“我们决定,想请阳印兄,来担任我们“无形团团主”一职,带领我们“无形团”争霸天下!”
清冷五仙,加上药芍等六女,听了仁义王的话,都意外至极地吓了一大跳。
率鹤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了更加迷惑的神色。
“这是甚么意思?难道你仁义王在跟我们开玩笑吗?”
之前的邪宗大会,还处心积虑地,要将“阴阳和合派”分而食之的仁义王,此时竟指明了一个“阴阳和合派”的弟子,表示要将“无形团”交给他……
这里面没有问题才怪!
对于诸女的反应,仁义王依旧毫不在意。
“仙子们……本王怎么会拿这种事来开玩笑?”
他的脸上,还是带着一股很真诚的笑容:“本王明白诸位一定会觉得这样的请求,有点突兀……”
青鸾仙子冷笑一声。
“有点突兀?本仙子看你们肚子里可能又不知道在打着甚么主意吧?”
这么直接的讽问,仁义王还是丝毫不为所激。
“这里面的原因,还是只有阳印兄最为清楚……所以,还是请阳印兄来说明一下吧……也免得诸位老是误会我们和贵派合作的诚意……”
仁义王很巧妙地,就将解释说明的重心,不着痕迹地转到了阳印的身上。
枢棱此时也心中疑惑,转头望向后面的阳印。
“阳印师侄……这是怎么回事?”
站在后面的阳印,此时才在脸上露出了微微的笑容。
他的心中还是颇为赞许,仁义王反应之快速与回转的圆滑。
“诸位师叔……这其中的情形有一点复杂,所以还是由我来为师叔们说明一下吧……”
紧接着,阳印就将自己遇到极光老祖,并且使尽心计,将其消灭的经过,大致而又快速地叙述了一遍。
当然,阳印和极光老祖原先就有的师徒关系,和其他一些阳印显然不希望诸女知道的部份,阳印都巧妙地略过不提。
另外,阳印也将他其实一开始就在动心夺取的“极光元珠”,说成了是在紧急之下,为了保命,被迫不得不吸摄人体的不得已情况……
阳印的说法,并不额外添枝,也不另外说谎。
只是他将部份的内容,很技巧地隐去不谈而已。
所以,听起来虽然大致上是没错,但其中的涵意与动机,却已被他巧妙地引到了另外的一个方向。
除非是当场在旁边亲眼看过所有的经历,否则绝对是听不出他的叙述之中,有些甚么问题。
显然阳印对这一番说法,是已经早就盘估很久了。
六女在听完之后,总算是比较知道其中的来龙去脉。
当然,她们并不知道,阳印的叙述之中,隐藏了很多没有说出来的细节。
没有说出来,但却可以显示完全不同动机与态度的细节……
这里面,只有一个人知道阳印的话里玄机……
那就是从头到尾,也一直都在现场的龙机!
第三十七卷 第四章 再见红妆
以龙机现在的敏锐,当然是立刻就听出了阳印叙述中,被刻意忽略的部份。所以他很快就分析出,阳印的目的,显然是想要顺理成章地,接收“无形团”的力量。
只不过,除了这一点之外,龙机还隐隐地,感觉到阳印对于眼前的这六位女郎,似乎还有一些未明的企图……
龙机现在虽然还不好马上就出面,但他心中不由得就为六女提高了警觉。
阳印想要干甚么?
这是龙机必须暗中注意的。
龙机可以很清楚地分辨出,阳印的叙述里少了些甚么东西。
但是对于清冷五仙和芍儿来说,她们就完全无法分辨了。
所以,六位女郎,对于阳印所叙述的,和极光老祖斗智斗力的经过,只听得心中暗惊……
当她们听到最后,极光老祖,也就是她们最痛恨的“孽龙化形”,终于爆体裂脑,死于非命之时,六位女郎的脸上部不由得流露出了如释重负和忭然欣喜的表情……
这个魔头,终于遭到该有的报应了。
阳印眼看着诸女的反应,心底很自然地暗暗冷笑。
在听完了阳印的叙述之后,率鹤仙子首先吁了口气。
“原来是这么回事……”
仁义王也在这时恰恰接口:“是啦……虽则旧团主已不在,但阳印兄毕竟阴错阳差地,吸收了极光团主的“极光元珠”,所以本王这次来,也就是想告诉诸位,本团欲请阳印兄回任团主的意思……”
说到这里,老练的仁义王,知道是自己暂时离开的时候了,因此也没有等诸女有甚么回应,便又继续说道:“本王两个讯息都已带到,这就不再打扰诸位的讨论,先行暂别……最后,请诸位仙子别忘了,半个时辰后,便要集合前往“裂天剑宗”了……”
说完仁义王揖手为礼,转身很快地就离开了。
等仁义王走了好一会儿,率鹤仙子皱了皱眉,对着阳印说道:“阳印师侄,你方才说的都是真的吗?”
阳印的脸上现出很诚恳地神色。
“弟子所说的每一字每一句,俱无虚言!”
从某个方面来说,阳印现在所说的话,倒也真的一点没错。
“那你会想要接受他们的请求,去作‘无形团’的团主吗?”
率鹤仙子问话的同时,双眼凝注着阳印。
对于率鹤仙子的询问,老谋深算的阳印,当然绝对知道该怎么回答,方才算是最恰当的。
他脸上的真诚,一点也没变。
“弟子当然不愿妄然决定,一切还请师叔或宗长作主!”
对于阳印的回答,率鹤仙子心中不由觉得一阵欣慰。
但阳印后面的话,倒也提醒了她……
以她们的身份,恐怕也不能做甚么立即性的决定。
因此,率鹤仙子沉默了一会儿,方才叹了口气说道:“除了云姊之外,我们大概也不能替你决定甚么……”
阳印听得暗中微微一笑,却还是很恭敬地点头同意。
龙机对于阴阳和合派那边的注意力,大概只到这里。
因为,此时的他,已经紧随在仁义王的身后,往另外一个方向急离而去。
他很清楚,眼前的仁义王,很可能就会引着他到“无形团”的大本营……
那里应该可以接触得到“战具宗”的“战宛儿”。
同样,也很有可能找得到“深海兽鱼宗”失踪的门下!
因此,在仁义王离开六位女郎所处的金塔时,他立刻毫不犹豫地,就紧紧跟住了驭气破水而去的仁义王后头……
要跟住仁义王并不困难。
因为仁义王是以元气凝结,收固而成的一团护体的气罩,将周围的液浪排开,破水而进。
所以他前进的气层外围后方,连连激引起了一涡涡打着旋子的水轮……
龙机现在的位置,大约是在仁义王后面的这一团团水线之中。
被气罩分开,然后再收合而溅的水涡,有一部份是往仁义王的方向,被其前进的势子带得急靠而回的……
因此,龙机只要很技巧地趁势而驭,跟住仁义王实在并不困难。
加上龙机现在本就已是极为微小,肉眼几乎难以看清,所以他连特别掩饰外形,差不多都无此需要了。
但现在的龙机,很可能即将就要找到“深海兽鱼宗”几百位弟子行踪……
因此他还是很谨慎地,凝化成一只拍翅的甲虫……
只要掌握住仁义王激溅而起的水流方向,龙机就可以很轻易地跟住仁义王了。
以龙机现在所处的半透明圆壳,往外望去……
其实能够看到的,就是一团又一团的白浪细沫,宛如发疯般地左右上下互相冲激着……
原本沉凝于水中的稀薄气体,都被这样互错交冲的强烈破浪力量,给搅得在水浪里露现了出来。
细微的沬泡在龙机“姮灵羽”的周围,层层互溅得到处都是。
龙机以神意感应,很准确地掌握着仁义王的位置,然后“姮灵羽”两侧的羽翼,偏转调校,往互相错冲得急溅而起的波波不同方向的沫浪,轻窜而去……巧妙无比地藉由冲激的力量,扣浪而行……
如斯转覆,连连不停……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忽然间,龙机发现“姮灵羽”的机壳之外,所有澎湃互冲的沫浪,瞬间都唰然消失!
然后他就知道,仁义王进到了一个没有水的地方。
沫浪急退时,猛地就放开浪头,轻轻飘在空中的龙机,很小心地驾着“姮灵羽”,盈盈往前一跃!
丝缕不惊地,龙机和“姮灵羽”,就巧妙地贴附在“仁义王”的背袍之上了。
等到龙机确定自己和“姮灵羽”,都隐藏得稳妥了,方才轻轻将神念往外波散而去,探测着周围的环境。
第一个让龙机惊讶的,是仁义王现在所处的地方,根本已经不是甚么水下的某种含气建筑之内……
也就是说,并不是像之前“叠金宝塔”那样的密闭空间之内。
因为,微风轻飘,阳光洒然……
这里根本已是水面之上!
对于这一点,倒真的大出龙机的意料之外。
因为他一直以为,“无形团”的人,应该是躲藏在比较不容易找到踪迹的水面之下,才比较合理的…
…
龙机怎么也没想到,仁义王他们,会就这么样地待在水面上。
“裂天岛”既是“裂天剑宗”重地,对于纵气来回,飞行绝迹的“裂天”高手而言,就这么待在水面上,岂不是很轻易就会被“裂天剑宗”的人发现?
别的人不去说,以仁义王这么狡诈的人,怎么会选了这样的藏身之处?
龙机才正浮起了如此的疑问时……
忽然他又发现,目前所处的地方,沉稳端定,除了仁义王背袍的微飘之外,一点也没有浮于浪上的晃动感觉……
这个发现,更让龙机意外了。
因为,由如此的感觉可以确定,此处不但是在“水上”,而且还应该是在“陆上”!
在陆上?
龙机几乎已经有些吃惊了……
他之前在“姮灵微空船”上时,就已经在刚透空移到此处之际,对附近的海面,做过一番远眺而且全面的探测……
加上后来在“深海兽鱼宗”时,为了让他对“深海兽鱼宗”和“裂天剑宗”
争执所在的“地火龙龟”,有更进一步的了解……
鲽儿还曾经拿出一幅海图给他看过。
因此,现在的龙机,很清楚地知道,附近差不多有将近七、八百里的范围内,除了大海之外,大概只有裂天剑宗的那一片主岛,和几十个环环于侧的碎岛……
除此之外,根本就没有甚么其他的陆地了!
难道……
“无形团”大胆到了就躲在其中的某个小岛上?
龙机这样的疑问,很快就获得了答案。
因为,他已经听到了一个人的声音!
“仁义王……你说的确实没错吗?‘深海兽鱼宗’真的这么不顾情理地,要对那些无辜的岛民,发动血腥的杀戮?”
这个人的声音,龙机以前就听过……
对龙机而言,这人的声音,他是绝对不会忘的……
因为这正是红菱的声音!
对于在这样的时刻,竟然听到他一直挂心着的红菱轻脆的声音,龙机差点就意外得从仁义王的背袍上跌了下来!
好不容易稳住了心神……
他已听到仁义王奸狡的声音很快地回答道:“大小姐……我们既然已坦然地输诚,又怎么会在这样关系到世俗生灵的大事上,欺瞒大小姐呢……前不久贵宗不是才打退了一大批‘深海兽鱼宗’的弟子群攻击吗?大小姐想想……他们攻击的是几乎毫无抗力的渔村呀!如果他们真的在乎这些世俗界的人们,又怎么会挑这种地方来发动暗袭?”
