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耀镜の恶魔城

楼主: cross166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贰——勿用(临 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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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12-3 21:04:0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八章
“方大哥,别伤害桃木郎!”

梅小磐是在惊叫中猛醒过来的,眼睛还未睁开,他的叫声就已响彻了房间。

“小兄弟,别紧张。你的桃木郎没事。不信你看!”刚一骨碌翻起身,他就看到了坐在炕头的蒙青凝。

他心里稍安,这才发觉自己已躺在了厢房,而桃木郎也好端端的像以前那样,竖立在八仙桌的桌腿边,傍边还卧着老黑。刚才自己在迷糊中梦到的那些场景并没有发生。

到了此刻,他这才抹着头上的虚汗把心基本放下。随即,就注意到方羽不在这里。
“蒙姐姐,方大哥呢?桃木郎他真没事?”
“方兄在给大殿里剩下的那三位病人看病,等一下就会过来。怎么样,你没事了吧?”
“我没事,谢谢蒙姐姐。对了,桃木郎他真没事了?”
两把抹掉额头的虚汗,梅小磐在往炕头挪去的同时,嘴里也开始了低低的呼唤:“桃木郎,桃木郎?”
地上的桃木郎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令他顿时急了:“蒙姐姐,桃木郎他怎么不说话了?”问到后来,他余音中都带上了鼻音。
“他没事,只不过不能在这间房内说话而已,方兄说这是那幅画的原因。”
蒙青凝按住心头隐隐的焦灼,耐心的给小磐做着解释。
刚才在小磐昏过去的空里,她已从方羽那里大致掌握了这边的情形,同时,她凭着女性的直觉,也隐约猜到了方羽此时的心态。
在不知道是该佩服还是该叹他傻的复杂心情下,也起了试图帮方羽做点什么的念头,所以才会主动请缨来照顾昏过去的梅小磐。
“这幅画的原因?难道这幅画也有古怪?”梅小磐现在却一门心思扑在他的桃木郎身上,一点都体会不到她心里的焦急。
蒙青凝看他到了现在还这么迷糊,真有些急了,她原本微笑着的脸忽然一板,伸手拽住了将要下地的梅小磐石。“小兄弟,我有话要问你。”
“什么?”小磐愕然回头,看到她一脸的肃容,不由的心里一沉,人也安静了下来。
“小兄弟,你那个灿叔现在躲在那里?”
蒙青凝刚问罢,便看到他又摆出一副警惕的样子想说话,于是面色一冷,厉声喝住了他:“别插嘴,听我说!”
梅小磐这下真愣住了,因为他发现面前这个一直笑意盈盈的蒙姐姐发起火来,要比那个方大哥厉害的多,自己在她那双漂亮大眼的瞪视下,竟有丝丝害怕的感觉。
这怎么可能?自己修的也是专注心神的性功啊……
“别乱猜了,其实你那点修为在我和你方大哥眼里根本不值一哂,只不过方兄是有担当的男子汉,所以宁愿自己去冒险承担,也不想勉强你说出你那个灿叔的下落。
可是我不同!
因为我觉得,就算是你和你灿叔为了救人而弄出了这个桃木郎,也不应该在这种时候让方兄一个不相干的外人来替你们擦屁股。
因为这对方兄和他周围的人来说,不公平!
我不知道小兄弟你至今还这般糊涂,究竟是真的不明白还是在故意装糊涂,但我还是想告诉你,现在情势很危险。
你和你的桃木郎,还有这座道观,很可能还包括你这道观方圆百十里的范围,都处在一个极度危险的状态之中,稍有不慎就可能全都毁于一旦,这些你到底明不明白?”
“不就是桃木郎要度劫吗?怎么会有这么严重的后果?”
梅小磐这时才发觉事态似乎真的很严重,不过心里依然抱着一丝侥幸。
“度劫?你以为是普通的那种小雷劫么?我告诉你,这次将要来临的是真正的天劫,从远在数百里之外的榆城都能察觉到不妥的大雷劫,而不是你以为的那种小雷击,现在明白了吧?”
蒙青凝一口气解释到这里,也隐约发现面前这少年的糊涂真不像是装出来的。因为此刻,他满脸的惊骇和眼中的焦急是绝对装不出来的。
“天啊,我的桃木郎竟会惹出这么大的祸?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呢?方大哥呢?我去找他。”
焦急的就在炕上挪着屁股转了两圈之后,已变了脸色的梅小磐就准备再次下地。
“你找他能解决问题么?如果你真想帮他的话,就赶紧把你那个灿叔找出来,否则后果就很难预料了!”
“我…,唉!不是我不说灿叔的下落,而是就算告诉你,你们也没办法把他找回来,再说现在就算能找到灿叔,我也不知道灿叔还能不能帮上忙。唉,跟你说不清楚,我还是去找方大哥说吧。”
说着话,梅小磐就猛地从炕上跳到了地上。
这次,蒙青凝没拉他,因为她也跟着跳了下来。
昏黄的大殿内,已将那几位病人处理妥当的方羽盘膝坐在供桌前的布垫上,双眼盯着空荡荡的墙壁上那清晰的画痕在出神。
自从小磐昏倒,桃木郎勉强答应配合,他处理完留下的那几位病人后,他就一直静静的坐在这里,试图找到应付这有些奇特的大雷劫的办法。
原本,如果桃木郎应劫之时,有小磐口中那神秘莫测的灿叔跟自己一起出手帮忙的话,方羽就有近六成的把握,能安然将这次大雷劫应付过去。
因为他自己虽然并没有应付过天劫九关的经验,可是日前在跟阴神宗宗主紫薇的探讨中,对于修行人该应付大雷劫已有相当的认识。
甚至在他的感觉中,这次阴神宗宗主紫薇将要应付的大雷劫,只要她能按照自己跟她探讨出的那种方式来小心应对,就有近九成的把握能安然过关。
此番,这里的大雷劫虽然是针对桃木郎这个妖灵的,雷劫笼罩的范围也大了许多,但方羽还是相信,如果另有一个修为和自己相差彷佛的高手同心协力的话,这次大雷劫就未必应付不过去。
若是能找到那个连自己都觉得高山仰止的灿叔联手帮忙,那方羽的把握就要更大上许多,可是……
小神医屡次的戒备,还有他口中的那个灿叔在这种危机时刻还音信皆无的事实,已让方羽淡了再找他出来帮忙的心。
因为他不能理解,一个修为深厚到连自己都摸不清深浅的高手前辈,怎么可能会任由自己家里出这么大的事而一无所知?
要知道对于修行到方羽他们这个层面的人来说,危机时刻,一般意义上的时空距离根本就不是问题。更不用说因为距离等等原因,而对自己家或是老巢安危的必要感应了。
既然这种情势下,人家都不露面,那自己又何必强求?求人不若求己,自己咬牙卯上就是了,也不见得一定就会失手!
“咦?不对!”
就在他正想的出神的空里,一丝奇异的波动却忽然侵入了他的感应。
与此同时,门口也响起了蒙青凝有些急促的声音:“方兄,快出来看看,好像有些不对了!”
“天啊,这天怎么变成这模样了?”梅小磐惊讶的声音也紧接着在门口响起。
方羽心里一沉的瞬间,人已经来到了大殿的门外。顿时,他的脸色也是一变!
大殿外,连绵秋雨变成的倾盆大雨还在无休无止的继续,可原本漆黑似墨的天际尽头,此时竟已出现了大片橘红色的浓云,将原本漆黑的夜空映照出了一片诡异的颜色。
放眼望去,整个天空如墨的黑云周际,这色呈橘红的诡异浓云正在快速的往里渗进,浓墨般的黑云在它的侵蚀和搅合、驱赶下,就像沸腾了起来的杂色墨海一般,剧烈的翻腾、吞缩着,带着一股说不出来的狰狞感觉,正飞速往这片山头的夜空中扑来。
翻腾的云海中间,更有一道道细密的电光在瞬隐瞬现间发出刺目的光华,可偏偏却没有丝毫的雷声伴随,这奇特的现象在此刻,更让头顶上这片纷乱的夜空显得更加的叵测和诡异。
“这就要开始了么?”
方羽在脸色一变后不久,就在嘴角重新浮起的淡淡笑容里,仰望着头顶的这片夜空发出了低低的自语。
“方兄,难道真的已经开始了?”
蒙青凝此刻的心情却很紧张,对她这种深知天劫可怖,却又未曾亲身体验过的修行人来说,这番异像带来的沉重压力的确是太难平息。
“嗯,看情形已拖不过今晚。蒙宗主,这里就拜托你先给照应一下,我该去准备了。”
方羽拜托完蒙青凝,又把目光落在了小神医身上:“小磐,我走后要听蒙宗主的安排,好生保重,要时刻记得还有那么多病人等你救治!”
说完,不等他俩回应,抬脚就往左边的厢房走去。
“方大哥!”
“方兄!”
不约而同的,他身后传来了两人的叫声。
他淡然回头,“怎么?”
“方兄,小磐有话给你说,是关于灿叔的下落。”见他停步,蒙青凝赶忙点明了主题。
“哦?”方羽的目光一凝,落在了此刻正在琢磨该如何说的小磐身上。
看到他有些诺诺的样子,方羽便抬眼又望了眼头顶的夜空,笑了:“不用为难小磐了,再说就算知道了去向,怕是也来不及了。”
此时,头顶的夜空中,只剩下不多的黑云还在头顶正中的空际翻腾,其余大部分的地方,早已被染成了暗赤的深橙,看上去有说不出的诡异。
就连夜空中倾盆而下的急雨,此刻都带上了有些妖艳的色彩,将整个天地都染成了非人的世界。
 楼主| 发表于 2006-12-3 21:04:3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九章
“不是啊方大哥,灿叔现在就在道观里,如果你能破开那些禁制的话,一定来的及,只是我也不知道现在的他能否帮得上忙,所以一直都不想告诉你……”

看到方羽平静淡然的模样,再看看头顶诡异的天空,梅小磐此时都快要哭出来了。

长这么大,他还从没见过像此刻这般诡异的天象,而这似乎还只是大雷劫爆发前的预兆…,若不是自己多疑,情势又怎会严重到这般境地?

“哦,灿叔他就在道观里?”