红菱沉默了一会儿,没有马上做出反应。
龙机直到这时,方才按下激动的心神,开始注意地收纳周围环境的讯息……
没错,这是一个碎岛。
位置是在“裂天岛”的东方最外侧,大小约只有四、五百丈方圆。
仁义王现在和红菱所处的地方,是在这个碎岛边缘一处内凹的礁岩弯内。
除了仁义王和红菱之外,并没有任何其他的人在旁边。
红菱,还是那一身暗红软袍,绣菱长裙。
七带串结的发束,披在身后,还是像一条溜溜的黑蛇。
微红的眼睫,雪白的皮肤,淡淡的雅丽中,依旧一股铮铮的奇艳。
一切的一切,好像都和龙机在“岳家庄”第一次看到她时,丝毫不变。
唯一比较不同的……
是她清媚的眉宇之间,隐凝着一层郁郁的暗结,淡挂着一抹萧萧的愁素……
似乎,在她的生命之中,已经失去了一些甚么。
这种感觉,虽然并不强烈,但却很明显。
龙机是第一个和红菱发生交体合气,最亲密行为的人,因此别人也许感受不到,但是他却立即察觉到了……
眼前的红菱,似乎失去了某种生命的热力,少掉了甚么很重要的部份……
就好像明月裂缺,一切都显得抑抑而憾……
这种感受,让他只觉得无比心疼,差点就想要现身出去,将她纤长的身形拥入怀中……
她……怎么了?
在龙机有点怔然地观察着气性不大一样的红菱时,仁义王的语音已又再度传来:“就是因为他们这些“深海兽鱼宗”的怪物们,生性如此残忍好杀,连无辜赢弱的世俗平民也丝毫不肯放过,本人虽然身为邪宗之一,但这一点基本的道德却还是有的,所以才会慨然于向贵派输诚之际,愿意和他们假意合作,暗中传递其攻击的讯息……”
红菱听了仁义王的这一番慷慨的陈辞,同样没有甚么特殊的回应,只是皱了皱眉,俏声叹气道:“真没想到“深海兽鱼宗”果然如此蛮横,不但对我们送去的会商讯息毫不理会,竟还针对世俗渔村岛民,发起如此全面的攻击……”
龙机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两派的问题,果然是出在假借了“绿霓仙子”身躯的“阴阳云妃”身上。
仁义王在红菱刚说完时,便即立刻回拍而应。
“大小姐说的是……“深海兽鱼宗”的那些鱼头们,真正不讲理之至,活该他们那一波攻击,贵宗防范得宜,一举杀了他们近百名弟子,更还陷住了三百多个门下,正是给他们残忍心性的一个当头棒暍1
仁义王这一番话方说完,龙机就心头猛然一惊……
一举杀了近百名弟子?
更还陷了三百多个门下?
这意思岂不是说,现在“深海兽鱼宗”的失踪弟子们,竟已落入了“裂天剑宗”的手里了?
想到这里,龙机心中陡觉不妙。
看来,“无形团”两方折间里,纯粹以“无形团”的态度而言,靠向“裂天剑宗”那边的程度,恐怕已经是比较大的了……
而且显然他们还利用了原就与“裂天剑宗”有隙的“深海兽鱼宗”,和不知道为了甚么,起心暗算“裂天剑宗”的“阴阳云妃”,当做“无形团”向正派“输诚”的工具!
龙机很快地就从现在发展的情形,分析出“无形团”和“战具宗”,显然已经联合一气,同时反算了“深海兽鱼宗”和“阴阳和合派”一记……
不过无形团的阳印,又拉了“旱魃”一起,似乎对“裂天剑宗”,也并没有怀着甚么好心意。
龙机想到这里,总算是有点明白仁义王他们,和这边合作,又和那边互联……
原来竟是两方折间,暗地里却另来这么一手。
恍然大悟中,龙机也不由慨叹:不仁不义府……真是有够不仁不义!
“这样的情形发展下去,两派火拼,恐怕已无转圜余地了……”
红菱的语气中,很自然地流露出了一丝忧虑。
仁义王立刻就表现出一副忠诚的模样。
“大小姐放心吧……有我们“无形团”的人居中暗通,保管“深海兽鱼宗”
和其他居心不良的人,一举一动都在裂天副盟主的烛照之下……”
仁义王知道,经过渔村一役之后,裂天剑皇肯定会对他们的话,不敢再稍有慢待了。因此不由得心中有些暗笑。
“只……”红菱忽然间,好像有个事想不通地问道:“如果‘深海兽鱼宗’真的要攻击,为甚么却只派了大群的弟子前来,不但选择的地点,除了渔村岛民之外,和我们真正的宗派中心‘裂天谷’差了好远,而且该派比较强大的几位群长要角,却又半个不见?这里面岂不是有点蹊跷?”
仁义王一听,立即呵呵笑道:“难怪大小姐会有此疑问……这恐怕也只有我们深悉敌情的人,才能够告诉大小姐这里面的原因了……”
红菱沉稳地点了点头。
“你说来听听……”
仁义王轻咳一声,模样看起来很好整以暇……
“这一次我们‘无形团’,应邀而来对付贵宗,别的不说,光我们无形团,就已聚合了‘无影暗魔’,‘极光’、‘心魔’、‘黑羽魔巫’、‘魔剑妖宗’、‘仁义府’、‘凤音’、‘战具’等数大强派的高手超过百人,弟子门下更逾千人……如今再加上很熟悉贵宗,而贵宗反而不大了解的‘深海兽鱼宗’……超级高手部份,除了邪宗的三位前辈修真之外,还加进了一位目前尚不知何人在后的‘左司簿’,与本团新任团主,最后‘深海兽鱼宗’更请出了几有修罗等级的‘龙魔王’……如以实力而言,贵宗真要应付起来,保证也是伤透脑筋。‘深海兽鱼宗’既然摆明了强要贵宗迁移的态势,那么先去掉贵宗外围的诸岛世俗界渔民,杜其难行之所依,岂不也正常得很?”
红菱双眉微皱问,美丽的眼眸中隐隐一股紫红色的煞气滚动。
“这样的心思作风,可真的是狠毒得很……”
仁义王赶紧跟着一叹说道:“大小姐说得对,这也是我们为何要与贵宗合作的原因啦……”
红菱点了点头,随即又继续说道:“好吧!“深海兽鱼宗”的那个甚么“龙魔王”,何时会来?”
“半个时辰聚合众人,大约一个时辰可到……”
仁义王停了一下,又连忙很郑重地提醒着甚么那般地说道:“大小姐,我们合作的这事,目前“龙魔王”和“阴阳和合派”都还不知道,因此大小姐最好也费心注意一下,其中的情形由大小姐直接向副盟主说明即可……”
红菱又点了点头。
“我明白的,你放心吧……既然一个时辰即至,那我们也得先去做点准备了……”
仁义王讯息传达完毕后,便含笑拱了拱手,随即轻摇双肩,身形“唰”地后弹而出,转眼射入浮浪之间,在一声“哗啦”水溅声后,立即消失不见。
红菱又站在原处沉思了一会,方才菱裙轻晃,驭气而起!
现在的龙机,早已在仁义王后射入水之前,就轻轻巧巧地,从仁义王的背袍上,脱丝而起,悠悠直停于半空之中。
沉思中的红菱,由上往下看去,眼睫形成了一弧明显的红影,看来竞另有一番成熟的风韵……
和以前所见到的她,那种隐隐的青涩,截然不同!
孤艳婉婉,让即使是缩得如此微小的龙机,俯视之下,也不由有些痴了。
他的心念,从开始听到二人的谈话起,就急急地转动着……
现在的情势,龙机大略已经掌握到了所有的讯息。
诸派集合在即,他目前最适合的方式,便是得先暂时地“配合”一下“仁义王”所说的那种情况,如此才能比较顺利地,找到原本以为是失踪,但实际上却是在操控下,被俘于裂天剑宗内的那些弟子们。这才是龙机现在,最先要做的事……
“拱拱……拱拱……你有听到我的讯息吗?”
龙机甫离仁义王的背袍,便就发出了寻找拱拱的细微振动。
“老大,我就在这里哩……”
拱拱的回答,立刻出现。
“和阳印相约的时间已近……你可以要海淰他们准备一下了……”龙机很快地下达了指示:“另外……找个机会,先将金塔里的那六个女子摄入‘微空船’中,这其中的方式,你看过我做了几次,应该没问题吧?”
猪拱拱停了一会儿,方才回答。
“呃……老大,我会先自己试试……”
“你可以的……拱拱……”龙机给猪拱拱打气道:“你的生灵精气,完全不掺外质……只要力量控制得好,应该是没问题的……”
猪拱拱思了一声,龙机接着便又说道:“记得,将她们摄入时,小心一点,维持隐秘……她们现在马上就有被‘无形团’当作‘输诚’牺牲的危险……”
龙机的讯息,只传到这边就传不下去了……
因为接下来,他的讯息,就被一种环围而来,强大无比的烈芒,给震荡得不得不中断了!
那是一种呈现螺旋外散,嗤然破空,紫红色的强烈风芒!
围住的旋波共有十三层,所有的振荡方向,完全内缩……
那种芒动敛收的力量,是如此的强大,以致于使得周围约有六、七丈的空诅所有再小的外放细纹,都完全放射不出去!
即便是龙机这种微弱到难以测量的波动,在转换成神念讯息前,就已被迫不得不中断!
龙机在大惊之余,连忙猛然侧拉“姮灵羽”的机身……
紫红色的波弧,就宛似大海里的巨浪那般,险些便正正地卷住了“姮灵羽”!
等到芒光成形时,龙机急急地维持在层浪的间隙之中,全神贯注地不敢称有懈怠!
这是从哪里来的惊人锁讯攻击?
龙机的心里才刚浮起这样的疑问……
感应中,便已察觉了答案。
无非别人……正是之前的红菱!
此时的她,单膝微曲,上身前俯,双手开张,形成了一种特殊往上的姿态。
一旋一旋固束讯息的内敛震动,化成了卷卷外开的螺形光扇,迸散的紫红又艳又烈,几让人无法直视!
“是哪一位朋友,放出这种传讯般的波动?”
听到红菱煞气毕露地问出这么一句话的龙机,心中不由得又吃了一惊。
像龙机与猪拱拱,轻弱到了这种程度的微念通讯,居然红菱竟可以感应得到!
龙机非常小心地操纵着“姮灵羽”,在两层紫红色宛如实质的波墙间连连移动着,有点狼狈地维持着不被烈烈的光华扫到……
他知道,只要被红菱放出来的这旋形波层给冲到,以其强度而言,恐怕龙机必须调起“姮灵羽”的全力来防护……
逆波回冲下,龙机所驾的“姮灵羽”,虽不一定挡不住,但肯定马上就会维持不住现在的“微缩”状态……
不管龙机会不会受伤,但至少“蓬”地一下,现出原形,恐怕就难以避免了。
现在这样的时机,让红菱看到他,可不是一个聪明的作法。
一方面以龙机现在的模样,红菱肯定不会认得他。
另一方面,此时“裂天剑宗”正在风声鹤唳之际,突然窜出他这么一个陌生人,肯定会让红菱戒心大起!
加上现在的红菱,质性似已有所改变,连龙机也没把握完全掌握得住她所有的反应……
因此,对于红菱的冶声质问,龙机一下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算得上是最恰当。
红菱等了一会儿,没有甚么反应,也没有再多问甚么,便即双臂一收,紫红旋波唰然回缩消失……
紧跟着左手虚捏剑诀,并指向天,右手反肘按住腰下剑柄,双膝半曲半跪于地面上,整个人差不多矮了半截。
红菱的姿势虽然简单,而且还将锁束波动的紫红色旋浪急收而回,看来没有甚么更进一步的动作。
但是在微空之中,操控着“姮灵羽”的龙机,却脸色微变,急急吸气定体,立空不动,单手扣额,嗡然在“姮灵羽”的机壳外侧,出现环环微滚,十二道交错绕体的淡绿色波圈!