听了这话,就连方羽的双眼也瞪大了。这是何等了得的修为和神通?竟能在咫尺之间,让自己平素自以为傲的灵神一无所获,察觉不到他任何的气息!
“嗯,应该就是在道观里,因为数月前他进了厢房后就再也没出现过,而我也答应过他,在他不出来之前,绝不擅闯他那边的厢房,因为灿叔说过,他在那边布了极厉害的禁制,如果擅闯的话,就算大罗金仙来了,也只能有去无回。”
“进了厢房再没出来?下了禁制!”
方羽听了这话,眉头一皱的瞬间,发觉蒙青凝也皱着眉头向自己望来,眼神中同样充满了浓浓的惊疑。
难怪自己灵神感应不到他的气息,原来是下了禁制。可是眼下这种时候,自己要不要冒着更大的危险,去闯一闯他这个居然敢夸口说连大罗金仙都有去无回的禁制?
如果能顺利闯过去那自然一切都好,要是闯不过去的话,届时天劫再至,只怕连自己都要交代在这里,更何况还会牵连到这里和附近的很多人……
可内心深处,那种想要一闯的念头此时却为何如此的强烈?莫非自己就应该冒险去闯一闯才是最好的选择?
一时间,方羽木里在那里沉吟了再三,最后还是在心中忽然涌现的那种强烈感觉的刺激下,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小磐,等我拿了桃木郎,带我去你灿叔的厢房!”
“方兄!……”蒙青凝忽然有些激动的喊了一声后,却在方羽目光中那片平静里没了后话可说。
最后,只是慢慢的点了头,不再吭声了。
“吱呀呀……”
从外面紧锁着的房门被小磐打开时,两扇门后的厢房内简单的陈设一下子就出现在了方羽他们的面前。
这是和小磐的那边几乎一摸一样的布置的房间,唯一和小磐那边明显不同的,是作为供桌的墙柜上方的墙壁上,挂着的东西不是画,还是近乎占据了整个页面的狂草的“天地”两个大字!
这海碗大的两个狂草乍看上去笔力非常雄浑,感觉中气势也非常足,但是却丝毫没给门一开,就将灵神紧锁在其上的方羽带来任何的异样感觉,甚至连条幅的质地,都只是普通的宣纸,而不是小磐房内那幅画那样老旧的麻布。
梅小磐一打开门,抬脚就想进去电灯,却被闪身而进的方羽挡住:“小磐,你和蒙宗主回大殿去,等一下天变得时候,记得要听蒙宗主的安排。这里我自己进去就行了!”
说着话,他就在转身给蒙青凝点头的同时,身形一动,就进了厢房之内,而敞开的大门,也在他进入的瞬间,啪的一声里飞快的合上了。
“方大哥!”
梅小磐被他这突然的行动弄得一愣,就在愣怔中他本能的上去猛推房门,却发现刚刚还轻松推开的房门此时却像是生铁所铸,他这么大力的推上去,根本连动都没动一下。
“小磐,回大殿吧,这类禁制一旦被触发,除非擅闯的人能顺利破关,又或是被禁制的主人援手,否则只能在一种情况下能出来,那就是已死在禁制里,魂飞魄散之后,这禁制才会重开。
现在,咱们只能耐心的等待方兄能顺利破关,找到你灿叔了。”
就在惊异莫名的小磐打算再试试的时候,他耳边响起了蒙青凝有些幽幽的声音。
他一愣,回头正准备细问的前夕,却看到原本有些消沉模样的蒙青凝此时却双目中神光一凝,一声清冷的低喝已随着她双手间忽然飞出的两道光影同时向远处飞去:“什么人鬼鬼祟祟的夜窥本观?”
方羽一踏进厢房,眼前就暴起了一片刺目欲眩的白光。
随着刺目白光的暴起,各种杂乱的怪异声响就像潮水一般涌进了耳际,更令人难以忍受到,是抢在这些声电光影之前,闪电般席卷了脑海中神意的那种错乱和空虚。
那是一种从万丈高楼一脚踏空后天旋地转的坠落感,更是一种在眩目的白光闪烁之中,被猛丢入漆黑的无低深渊时,那种翻天覆地的强烈恐惧感!
一波波夹杂在各种古怪音浪中的种种负面感觉,就像一浪高过一浪的怒潮,无情的袭卷着猝不及防的方羽,试图在最短的时间内,就摧毁他坚凝如铁的心防。
方羽圆睁着精光大盛的双眼,紧盯着面前就像怒放的烟花般,不停炸出一蓬蓬夺目光华的光眩,体内,来自天心灯的无匹气劲就像一股电射往复的温热清流,眨眼间就已经将来自外界的各种幻象驱出了他的识海。
而此刻,在他胸前如穿花蝴蝶般飞舞纠结的双手,则变化出无法法诀,就在刹那间以太极手印做结的同时,他口中也响起了一声抑扬顿挫的劲喝:“无、为、而、安,天、清、地、宁!
随着他一字一顿的八个字出口,他眼前不停暴起的刺目眩光便在每一个字出口的瞬间黯淡上几分,而他耳中纷乱的噪音,识海中怒潮般不停侵袭的种种强烈的负面感觉,也随着他口中这八个字的逐一出口而最终归于消失。
眼前刺眼眩目的白光在他劲喝声落地的瞬间变成了一片漆黑,就算是以方羽能够轻易穿透黑暗的那双眼睛,此时也在这片漆黑中睁目如盲,除了漆黑,根本看不到任何的东西。
而他的耳畔,刚在的噪杂也被一片有些诡异的寂静给代替,除了死寂一般的安静,还是一片死寂的安静,一片漆黑中,就像是无声无息的潜伏着一只专门吞噬声音的怪兽一般,方羽此时就连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都听不到,更不用说那平时都要稍加留意才能听到的气血流动声了。
这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是一个死一般静寂的无声世界。而此刻,他刚安静下来识海中,坚凝如铁的神意也像是陷入了一个绝对安静,并且具有吞噬力的怪圈,就连方羽想动一动手脚的念头,感觉中似乎都要经过千万年才能隐隐传达到手脚,端的诡异非常。
就在这一片死寂的漆黑世界中,忽然亮起了一点淡银色的朦朦明光。初时如豆,转瞬间就已涨成了近丈方圆的淡银色光圈的中央,凌空而立的方羽收腿盘膝,以最标准的五岳朝天式虚空而坐。
而此刻,他一片平静的脸上也浮起了惯有的那抹淡淡笑容:“呵呵,有意思!不过灿前辈,如果光凭这些就想拦住晚进,恐怕还远远不够。难得今日能一遇高人,小镇方羽顶礼候教!”
随着他这句候教落地,他周围淡银色的明光就像猛然暴起的怒阳,带着刺眼夺目的强烈光华,将无数道闪电一般的密集光影攒射进了明光之外的那片漆黑!
随着这暴雨似的密集光影,一高一低宛若龙吟似的清越长鸣也从烈日般耀眼的明光中央响起,随着这两声长鸣声的响起,明光之外,那片漆黑的中央,一个散发着青朦朦光影的巨大涡漩也凭空幻显,飞速旋转着的涡漩一出现,巨大而又狂猛的一股吸力就在涡漩中央隐隐传来的凄厉怪音嘶吼伴随下,就若长鲸吸水一般,将刚被无数光影给射得翻腾了起来的那片漆黑给吸了精光。
随即,就在漆黑顿消,那宛若琉璃般闪耀着七彩流光的晶莹圆罩初现身影的瞬间,虚空中盘膝而坐的方羽就裹着烈日般的明光,挟着摧山捣海般的惊人声势,像个虚空中一闪而过的流星,在震耳欲聋的劲风呼啸声里,一闪而至,双掌重重地拍在了圆罩之上。
蓬!的一声巨响,在猛然爆裂开来的无数耀眼光华中带着山摇地动的威势狂猛炸起,而宛如流星般在强光爆响中一闪而过的方羽此刻,却发现自己已在眨眼功夫,进入了一个宛若传说中世外桃源般的地方。
无数葱绿的山峦在淡淡晨曦的笼罩下,弥漫着一种梦幻般朦胧的光彩,谷地中遍地是花朵,四周的灌木丛中同样百花盛开,姹紫嫣红的鲜花,给整个谷地铺上了一层绚烂的颜色,高耸在灌木后面的山坡上,茂密的树林一片翠绿,在微带着花香的清风中发出沙沙的响声。
各种鸟儿在谷地和山坡的树林中飞来飞去,无数种声音连同淡淡的香味一起,从四面八方往汇聚过来谷地中央汇聚过来,然后又随着谷地中那条掩映在花木丛中的潺潺小溪,静静漂流到被轻雾笼罩着的远方。
方羽此刻就落在潺潺奔流的小溪边,环顾四周,却还是没能在这仙境般的山谷中,发现任何人的踪迹。
“莫非还是幻境?”
就在他略带欣赏的目光来回巡视过数次之后,这个有些令他困惑的念头再一次涌上了心头。
因为此时,被他收在衣袋内的桃木郎又一次不安份的剧烈颤动了起来。
时间,似乎真的来不及了!
 楼主| 发表于 2006-12-3 21:05:0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章
“前辈幻境玄妙,术深如海,方羽本当一一候教,只是现今情势危机,时不待我,请恕晚辈失礼了!”