即使是缩形于微的龙机,也很清楚地看到了垣灵羽的前后左右,上下四方,此时忽然都“哔哔剥剥”
地出现了一条一条互相交错闪扭的细微亮电……
那是一种在红菱那样的一般状态下,完全看不出来:但在龙机集缩于微的“微空间”中,却可以很清楚见到的互联薄光!
这些密密麻麻,银亮急闪的互交电尾,似乎正要将周围所有的每一寸空间,都紧紧地拉扯叠缩在一起……
龙机顿时全心警觉,不敢稍有大意。
十二圈淡绿的波环,不断微微伸缩,轻轻软卸掉周围这种空气中纯粹的阴电绞错……
感应中,红菱已是立起一线竖天的无形环环电气,附近十丈以上的距离,其间所有的空气,都正在析离出隐含的阴电。
在这种情形下,龙机更加不敢有甚么太大的动作。
因为,只要稍一触及到这几乎无法以肉眼看到,同时密集的程度,连微缩成像龙机这么小的“姮灵羽”,都无法穿越的细电,都将会引来红菱虚散于空、牵丝即动的强大裂天一击!
龙机实在是没有想到,红菱的功元修练,已经达到了这样的程度!
她到底是有了甚么样惊人的奇遇?
隐约中,龙机似乎有点记起了,飞龙在重生之际,与红菱互交之时……
很自然地牵引阴阳诀,几乎将红菱彻头彻尾,透骨透髓地,整个改造了……
那时的飞龙,心中无所顾忌,同样也没有想到红菱是否可以承受,只知道顺机而动,应体倾出……
竟就这样地在红菱的体内,灌入了无以复计的强大力量!
尚幸红菱体质,天生就是塑性极大的“先天修道胎”,因此才能够受得住飞龙那毫不考虑强度的剧烈能量。
红菱如今的程度,会出现如此让龙机料想不到的攻击,显然必定是那时所造成的机缘……
“隐于暗中的这位朋友……”红菱的双眼之中,紫红色的光芒层层而起,似乎随时都会发动霹雳一击,雌威飒飒,令人心惊:“既然尊驾行踪,已为本小姐所侦知,怎么还藏头缩尾的,不敢现身一见?”
龙机于谨慎地提防中,心头正像个风车那般,急速地转动着……
他还没想出怎样的应对最为恰当时,龙机竟发现周围“轰哩哗啦”地,居然落下了一团一团,比起“姮灵羽”,至少大了几十倍的巨大水液!
第一团透明巨液,“轰”地从“姮灵羽”右侧急坠而下,带得周围气流猛然下冲……
其扯力之强,连空中没有被正击而中的“姮灵羽”,都身不由己地往斜一歪!
龙机也不由得吓了一跳……
他连忙凝气摧羽,立空再定,好不容易才将晃了几晃的“姮灵羽”,重新稳定了下来!
怔愕了一会儿之后,龙机心念转了七、八个弯,才陡然明白是怎么回事。
电气析现中,竟在这转眼的时间内,吸聚了蒸水……
然后便这般……下起雨来了!
绵绵的雨丝,每一个微飘的水滴,在龙机现在看起来,简直就像一团团轰落的水山!
要是“姮灵羽”被这庞大的水团砸中,肯定马上就会被水中所带的盈电横扫个正着……
龙机在惊讶中,不得不将机体外的柔软波环,集东了一半到上侧顶部,希望就算是有水滴轰落,也能以柔软的环力裂分到两侧,不致影响现在的状况。
只是这样轰轰呼啸,水团连连在周围急坠的情形,当然更让龙机觉得维系这般的缩形状态,有点益加困难了。
就算落水能破,周围裂散的水气,必然会很自动地引来空气中的阴电……
所以,龙机一定要赶紧想个办法,先脱出这个有点困窘的状态!
龙机连忙先不管一切,做出很老气的声音,长叹一气讯息出去……
红菱的眼神,立刻收聚。
“朋友,你叹甚么气?”
龙机心念转来转去……
“红菱,你得小心呀……”
红菱的皱了皱眉。
“仁义王并未称我名讳……你认识我?”
龙机连忙接着说道:“我当然认识你……”
微雨点点而下,但都在红菱的发上三尺处,凝成一片轻盈薄膜,虽然她周身点滴末湿,但却呈现出一种深浓的朦胧。
“你是谁?”
龙机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甚么适当的身份,只好硬着头皮,耍赖式地说道:“我是一位很惦记着你的朋友……”
红菱的秀眉又皱了起来。
“我没有藏头露尾的朋友!”
龙机碰了个硬钉子,也只好摸摸鼻子,赶紧装模作样地又叹了口气。
“红菱,你没出甚么事就好……我得先走了。”
红菱眼中的厉光又现。
“想这样就走?”
龙机开始非常小心地,很谨慎地将“姮灵羽”慢慢后撤,打算先悄栘出去,到被红菱一气而罩,引现阴电的范围之外再说。
这一次的叹气,倒是完全发于自然。
“红菱,你拦不住我,也找不到我的……你放心吧!我不会害你的……”
红菱暗中加气催发,凝集了大量的气电,寻迹搜踪……
据她所知,就算是微尘般的细点,也很难脱得出她的搜找……
可是,眼前这个不知道躲在哪里的家伙,居然就是抓不到他丝毫的痕迹!
龙机后来的这种语气,让她心中不由得有些气结……
“你拦不住我,也找不到我的……”
好狂妄的语气!
但又是好准确的自信……
当红菱被这个缩头缩脑的鼠辈所说的话,弄得心火微冒,正打算鼓气加力,强化搜感的力量时……
忽然,不知道是甚么原因……
从她心底深处,猛然就隐隐浮起了一种让她心颤的感觉……
那是一种很深很深的熟悉……
对这个不知隐在何处的神秘怪人,红菱突然感觉到这样的情况场景,有一种刻心的触动……
尤其,最后的那句“我不会害你”……
红菱听来,是这么自然而然地,那么想当然耳……
好像……
好像,她曾经在甚么地方,甚么时候,听过这样类似的话!
那是宛如她的心底,有个甚么东西,很清楚这个说话之人,某种可以倾其所赖的纯然真诚!
红菱不由自王地摇了摇头,想将这样会混淆判断的感觉甩掉……
“你……你到底是谁?”
说话的声音虽轻,但竟微微有些发颤。
龙机沉默了一会儿,后栘的“姮灵羽”持续缓抽。
“红菱……我是一个绝对不会伤害你的朋友……呃……但实际上又曾伤害过你的朋友……”
红菱不知怎地,心弦急急颤动,反肘握剑的右手,纤细的指节,突然变白了起来……
就像是有个甚么心里的东西,正在大声地提醒着她甚么……
她又摇了摇头,想分辨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心绪纷乱间,气机也自然地出现了疏化的现象……
心乱所造成的变化,一般的表面上是看不出甚么差异。
但在微缩的龙机眼里,却变得非常明显……
裂气的细电,陡地变得不稳定许多……一些比较大的空隙,于焉出现!
龙机连忙抓住机会,趁着红菱气机陡乱的情形下,脱出了被红菱束冲横锁的气柱之外!
细雨骤消,阳光复洒……
落水点点,竟只在那一柱竖气之中!
趁机退出红菱控制气柱范围的龙机,还是很小心地控制着机身,直往后退……
机侧薄羽反扬出很大的逆角,翅尾盈盈泄亮一流流淡散于空中,细沬般的绿芒!
他最后说的话,是:“红菱……仁义王两边为间,你得小心一些,我先走了……”
阳印观察了阴阳五仙和芍儿的状态后,并没有再待多久。
“无论师叔们认为我是不是适合去接‘无形团’的团主……”他很诚恳地说道:“极光副团主和萱萱小姐,加上心魔尊等三位邪修前辈,都希望我能去和他们商讨一些事,给他们一些意见……眼下攻击发起在即,我想先去和他们打个招呼……”
细致精丽的玲珑仙子,想到那个很虚伪的仁义王,心中就有气。
“阳印,那些人,没有一个好东西,你还是别和他们混在一起的好……”
阳印愣了愣。
“玲姨是说……”
玲珑仙子微微撇了一下小巧的嘴唇。
“照我来看,管他们甚么‘团主’不‘团主’的,你因为机缘凑巧,收了‘孽龙化形’那个老王八的‘极光元珠’,他们找你当甚么‘团主’,肯定是打算把你当成傀儡,想要怎么样地利用你而已……绝对不会安着甚么好心眼的……一团之主,岂同小可,哪有这么样就去找个外人来做的?”
阳印倒也没有想到玲珑仙子,会这么直接地,就表明了她不希望阳印去做甚么“无形团主”的意思……
“所以,阳印,照我来看,你千万不能去做那个甚么‘团主’……”
玲珑仙子真的很乾脆地,就表明了她的意见。
“呃……玲姨……他们会这么说,是因为弟子我无意中和‘极光元珠’的因缘……”
阳印心中正在皱眉,想找个甚么不那么决断的理由时,好在率鹤仙子总算在旁边接了话。
“玲妹……无形团的这些小人们,是不是对阳印有甚么企图……和阳印是不是要去接这个甚么‘无形团’团主的事,应该都要由云姊去决定,我们不用有太多意见的……”
率鹤仙子的话,说来当然才是最正确的,不过玲珑仙子还是有点气呼呼地说道:“我一想到他们那帮‘无形团’的嘴脸就有气……根本一点也不像是潜修精练的有道之人,只有满肚子的心眼儿!”
这时候的枢棱仙子,也微笑着插嘴说道:“玲姊……你别忘了,论起心机,我们的云姊也不差多少呢……”
玲珑仙子想想,也不由轻轻一笑。
“棱妹子,你这话让云姊听了,肯定跟你没完……”
率鹤仙子这时拍了拍手。
“好啦!我们也该准备了……等会儿就要集结出发了。‘无形团’那边,至少还有心魔尊他们几个老前辈在,阳印莫说去给甚么意见,先到场打个招呼也是应该的,所以阳印你这就去吧……”
阳印非常恭顺地应了一声是,转身离去时,嘴角隐隐带着一丝淡淡的笑容。
率鹤仙子等人,在这个金塔里面,待了约一天一夜。
除了一开始和阴阳云妃碰过一次面之外,她们就一直在这里,等着阴阳云妃进一步的消息。
对于“无形团”的人,不论是极元真人,还是仁义王,她们之前也都在与阴阳云妃相遇时,同时见过了。
但从那时的见面开始,到战具宗的战器玄师,清出这么一个金塔来给她们暂待为止,率鹤仙子她们都没有太怎么搭理“无形团”的人。
对她们这几个女修而言,“无形团”中无论是谁,还是少接触为妙!
所以她们所处的地方,可以说和“无形团”除了一开始的见过面外,几乎是完全独立的。
如果现在已经约好了行动的时刻,率鹤仙子她们现在的位置,离得较远,所以早些动身,还是比较恰当的。
她们在这里待的时间并不久,因此除了一些简便的衣物之外,其实也没有甚么太多余的其他东西。
当枢棱仙子发现房里忽然多了一个人,想要反应时,已是有点来不及了!
一束细得宛如针尖般的锐气,准确无比地射中了她的腰眼气穴!
强劲的前冲力道,带得枢棱仙子整个人往前飞了出去,“碰”地一声,撞到了她房间的墙上!
枢棱只觉得腰眼一麻,宛如刺进了几百只尖针,痛得她差点就这么晕了过去。
紧接着中击的腰部,如水漫开一片轻软,细密到至少六百道的精微逆气,顺着她的体内经脉,沿路密扎而开……
她全身的每一条肌肉,每一根神经,每一支血管,忽然都好像被无数细针,同时戳中那般,整个都缩紧了起来!
血管急束、肌肉暴缩,当枢棱仙子撞着了墙壁,跌到地上时,居然还是维持着飞摔出去的僵硬姿势。
周身无法动弹间,枢棱的神智依然清楚无比!
她的心中不由大感骇然。
有人会在此刻掩近偷袭,已经是够让人吃惊的了。
但更让她不明白的,是当她反射性地回身闪避时,她才惊觉,似乎有一道尖利的锐气,事先就已经预料到她会往甚么方位闪躲,因此早就先一步地等在那里,正正地射中了她的腰穴!
这个偷袭的人,居然对她的闪避身法,彷佛非常熟悉明了的样子。
这是让枢棱除了震惊之外,更加在被制的同时,想不通的一点。
枢棱觉得骇然的,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那就是这个偷袭的人,真气的质性,如针如光,既细得无以复加,又虚得难以捉摸,简直完全察觉不到元气从腰部强灌而入的过程……
才刚觉得腰部一疼,紧接着,整个身体就已是骤缩如僵,无法动弹了。
这其中,完全感受不到任何外气在体内破层逆穿的过程!
在枢棱修练经验中,完全不知道有甚么样质性的真气,竞快速到如此完全超过感知的程度!
又或者,是完全省略了破气而入之过程的“真气”。
这到底是谁?
枢棱还正左额撞得头晕目眩,僵手僵脚地摔到地上时……
忽然觉得腰部一紧,那个偷袭的人,已将她从地上一把捞了起来。
枢棱在惊怒之中,不由得有点慌乱。
手脚攻击快到如此程度的敌人,枢棱可以说从未见过。
“嗨!枢棱,你是不是吓了一跳呀?”
一个很低沉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竟是有一点戏谵的语气。
听这人直呼她闺名的样子,枢棱几乎是立刻就推论出,这人一定是认得她的!
那是一种,绝非只是叫个不认得之人的名字而已的清楚感觉……
枢棱想到这一点,不禁惊骇的心中,益是有些恐然。
这到底是谁?
“我会第一个找上你……有两个原因……”
枢棱现在全身僵硬如木,完全无法动弹……
但是她却很清楚地感觉到,这人在她身后,将她轻轻地放在床边,调整着她僵直的立姿,似乎正在刻意地将她摆成一个特定的姿势。
“第一,当然就是你们这几个娘儿们里,你的脑筋最活,先把你弄躺下来,会让我省去不少麻烦……”
那人从后面扶着枢棱的身子,而他的身体,紧紧地贴在枢棱的身后,让她心乱之余,不由得全身都禁不住地起了一阵疙瘩……
他轻轻地将她的上身微往下压,握腕前伸,做出了枢棱站在床前,正弯身整理着床上甚么东西的模样。
“第二,就是你的房间,位处最外边,正好从你这里,一个一个地算计你们……哈哈哈……”
这人说话的语声,就在枢棱的耳边,轻松的话意,她却可以很清楚地感觉到这人心计的深沉……
不知怎地,枢棱忽然觉得心头一直往下掉,好像自己正坠进了一个永无底地的深渊!
当他说完话之后,竟还伸出了舌头,从后面轻轻地舔了一下枢棱细致的耳垂,让她吓得简直差点就要跳起来……
然后,更让她险些昏倒的,是接下来,她居然还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玲姊……玲姊……”
枢棱很清楚地听到了,自己对着门外,这么轻呼着的声音。
因为眨眼之间,她就已陷入了完全无法再控制自己肢体肌肉的突发状况中……
所以,枢棱在撞得有点昏沉的脑袋里,一下子也弄不清楚到底怎么会有自己的声音出现……
“甚么事呀……”
枢棱听到了玲珑仙子的声音,从隔壁隐隐地传来。
“玲姊,你来一下,我有个事跟你说……”
枢棱又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如此说着。
在满心的惊骇与慌乱中,枢棱很直接地,就觉得现在自己所陷的情况,真是危险无比。
倒不是因为自己几乎是毫无抗力地,就被制住,让她觉得不可思议。
当然,这种根本连先期的徵兆,和一下反击都没有的情形,也让枢棱觉得骇然。
但更让她打从心底,生出一种危机感受的……
是从这个神秘的暗袭之人身上,不知怎地,枢棱竞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阴沉,与难以翻身的绝望!
好像她的直觉,已经发现,自己在这人的手里,要想生脱,必是难如登天,毫无希望的样子……
她下知道这种感觉是从何而来……
但无论如何,她一定要想办法做些甚么……
即使那只是死前的挣扎,也一定要做!
所以枢棱在稍微回神一些之后,她只知道,她一定要使尽所有一切的力量……
镇定下来!
我要镇定下来……镇定下来……
不然,以此人笑谵般的深沉,必定有死无生……
然后,当枢棱真的勉强自己静下心来之后,她才终于明白,为甚么她会听到自己的声音!
她感觉到,有一只手,轻轻地按在她的后颈……
微微的淡麻中,竟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微细气流,控制住了她的咽喉声窍!
她在注意地感受一阵之后,才发现这个不知道是哪里冒出来的怪人,竟然能够透过这样的方式,控制着自己,说出了她根本不想说的话!
这这这……这到底是一种甚么样的术法?
怎么没有听说过,有甚么秘术,可以如此轻易而又熟练地,就将另外一个人的身体,变成宛如自己身体的一部份般,操控自如?
然后,心思聪敏无比的枢棱,就完全不再浪费精神,去尝试要突破束住周身的怪异僵气!
她只全心全意地,体会颈间气流微控的状态……
她知道,如果她要有一丝抵抗的作为,一定就在这里!
她要想尽办法,将“说话”的控制权,抢夺回来!
“你来一下,我有个事跟你说……”
那人制住了枢棱的声窍,所发出的这一句简单的话,就可以揣测得出,此人深沉的心计。
因为就算是有其他的人,听到了枢棱和玲珑,这样的一段对话,也不好跟着玲珑进来……
说下定她们有甚么不想让别人听到的话要说呢!
枢棱听到了玲珑轻软的脚步,在对话之后,随即微微响起。
由隐而显……很快地从隔壁走了过来……
枢棱的心中,不由得抽紧了起来!
当玲珑还在门外,看到枢棱在床前弯腰低头,不知道正在专心看着甚么时,玲珑就笑着说道:“你在瞧甚么东西,瞧得这么入神?”
踏步而入,走到枢棱的身后,玲珑很自然地,伸手就拍了拍她的肩膀。
一股怪异无比的反震,随着玲珑轻拍枢棱的这个动作,从枢棱的体内嘶然而起!
那是一种细如微丝,薄淡如纱的微光,宛如弓弹一般,直绷而出!
玲珑但觉手上一麻,紧接着“唰”地一声轻响……
整只手已固石如僵!
她还没来得及惊叫出来,只是闷哼一声,整个人随即往后倒了下去!
幽幽的黑影,从床边立起。
“枢棱,怎么样,我说得没错吧……只要先制住了你,会省去我不少麻烦!”
玲珑姊和枢棱妹,到底是在干嘛?神秘兮兮的……
朦胧仙子在心中微微奇怪着,同时往最外边,枢棱的房间走去。
还没踏进房内,朦胧仙子已是开口问道:“你们两个在弄甚么鬼呀!还叫我来瞧甚么?”
正要踏入枢棱的房内,忽然间……
和玲珑仙子站在床前的枢棱,猛地浑身轻轻一颤!
“小心偷袭!”
朦胧仙子微愣间,猛地反射性地后跃而出!
她纤细的身形才刚离开,淡铜色的金属墙内,竟“唰啦”一下,生生左右绞拉出两道彩带般的滚气,同时合剪而来!
朦胧仙子轻叱一声,周身晕开一轮遮身的水影,猛地斜身急窜而起……
左右合绞的彩流,崩散出宛如溅电般的强光,嗤嗤密响的声音,裂人耳膜。
朦胧仙子险而又险地,闪过了交剪而来的左右彩气,双臂微旋,十点盈盈水影,嗡然在她雪嫩的十指指尖聚现……
如露急凝,曲肘甩掌,朦胧仙子的“朦胧十指凝冰露”,弹指便要反击而出!
就在这时!
整个枢棱仙子的房间入口,那方正的门边铁缘,倏地好像整个扭曲成了一团,呈现出来的瞬间怪异,让朦胧仙子根本无法想像,到底是甚么样的力量,造成了如此完全变形的扭曲!
紧接着,快到无以复加,轰然一下……
有一种粗得将整个门口,都完全罩入的巨流,爆然喷出!
在朦胧仙子的感觉中,实在很难形容这种巨流,到底是甚么东西。
因为,那种奇异的感觉,就好像原本好好地在那儿的坚硬金属门口,忽然间整个物质组织,都被一种无形的,但叉强大到无法想像的透然力量,给完全冲碎了那般……
顷刻之间,所有的壁间门槛,都在狂流初现的一瞬下,整个化成了细细的微点……
然后,这些已经变得残碎崩解的影像微点,就被带得往窜起空中的蒙胧仙子胸口,唰然急掠而来!
朦胧仙子最后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
不过这些微点,还没来得及冲到她窜掠而起的身上……
在半空中扣指正要反击的朦胧仙子整个人,就和之前的金属门户一样,猛地便这么崩化模糊了起来……
下一瞬间,随着这轰然由无数简直完全无形的爆波,将铁墙冲出了一个比人还大的圆洞时……
朦胧仙子就这么样地消失无踪了!
凝然的露光,还在十指之尖,未来得及发出……
这个被奇异无比的力量,在铁墙上穿了个大洞之后,一阵“蓬哩叭啦”的连连脆响,依旧连连传来……
最后一声轰然裂音,竟让整个金塔,都剧烈地上下晃动了起来!
紧接着,一声声大水急灌而入的哗啦声,远远地不知道从甚么地方,连连传来!
无须多作揣测,就知道从枢棱房中暴出的这一击,竟打穿了十几层的铁墙地板,直直破塔而出!
第三十八卷 第一章 怪猪突来
“哗啦啦”的水声,隐隐地从墙上巨洞之中,滚滚传来……枢棱和玲珑,面朝房内,无力扭转僵化的肌肉,不知道朦胧仙子最后怎么样了,只急得心焦如焚,二人额上,担心得连冷汗都渗了出来。
偷袭的黑暗人影,不知怎么的,便发出惊人至极,而且又突兀得无法防范的怪异攻击,狙杀了朦胧仙子,让她当场死于非命之后……
单手猛然回扣,捏住了枢棱的后颈,“噗”地一下,把她原本微倾的整个上身,紧紧地压在床上!