方羽在抱拳朗声说话的同时,肃容抬脚,往前踏出了一步。

看似轻轻的一脚落到地上,却发出了让整个谷地都在颤抖的沉闷巨响。

随着他脚下这声沉闷巨声的响起,他处身的这个世界也忽然像是一个虚幻的水晶世界一般,在这巨大沉闷的声响里一片片迸裂、破碎和坍塌。

无数股浓浓的尘烟,就像是冲破了牢笼的巨蟒,随着整个世界的坍塌和碎裂,从四面八方带着各种各样怪异的兽吼声、金属的碰撞声和无数人拼命的呐喊声,杂着浓浓的腥臭味和无数种令人作呕的怪味,一起奔涌而出,霎时间就将方羽和整个天地都吞噬在了灰朦朦的雾气中。
雾气弥漫,尘烟升腾,种种怪异的声音和中人欲熏的怪味充斥着天地,令这片灰朦朦的浓烟密雾组成的世界中,充盈着一股浓烈的杀气和暴虐的血腥气息,直欲吞天食地。
四周纷乱的怪音和浓烟密雾包围中,对身边种种怪象异景视若无睹的方羽肃容又往前踏出了一大步。
同样是沉闷到足以震颤天地的又一声巨响传出,浓雾在响声传出的瞬间飞快的退却、消失,将一个充满了兽性的世界裸露在了方羽的面前。
刚刚还有些遮掩的种种怪音也随着浓雾尘烟的忽然消散而猛地清晰和暴烈了起来。
而各种腥臭的味道和直欲侵人骨髓的杀气、以及暴虐的血腥味,也像择人而噬的妖魔,猛地随着这蛮荒而紊乱的苍凉世界扑到了方羽的面前。
眼前是一望无际的荒原,正前方是一群群由各种各样正在扑来的狰猛怪兽汇聚成的兽海,望也望不到边际。
右边,是一片同样看不到尽头的漫漫荒漠,而如密林般遮掩了大漠原本颜色的枪头和森冷刀光中,六七种不同装扮的古装武士正在滚滚而起的黄沙尘烟中彼此血腥厮杀着、争抢着,往前飞速的蜂拥而来。
杀气腾腾的大队人马之后,是散落了一地的狰狞尸体和将大漠也快染成了红色的血海,逼人的杀气和强烈的血腥气即便是隔了这么远,都能一阵阵的扑打到方羽的感觉中,让一直平静的他脸上也不由皱起了眉头。
左边,是遮天蔽日嗡嗡乱响成一片的斑斓世界,天上地下,到处都是密密麻麻有着各种各样绚烂颜色的毒物和飞虫,浓烈腥臭的味道在天地间响成了一片的可怖嗡嗡声中,升腾成了遮天蔽日的五彩轻雾,像一条庞然巨龙般似缓实急的往前迅速扑来。
身后,方羽并不曾回头,可是就连空气都似乎燃烧了起来的高温,以及那一股股令人窒息的硫磺味和此时已遮蔽了头顶空际的那片黑灰色浓云,却已让他明白,后面的天地,绝对已是烈焰熔浆的世界。
而头顶上,就在遮蔽了天地的黑灰色浓云之中,滚滚而来的沉闷雷声伴随着偶而穿出浓云的青白色闪电,在此刻脚下迅速龟裂陷落的大地密切配合下,也以不容他细想的速度向他立身处飞速接近。
这一切,都在他第二步落下的瞬间出现在他的周围,顿时将一脸肃容的他困入了绝境。
而方羽,却在此时又抬起了他的脚,而刚还眉头轻皱的脸上,也泛起了微带嘲讽的淡淡笑意:“方羽见前辈在观中只奉天地,又自绘骑牛图,还当前辈是古老玄门最纯正的先贤,却没想到前辈来来去去竟只凭着这点幻术遁世躲闪。
这实在是很让诚心前来的方羽失望,更为此刻观中提心吊胆的小磐不值!”
说着话,微一转身的他第三步再次落下。
只是此次,随着落下的脚步响起的,已不再是沉闷如雷的震颤声,而是伴随着他冷电般激射而出的身影和清朗无比的浩然长吟:“出生入死,生之徒十有三,死之徒十有三……”
就在这清朗而又浩然的飘摇长吟声中,他激电一般掠行的修长身影已闯进了右边刀光剑影乱闪,鲜血残肢横飞的大漠中。
随着他的进入,满布大漠的无数浴血勇士在齐齐一声呐喊中停住了内斗,全都恶狠狠高举着血淋淋的刀枪,呼啸着向他奋勇扑来。
“善摄生者,陆行不避兕虎,入军不避甲兵……”
面带淡淡的那抹冷笑,方羽激电般飞射的身影在口里毫不见停顿的长吟中冉冉隐现,无数雪亮刀光,森冷剑影就像急落的骤雨,纷纷带着无边的杀气和尖锐的厉啸声砍落在他身上,却连他身上飘飞的衣袂都未曾划落一丝。
忽然,“嘎!”的一声分外刺耳的惊雷声在这奇异的世界炸响,紧接着一道道笔直笔直的青白色闪电霎那间就将这天地间变成了一片白茫茫的世界。
电光火石的瞬间,方羽口中的长吟在激射的身影忽然凭空消失的同时也消失在了这可怖的天地之间。
而随着他的身影和长吟声一起消失的,还有猛然间轰响在惊雷霹雳之间的那声怒啸,隐约间,能听出那是桃木郎苍老暗哑的嗓音!
天劫,还是在这猝不及防的时刻,伴随着失去方羽身影后的这奇异世界再度的破碎和崩塌,而真正君临!
“无量天尊!施主好狠的手段!”
道观中,就在梅小磐惊讶的目光顺着蒙青凝的视线望去的同时,一片赤橙色的雨幕深处,响起了一声苍劲的低吟。
伴随着这声低吟和两道冷电般光影激射而来的,是一前两后,三条将雨幕分裂开来的如电身影。
就在四面翻飞的雨滴忽然齐齐发出的刺耳厉鸣声中,就在梅小磐还没来得及惊呼出声的霎那,他身边同样突然响起的风鸣声中,如鬼魅般一闪而现的蒙青凝已将空中电射而来的那两道光影纳入了袖中。
紧接着白光微闪中,她娇小的身影已和三条人影中当先的那条撞在了一起。
“蓬蓬蓬!”
密如急雨的沉闷声响顿时在这妖异的雨夜中响成了一片,而宛若铅丸般四面飞射,将四周的墙壁和地面击打出了无数噗噗闷音和坑洞的雨幕中央,两道一触即分的人影之间却再度亮起一蓬奇异的光雨,为这妖艳的雨夜更添了几许诡异。
恍若电光火石般急促的纷争在一闪而现的光雨消失的瞬间结束。
就在爆起的光雨还未完全消失的霎那,在半空中急速翻腾了数圈,最后轻灵的一转,将身影停稳在大殿门口的来人口中,却响起了一把苍老的声音:“乾坤一掷落星击!贫道还道是何方妖孽呈凶,原来是巫门青龙宗蒙宗主当面!”
而这时,勉强压下口中惊呼声的梅小磐这才看清,面前落在了大殿门口的三道人影,竟是曾来过这里的白云观后山二老和一位不认识的年迈道人。
“他们又来干什么?”
就在他心里暗起嘀咕和戒意的同时,同样半空中翻腾后轻灵的落回他身边的蒙青凝口中,也响起了微带嘲讽的还击声:“气生气死幻真诀!我说谁出手这么没力气呢,原来是白云二道里最不争气的孤老二!”
少一停顿后,她语声忽然一冷:“孤松,你们鬼鬼祟祟的夜窥本观,究竟有何企图?”
“无量天尊!贫道白云山孤云见过蒙宗主。”
就在落地的瘦削老道,也就是白云山二老中的老二孤松闻声面色一沉,正准备还口的瞬间,他身边高低和他彷佛,但身材稍肨的另一位圆脸老道却抢先踏上了一步躬身见礼。
就在蒙青凝也同样肃容给他回礼的同时,他身后另一位高年老道也同样踏前稽首:“贫道龙虎山大衍,见过蒙宗主。”
“龙虎山大衍散人?”刚抬起头的蒙青凝明显一愣,随即在深看了他一眼后,也很快又回了一礼过去:“青龙宗蒙青凝,见过散人,久仰大名了。”
“蒙宗主客气!”
这位让蒙青凝也明显动容的年迈老道淡然一笑,随即又一脸平静的退到了孤云身后默然而立。
“孤云道长,你们几位夜探本观,所为何来?”
蒙青凝又深看了一眼龙虎山大衍散人后,目光一转,就再度盯在了白云二道身上,抢先发难了。
不过这次,面对着二老里的老大孤云,她的态度就客气了许多。
“梅施主,你灿叔呢?难道他出门还没回来吗?”
可是就在她抢先发难的同时,对面的孤云也抱着同样的念头,再度稽首开了口,不过却是针对一直都没人理会的梅小磐发问。
“嗯,灿叔还没回来。老道长,这么晚你们怎么来了?”梅小磐在还礼回答的同时,也反问过去。
可是令冷眼旁观的蒙青凝没想到的是,他还的礼竟同样也是道门的稽首礼!
“这个小笨蛋!”
蒙青凝愕然的同时,心里也不由得一恼!
果然,孤云孤松他们在小磐回礼的空档,大有深意扫了自己一眼。彷佛在说,你口口声声说我们夜窥本观,这下该明白这里是什么地方了吧?
蒙青凝此刻,只能脸色淡淡的扭开目光,不再跟他们纠缠。
此时此刻,倒是在他们身后默然而立的大衍散人脸上,却不曾有丝毫的异样,他甚至连低垂的眼帘都没抬一下。
这让一直都在暗自留意他的蒙青凝心中,对他的戒意更浓!
 楼主| 发表于 2006-12-3 21:05:2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一章
“梅施主不觉得今晚这天象有古怪么?”

面对蒙青凝的不自在,孤云并未再做理会,脸色一正的瞬间又把视线转向了梅小磐。

只是这次,目光中有淡淡的困惑和疑云在弥漫。

“你是说即将来临的大雷劫?”

梅小磐一愣的同时,心里也不由打起了鼓。
“梅施主和你灿叔果然高明,上次竟真是贫道师兄弟失眼了。全真门下龙门第七十六代弟子孤云、孤松再次见礼,不知道梅施主可否建告,贵叔是道门那一隐宗的高人?”
就在梅小磐的声音还未落地的同时,孤云在他那双老眼中精光一闪的瞬间,就再次和同样动容的孤松深施了一礼过来。
“糟了,糟了,这下真糟了,现在该怎么给他们答复呢?“
梅小磐见状,在手忙脚乱回礼的瞬间,一张本有些苍白的脸也涨的通红了。
“孤云老道,眼下不是计较这些的好时候吧?”就在这时,一直冷眼旁观的蒙青凝忽然插口,替他暂解了围。
同时,蒙青凝的话也让陷入困窘中的他脑海中灵光一闪,找到了继续装下去的借口:“老道长你们误会了,是方大哥说的,他已经把桃木郎带走了。”
“方大哥?”
“方羽?”
“桃木郎?”
三个不同的声音却带着一种同样的惊讶,同时从他面前的三个老道口中响起,而他们精光闪烁的眸子也同时落在了梅小磐的脸上,让他忽然有了脸上正在无数锐利的细针扎着的刺痛感。
一时难忍之下,他赶忙往后退去。
刚退了一步,他面前一暗,蒙青凝已挡在面前:“你们这是做什么?难道不知道他会受不了么?”
“无量天尊,一时失态,还望梅施主见谅。”依然还是站在前面的孤云稽首回应,可是目光却依然凝若实质:“梅施主刚才所说的方大哥,可是名叫方羽?还有桃木郎又是那位?”
“不错,他说的方大哥就是方羽,至于桃木郎,嘿嘿,老道,你抬头看看这天色,现在可是慢慢问这些的好时机?你们气势汹汹的跑来这里,该不是眼看着这里和大殿内的那些病人毁于雷劫的吧?”
又是语气中微带嘲讽的蒙青凝接的腔,说话的同时,她还伸手指了指头顶的天空。
孤云在听到她这话的同时,也本能的抬头望了望头顶的天空,面色猛地就是一变!
就在他们几个说话的这点功夫里,头顶的天空已整个变成了一片妖艳的赤橙色,一片片剧烈翻腾着的厚重赤橙色浓云,在将整个天际映照的更加妖艳、明亮的同时,也让整个天地间不断倾泻着的大雨全都带上了颜色,此时此刻,就连道观小小院落里地面上,都在积水的渲染下,呈现出了一片五颜六色的奇异色彩。
倾盆而下的雨此时已急的像是自天而落的彩色大幕,将整个院落都裹在其中,就连他们双方彼此对视的视线,都似乎要被遮挡开来。要不是站在这里的人每一个都有些能耐,此时此刻,恐怕连彼此的面目都要看不清楚了。
他再一凝神,就清晰的发觉,水气缭绕的空中,那原本隐藏在浓云密雨中那一丝诡异气息此时竟变得如此的明显和强烈,自己一时间纠缠在心头的疑惑,竟忘掉正事了!
“蒙宗主,难道这里还有病人?”问出这句话的同时,他展开搜索的神意已将大殿内那四个病人存在的气息给带了回来,他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苍白了。
“里面竟还有四个病人,可自己这边,只赶来了三个人,就算蒙青凝此刻不计前嫌也来帮忙,也只有四个人。眼下这种危机的情势下,自己这四个人该如何在带走这四个病人的同时,也一起带走小神医?
没想到自己一时的谨慎,竟会给自己此行带来这么大的难题,这该如何是好呢?看这情形,是等不及后面大批人马前来了啊!”
“道兄莫要焦躁,多出来的那位施主交给贫道吧。”
就在他七情上脸,又急又悔的快要乱了阵脚的瞬间,一直默默站在他身后的龙虎宗衍散人却站了出来。
“大衍道兄!”
孤云面色一缓,语气中却已带上了一丝明显的激动。以他们彼此相差不远的修为,他自然知道在这种时候要多带一个病人的凶险,这可不是平常那种随意的小动作,这是要在大雷劫下带人瞬时远遁啊!
稍有不慎,那可是形神皆灭的后果……
“救人要紧,孤松道兄赶快传讯,让后面赶来的那些道兄赶紧退回观内结阵防备,我怕再晚就来不及了!”
声音响起的瞬间,他已闪身消失在了紧闭的大殿门口。
“蒙宗主,大劫将至,白云山上众道友已布好了南斗罗天阵来防范大劫,梅施主就烦劳尊驾了。”
孤云在急促的吩咐声里也忽然消失在了大殿门口。而孤松此时却凝神肃立,正在用他师门紧急传讯的密法通知跟在他们三人之后的后续人马立刻返回。
原本,在查觉到这诡异雷劫异像和得到白云七子带来的方羽口迅后,他们白云观内众多的道门高士就一起开坛施法,展开了一个尽管繁复,但却奇准无比的侦测类秘阵,试图找到度劫的目标。
结果在花了颇长时间后,直到临近傍晚,才锁定目标竟在无名道观的这里。
这在让他们大吃一惊,百思不得起解的同时,也对平日里聚居在山下的那众多求医者的安危担足了心。
那可是数以千计的普通人啊……
因此,他们在紧急磋商之后,在观内匆忙布阵,做了必要防备的同时,也聚集起了目前能凑齐的最强阵容,由白云观镇观二老和所有前来观礼的道门各宗里,修为最深的龙虎山大衍散人带头,将白云观内所有能出动的人都倾巢派了出来,组成庞大的队伍前来无名观,企图帮忙疏导山下的人群远离这灾祸之地。
可是尽管白云山白云观是西北道门的重镇,此时适逢其会,前来观礼的诸宗来人里也不乏真正的修行人,可今时今日的这个年代,这些人即便是在道门内,也并不是太多。
来到白云观观礼的人里面,这种人就更少了。所以情急之下,也为了稳妥期间,便有白云二老和大衍三人施术先到了这里,而数百人的大部队,则尾随其后正在路上往这里急赶。
可是他们谁都没想到这大雷劫竟会酝酿的这么快,他们三个人刚到一小会,眼看这就要君临。
还好众多病人已在方羽的提前绸缪下先行离开了,要不然,这后果足以让他们所有人都无法承受,更会让沉寂多年后重开罗天大醮的白云观受到致命的一击。
信仰,在有些时候,是一把锋利的双刃剑。眼下这突如其来的大雷劫对白云观来说,更是如此。
这也是孤云在发现殿内还有四位病人时,脸色骤变的一个原因之一。
刚才,若不是大衍散人出面接手的话,最后他肯定会冒着形神皆灭于雷劫的危险,孤注一掷。
否则,他无法向自己的内心,也无法向自己的宗门做出交待。
再说刚提醒了他们的蒙青凝,此时的她也在抬头再望了一眼天空的瞬间,脸上变了颜色,只不过这几个呼吸的瞬间,此时雷劫的气息竟已强烈到了她不用凝神就能感应到的地步。
这就意味着这不测的天劫马上就要开始啊!
于是她在面色一变得同时,已一把将还没完全搞清楚状况的梅小磐揽在了臂弯里:“小磐,闭上眼,不要乱动,最好用功封住六识,快!”
就在她最后一声有些变调了的快字出口的瞬间,她和小磐紧贴在一起的身影,已在平地而起的一股雾气中没了踪影。
几乎就在她消失的瞬间,对面孤松的人影也已消失在了大殿的门口。
就在这时,一道让整个天地都瞬间变成了刺目青白色的笔直粗大的霹雳就那么突然的从空中直劈了下来。
轰!的一声冲天巨响和猛然爆起的尘烟里,这才传出了将整个天宇都震得颤斗不已得狂暴雷声。
第一声惊雷还没响完,无数声沉脆而又暴烈的怒雷就已像是数十面大鼓一起擂动的鼓点,迅猛而又密集的响彻了整个天宇。急促到几乎没有任何间歇的雷声,就像一连串无数巨大的爆炸声串成的烟花,伴随着一道道笔直粗大、刺眼眩目的霹雳光华,将整个山谷周围变成了一个不似人间的魔域!
嘎嘎嘎!
一连串惊雷和夺目的霹雳声威中,忽然,就在方羽清晨曾现身过的那座小山岗上,踉跄着出现了一道身影,就在这扑倒在泥浆中的身影还未爬起身时,另一个还在踉跄着的身影又在另一串惊雷和霹雳组成的声光电影中凭空摔落在了他的身旁。
张口喷口一口污血,仆在泥浆中的小道士清风这才觉得全身将要崩溃的气息稍微安稳了一些,可胸口眼前的眩晕,却依然让他在勉力起身躲让的瞬间,又喷出了一口污血。
这口污血正好喷在他身边忽然出现的那个人脸上,恍惚间,殷红的血迹,竟让这青白色的世界中,平添了几许鲜活的色彩。
“我操!”
从现身的瞬间,就被这天地间狂暴的气息一头压跪在地空门子弟袁华刚挣扎着一起身,就毫无防备的被一口腥咸的污血喷了一脸,心里一惊的同时,张口就骂了出来。
可是就在他张口骂出连他自己都听不到这句话的同时,猛然间由胸口传来的憋闷和痉挛也让他在咽喉一甜的空里,接连喷出了三口血雾。
血雾喷出,他浑身一软的空里,他又和身边的身影一样,再度一头栽到了脚下的泥浆里。
彻底的昏了过去。
 楼主| 发表于 2006-12-3 21:05:5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二章
“啪啪啪!”