冷笑的声音,半透惊讶,半透薄怒。
“好个枢棱仙子……居然还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抓到我扣颈的窍眼,不但藉势震开嗓带,更对着朦胧发出警告……”
栀棱的脸部,被压在柔软的床面上,本想再大声呼救,但嗓眼一开即收,像之前那样警告朦胧仙子般,比较大的音量,已是无法发出……
再加上现在她整个头脸,被一股巨力压进了床上的软垫里,以致于连呼吸都有点困难,根本已是差点就要窒息了。
虽然连喘息都已经非常困难了,但枢棱不知道朦胧现在的情况到底怎么样,对她的担心,让枢棱边倾力呼吸,边兀自沙哑地发出愤怒的声音。
“你……你……把朦胧……姊……怎么了……”
偷袭的那人,低沉的声音里,除了些许的懊恼之外,似乎还隐隐地透着一些意外的喜悦。
“枢棱,你这一声自作聪明的警告,恰恰让朦胧的一条命,就这么样地送掉了。”
枢棱听得心中陡然一骇,差点连挣扎呼吸都忘了。
好一会儿,她才又喘息着说道:
“你……你说谎……朦胧姊的功力,怎会如此……不堪一击……”
偷袭者的笑声,忽然间变得尖亢宛如夜臬。
“桀桀桀……这个还多亏你啦……如果不是被你这么一搅,我也没想到在如此的波动攻击下,朦胧竟真的这么不堪一击……桀桀桀……”
枢棱从偷袭者的语气之中,发现朦胧的下场,似乎真的有点不妙,心中不由怔骇之下,浮起一阵痛悔……
在偷袭者尖厉的笑声中,枢棱忽然隐隐地感觉到有一点熟悉。
显然他在得意忘形之下,微微暴露出了声音质性上的一些端猊……
不过这人的个性,必定是属于极端谨慎的类型。
所以即使是这一点忘形下的流露,却也还是非常隐晦,让枢棱虽然略有感悟,但却也一下没办法马上就辨认出到底此人是谁。
尤其是倾力发出的警告,竟让自己一位姊妹,猝然而亡,枢棱的心中,很快就被极度的懊悔所充塞!
这种悲痛,让枢棱心神怔愕,几乎已无法思考。
此时的枢棱,僵硬的下身双腿,依旧直伸立地,而上半身却好像快折断那般地,被那偷袭者压伏在床上……
姿势虽然怪异,但却很容易引起心怀邪念者的遐想。
偷袭者一手压颈,眼光却另有含意地,上下欣赏着枢棱现在有点尴尬的姿势,说话的语气里,同时也流露出淫淫的意图。
“没想到你这妮子,被束成这样也能弄鬼……看我回头怎么摆布你……嘿嘿嘿……”
不只是枢棱,连旁边同样也被制住的玲珑仙子,听到这人淫意叵测的语音,同时都觉得自己的脊柱中,一阵阵地发冷,几乎不敢去想像自己二人,会被这个偷袭的人怎么折磨……
正当此时,被偷袭者不知道用了甚么手法,给轰出了一个大洞,连门户都不见了的外头,悠悠传来一股冷肃的话音:
“看你这样的功力,应该是‘真人界’少见的前辈,如何竟有如此令人不齿的行径?甚至还上下黑袍包覆,连面目都不敢见人……”
这个突来的偷袭者,似乎并没有因为这一阵语音,而感到任何惊讶。
刺耳的笑声,反而隐透一丝不屑。
“药淑,我变形客从来就是这个样子,你不认得也只能怪你见识太浅……”
这个“变形客”的模样,确实如药淑所说的那般,浑身上下,布满黑沉的阴影,如烟如流,不但遮住了他的面目,连身形胖瘦,都让人完全看不真切。
率鹤仙子听到这个自称是“变形客”的偷袭者,连头都没回,就叫出了自己的闺名,心中不由一阵惕然。
由此可见,此人不但功力强极,令人难测,对“真人界”,更有着某种程度上的熟悉。
因此她立身洞外,却是更加小心地说道:
“既然尊驾是如此一位隐世的高手,何不放开我两位妹子,由药淑亲领高艺?”
变形客的笑声,充满无比的狡诈与奸侩。
“药淑,这一招对我可是一点也没用,现在我手里捏着这两张牌,干甚么我要放掉?”
率鹤仙子其实本来也没有期望因为她的这一句话,就可以让陷入敌手的枢棱与玲珑脱出敌人的控制。
只是这人方才轰然惊动了她赶来的破坏力量,实在太强……
通常功力高到了某种程度的人,其心几己近道,所以一般而言,自有一股傲信之气,因此率鹤才会说出此言,试探一下。
不过她也没想到,这个变形客,不但不受激,甚至还直接摆明了不会白白放开手中人质的嘲笑。
于是暗中微微一凛下,表面上她只是同样地冷冷一笑。
“心思格局,关系层次。尊驾的功力虽然惊人,但未料心念竟拘于如此等级……由此而观,尊驾再高,恐也有限了……”
浑身宛如冒烟,回绕朦胧的变形客,依旧半步不离枢棱与玲珑二人。但是听了率鹤仙子的话,心中难免微愠生怒,右手同样压住枢棱后颈不放,左手却抬臂轻甩,五指弹放……
从指间的摄啄间,十二股微旋带着“哗啦啦”的排波劲力,卷带般地长放而出!
微微旋转的力矩,呈现出一轮轮彩变的晕动,眩丽之变,令人目不暇给。
水底封气的环境,鼓荡出较陆上更加悠长的嗡然长响。滚力的卷扫,带得房中矮石桌面和靠坐软垫,都在空中转飞了起来,呼啦啦地发出破风之声。
“药淑,高得有限,总能让你承受不起!”
微愠的轻喝,便在滚龙般的彩旋中,乍然传来!
率鹤仙子自急赶而至,见到枢棱的房间,门户整个都不翼而飞,消融的边缘表示了是被一种不知道甚么样的力量给生生摧化,就明白门内陷住了枢棱和玲珑的来敌,功力层次己属她无法揣摩的境界……
所以她从发话开始,就将全身的功元运起,心神警极,随时准备倾力以对。
不料那浑身裹烟般的黑影,半步不移,抬手甩臂间,竟就哗然放出了旋丽诡异,而且劲风余力,就让房中几乎除了床之外,其他所有摆设都飞上了半天的惊人攻势!
率鹤仙子微叱一声,身形稍稍后挫,位角急转,偏移中双袍如暴翅般,噗然连翻,手中的黑白双锄,尖啸中劈扣两百四十锄……
黑白显亮的错线,宛如织化两张力道迥异的交网,旋滚的彩色长龙外侧,“劈哩叭啦”地响起了好似重物相击的脆响!
率鹤仙子闷哼一声,骇然发现每一击的相触之下,立刻透锄渗入了丝丝缕缕,几可感受到彩变不断的尖锐线力,往自己体内元气振荡空隙急钻而来。
潜劲互冲中,诡异的线力循向破层,宛如纸鞘包刀,抖割而开,一段又一段的己力,被析切得寸寸而散!
率鹤心神大惊,不及顾虑其他,猛地再次轻喝一声,身躯微弓即弹,如鸢如鹤,连续绕变十八个回力角度,就像只差点被长钉射中的绕飞蝴鲽,环闪连舞中,险境连连!
就在率鹤仙子险险陷于旋丽的强大滚劲柱涡之际……
又是一声轻叱!
一条丰盈窈窕的身影,如飞斜来,青竿一影,弯弯飕弹成四支宛如被巨力拉扯的弓形,上下几乎两两成环。
正处险境的率鹤仙子,青竿影子一入目,就知道这正是青鸾仙子于高山绝岭采药时,弹勾间可上下数十丈的“折药竿”!
竿身虽被变形客甩手放出的滚滚漩光,其中那种几无法抵挡的怪力,弯得快变成了半圆形……
但率鹤一听到竿身破风之际,所发出的那种“呜呜”轻响,就知道青鸾的竿力内蕴,诀属“搭黏”,不在伤人,而在救己!
旋移的身子连忙往竿上紧靠而去,收锄张掌,扣住竿影一使劲……
在有所借力的情形下,率鹤整个身子,“呼啦啦”地翻滚而出,脱离了变形客这一招惊人的罩力!
只不过在从强大旋力的间隙里窜掠出来之后,率鹤仙子在急滚之际,已无法细选方位,因此冲飞的方向,正是通道中的铁墙……
于是,她整个人“叭”地一声,直接就撞在房外通道的铁墙上。
气崩于外,这一下虽不致于受伤,但也撞得率鹤仙子气血翻腾,两眼昏花,险些就滑坐在坚硬的地板上。
而就在青鸾仙子出竿助力的同时……
忽然间,“轰隆”一阵脆响,枢棱房中的两侧墙上,竟好似爆开了七、八个大洞般,生铁碎片夹烟暴出,一阵又一阵叠叠的“嗡嗡”轻响,连连传来!
烟硝铁屑的散飞中,几乎看不到任何的影像……
偷袭的变形客,迷雾中却好像能清楚地察觉甚么那般,陡地微喝一声,终于放开了压颈的枢棱,双手左右开弓;但见一片彩色的华光,冲破飞屑烟尘,房中如落太阳,四壁好像受到重锤所击,同时轰然往内凹陷……
紧接着又是“轰隆”一声巨响!
两壁爆出的烟影中,但见七、八道淡红色的瓣形弧光,被如此惊人的力量,给完全崩飞了回去!
一声咛咛的闷哼,然后就是靠走道的铁壁,因为承受不住变形客的强大张力,竟“哗啦蓬叭”地碎倒成一片,房内房外已无遮拦。
而也因为这样,之前那一声轻微的闷哼中,就可以看到有个细细的人影,几乎是和率鹤仙子一样地重重撞在墙上,“砰”地一下……
秀发微散,苍白的樱唇旁,溢出了微微的血迹!
正是之前内外瓣光,孤力环护“叠金宝塔”的芍儿。
青鸾一式“勾勒千里”,才刚刚将率鹤仙子送出险境……
连青鸾自己也没有想到,长贯而去的竿身尚未使实,自己的身形,竟已被那怪异的,漩龙般的彩光,某种无法说出的强大异力,给带得立脚不住。
率鹤的身形一弹开,还没和敌人主力相触的青鸾,贯竽力道都还没使实,便即连忙收竿。
青色的长影暴缩成一截两尺长左右,宛如青箫般的短棍,还没来得及收进袖底,青鸾已横冲了两步,差点就这么样地摔在地上!
这个偷袭的变形客,功力之高,元气之强,实在已经到了青鸾无法想像的地步!
等她回稳势子,抬眼一看,所有彩轮如阳的光芒,振动全塔的气劲,居然就这么样地完全消失了……
房间与通道间的铁墙,碎成一地。
枭枭的残烟中,青鸾骇然看到了……
变形客那裹影般的身形,居然不知道甚么时候,自房中移到了墙边,正双手同出,一左一右地,扣住了软瘫下来的率鹤和芍儿!
青鸾的心神还正在震撼之中,尚未回复……
也没有看到变形客有点朦胧的身形,做出甚么特别的动作……
青鸾猛地觉得,正打算扑出去和变形客拼命的身子,腰眼处忽然一阵尖酸,自己整个人,居然就这么样地维持着前扑的姿势,“叭”地一声,跌在地上!
骇然之下,青鸾的心中,不禁浮起一丝绝望。
这样超级的功力,这般快速的暗袭,如此诡秘的手段,是要叫她们如何抵挡?
“嘿嘿嘿……”
变形客的声音,自烟影中传来时,听起来依旧沙哑宛如破锣:“一个明引,一个暗袭:心思想得倒是挺好……但这样就想从我手里救人,却是作梦!”