不知道昏迷了多久,脸上传来的刺痛和耳际隐约可闻的快速拍击声将袁华从黑色的深渊中拉回了这可怖的人世。

睁开眼,就在那依旧让人目眩的青白色世界里,映入他眼帘的是一个快速摆动着的巨大手掌,而自己有些麻木的脸,也在这手掌的摆动中发出阵阵的刺痛。

“混蛋!你在干什么?”

几乎是怒吼着一般,他干哑裂痛的咽喉里终于挤出了一丝低低的哀鸣。
而他试图挡开那只可恶手掌的胳膊,却只是无力的抽动了一下后,又没动静了。
不过还好,他睁开的眼帘和口中发出的那丝低吼,总算是让这大巴掌的主人察觉了他的回醒。
就在那只手抚上脑丁,传来一股温热劲气的同时,他被雷声震成一片嗡嗡的耳际,也传来一个细若蚊呐的声音:“死猴子,你敢跑到这里来,不要命了?”
熟悉的声音入耳,再加上劲气的安抚下,已能正常视物的眼前出现的那张脏兮兮的笑脸,袁华在心头一松的瞬间,也本能的无力反击了过去:“小花道,你不也不知死活的跑来了吗?”
小道士清风脏兮兮的脸上灿烂一笑,正要继续打击他的瞬间,面色猛地一白,又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我操!”袁华见状,也不再借机偷懒,面色同样一白的空里,勉力将彷佛不是自己身体的身子翻坐了起来。
剧烈的喘息着,他再一使劲,也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就在这时,依旧轰响着连串怒雷声的青白色世界里,忽然又远远传来了一连串更暴烈的雷声,而眼前青白色的世界,也在猛然一亮中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脚下的整个山岗都在这一串雷声中剧烈的颤动着,就像要坍塌一般的震颤差点就让刚站稳的他又一交栽倒。
而体内和胸口中那一阵更加剧烈的憋闷和痉挛,也让紧闭着眼的他眼前出现了无数的金星。
竭力催动神意让体内差不多已涣散殆尽的劲气急速流转了数圈之后,他才小心翼翼的重新睁开了眼睛。
却看到眼前清风那张脏兮兮同样面无人色的面孔,也正睁着惊恐不定的双眼,呆呆的望向自己。
天地继续在惊雷霹雳的声威里震颤,可是脚下刚刚还像是要坍塌了一般的山岗,此时传来的震颤却已有了些微减弱的痕迹。
这些微的变化很快让这两个业已胆寒的家伙给注意到了,就在他俩面面相觑正准备再确认一下的空里,轰响在天地间的狂暴雷雨声中,忽然响起了一声充满了兽性的雄浑长吟,随着这把惊雷都不能压下的长吟声的响起,一个赤红色的光影就像一道比霹雳还要耀眼夺目的流星,眨眼的瞬间就已划过被一道道刺目的惊雷霹雳笼罩着空际,就在穿越密密麻麻的霹雳组成的青白色天网中,一头扎向了远方的地面。
而那里,此刻正是天宇中无数惊雷和霹雳倾泻而下的中心!
“你还能动吗?”
青白色的山岗上,两个胆大妄为的年轻人目睹这惊人的一幕,又在惊讶中相互用目光询问。
可结果却让他们非常的郁闷,因为此刻,侥幸在这雷劫中留的一命的两人,谁都没了再动一下的能力。不过还好,两人都发现,彼此略带遗憾的目光中,那一丝勇气犹存!
可就连这一丝勇气,也都在他们稳住心神往山对面望去的瞬间,变成了深深的震撼和畏惧。而冷汗,也在已被暴雨浇成了落汤鸡的他们头脸之间,随着如小溪般滚滚而下的雨水不停的落下。
山对面,传说中曾经绿树成林,林中掩映着一座小道观的那座小山处,此刻只裸露着一个足有近百丈大小的天坑,即便是站在这边的山上,都看不到深陷于地面的那个巨大坑洞究竟有多深,以他们比常人敏锐了数倍的眼力,此刻也只能看到从四面八方,有无数的积水像是瀑布一般的狂涌进一片焦黑的坑口。
四周看不到任何的树木或是绿色的痕迹,只有距离这巨大天坑数十米外的山谷中,有一条五六丈宽,漆黑笔直的洼道一直延伸到了远方,那洼道的尽头,正是之前那道赤红色流星落下的地方,也就是此刻,满天的惊雷霹雳正在狂轰乱炸着的所在。
那里究竟有什么古怪?莫非眼前给大地留下如此结果的惊雷还不曾消灭目标?
面无人色的两人在心胆皆寒的瞬间,再一次面面相觑着说不出话来。
只是,目光中渐渐有一丝好奇的火星在逐渐的燃起。
就在这时,一声苍龙般的长吟猛然在那惊雷霹雳的狂暴声中冲上了云霄,而与此同时,另一声清越的啸声也带着勃勃生机穿云而出,和天际的惊雷声一起传遍了大地。
就在这两声吟啸还未停歇的霎那,早先那一把充满了兽性的嘶吼又在一把同样有些苍凉和原始的怒吼伴随下,从惊雷霹雳狂泻的中央摇曳而起,响彻了天地。
白茫茫一片的天空中,无数惊雷霹雳也随着这些吟啸嘶吼声的响起而有了惊人的变化。
就像是被吓着了似的,惊雷狂猛的轰响声在电光霹雳猛然一黯的瞬间也同时收敛,霎那间的一顿后,更为惊天动地的雷暴声伴随着空中陡然凝结成了一体,比之前任何一道电光都要粗大数十倍的璀璨电光,再度笔直的狂劈了下来。
天地在这瞬间一片惨白的颜色中颤抖,狂烈的雷暴声也同时压下了天上地下所有的声音,整个世界,彷佛只有无休无止的惊雷声伴随着那一声比惊雷更为沉闷响亮的爆鸣声在肆虐和狂吼。
一道,两道,三道!
就在流泪紧闭的眼帘前接连闪过三道挡也挡不住的奇光闪烁后,一片白茫茫的颜色和剧烈的刺痛再度君临在了清风和袁华的眼前。
紧闭的眼帘遮挡不住狂涌而出的泪水,而眼前那一片白茫茫的颜色之中,依旧炸起的无数光圈还在瞬起瞬灭的隐现中,和眼底哪一阵赛过一阵的痉挛和抽痛一起,清晰无比的提醒着他们双眼刚才受到的剧烈创伤。
而至今还轰响成一片的耳际,那两股从里到外悄然渗出的温热,也在胸腹和脑海间传来的一阵阵眩晕和恶心中预示着更为悲惨的遭遇。
两人全都再次无力的软倒在脚下泥浆里,就在这内外交困,任由暴雨清洗着身体的悲惨处境里,苦候埋藏在心底里的那一点希望的曙光能早一点降临。
可是此刻,被暴雨和黑暗重新笼罩了的天地之间,只有一片风雨飘摇的声音,此外,只剩下了死一般另类的寂静!
惊雷霹雳响起的瞬间,已施术远遁的方羽却发现自己又到了一个奇怪地方。
四周是一片土黄色灰蒙蒙的颜色,一片异样的静谧中,他惊讶的发现在这里,竟分不清那里是天,那是又是地。
这是个随他的目光而伸缩延伸的古怪世界,凝神远观,逐渐清晰的视野中灰黄色的颜色就一直能延伸到目力的尽头,可等他收回视线,整个灰黄色的世界又像是失去了视线支撑一般的雾气一样,再度的回到了跟前。
十丈!
方羽在眨眼的瞬间,惊讶的发现,不管他的视线投向四面八方任何一个方向,只要不凝神细观,目光能看清的区域最多就只有十丈。只有以他为中心的这十丈方圆里,这古怪的灰黄色世界才是勉强稳定和不变得。
“前辈既不肯现身,又要在这危机关头拖着方羽不放,究竟是何用意?难道真以为方羽怕了你不成?”
几乎在现身的瞬间就已将这奇异地方的古怪了然于胸的方羽此刻有些火上心头了。
刚才的惊雷和霹雳已让他证实雷劫已至,而自问已无意再跟这缩头缩脑的灿叔再纠缠下去的他也已选择了放弃,刚刚在之前那禁制的世界破碎崩塌之前的消失,也就是他试图远遁荒山,独力帮桃木郎应付天劫的最佳证明。
可是他没想到,在他在已放弃了的此刻,这一直隐匿不出的灿叔竟然还不肯罢手,莫非他真的想在自己龟缩不出的同时,也不让别人插手此事?
在这种惊雷将至的要命关头,再次将自己困在这里,其究竟是什么用心?难道真的想让自己和桃木郎在这应劫不成?
其心可诛!
这是方羽在开口怒喝之时,心里闪过的唯一念头。
而此时,他带在身上的桃木郎也在剧烈的颤动中,再次发出了低沉的怒吼。
随着这声怒喝,他虎目中幽光一闪,脚步猛地一拉,身形微微一矮的瞬间,一圈圈森冷而又无形的劲气立刻平地而起的飓风,猛地在无数尖利的锐鸣声里向着四周狂飙而去。
眨眼间,盘旋着的劲气切上了四周灰黄色的颜色,这小小的天地顿时湮没在了剧烈翻腾开来的灰黄之中,一片混沌。
劲气依旧在呼啸,而充斥了整个世界的灰黄依旧在越发剧烈的翻腾,可就是看不到有丝毫减弱和消失的迹象。
被这片灰黄色裹在中间的方羽心里自然知道,光凭着劲气冲击酒想要破开这似乎是禁制又似乎不太像禁制的这片灰黄,显然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洪荒临世,玺印天下。收!”
所以在劲气呼啸,灰黄翻腾不休的空里,他口中再次响起了清冷的沉喝,只是这次,已隐隐带着一股决绝的杀机。
随着他这声清冷的收字出口,充斥了整个空间内的那片翻腾的灰黄中,猛然炸起了一蓬夺目的青色光华,这光华是那样的刺眼和夺目,即便是浓浆般稠密的灰黄,也无法遮挡住它像颗青色太阳一般璀璨的光芒。
嗷!
伴随着这璀璨光芒炸起的,还有一声雄浑低沉到无法形容的野性长吟。
伴随着这声野性长吟的振荡和传播,那片浓浆似的灰黄中,那一蓬耀眼夺目的青色光华开始了飞速的旋转。
只不过眨眼的瞬间,一个足有七丈方圆,深不可测的巨大涡漩就已出现在这空间。
涡漩中心,发出刺耳锐鸣的强大吸力带着一种吞天噬地的狂暴气势,就若长鲸吸水般将充斥在空间内的灰黄源源不断的吸进了涡漩的深处。
空间内翻腾的灰黄在这涡漩狂猛的吸力之下在急剧的减少,只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这原本似乎能延伸到无界弗远的灰黄世界已到了岌岌可危的边缘。
有种奇异的,类似玻璃将要碎裂时的那种咔嚓声已在隐约响起。而此刻,巨大的青色涡漩的中央,也传出了桃木郎惊恐欲绝的悲号:“不要,快停下!”
与此同时,另一把毫无特色的声音也从远处淡淡的响起:小友,住手!“
这声音听似不大,可即便是涡漩中央发出的无数刺耳锐鸣,也丝毫无法压下这淡淡声音在这空间中的传播和荡漾。
“灿叔,你终于肯露面了么?”
青色涡漩蓦然消失的瞬间,空间中也响起了方羽清冷的声音。
可是依旧,看不到方羽显出身影!
 楼主| 发表于 2006-12-3 21:06:2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三章
“原来是这样,不好!”