青鸾微缩颈背,双膝稍曲,就这么全身僵硬地跌在地上时,很不自然地变成了有点像是侧趴的姿势。
变形客的语音,不但难听,而且迥迥而响,让人几乎感觉不出说话的位置。
青鸾才听到他那讽刺的话音刚结束,就觉得身后的背心一紧,自己跌倒的身躯,已经被人从地上拉了起来。
她只觉得眼前一花,然后就被人像放置着木塑雕像那般地,摆靠在通道墙边。
她从眼角的余光中,看到不但之前的率鹤与芍儿,甚至连原本在房间里面的枢棱与玲珑,都被不知道甚么时候,从房中移到了外面!
这个变形客,移形换位之疾,手脚动作之快,真可以说是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你们知道吗?”
变形客将五女,像排列着甚么木偶般地,靠在墙边立好,而且还来回端详了一阵子之后,便即轻轻笑道:“本来我还想点尘不惊地,把你们六个同时给制服……所以才会这么样地悄悄掩来……”
说到这里,他的眼光转到了枢棱的脸上。
“但是没想到,枢棱不愧是心智机敏,居然能趁着我引来朦胧仙子的时候,发出警告……”
变形客微微摊了摊手。
“结果弄得……不但‘朦胧’在我鼓荡波动的攻击下被完全摧化,连块皮肉也没剩下,甚至这个‘叠金宝塔’,还被我轰出了一个大洞!”
他微微地倾头细听着在这一阵轰然混乱后,唯一只剩下的隐隐“哗哗”滚水声,语调里又带着诡秘的笑意。
“所以呢,虽然我不愿意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但也没办法了……金塔己破,水流进侵,我得先将你们带到另外一个地方去……等我‘裂天剑宗’那儿处理完,再来好好地跟你们算算帐!”
并排靠于墙边的五女,听到变形客说及朦胧仙子真的已经横死……
虽然她们全身僵直,无法动弹,但是每一张姣好的脸容之上,都不由得立时色变,五双眼光之中,或是悲痛、或是愤恨,都同时一瞬不瞬地,怒视着眼前的绕烟怪人!
除了对朦胧横死的悲痛愤怒之外,她们每一个人当然也都知道,这个“变形客”说话之间,所隐带的邪意,都在表示了自己等人,落到了他的手中,肯定绝对是无法想像的凄惨……
但此时哀于“朦胧仙子”之死,让她们一时间也无暇去担心其他。
如果现在她们之中,有任何一个人恢复了自由的话,肯定也会立刻和这个“变形客”,当场不要命地拼个你死我活!
虽然,她们现在也已经知道……
自己等人,和这个功力高绝的变形客,相差得实在太远!
“这些家伙,到底是在干甚么……”
变形客侧耳倾听了一阵子,似乎并不是只在评估着已经从最外层进水入塔的情形,到底甚么时候会淹到这里……
他似乎还在等着甚么……
又听了一会儿,变形客忽然低下头来,凝视着嘴角微带着血迹,正在怒瞪着他的芍儿,好像看到了一个甚么很特殊的东西,引起了他特别的兴趣……
他就这么样地盯着芍儿死瞧着,眼中的光影,在胧烟的暗影中,浮现出一种淡淡的紫红。
芍儿被他瞧得也有点头皮发麻,不知道他到底在看甚么,看得如此专注。
不过她本就是一个性子极倔的女郎,因此虽然心中有点七上八下地猛打鼓,但依旧是鼓足了勇气,死命地睁大了杏眼,反瞪回去,以表示自己一点也不怕的意思。
变形客细视之间,倒也没有另外多说甚么话……
只是忽然间伸出了右手,拉住衣领,将芍儿的身体,从墙边提了起来,往空中轻轻一抛!
芍儿的身形,立刻就好像有个甚么无形的东西支撑着那般,浮立于空中。
她的身体虽被怪异的力道制住,但是神智清明,双眼之中,好像喷着熊熊的怒火,狠狠地盯视着身前的变形客。
这个偷袭的变形客,现在所站的距离,和靠墙的诸女之间,只有短短的四尺未及!
但是他外表所呈现出来的形象,却还是让每个都睁大了双眼的诸女,瞧不清他到底长得甚么样子。
因为他整个人,从上到下,都被一条一条宛如黑影般的烟带横裹着,就好像从头到脚,都包着一袭暗色的烟袍那般,就算像芍儿和他这般接近的距离,似乎也只能瞧到个大略的身形,其他甚么都分辨不出来。
这个不知道从甚么地方钻出来的“变形客”,简直就像是自黑暗中凝现的魔鬼!
芍儿浮于空中的身形,双臂微开。
变形客双手微微一抖……
“嗤”地一声轻响,立刻从芍儿的身外,泛起了一层隐然的怪异光影。
之所以会说“怪异”,是因为感觉上,这一层微带着彩变状态的光质,非常稀薄……
稀薄到了就算仔细地看着,也似乎只是一些盈盈的背光,一点也不像是轻裹在芍儿的整个身形外层。
芍儿本来就长得清丽无比,再于外面包上这么一层隐然的流动彩芒,真的宛如披霞天女,益加丽艳夺目!
这一片薄光才刚刚浮现,变形客立即又是双手一抖,轻喝一声:
“出!”
随着这一声喝,芍儿体内忽然“嗡”地响起一阵长鸣……
然后,竟就这么生生地,从芍儿的躯体中,宛如花开瓣散般,浮立出了十二道淡红色的瓣光!
这十二道瓣光,环环而围,旋旋而动。
形状、模样和运转的方式,正和之前龙机所见,宝塔之外的护芒、完全相同。
“哈哈哈,好个玄灵异物‘妖甲’!”
变形客的声音中,隐隐带着一丝兴奋,眼中射出了好像见着甚么好吃东西的贪欲光芒。
紧接着,他的语音似有一些意外。
“咦?怎么除了‘妖甲’外,好像还有甚么东西?”
变形客的双手再抖。
芍儿身外的彩光,忽然就变得明显了起来,而且色彩流变的速度,猛然加快了许多。
陡然间,芍儿身体的皮肤,突地变得明晰微亮,宛如体内有光淡出……
原本雪白的肤色,变得更加如鲜藕般地软凝。
“哈哈……原来你的体内,竟还有‘芳菲解语门’的‘摄香雪藕’!看来我的福气不小哩……”
变形客的话意中,已是透出了掩不住的欢喜。
他在说话之际,身形同时已微微上浮,很快在高度上,就超过了大约离地六尺的芍儿。
单手轻伸,放于芍儿的脑门天灵之上,似乎就正要将她体内的两样宝物异物,开始同时吸摄入体。
“小娘儿们,看来你尚未能化消掉‘摄香雪藕’的效能,而玄灵异物,附体护主的‘妖甲’,你连一半的力量都没能发挥,不然两者相乘,我想拿下你也不会这么轻松了……这岂不是天意厚我吗?哈哈哈……”
当变形客正要启动元力,开始汲吸芍儿体内的异宝之时……
突然间,从通道的另外一边,有一阵急促的风声,猝传而来。
那是身形闪移间,所带起的气响。
正要开始动手的变形客,停顿了一下,然后又考虑了一会儿,便即慢慢地收回已经搭在芍儿天灵的右掌。
“芍儿,透窍而吸,虽然快速,但会减损至少四成的功效……这样透脑而吸,未免有点浪费了如此的天材地宝……你的这两样宝贝,就先暂时再放在你体内一阵子吧!等我得空,再以阴阳摄元的秘诀,将它们完全吸化……顺便再让你体会一下男女间至高无上的快乐……嘿嘿嘿……”
芍儿毕竟年轻,硬撑了许久,怒眼的瞪视中,眸底还是忍不住微露出一丝怯怯的心惊。
“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搞了这么久才到?”
变形客的身形,回到了地面,同时也将浮在空中的芍儿,轻轻摆回其他四女身边……
身形掠近的声音,现在已经变得非常清楚。
“老……嗯,嗯……这……这个……可不能怪我们……”
率鹤仙子等人,忽然听到了一个粗嘎的声音回答。
她们一听到这个声音,就觉得耳熟无比。
事实上,不管她们有没有想出来这到底是谁的声音……
尽管变形客把她们五女的姿势,摆得靠墙而立,让她们面对着通道,无法转头到来人的方向,去看这说话的人到底是谁。
但是就在这一阵语音稍停之后,好几条人影倏闪,同时进入了五女无须转头,就可以看得到的视界之内了。
还没记起说话者是谁的人,也无须去多想了……
因为牛肚仙人、瞽阳子、摘花先生和攀红夫人,四个人的身形,已经立定在五女的面前!
“咱们一向在陆上活动……今回变成了在水里前进,别说慢了许多,很多时候根本连方位也弄不清楚……再加上这个金塔,通道回回环环的,这才现在赶到……嗯嗯……多多宥恕,多多宥恕……”
牛肚仙人的模样,还是相同,大大的肚子,涎涎的笑脸。
但是他语气中的恭敬,却也令人一听即明。
对于变形客,他似乎连称呼,都不敢提起。
不过五女中的枢棱,却从牛肚仙人的这短短几句话中,听出了一些端猊。
牛肚仙人刻意避免的称呼,不是为了别人……
显然正是因为她们被擒的五女。
也就是说,枢棱隐隐觉得,牛肚仙人不敢称呼变形客,似乎有点怕漏嘴而让她们听到的顾忌!
所以,这也就表示,如果枢棱她们,听到了这个牛肚仙人,对变形客的称谓,很可能就会认出这个浑身裹烟的神秘人物,到底是谁了。
由此可见,变形客绝对不是甚么隐世不出的高人。相反的,他很可能是某个极具名声的老修!
难道是心魔、妖剑、黑巫这三个人之中的一个?
枢棱紧接着很快就否认了这样的推测。
因为如果真的是他们,似乎并没有甚么理由,要对率鹤仙子等人隐瞒。
不过,除了那三位前辈修真之外,还有谁人,具有如此让五女连抵挡都无法多撑一下的超绝功力?
枢棱的身躯虽无法动弹,但心思却是不断在转动着,只不过想来想去,也想不出蒙去面目的变形客,到底是甚么人。
变形客似乎也有些警觉到牛肚仙人说话的样子,不是那么自然。
于是,他也不再针对四人迟来的这件事上面,多作甚么计较,只是很简要,同时也很快地下达着指示。
“好了,这些都不用去提了……现在我得先走了,这五个娘儿们就先交给你们……把她们藏到我之前告诉你们的那个地方去,别搞砸了……”
“前辈……”摘花先生的心思,果然是比较灵活一些,很自然地就叫出了对变形客最适当的称谓:“请前辈放心吧!这么一点小事,我们不会出甚么事的……而且,这五女的元阴,还得先保存完整,留给前辈享用……”
率鹤五女,听了摘花先生的话,心中不由同时一栗!
变形客很满意地点了点头,桀桀而笑。
“哈哈……放心吧!我早就知道你们对这清冷四仙,蓄意己久,我也不会独揽自享的……总会让你们一偿宿愿,只不过为了隐秘安全,还是先将她们藏好比较妥当。”
摘花先生淋淋的双目,竟自转到了枢棱的身上,口中也嘿嘿而笑。
“晚辈们明白……”
变形客不再回话,身形轻轻一晃……
诸人但觉眼前微散一缕淡烟,然后在下一眨眼的时间里,之前站在那里说话,活活的变形客,居然就这么样地宛如变戏法般地消失无踪了。
此人动作之快、真可以用“来无影去无踪”来形容了。
变形客一走,摘花先生、牛肚仙人的四只眼睛,就好像是看到了美肉的野狼那般,眸中涎涎的馋意,已是表露无遗。
而真的就像块美肉般地,被列在架子上的五位女郎,眼中当然怒愤不屑,各种仇视的目光都有,反瞪着这几个叛派的门下。
“喂……”
一旁似乎有点等不及的瞽阳子,兀自猛搓着双手等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地喊了起来:“玲珑呢?玲珑在哪里?你们可快点告诉我老瞎子呀……”
牛肚仙人眼光一转,直落在玲珑仙子娇小的身躯之上。
“老瞽你别这么急吧?她就在最右边上……嘿,看她纤细的样子,恐怕我一只指头就提得动了哩……老瞽你眼睛不方便,让我老牛多带个一两人,肯定无所谓的……”
瞽阳子听了牛肚仙人的话,额上的青筋暴浮而起,急急忙忙地就往右边直摸了过去……
“老牛,大家不是说好了的……丹门的那两个娘儿,率鹤和青鸾,归你和攀红;枢棱和朦胧归摘花,我老瞎子也不过就只要了个玲珑,你居然还存心要和我抢?”
牛肚仙人哈哈一笑,同时也向率鹤和青鸾一步一步走近……
“老瞽,我也不过是说说而己,你干嘛这么紧张?”
瞽阳子很快就唏唏嗦嗦地摸到了玲珑仙子的身边,触手碰到了她的香肩,立刻顺抚而下,粗茧满布的双掌,很快便握住了玲珑仙子纤巧无比的右手柔荑。
“老牛,自从几年前,我老瞎子偶然碰到了一下玲珑的手儿,就一直记得她那细致幼嫩的皮肤,和精细如琢的手指……总想日后有机会,必要好好地将她全身上下赏玩一番,你这老牛想和老瞎子抢可不成……要抢自去抢摘花的……”
一旁靠到了枢棱身边,轻轻伸臂揽腰,正来来回回流看着她全身,让枢棱只觉得全身宛似有虫在爬动,透散厌恶之意的目光,所凝视着的摘花先生,听了瞽阳子的话,立刻就抬头苦笑。
“老瞽……本来说好,本人还有一个朦胧仙子的……这下朦胧并不在此处,看来她的下场大约是不怎么乐观的了;刚走的那一位个性我们都知道,而且他还特别提到了‘清冷四仙’,想来朦胧恐怕已经香消玉损了,本人‘花开并蒂’的梦想成空,已经够惨的了,你和老牛的争执,怎么转到了本人这边来?”
攀红夫人,则是走到了芍儿的面前,也不知道是使了个甚么样的手法,素手在她的后腰一按,芍儿但觉腰眼一酸……
原本僵硬的周身,竟自突然像团稀泥般地软瘫了下来。
攀红夫人的语音中,流露出明显的惊奇。
“喂!僵硬状态的解除,真的立即见效……他教的法子可实在怪异,无气无劲,到底是怎么将人束成像木偶般这样的?”
牛肚仙人在解开率鹤和青鸾二女的僵直状态时,毫不客气地,就在二女的胸乳上抚捏了一阵。
“攀红,他老人家现在的程度,可又比以前大大地不同了……手法当然益加玄妙,这还用得着多说吗……嘿,青鸾,我老牛就知道你的身材有货,果然奶子沉满够劲哟……率鹤的就差点,不过弹性不错……哈哈哈……可惜我老牛只临时学会了化僵的手法,不然弄得像人偶一样,可也是另一番风味呢……哈哈哈……”
不知道是不是牛肚仙人的话,提醒了摘花先生。
他在枢棱身边,一手揽腰拍穴的同时,另外一只魔爪,竟也伸进了枢棱的外袍之内,隔衣握住了她的一只胸乳,淫淫捏弄了起来。
“哇嘿……看不出来枢棱你身材修长,竟也饱满坚实得很哩……”
牛肚仙人双手非礼着率鹤、青鸾二女,涎笑满满的脸容,听了摘花先生的话后,却转了过来,望向身不由己,软靠在摘花先生怀里的枢棱。
“真的吗?摘花,那可真看不出来呢……这么说的话,我们可得把她们的衣服剥光,好好地比较比较啦……”
话一说完,二人又相对哈哈大笑。
受辱的诸女,每个人的心中都又气又愤,虽无法言语,但脸色都憋得通红。
一旁的攀红夫人,看到牛肚和摘花,竟自互相讨论了起来,而另外搂住玲珑仙子的瞽阳子,居然一只手已伸进了她的裙中……
三个人都忙着在手上占便宜,好像将正事也抛在一边去了……
“喂……你们干甚么呀!先把该做的事做好……要是耽搁出甚么岔子来,刚才摘花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对于那一位,你们不是不知道他的个性,准叫你们这一群急色鬼吃不了兜着走……”
攀红夫人的话,显然让正大逞手足之欲的三个男性,心中震然一惊,每个人淫猥的动作,都同时停了下来。
他们当然知道,变形客是一个甚么样的人物。
如果真的因为这样的耽搁,而出了甚么错的话……
肯定他绝对不会让他们好过的。
想到这里,虽然很舍不得久涎的美色,如今真的已落于自己的手中,但却又不得不收手暂歇……
正当摘花先生诸人,心神微怔的时候……
“叭”地一声脆响!
在牛肚摘花等几个人的头上六尺空中,突然出现了一个怪东西……
那是一个闪放着强烈金绿光芒,形如书匣的金属盒子!
除了突然出现了这么样的一个东西,让诸人愣讶之外……
更奇特的,是在这个金绿放光的书匣外,有一团极其晶亮的芒点,正“嗡嗡嗡”地,快速绕匣而飞……
乍见此物的牛肚仙人,连忙放开率鹤和青鸾,大声急喝:
“这是……甚么东西?……”
紧接着的下一刹那……
诸人只听到“嗡嗡”长响连连而来,一道又一道,让人睁不开眼的金绿色光芒,从金匣外绕飞的芒团中,成串地暴射而出!
牛肚仙人只看到烈芒一闪,在金匣正下方的瞽阳子,竟惨叫一声,周身盈然发亮,紧接着“唰”地便消失在空气之中……
本能的反应下,他连忙想要闪身后跃,但眼前的暴亮已是快速无比地唰然对准自己,急急射到!
那种闪移的速度之快,牛肚仙人根本连反应都来不及。
暴亮及体的那一瞬间,牛肚仙人忽然感觉到……
不只是他、所有其余的同伴,包括了摘花先生和攀红夫人……
也都同时和他一样,被这串串莫名其妙的闪击所锁定!
之前被阴阳四仙,个别解开了僵化的状态,整个人都软瘫在地的四位清冷仙子和芍儿,只觉得瞬间的急变突来之时,眼前唯一能够看到的,就是一片金绿强芒连连爆闪……
然后,那些在自己身上肆无忌惮,大施魔爪,让她们又气又愤,直恨不得千刀割,万刀剐的牛肚、摘花等人……
居然就这么样地,真的每一寸皮肉血骨,都毫无征兆地,猛然便在空中“唰”地崩散时,她们也还真的都在心中吓了一大跳。
等到搞清楚了阴阳四仙,确实己在顷刻之间横死得尸骨不存时,他们的神智几乎在转眼间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难道,真的是上天有灵,不愿看她们冰清玉洁的身心,受到如此淫辱,所以派了个仙人临凡,一雷雷地将这些恶人都给轰死了?
不然,怎么会毫无征兆地,就出现这样惊人的转变?
因为她们头颈失力,无法自由转动,所以当场所发生的变化,除了一片片烈焰般的金绿光华之外,她们甚么也没看到。
等到她们感觉出自己旁边正在轻薄着的恶人,忽然间整个人都好像化成了空气那般,瞬间消失时……
她们发软的身躯,所倚靠的躯体顿时一下变得空空如也……
五位女郎,五声“噗咚”,齐齐地就这么摔在地上。
如果不是地板坚硬,撞得五女脑袋身骨,疼痛非常,很清楚地感觉到此刻真实世界的感受……
这种转变的突然,几乎让她们疑是身在梦中。
不过,就算是她们清楚地明白现在的情况,不是作梦。但五位女郎晕头胀脑地躺在地上好一阵子,也实在是完全搞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率鹤和青鸾的姿势位置,因为是同时倚靠在牛肚仙人的身上,所以当牛肚仙人被怪异而又突然的攻击,给完全摧化成空气之前,她们两个跌倒在地上的位置,有一点被牛肚仙人最后的急推,而滚成了一团……
因此,以率鹤和青鸾两个人来说,她们现在所趴卧在地上的情形,也同样有一些彼此互叠……
这让她们两个无力转望的头部,可以看得到一些通道里,比较上方的景象。
连串的暴闪,由于急快无比的速度,感觉上似乎只是眨眼般地一亮……
她们终于能够略微地,看到了那个浮在通道的半空之中,叭然放出金绿淡芒,同时在外侧还旋旋而绕着一团亮点,并且连续放散着“嗡嗡”轻响,外形如匣的怪东西。
大吃一惊的率鹤与青鸾,只能怔然地呆望着……
这……这是甚么玩意儿?
虽然率鹤与青鸾,没有像牛肚仙人那般地崩裂于瞬间,但心里却是同样浮现出了和牛肚仙人一样的惊疑……
她们两人这一辈子,从来也没有看过这样的东西。
二人正在心头狂跳时,忽然“嗤啦”一声!
从那个不知道是甚么的金绿色怪匣之下,陡地拉出了一道,如放散状般的怪异波动……
会说“怪异波动”,是因为在金绿怪匣下方所出现,隐然急扩的光柱,非芒非质,甚至并不明显……
但从两女由下往上仰望的角度,却可以清楚地感觉到,那由金绿怪匣拉出,宛如圆椎的存在波动……
就好像沙漠中的热气,蒸腾间虽然并没有甚么明确的形迹,但引得背景连接的现象,却让每一个看到的人,都非常确认那种升扭热气的存在!
既如气波般地无形,但又给二人一种宛似有甚么特殊的力量,连连而套,环环叠拉的怪异感觉。
和金绿怪匣本身一样,这般的感觉,是二人从来也没有遇见过的。
异象连连、惊奇再再之后,率鹤与青鸾已经是有点意外得,根本已经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甚么事了。
紧接着,她们两人,竟就这么样地,看到了一幅更加无法想像的吓人景象!
从那“金绿怪匣”下方,叠叠环套,呈现隐约圆椎型的“放散波动”中……
居然有一个影子,由小到大,由浅到深,如同波中急浮而出那般,越来越清楚地呈现了出来!
以率鹤仙子和青鸾仙子的程度,也完全无法形容,这是一种甚么样怪到了极点的现象!
而当这个人形,从二人看到,只是一点微扭的暗影开始,到最后越来越清楚,终于在两人的眼下成形时……
她们总算看清了此人的模样!
率鹤与青鸾,差点就当场昏倒。
因为,她们居然看到了一只“猪”!
一个盘大佬佬,长鼻尖牙的猪脑袋,除了上肢似人臂之外,下肢却又宛如兽类直立而起……
一个怪异,而又有点吓人的“猪”怪物!