嘎!嘎!嘎!

惊雷和霹雳是在方羽见到这形容奇异的灿叔瞬间,再度狂劈而来的。

骤然炸响的雷声,笔直劈下的闪电,就像突如其来的偷袭,在闪现的瞬间就把方羽给逼到了手忙脚乱的境地。

刺目的连串光华轰击的间隙,方羽突然间卷曲萎缩的身影就像随狂风飘荡的树叶,就在从悠然飘飞的外衣中褪出身形的瞬间,险之又险的飘飞在霹雳刺目眼的轰击中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褪出的外套几乎在离身的瞬间就已在霹雳的夺目光华中化为了飞会,而此刻,被他插在腰上的桃木郎瑟瑟的颤抖和不安的震动,也给正在连串霹雳的间隙中挣命的他平添了几分的凶险。
此时已经全部精神高度凝结在雷击之上的他,已顾不上再去留意那个形容古怪的灿叔了,只能在百忙之余,希望他也有在这狂暴的雷劫之下保命的手段,否则……
和以往方羽目睹和经历过的那几次雷击不同,刚刚在那奇异的灰黄世界中曾有过短暂的停顿的这雷击,此番再度君临之时,彷佛真有传说中九九八十一道天雷那么的威猛和长久。
只不过眨眼的瞬间,他周围已经至少落下了二十道以上,一道比一道更有破坏力的笔直霹雳,就连青白色的光华之间,可供他闪展腾挪的的余地也越来越小。
而一声比一声狂猛的惊雷,带给他心神的冲击和震颤也一声比一声凶猛,只不过短短的瞬间,竟已有了让他心神不稳的迹象。
难道真的就像传说中那么避无可避么?我还真就不避了!
生死关头,平素深埋于他骨血之中的那股剽悍和坚韧也再度全面爆发,就在一声愈见清冷的低喝声里,他宛若魅影般在刺目光华间时隐时现的身影猛地一落,竟直挺挺的站到了地上。
双脚站稳的同时,双手一分,猛地的就冲着已到了头顶的霹雳迎了上去。
“嘎!”的又一声巨响中,他立身处猛然炸起了眩目的光球,还没等这个硕大的光球完全炸开,另一个更大的光球已再度君临,一时间,无数个接踵而至次第炸开的璀璨光球将整个闪电惊雷的威势全都展现的一览无余。
就在方羽被无数个耀眼光球湮没的时候,惊雷霹雳的狂暴声威中却忽然响起了一声淡淡的叹息:“唉!”
随着这声低叹,原本从空际不停倾泻而下的狂雷怒电像是被一个更大的目标吸引了一般,硬生生在半空一折,全都向另一个方向劈了过去。
“啪啪…啪!”
一连串光球暴裂的巨大声响之后,就在空气中响起的那一片刺耳的滋滋声里,绚烂炸开的光华中央,出现了方羽高举双手,屹立如山的身影。
此时他全身上下一片焦黑,而高高举起的双手胳膊和身体上,只缠着几缕在余电的吸引下飘来荡去的黑漆漆丝条,深深陷入焦黑地面的两条大腿上,也只剩下仅能遮羞的小半截黑布条,看上去狼狈非常。
可是他同样一片焦黑的脸上,就在竖立的头发上还散发着袅袅的那丝袅袅青烟映衬下,他那双圆睁的虎目,却依然闪烁着宛若实质的精光。
此刻,这双眸子正一瞬不瞬的盯在不远处被狂雷霹雳包围了起来的那地方,不曾有丝毫的稍离。而他高举着的双手,此刻却依然没有放下的意思。
因为那上面,还有青蓝色的光芒在像一群小蛇一样的不停伸缩和闪动,丝毫都没有很快消失的迹象。
深吸了一口充满了焦臭的空气,雕塑般屹立不动的方羽在猛然吐气开声的同时,双手一收一甩,将一道远比眼前的惊天霹雳还要耀眼的璀璨光华往空中猛送了出去。
“嘎!嘎!嘎!“
又是一连串紊乱的爆响在半空中随着刺目的光亮再度大盛起来。就在他手中甩出的这道光华拦下了七八道闪电的瞬间,全身焦黑的肌肤也被一片醒目的红色给代替的方羽口中,终于发出了声音:“前辈,联手一起来!”
说着话,他的人在一闪之间,已到了霹雳光华不停下落的中心,背靠背的和形容古怪的灿叔站到了一起。
在狂雷怒电的轰击下,灿叔还是那幅他刚看到时的那种不死不活的怪模样。
苍老清瘦的脸上,一红一绿的双眼依旧左红右绿双色对开的面颊上微微的眯着,而他同样呈现出红绿两种不同颜色的双手,也依然像初见时那样的虚抱在胸前,只是此刻,虚抱如环的双手正在不停的划出玄奥而奇异的轨迹,而笔直落至头顶的霹雳光华,也正随着他双手划出的轨迹,神乎其神的转折、变向和扭曲着险险擦身轰向大地。
这狂猛的雷击,竟没有给他身上那一袭灰色土布大褂上留下丝毫的痕迹。
唯一让惊讶的方羽发现不同的,只是此刻从他同样红绿两色的鬓发间缓缓留下的汗滴和此时已些微有些清晰的喘息。
可就是这点唯一证明他应付吃力的迹象,也在方羽过来和他背贴背的瞬间,就在方羽脑海中轰然闪起的白光中,消失了踪影。
因为这一刻,方羽的眼前脑海,全都被一片说不请感觉的强烈空白包围着,再也容不下任何的东西。
只有那种无法言说的感觉充盈在这片巨大的空白之中,熟悉而又亲切!
惊雷仍在天地间轰鸣,愈见粗大的闪电霹雳也依旧在笔直劈下,可是就在背靠上背的瞬间,形容古怪的灿叔手中的动作不变,但微眯的双眼却猛的睁开了。
与此同时,一声苍龙似的长吟从他口中喷薄而出,顿时压下了震耳欲聋的雷声。
苍劲的长吟声就像一个早在恒古就已约定好了的信号,方羽在浑身微微的震颤下,也不由自主的发出了一声清越的长啸,啸声直冲云霄。
而他原本再度高举起来的双手,也在这啸声出口的瞬间,不由自主的随着体内微变的劲气流转而和灿叔一样,收到了胸前依着一种玄奥轨迹划动了起来。
这一瞬间,在方羽有些恍惚的感觉中,无情炸响的惊雷和自天劈下的电光已成了相当遥远的事情。恍恍惚惚中,脑海里闪过的,只是一把若有若无的淡淡吟唱和依稀有些朦胧的无数场景。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
就在这飘渺隐约,若无若无的淡淡吟唱声里,方羽脑海中的世界归于平静,朦胧轻雾的缭绕中,一条掩映在葱绿树林中的小径慢慢凸显了出来,微风吹过树梢,发出一阵又一阵沙沙地声响,清晨的阳光也在微风中穿过树梢,在小径上撒下无数斑驳的光影。
小径的中央,缭绕的晨雾中,一个头挽双角髻,身穿粗麻衣的半大身影带着一种和四周极不协调的萧瑟和寂寥,像根木头般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露水已打湿了麻衣。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
若有若无的淡淡吟唱声里,雾气弥漫的小径那头,似实还虚的出现了一个骑着庞然大物的模糊人影。
人影一路缓缓行来,小径上灿烂的阳光,吹拂不停的清风,不但无法驱散缠绕在这模糊人影周围的那层雾气,反倒更为那层雾气平添了几许似真似幻的朦胧光影,愈发显得这身影的模糊和神秘。
原本木立在小径中央的半大身影在这模糊人影出现的瞬间狂奔了过去,无数晶莹剔透的光点随着他飞奔的身影洒落在斑驳的阳光里,让这雾气缭绕的小径突然荡漾起了一股沉郁、哀伤的气息,久久不能散去。
“人之生也柔弱,其死也……”
伏地颤动不已的半大身影,小径中陡然清晰了一些的飘渺吟唱,在这一刻,似乎都在那站到了地上,抚摸着半大身影头顶的那模糊人影发出的那一声幽幽叹息里,也带上了一抹淡淡悲凉的味道。
“哞!”
朦胧的世界在这声陡然而起的老牛嘶鸣声中忽然变得愈发模糊,而随着这声突如其来的嘶鸣声,沉浸于自己世界中的方羽隐约发觉,自己体内似乎也随着这声老牛的嘶鸣而有了更多奇异的变化。
只是这些变化,还无法将他恍恍惚惚的神思拉回现实的世界,而他虚抱在胸前的双手,此刻正散发出淡青色的朦朦光影,还在缓缓滑动中为他继续创造着神游的机会,无数倾泻而下的惊雷霹雳全都险险的炸响在身边的虚空处,并不能影响到出神的他分毫。
而此时的他,也更不可能注意到,就在他神游的同时,有两行浊泪正缓缓自形容古怪的灿叔那双老眼中涌现、滑落。
虚幻的世界中,隐约远去的吟唱声和牛吼声最终消失的霎那,一大片五彩蝴蝶翩翩起舞的斑斓色彩,将陷入恍惚中的方羽拉入了另一个绚烂的缤纷世界。
彩蝶纷飞的世界中,绚烂的色彩和光影间,隐隐传来了两个男人时断时续的声音。
“子休先生,灿自途遇……颠梦浑沌两百年,容颜不改初醒时……是何故?”
“我非子,焉知……愿闻其详!”
“恍惚四十年,初醒容已变,此后颠沛流离百多年,不见……”
“生也死之徒,死也生之始……通天下一气耳,昔者周梦为胡蝶,栩栩然胡蝶……此之谓物化,今子妙境,当如是哉!”
“先生……先生……”
忽隐互现,并正在迅速远去的的淡淡声线,将这有些奇特的一问一答送入了方羽的耳际。
就在这时,一把充满了兽性的巨大嘶吼声挟带着一股比惊雷闪电更要迅猛数倍的狂野气劲,猛然闯入了方羽和灿共同支撑的这个世界,顿时将这种奇妙的平衡敲成了一地的粉碎。
“方榕?”
惊雷霹雳骤乱的瞬间,同样也被这迥然不同的狂野气劲的闯入、强袭,给拉回了心神的方羽目光一闪的瞬间,明显就是一愣!
浑身赤光流转,意态粗豪威猛的来人,竟是他曾见过一面的方榕!
“嗷!”
方榕在被方羽目光触及的同时,昂首向天又发出了一声更为兽性和狂野的长嗥。
声威之盛,就连密布顶空的惊雷和电光都像是颇为忌惮的有了一霎那的停顿和黯淡。
就在这时,方羽的身畔也猛地的响起了一把同样有些苍凉和原始的怒吼,直冲云霄。
方羽和灿叔的脸色在这两声狂吼响起的瞬间,都齐齐为之一变。
而头顶上,短暂的停顿和黯然之后,刺眼夺目令人胆寒的青白色光华也骤然大盛,将整个天地再度映成了一片眩目的青白色。
紧接着,就在一声整个天地都为颤抖的惊雷炸响声里,一道贯穿了整个天际的粗大光柱在眨眼的瞬间就笔直的劈了下来。
这道超级粗大的光柱之下,方羽他们屹立如山的身影就像微不足道的蝼蚁,显得是那般的渺小和无力。
零散的敲打和前奏之后,大雷劫终于显露出了它真正可怖的狰狞面目。
 楼主| 发表于 2006-12-3 21:06:4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四章
“哎哟!”方榕是被眼前的那片红色给惊醒的。

一睁开双眼,他这才发觉刚才眼前那一片红彤彤的颜色并非感觉中的可怖梦魇,而只是灿烂的阳光照在眼帘上的自然反应。

“阳光?”在有些刺眼的阳光下眯眼的瞬间,方榕发现脑袋像是灌了铅一样,昏沉的厉害,根本反应不过来为何会忽然看到阳光。

“自己刚才不是已被那道霹雳劈中了么?嗯?”

就在一片昏沉的脑海中忽然闪过这一念头的瞬间,僵硬的身体各处猛然间传来的酸痛和不适,以及猛然间随着这个念头一起闪现的那些混乱画面,顿时就让他像是中了一箭似的,一下子就从地上弹了起来。
刺痛并酸僵的身体让他在蹦起来的瞬间又差点一头栽倒在地,半跪在湿乎乎的河岸上,他使劲摇晃了半天脑袋,这才在脑海中勾勒出了个大致的轮廓:“他已经不在了,但是自己却并没死!”
可是自己心里为何会忽然觉得这般的空虚和难受?难道他的离开,不是自己一直都在盼望着的事情吗?
就在这时,他耳边忽然响起了一把清朗的声音:“方榕你醒了,没事了吧?”
“嗯?”
几乎是在这个声音入耳的同时,方榕半跪在地的身影已在鬼魅般的一闪中窜了老远,等他再现身时,大半截身体已没在了冰冷的河水里。
冰凉的河水和骤然出现的这把声音终于让他脑海中的昏沉彻底的褪去,而原本有些迟钝过分了的六识也再度恢复了比往日更剩一筹的灵敏。
“怎么会这样?难道他离开时……”
就在脑海中闪过这奇异念头的同时,他脸上的警惕也已松弛了下来:“方羽?”
可不是么,此时此刻,十五丈外,站在河岸边灿烂朝阳里近乎赤裸的那人,可不就是微笑着的方羽?
“呵呵,正是。方榕你没事了吧?”身上只剩着一点点焦黑物体遮羞的方羽在阳光下,浑不在意的笑着答应。
他从昏沉中被冰凉的河水激醒的时候,天还不曾大亮,就连空中都还飘着零星的雨滴。
不过令劫后余生的方羽颇觉欣慰的是,他几乎在站起身的瞬间,就已看到了同样瘫软昏迷在河滩里的方榕。
将他拖上河岸之后,发觉他并无大碍的方羽心情一松的同时,便已顾不上再去多管他了,因为当时的他自己还有许多事需要赶紧去处理。
而方榕醒来的霎那,正好是他从定境中醒来的时刻。
“好像没事。嗯……方羽,他真的已经不在了吗?”就站在冰冷的河水中略略活动着手脚,此时已发现自己身上似乎比方羽还要狼狈的方榕有些迟疑的不愿上岸,可横亘在心头的那个困惑却硬是逼着他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
“那位前辈是烈性人,他真的已经不在了。”方羽回答的时候,脸上的微笑中隐隐有一抹沉郁,不过转瞬就被脸上更浓的笑意所掩盖:“大丈夫赤条条来去世间,这有什么好尴尬的?榕兄你还不上来动动?千万不要辜负了那位前辈的好意啊。”
方榕闻声一愣,随即便发觉了此刻睡着方羽这句话而在体内汹涌了起来的那滚滚劲流。
心里猛然一酸的瞬间,站在水里的他已就地坐进了水里。
看着土黄色的混浊水流将他整个人淹没,方羽眼中的笑意被欣慰所替代的同时,也忍不住抬头冲着空中明媚的朝阳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叹息。
此时蔚蓝的天际,万里无云,只有明媚的朝阳挂在东方,尽情的照耀着大地,身边大河在汹涌的奔流,空气在微风的带动下,散发着略带泥土味的清新气息,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中,那里还能看到昨夜雷劫时那般凶暴的痕迹?
再次发出一声幽幽的叹息声之后,方羽也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像个雕塑般一动不动的静了下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半空中的太阳光线渐强,而身边大河奔涌的浪涛声似乎已变成这天地间唯一声响的时刻,滚滚而流的河水中却猛地炸起了一蓬响亮的水花。
四散飞射的水花中央,浑身泛着红色光芒的方榕就若来自远古的魔神一般,显出了他近乎完全赤裸的雄伟身躯,可是他仰天无声嘶吼的头脸上,却挂满了不知是河水还是泪水的晶莹水滴,正在不停的往下滚落。
这让同时也睁开了眼的方羽脸上,也闪过了一抹微带叹息的涟漪。
“逝者已矣,榕兄也不必太过牵怀了。”
“一时感慨,见笑了!”
随着这句话,半空中,水花四溅的中央方榕全身红光顿时一敛,人已在话音落地的瞬间出现在了方羽面前。
此时他脸上,已是一片平静,就连浑身上下,都不见有任何的水渍。
“榕兄经此一役,修为更进。不知接下来有何打算?”方羽看他冷静了下来,便在脸上重新泛起的笑意中直奔主题。
“打算?”方榕线条柔和的脸上顿时一僵,很明显的陷入了沉思之中。
“之前我曾听说榕兄将和巫门诸宗齐上白云山去观礼,不知榕兄现在……”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从沉思中恢复了过来的方榕定定的看了方羽一会后,就在脸上有些无奈的笑容里轻轻的吐出回答。
……
方羽此时无言以对,脸上的笑意也淡了下来。
“方羽你是否要插手?”
方榕此时心里也极不舒服,可是一想起韩老的惨死,体内那位前辈的遭遇,以及巫门诸宗这千百年来的隐忍和憋屈,这些都促使着他在咬牙继续坚持。
“老实说,我现在还不知道。不过去观礼的可能性非常高。”方羽此时也恢复了惯有的平静,脸上继续保持着淡淡的笑意。
……
这次轮到方榕无言以对了。总不能说请方羽不要去吧?
“要去的话,榕兄就赶紧动身吧,天色已不早了。哦,对了,如果我没料错的话,蒙宗主此时也该在白云观内才是。”
方羽一看气氛有些别扭,便不想在此多做纠缠了。
既然眼下劝不住方榕,那就等回头再说也不迟,相信经过昨夜的那场巨变之后,双方就算正面接触,也会多思量几分,不见得就一定会闹出什么大乱子来。再说现在时间紧迫,自己也还有更多的事需要处理……
“青凝?”方榕明显一愣,眉头也微皱了起来,不过眼神中的关切却也因此而表露无疑。
“是啊,她昨晚……所以我估计她此刻还在白云观内等消息。”方羽很快把昨晚在道观内的情况大致给他说了一下。
“道观已成天坑了?那昨晚咱们是在那里?怎么又到这里了?”
此时的方榕注意力明显有些偏移了。
因为昨晚来的人虽然是他,但控制身体的神意,却并不是他,所以昨晚的一切在他的脑海中,还是乱糟糟的一片,就像隔着好几重纱看东西一样,总有种模模糊糊很不清楚的感觉。
“昨晚咱们在大河下面灿布下的禁制里,至于来到岸上,那是因为最后那三道天雷劈开禁制,把咱们全都劈到了这里。
不过总算侥幸,没要了咱们大伙的命,只是可惜了你体内的那位前辈,他在第二道降临时就已烟消云散了,还有桃木郎,也在他烈性的刺激下差点毁在了第三道雷光下。
不过说起来还真是惭愧,咱们几个此番能侥幸脱身,还真亏了他们。否则,灿不知道会怎么样,但是你我,就很难说了。”
方羽说到这里,脸上的笑容也变成一片唏嘘,因为他也没想到,昨晚当真正的大雷劫挟带着无上天威君临之时,竟会有那般的可怖。就光是出现的那一霎那惊人的气势和威压,就差点将自己坚凝的神意给摧垮,要不是有方榕体内的那位舍身一搏争取来了霎那机会,自己现在是否能站在这里,还真是个很难说的谜题。
“难怪现在我心里还那么难受,原来真是这样……对了方羽,那位比较特别的前辈呢?他现在在哪儿?”
方榕听他说完,脸色也不由一黯。在他模模糊糊的感知里,依稀记得当初天雷君临之时,几个人里最不堪的就是自己。与其说自己体内的前辈是为了众人而舍身迎雷,还不如说他根本就是为了保全自己而冲上去的。
因为那一刻,冲上去的他神意里那种强烈的波动和一往无前的决绝,方榕就算到了现在都记得清晰无比。
那是一种对牵连自己的深深歉疚,以及对这莫名天意的无比愤慨融合成的一种激烈感情和无比的决绝。
而就在那一刻,体内的这位前辈对整个形势瞬间的判断也深深的烙印在了他的心底。
这让方榕在那一霎那,就已清楚的明白,一同应劫的诸人之中,最弱的就是自己。
那个形容古怪老人,甚至连体内的那位前辈都无法测知其深浅,不光就凭人家在群雷闪电的狂劈下,还能做到片雷不沾身的境地,就不用多说,感觉中,他甚至比身怀天心灯、洪荒玺两件异宝的方羽还要强上几分,肯定是几个人里修为最深厚的一个。
至于方羽,尽管在天雷下落的瞬间脸上也已变色,可那一瞬间,顿时在他四周出现的巨大的青色涡旋发出的强烈气势,似乎也丝毫不逊于头顶天雷的声威。
而眼下,他形若无事的模样,周身上下依然让修为激增的自己感应不到任何气机的异常,都在清晰的证明着他依然远超自己的强横和实力。
当时,只有自己和另一个跟当初天妖的气息略有些相近的存在,是其中无可辩驳的最弱者。
而体内的前辈,就是在这样的一种情势下,悍然离体迎上了那天雷的。
恐怕除了心高气傲的前辈他在天妖残存的影响下,宁愿借着天雷来消失,也不愿意去求洪荒玺得主方羽帮忙的一点根由之外,更大的原因就是为了保全和补偿自己啊……
自然,这也是促使方榕在方羽含义很明显的询问下,依然坚持要去白云观观礼的一个重要原因。
很多很多的东西和感觉,已在他和体内的天妖,以及之后跟体内这位前辈的纠缠之中,早已成了根本分辨不清的共同感受,而这前辈始终耿耿于怀的,自然也就成了方榕心头很难开解的一个死结。
“灿前辈还在下面,我现在就是想等他出来。”方羽回答的时候,抬手指了指面前奔涌的大河,一脸的平静。
“还在下面,等他出来?”
“嗯。因为我收桃木郎的时候,答应过它,要给他一个交代的,这需要灿前辈的帮忙,因为他跟我一样,都欠了桃木郎的。”
“那要不要我帮忙?似乎我也欠了它的。”方榕目光一凝,也动了帮忙的心。
“呵呵,榕兄太谦虚了,你和它之前,不存在欠不欠的问题。严格来说,甚至可以说不是你欠它的,而是它欠了你的。这里有我和灿前辈就足够了,你赶紧去忙吧,不然蒙宗主就该担心死了。呵呵”
方羽笑着说到这里,忽然笑容一敛,正色又接着说道:“榕兄,巫道两门之间恩怨纠缠千百年,孰是孰非已很难说的清楚,你我眼下都算是修行人,应该对这些看淡一些。此去观礼,香客云集,还是不要妄动干戈的好。”
“好,我会尽量克制。那我先去了。”双眼一瞬不瞬的盯着方羽看了半晌,方榕终于缓缓的点头答应了。
因为他在此刻的脸上眼中,除了发自内心的真诚和善意之外,实在找不到任何的杂色。
方羽欣慰的抱拳,目送他消失在了原地。
“心意颇善,可怕就怕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就在此时,方羽的身后,响起了一把淡淡的声音。
“世事难为,但求无愧我心。灿前辈,已经没事了吧?”
就像早已知道似的,一点都没觉惊讶的方羽含笑回答的同时,慢慢转过身子。
他身后,十丈外,波涛汹涌的大河水面上,一个清瘦的半百老人正在意态从容的踏波而来。
 楼主| 发表于 2006-12-3 21:07:1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五章
“多谢小友棒喝,灿已经没事了。”

踏波而来的灿眨眼间就已来到了方羽身边,一上岸,就开始弯腰致谢。

“前辈,你这是想让小子折寿么?”