她们这五个有点吓得不知身在何方的女郎,所看到的,当然就是“姮灵微空船”中,衔龙机之命,保护并前来摄接五女的猪拱拱。
只不过,率鹤与青鸾,这两个亲眼见到影质由虚凝实般,如斯神奇地转现出来一个,毕生从未见过如此“半猪怪物”的清丽女修,有些惶惶的大眼里,已经是无法控制地,流露出了骇然的神色。
猪拱拱落地之后,长长的猪鼻子,往空中拱了拱,就好像是在闻嗅着甚么东西……
然后,它的一双小泡眼,就转向了正死睁着大眼,呆瞪着它的率鹤与青鸾。
猪拱拱裂嘴扬牙,名实相符地,“拱拱拱”,叫了几声。
紧接着,这个在两女眼中的猪头怪,竟然就这么样地,直接对着率鹤与青鸾,走了过来!
尖利上翘,突唇而出的撩牙,在金绿色的顶光下洒中,闪烁着冷然的狰狞,表明了这个猪怪,对此两女,绝对有甚么特别的意图……
这种场景对率鹤与青鸾而言,实在是太意外了,以致于当它往二人所倒卧之处走来时,敲在地板上,“哇哇”作响的猪蹄声,就好像直接敲在两人的心头上那般,让二人身不由己地泛起了一种恐怖的感觉。
这这这……这只猪怪物,想对自己做甚么?
呆望着猪拱拱眼中那种,另有所图的光芒,两人几乎不敢去想像,落入了这样闻所未闻的怪物手里,她们两人会有甚么下场!
正在心胆险些俱裂的同时,已经靠得非常近的怪猪,忽然对着两人蹲了下来……
一个巨大的猪头,微歪地端详着二人颜色已变的脸蛋。
率鹤与青鸾,都不是个性软弱的女郎。
但是现在连连出现在她们眼前的变化,从放光金匣、神秘波动到这只骇人的猪头怪,实在是诡异到了不可思议的程度……
她们从来也没有想过,竟然会有这样怪诞的事,发生在自己等人的身上!
因此即便是像率鹤与青鸾这样的女性,在这只怪猪,把它那巨大的猪头,往两女的脸前靠近时,也不由得反射性地,吓得闭上了眼睛……
反倒是因为猪拱拱的走近,让其他枢棱、玲珑和芍儿三女,得以看到了它的模样长相,因此反而是同时睁大了盈盈的眼睛,骇然地愣望着这个不知道从甚么地方突然出现的怪物。
率鹤与青鸾的闭眼动作,只是反射性的本能回应。
因此当二人双眼一闭之后,还是很快就眼缝微眯,偷偷地往这只猪头怪看去。
偷望中,二人看到这只怪猪,长长微拱的猪鼻头,往自己二人的方向,微微“唏噜噜”地闻嗅了一阵,然后居然就嘻开了尖牙暴张的大嘴……
如果不是率鹤与青鸾两人,现在全身都是虚软无力,连话都说不出来……
邪恶怪猪这样的动作一做出来,两位女郎恐怕都会同时尖叫一声,从地上跳起来,头也不回地落荒而逃!
只不过,现在的状况,率鹤和青鸾却只能眼睁睁地,等着这个张开撩牙的大嘴,一口咬在自己毫无抵抗能力的身上……
这次两人真的完全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喂!拱拱拱……你们两个,爬不爬得起来呀?”
不是很清楚的怪异语调,却还是很清楚地传达了语言的讯息。
率鹤和青鸾,和之前差点心胆欲裂一样,险些就要突破了被制住的状态,从地上骇得跳起来……
这这这……这只猪……
居然会说人话?
猪拱拱问了这样的话之后,随即伸手歪头,抓了抓自己的脑袋。
“呃……哇拱拱……我好像白问了哩!你们现在的状况,大概是连话都说不出来的,又怎么能回答我的问题?”
不但是率鹤和青鸾,甚至连比较远一点的枢棱、玲珑和芍儿,透露双目惊讶大睁的程度,简直差点连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猪拱拱在之前那样,好像有点自言自语的话音刚说完,随即双手轻抬,从指尖盈然聚现了一团灼亮的绿光!
芒心有点亮得透白的绿光,紧接着在它转腕之间,“唰”地一下,对准率鹤与青鸾的喉间位置,弹射而出!
“叭叭”两声脆响!
射出的绿白芒团弹光,虽然只有指头般地大小,但尚未及喉,旋即蓬然爆散……
在率鹤和青鸾的感觉中,喉颈之间,忽然有一种重重叠叠,不知道积冲起了多少重的温暖波动,剥剥而开!
然后,率鹤与青鸾,猛地觉得喉间深处,传来一阵轻痒……
本来无法振音说话的二人,竟忍不住发声轻咳了起来!
“咳咳咳……”
“咳咳咳……”
猪拱拱头也不回,但却神奇而又准确无比地回手轻甩,又是三点聚芒,往另外一边,枢棱、玲珑与芍儿那一侧,嗤然飞射而去。
刹那之间,五位满心惊骇的女郎,已是咳音一片。
“呃拱拱……你们身上中的怪异力道,潜藏在骨髓之中,其性质非常隐秘凶厉,以我老猪的程度,也不敢乱动,所以大概只能做到这样……如果你们想要恢复,恐怕还得等老大回来了……”
怪猪又嘻开大嘴,摇头晃脑地说了这么一段话。
率鹤仙子,毕竟是清冷四仙中的老大。
尽管现在的情况,让她几乎无法相信自己亲眼所见的事实……
但在一阵轻咳之后,总算已是稍微地稳住了心神。
“猪……老猪前辈……”
率鹤仙子才刚想来想去,叫了这么一个怪异的称呼之后,心中忽然浮起一种“自己居然在对着一只怪猪说话”的别扭感觉……
不过她在停了一下之后,总算还是能够强迫着自己,继续说道:
“老猪前辈……居然也懂得我们人话?”
怪猪又嘻开嘴,呃巴呃巴了一会儿,然后又“拱拱”地叫了两声。
“呃……是呀!不过我老猪嘴长牙尖,不像你们的嘴巴又小又扁,加上我们的猪舌,长得可以舔到鼻子,说起人话,不大俐落呢!所以没有我老大所说的‘人话’,来得俐落呢……”
话刚说完,怪猪好像还有点怕她们不信那般,猪舌长伸,连舔了几下自己微翘的鼻头。
率鹤等五女,又看得目瞪口呆!
这只“怪猪”,不但能说人话,而且还居然好像很计较自己的“人话”,说得够不够“标准”!
“老猪前辈……的老大……呃……也是一只猪吗?”
率鹤张口结舌了一阵子,好不容易才把这么一段话给问完。
怪猪发出了“拱哇哇”,“拱哇哇”,一阵听起来好像是笑声的怪响,很清楚地摇了摇头。
“当然不是啦……拱哇哇……我的老大,和你们一样……是一个人……不然怎么会‘人话’说得比我老猪还好?”
听到怪猪所说,它的老大,是一个“人”……
不但是率鹤,连没有问话的其他四位女郎,都暗中不自禁地,松了一口气。
可是这口气才刚呼出,怪猪后面的话,立刻就又让五位女郎,五颗素心拉悬了起来……
怪猪将前面的话说完之后,忽然觉得好像率鹤的问题,让它想起了甚么那般,猪头微歪中,一手靠支在长长的猪嘴下颚上,做出一副“沉思”状。
“呃……拱哇哇,这么一说,我老猪倒也有点不确定了……老大到底是不是人呀?……他看起来好像是,不过质性却又很不一样呢……尤其是脸色一沉起来,哇哩拱拱,比老虎还凶……嗯,说不定老大其实是一只虎精……可是呢,从另一方面来说,他老大平常呢……又像绵羊一样地温柔可亲……嗯……这倒是有点让人搞不清楚了……拱哇哇,说不定老大其实是一只虎羊交配出来的奇种咧……”
不只在怪猪旁边的率鹤与青鸾,就连像枢棱脑筋这么灵活的人,听到了这只怪猪,形容它的“老大”,居然是这么样地,没头没脑的一串奇怪形容,直是越听越糊涂……
不过,从它那反反覆覆,也不知道真正是甚么意思的形容……
每个人都觉得,这个怪猪的老大,一定又是一只难以想像,连形容都很困难的大怪物!
怪猪又咕哩咕哝地,语音难辨地不知道说了些甚么,最后反肘围胸,一手支颚的双掌,同时在空中猛摇了一阵,就好像要把甚么想不通的事情给一把推开那般……
旁观的五女,忽然觉得这只怪猪,思考的方式,好像和人类真的有些差距。
“哎哟……说来说去,我老猪也搞糊涂了……不知道不知道,还是你们自己瞧着了老大,自然就明白了……”
从怪猪虽然奇特,但显然并无恶意的反应中,五位女郎心神回稳之后,总算觉得心头有点安定了下来……
她们所担心的立即性危险,并没有出现。
因此至少直到现在,她们还是安全的。
不过,在怪猪的这一番话说完之后,五女不由得又为自己未来的真正命运,到底会怎么样,七上八下地担心了起来。
看怪猪的样子,自己五人的命运,似乎还得要由这个怪猪的“老大”,见过了之后,才能够决定……
会有这种从未听说过,半猪人部属的头头儿,肯定也是一个特殊到了极点的大怪物!
“好啦……”
怪猪站直了魁梧身子,矫健地拍了拍双掌。
“老大交待,带你们上船,我们这就走吧……”
“带我们上船?”率鹤只觉得自己五人的命运,似乎越来越不妙……
听这怪猪的语气,自己等人别是“刚离了狼窝,便又入了虎穴”吧?
“老猪……前辈……您的老大交待要将我们带去哪里?”
怪猪裂嘴拱拱两声,拾手指了指浮在上方,那个依然是金绿放光,不知道是甚么东西的怪异金属匣状物。
“上船喽……哇拱拱,当然就是这个喽……”
五女又是一阵愕然。
然后,她们只觉得,自己的身子,猛地一轻,如飞般地往金绿怪匣下方,那圆椎般的特异波动中,直飞而去!
在微空船中……
猪拱拱的双手,同时往前方抬举着,就好像是在虚捧着一个甚么无形的气球那般。
它的样子,看起来并不像是有着甚么负担的模样。
而率鹤、青鸾、枢棱、玲珑,再加上一个芍儿,五位女郎,同时在猪拱拱的身前,大约四尺的位置,离地悬空地飘浮前进着。
她们刚从急缩微化的快速过程,所引起的微量感觉中,恢复了神智,一下子还弄不清楚发生了甚么事。
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变成了没有重量的虚体,就这么浮浮地前进着。
光亮宽敞的空间,与流彩幻变的两壁上神秘的晶芒,立刻就引起了五位女郎的好奇。
枢棱惊讶之下,第一个发现到,在她们喉间锁扣的现象,被怪猪一个弹光解决了之后,她们虽然四肢躯体,依旧无法抬动,但是原本僵直的颈项,不但可以说话,而又还能够微微地转动了。
枢棱仔细地观察着自己等人,正在离地浮浮前进的这个怪地方,那种闪烁传动着各色奇特光芒的空旷房间……
最后终于忍不住地,转过头对着后面的怪猪问道:
“老猪……前辈……这里是……甚么地方?”
猪拱拱很自然地耸耸肩。
“这里吗?这里就是‘微空船’喽……”
“微空船?”
枢棱重覆了一次这个第一次听到的名词。
喃喃念了几遍,忽然想起了感觉怪异的晕眩前,“老猪前辈”指了指那个“金绿怪匣”的影像记忆……
心神大震中,枢棱有点不大敢相信地颤声问道:
“这……这里……难道就是那个‘怪光匣’的内部?”
被枢棱这么一提醒,总算也越来越清醒的其他四女,同样也大吃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