方羽侧身猛的跳开,匆忙回礼的同时,脸上都浮起了一抹微红。

开什么玩笑,若自己在恍惚间看到的那些都是真的,面前这看上去只是半百年纪的灿至少也是好几千岁的老人家,要是受了他这一礼,自己晚上睡觉岂不是要做噩梦?
“以小友之资,也信这个?”看到方羽手忙脚乱的样子,灿清瘦的脸上也浮起了淡淡的笑意。
“无为无不为。正如之前给前辈说过的那样,既然咱们已生在了这红尘俗世间,这和光混俗也是必过的功课,否则又何必妄谈修行?”
方羽这时也在他淡淡的笑容里变得沉稳了起来,同样泛起了笑容的脸上,也再度出现了之前侃侃而谈的那种镇静和自信。
其实,这已是他第二次跟面前这身材颇为高瘦,看穿着打扮和脸上神情,就活似一普通老农的灿之间的言辞交锋了。
第一次是在水下那奇异的禁制里,最后那道带着莫测之威的天雷落下前夕,已将全部力量用来度这最后一劫的他,忽然感应到形容古怪的灿气机松懈,竟有放弃之意的霎那,两人在神意间进行的那番交流。
“前辈!你想干什么?”
“道本无为,顺其自然而已。”
“迂腐!忘了之后还有一句,无为而无不为么!若你真能无为的话,也不至于心魔外显,天雷临头了。老庄怎会教出你这般僵顽之徒?抱一为天下式,凝神!”
第一次的神意间的言词交锋就在短短的数语中,随着方羽的沉喝而在电光火石的瞬间结束。
随后强收了桃木郎的方羽和同在禁制内挣命的方榕被天雷劈晕抛出,但是形容古怪的灿却一直没有浮出水面。
其实方羽在等他出现的时候,也对自己在那种情况下会发出那样的怒吼抱有极深的困惑和好奇。
因为回醒后,他发觉他吼出那些话的时候,好像根本就没经过大脑,而像是在一种非常奇异的力量促使下,在神意间本能的怒吼而出的。
但是,之前自己体内的气机和他画的那两幅画之间,以及见到了形容古怪的他之后,发生的那些奇怪变化和感应,都让他心里对灿在极度好奇之余,也有了几丝说不出原因亲近。
对于这些,方羽是心里再也清楚不过的,所以他自回醒后,一直就在这里等灿露面,目地就是为了弄出个究竟。
而此刻的第二次交锋,只不过是试图了解的开始!
“哎哟!”
昏沉中的袁华在浑身又一次的巨震和疼痛中,惨叫着清醒了一些。
眼前还是湿乎乎的泥浆和冰冷的积水,浑身上下,依然是冷热交替的极度不适感,而此刻半垫在自己身下的,也依然是喘着粗气,浑身沾满了泥污的清风。
“小花道,天都亮了,咱们还没到吗?”竭力维持着头脑的清醒,袁华在问话的时候发现天已大亮,连太阳都已经出来了。
“死猴子,你现在这幅样子,怕是天黑了咱们也出不了这谷,就在这趴着歇一会吧,我也不行了。”
被他压在身下的清风一使劲把他身子给掀到身边的泥地里,大口大口贪婪的喘息了起来。
此时的两人看上去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浑身上下全都沾满了泥浆,甚至就连头脸之间也糊着厚厚的泥污,露在外面的那两双眼睛,更是布满了血丝和黯淡的倦意,早已不似当初那般的晶莹。
更让人不安的,是他们嘴角和鼻孔间不停扩大的那几片殷红,一个修行人若是连自己身体这么点的异常都控制不了的话,那……
“小花道,咱们还这么年轻,不会现在就死在这里吧?”竭力抵御着眼前一阵又一阵袭来的那片黑暗的空里,大口喘息着的袁华又忍不住罗唆了起来。
“我肯定不会,师父师伯看我一夜都没回去,肯定会来找我的,倒是你,如果你再管不住你那张臭嘴的话,我看很有可能就会翘在这里。再歇五,不,再歇十息,咱们就起来再走,不然可能真会,咳,咳……”
剧烈的咳嗽顿时将清风的话堵在了咽喉里,而此刻,他在痛苦万分的咳嗽中,心里也再度呼唤了起来:“师父啊,你老人家和师伯要是再不来的话,徒弟我就要埋在这里了,三清祖师,请保佑清风,清风不想现在就去见你们啊!
就在他在剧烈的咳嗽中,将身体虾米似的缩成了一团,而头昏眼花的袁华也挣扎着试图爬起帮忙的艰难时刻,一片寂静的山谷里忽然响起了几声苍劲的啸声。
“师父!是师父和师伯来了。师父,清风在这里……”
就像是垂死的溺水者猛的捞到了一根稻草似的,在剧烈的咳嗽中隐约听到了啸声的清风猛的翻坐了起来,仰天大吼了一声。随即,他便带着被憋青了的脸一头又栽到了地上,晕过去了。
“清风,清风!“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陷于黑暗中的他在耳边隐约传来的呼唤声和体内流动的那几股温热的催促下,慢慢清醒了过来。
一睁眼,就看到了师父和师伯两张满是焦灼的老脸,心里忽然没来由的一酸,热泪顿时抢在了话语之前就充满了他的眼眶:“师父,师伯……“
“敛神静心!”
可是没等他眼眶中的热泪涌出,耳边便响起了师父细若蚊呐的传音。
心里猛一激灵,他这才发现,不大的房间内,除了师父师伯,竟还有不少各派的前辈也在看着自己。
他赶忙闭起了双眼,在体内那两股忽然变得更为强劲的温热劲流帮助下,收敛起自己有些波动的心神和涣散的气机来。
“清风师侄,好些了吗?”
就在他刚刚收拾住的时候,耳边就传来了一把苍老平和的声音。这声音有些熟悉,是同为龙虎山一脉的大衍师伯的声音。
大衍师伯的问话他可不敢怠慢,赶忙在师父和师伯收受的同时再次睁开了眼睛:“多谢师伯关心,清风没事了。”
说着话,他便作势欲翻坐起来行礼。
“重伤之余,不必拘泥于这些虚礼,快躺下!”说话的同时,原本站在他师父师伯身后的大衍散人已将手拦上他的肩头。
以他的眼力,面对面的看着,竟没能看清他是如何到了身前的。而随着大衍按上他肩头的手一起到来的,还有一股比师父和师伯不知精纯了多少倍的温凉气劲。
只不过是将他按在床上的这短短瞬间,这气劲已在他体内电一般的转完了三个循环。而后又随着大衍那只手离开了肩头。
全身刚还有些郁塞的气机马上变得自如了起来,甚至身上几处刚还在隐隐作痛的地方,此刻也分外的轻松了起来。
厉害!果然不愧是连师父他们都要自愧不如的大衍师伯……
带着心头的感激和赞叹,清风就势躺在床上,眼巴巴的望着他和师父等人,等着他们开口询问和即将到来的责罚。
“清风师侄,你昨夜脱队潜到那里之后,都看到了些什么?”
果然,没让他多等,大衍就把众人的目光再度吸引到了清风的身上。
“昨晚我一时好奇之下,脱队之……”
就在他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刚开始说的时候,忽然又被另一把苍老的声音给拦住了。
“且慢。”
他抬眼望去,此番开口阻拦的是刚从房内另一张床前站起来的白云二老中的老大孤云。
“大衍道兄,众位道友,正好这位袁世兄也该醒了,我觉得此事应该请那边巫门的蒙宗主一起来听听更为合适。等蒙宗主来了,咱们再一起听如何?”
孤云在众人的目光中,再次稽首说话了。
“不错,就应该叫她也来听听,不然不知道他们巫门又该如何编排咱们了。
是啊,应该请她也来听听,这种时候她们还要跑来生事,真是……”
一时间,孤云这番话在众人间激起了一片赞同声和议论声。
昏昏沉沉中,袁华就是在此刻醒来的,他刚一醒来,就听到了众人的这番理论,趁此刻没人注意他,所以他赶忙又闭上了眼睛,可心里却在瞬间明白了自己处境的同时,也不由得又打起了小九九。
因为在修行这个圈子内,他所在的这个空门本就是个比较另类的存在,即不是道门的分支,也不是巫门的源流,当然就更不是佛门的旁宗了。
可是在另一方面,传说中源自盗拓的空门又跟这几大宗门有着相当深厚的渊源,到了他师父这一代,更是因为他师父交游广阔的缘故,跟道门和巫门以及佛门诸宗的高人,都有着相当不错的交情。
因此,对这几大宗派千百年来的恩怨纠纷,也一直抱着极高的警惕,因为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跟诸宗全都交好,除了有莫大的方便之外,也有着不足为外人道的艰辛和警惕。
眼下一方面,他已隐约知道巫门诸宗将要前来观礼,而现在自己又被救到了白云观,这中间他要是稍有不慎,随之而来的后果可是他跟他师父,甚至是他师门都无法承担的。
所以在瞬间想明白了这些他闭眼一合计,就已经做出了不得已的决定,三缄其口,尽量装无知!
“小花道,真不好意思,又要对不起你一次了!”
这是他在重新睁开眼时,心里闪过的唯一一丝不安。
 楼主| 发表于 2006-12-3 21:07:5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六章
“师伯……”
“什么?”
去而复返的一个中年道人有些惶急的低语让孤云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深吸了两口气后,他这才恢复了一些:“各位,咱们可以开始了。那边厢房里的蒙青凝蒙大宗主不知何时,已离开本观了。”
哗的一下,原本很安静的室内顿时嗡嗡的乱了起来。
“来去之间,自有定数,随她去吧。孤云道兄,那小神医呢?”
嗡嗡的人群中,来自龙虎山的大衍散人是少数并不曾动色的人之一,他一看场面有些要乱的样子,便沉声开口,将众人的注意力又给吸引了过来。
“小神医此刻还在厢房内安睡,他……”
没等进来的那中年道人说完,大衍就已接过了话题:“小神医没事就好!孤云道兄,眼下贵观大典将始,咱们动作也该快点才是。”
“道兄说的正是。永旭道兄,你看……”
怀着莫名复杂的心情,孤云在微微欠身的同时,深看了大衍一眼。而后又将目光投向了龙虎山奇巧阁的两位当家人。
“清风,现在你就当着各位师叔师伯的面,仔细将昨夜看到的一切都说出来,事关重大,切不可有丝毫的隐瞒,知道么?”
“师伯,知道了。”
清风的脸庞,再次成了众人目光的焦点。其中,已隐隐有几股微弱的气息也随着这些目光,缠到了他的身体周围。
清风原本有些忐忑的心里猛的一恼,正准备翻脸揭破之时,却看到师父师伯眼中的那丝含义莫名的幽光,心里顿时一酸,已经冲到了嘴边的话在这瞬间,也变成了有些悻悻的低语。
“昨晚我脱队之后,就去了那边的山岗,谁知道一过去就在天雷的余威里吃了个大亏,紧接着就看袁世兄也来了……听到了四声长啸,紧接着天上惊雷霹雳骤变,闪起了一道骇人的白光,后面的事,我就不知道了,因为那时,我已被白光亮起的瞬间,那种难受的气息给打晕了……”
清风一口气说到这里,将有些复杂的目光投向了另一边的袁华:“死猴,哦袁世兄,后面的你来说吧,我记得我晕了的那会,你要想另有发现来着……”
“这个死花道,心眼就是小,专挑这种时候来害我,你给我等着!”
袁华见状,心里狠狠的暗恼着,但是脸上,却在众人的目光交汇中浮起了有些尴尬的笑容:“各位前辈也都知道,我空门一脉虽然在遁法上略有点涉猎,但论修为,却那里能和龙虎山清风师兄这样的名门大宗弟子相比?
当时的情形,连他都晕了过去,更不用说我了。清风师兄,我可记得我是先晕过去的啊,等我醒来的时候,你已带我下了那座山岗,这些你都忘了?”
说着话,袁华脸上的颜色再度转为苍白,甚至连半坐起来的身躯都有些摇晃了。
众道一听他的这话,再看他的样子,暗中点头的同时,又将目光移到了暗暗叫糟的清风身上。
“各位师叔师伯,清风的确就记得那么多了,等我醒来的时候,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发现袁世兄躺在我身边,记得天上暴雨依旧,但是惊雷霹雳却都已消失了。至于其他的,我也……”
“清风师侄,你能确定你听到的是四声长啸?”
一直在留意他和袁华言辞神情的孤云和大衍对视了一眼后,沉声打断了他有些慌乱的自辩。
“嗯,这个清风能确定。那时袁世兄也很清醒,他也听到了。”
“没错,的确是四声,一声比一声惊人,就连满天的惊雷都无法压下其中任何一道声音。”
此时此刻,面色有些苍白的袁华想起那四道惊人的吟啸声,脸上依然闪过了一丝惊慕的异样。
“四道吟啸,难道应劫的妖物竟不止一个?怎么会这样?”
就在房间内众人齐被这讯息弄得有些困惑的时刻,孤云和孤松师兄弟两人的脸上却有些挂不住了。
堂堂白云山下,圈内公认的白云观势力范围内,不但有妖物招来雷劫,而且还是不止一个妖物招来的大雷劫,特别还是在道观准备重振起来的现在,这不活脱脱是在关键时刻给本观的人上眼药么?
简直是岂有此理,孰可忍,孰不可忍!
就在他俩憋了一肚子闷气,不知该找谁发的时候,门口又进来了一位年轻道人:“师叔祖,开坛在即,观主请各位前辈一起过去观礼。”
孤云和孤松一愕,随即便振作精神,一一延请屋内的众人都去准备。
房间内顿时就清净了下来,只剩下躺在床上发呆的清风和同样躺在床上的袁华,半晌无话。
“喂,小花道,不会真生气了吧?”
安静了没一会,还是眼睛一直在滴溜乱转的袁华首先忍不住了。
“死猴子你给我滚一边去,本道爷不想再理你这个缩头乌龟!每次都要我给你擦屁股,哼!”
很干脆的闭上眼翻转身子,气鼓鼓的清风直接给了袁华一个后脑勺。
“小花道,我的苦衷又不是没告诉过你,干嘛还这么小气?好好好,就算我再欠你一次好不?”
袁华腾的半坐起来,瘦削的脸上,滴溜乱转的双眸中,那里还有刚才说话时那般衰弱的痕迹?
“被人骗一次是没小心,两次是无知,三次就是蠢了,你觉得我像是蠢人么?”
清风嘴里嘟囔着,人却依旧不肯回头。
“如果当你是蠢人,我也不会在这里再三跟你废话了。没想到一直被我认为是性情中人的道兄你,隔了这么久,竟还是没能勘破这些虚相。
可惜啊,眼看又是一场精彩的龙争虎斗在即,我和你却只能躺在这里耗费光阴,照这样下去,究竟到什么时候才能让修为更上层楼,再去寻那家伙的晦气呢?
唉,我看我还是跟你一样,选择放弃算了……”
“死猴子,你真的也一直没放弃?”
就在双眸滴溜乱转的袁华叹息着又躺回床上的时候,另一边的清风却腾的翻身坐了起来。
“你以为呢?我袁华虽然出身声名并不怎样的空门,但血性和良知却并不比你们这些名门大宗的子弟差多少,你都可以因那家伙而变成小花道,我为什么就不可以继续坚持下来?”
同样翻身再度坐起的袁华说到最后,双眸和语气中的那点仅存的得意已变成了一片森冷的杀意。
“好!就凭你这份坚持,我就再信你一次!你想怎么样?”
微微一愣之后,清风再再度开口的瞬间,眼眸中也同样有一抹森冷的杀意在翻腾。
“咱们先躺下休息,容我再推敲一番。白天的开幕式上,应该不会有什么大动静,关键是看晚上……,嗯,先躺下休息吧,晚上再说。”
双眼滴溜溜乱转着,袁华的眸眼深处,却有一丝跟他口中的言语截然不同的奇亮光芒在闪动。
闷声应了后,清风又躺回了床上,此时的他,心思早已飞回了当初那件令他至今都耿耿于怀的事上,根本无暇去注意袁华的异样。
房间内,有些异样的沉重和沉默中,时光在飞速的流逝着。
 楼主| 发表于 2006-12-3 21:11:0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七章
“方榕,你没事了?”
几乎就在凭空现身的瞬间,蒙青凝就把心头盘旋了一路的话问了出来。而那双俏眼,则更是一瞬不瞬的盯在方榕身上,片刻都不愿稍离。
“没事了。青凝,我听方羽说你昨晚在白云观,他们没为难你吧?”
方榕在她声音入耳的瞬间,心里就是一暖。
最近这段时间,这种有些陌生了的感觉经常会出现在他心里,不停的冲击着他自以为早已凝固了的心防,却奇怪的兴不起丝毫躲闪的念头。
“我没事,就是有些头疼。”
蒙青凝见他不但精神抖擞,而且还隐隐有修为更上层楼的沉稳和感觉在流露,这才彻底把心放了下来。不过很快,她就又把眉头皱了起来。
昨晚事急,无奈之下她只能按照孤云他们的要求,将小神医带到了白云观。
在动身的瞬间,她也隐约感觉到了方榕那非常熟悉的气息临近,可她自问无法在那种大雷劫下帮上忙,所以一整夜,都只能耐心的待在白云观内的厢房中,在陪着沉睡过去的小神医的同时,不停的施展秘术,企图感应到方榕他们的气息。
可是在那片声威惊人的惊雷霹雳下,不光是她,就连满白云观内众多的道门高士,都无法在这浩然天威的压力下,感应到无名道观那边任何的信息。
除了那强烈到令他们不得不用功自保的莫测天威狂暴的气息外,众道和她一样,全都一无所获。
这一夜,整个白云观内大多数的人,都是在极度不安中渡过的。
不过还好,天亮后不久,近乎失控的她感应中,终于再度出现了方榕那熟悉的气息。
所以她第一时间就施术离开了白云观,甚至连留话或打个招呼这么简单的表面工作都没顾上去做。
现在一看方榕真的没事了,尽管心里还是非常想知道他昨晚究竟遭遇了些什么,可感应中,隐隐传来的那另外有些熟悉的几股气息却还是无声的催促着她,把自己在白云观内的发现和担忧,放到了首位。
因为这发现,很要命,若不在第一时间就说出来的话,她怕真会酿出大祸来。
“头疼?”
方榕在一愕的瞬间,也隐隐的猜到了些什么。可此时,他还不能确定。
因为此刻,他也刚从河岸便告别方羽,遁回落脚的这个小村换了衣服不久。甚至连邀请已经来到了附近的巫门诸宗的来人到这里一聚的讯息都还没来得及发出,蒙青凝就已到了。
原本的安排中,并没有到了这里后,再觅地一聚的议程。
只是此刻,在见过方羽和那另一位更为神秘的老人之后,方榕觉得非常有必要再和禇宗来人合计一下。
毕竟,方羽的坦言相劝和那神秘老人的出现,都极有可能成为他们此行中不可忽视的变数。
因为在那老人的身上,体内业已消失无踪了的前辈和自己一样,都感应到了甚至比全力发动的方羽还要明显和纯正的道门气息。
在道巫之争将起的这种敏感的时刻,这如何不令方榕忌惮和猜疑?
以往千百年的道巫之争中,很多时候,情势的发展是并不以个人的看法和理念而能改变的。
因为这真正牵扯的,是两大修行派别之间的理念之争,而不是个人或是平素常见的那类门户之争。
另一方面,方羽给他说那番话时,眼中掠过的那一抹淡淡无奈和他言辞中流露的那丝不以为然,也都给方榕的心里带来了隐隐的触动。
只是眼下,他也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即便是有了触动,也已无力回天。起码,在和前来帮忙的诸宗面议之前,他是无力擅专的。
“嗯,我昨晚送小神医去了白云观之后,这才发现咱们六宗齐聚白云山的决定,是个非常莽撞的决定。所以现在觉得很头疼,唉!”
看到方榕此刻似乎也略有所觉的模样,蒙青凝心里的焦灼却一下子松懈了不少。
因为她发现,没了那位前辈附身困扰的方榕,似乎要比前些日子冷静和沉稳的多了。
“哦?非常莽撞?”
方榕自然也察觉到了她的松懈,不过却并没有去深究,因为此刻,蒙青凝皱起的眉头并不曾完全舒展开来。
“是啊,咱们当初合议的时候,大家都没留意今时今日和以往那些年代的不同,更忘了此番白云山时隔数十年的这次罗天大醮,该是件能引起各方多大注意和轰动的事情。
在这种情形下,咱们巫门诸宗却还准备用以往那种古老的方式来解决问题,这……如何不令我头疼呢?”
“哎呀!我这个脑袋里灌了浆的笨蛋!怎没想到这个?”
方榕在陡然色变的同时,一巴掌狠狠的拍在自己的后脑勺。
也直到这时,他才真正领悟到方羽在提醒自己时,眼中为何会流露出那种奇怪的无奈神情。
现在是什么时代?自己谨慎了这么多年,怎么这次就会头脑发热到这般天地?
就在他懊悔不已的时候,房门外却忽然响起了一把苍老而又清越的笑声:“方小友,王闻川求见。”
“他怎么来了?莫非他也……”
带着心头的懊悔和猜疑,方榕和蒙青凝对视了一眼后,赶忙迎了出去。
“前辈,前辈?”
一段颇长的等待之后,还是方羽先开口打破了两人间的沉默。
“小友,你为何会选择修行?”
很明显的一震后,回神过来的灿忽然冲着方羽问出了个很奇怪的问题。
“我?”方羽微微一愣,淡淡的笑了起来。
说实在的,这么长久以来,他自己也一直都没想明白这个问题。似乎从得到天心灯之后,自己就很自然而然的一路走到了现在,至于具体为何会无怨无悔的踏上这条路,好像并没有什么特别值得注意的理由。
“……以前,我可能是想站在另一个角度,来看看这人世间。而现在,可能只是想更深刻的体悟这人世间的一切,所以才继续在这修行路上走下去。老实说,现在的我自己也并不是很确定。呵呵,前辈你呢?”
方羽微笑着将自己踏上这条路的前因后果大致说了一遍之后,也反问了过去。
“我?呵呵,我可能比你还迷糊,而且还迷糊了这么多年。对了小友,你对长生或是成仙怎么看?”
灿在仔细听完方羽的话后,脸色也由沉郁变得生动了起来。不过在嘴唇蠕动间,他还是忍住心头的激荡,又多问了一个问题出来。
在此之前,就在方羽说完那句何必妄谈修行那句话之后,他一直都静静的合眼呆立在那边出神,脸色可绝对谈不上平和。
“仙凡存一念,长生不可期。其实说起来,若是没猜错的话,晚辈还是蛮羡慕前辈的。”
方羽稍一沉吟后,还是很直率的将自己并不是很成熟的想法和对灿的羡慕之情笑着坦白了出来。
要是换做以往,他对修行路上的尽头,成仙一说,可能还会抱有困惑。但是自入藏一行之后,这点困惑便已被他浓缩在了刚才这短短的一句话中。
“仙凡就在一念间!”何必太执着?
不过对于长寿,方羽倒还是抱着相当浓厚的期许。
毕竟,修炼有成的人若想比一般人多活个百数十年,并非不可能的事情。至于像灿这样活过这么久远岁月的个例,即便是他,也抱着浓厚的兴趣和好奇,当然,也肯定会有一点点的羡慕。
只是这点羡慕,还不足以改变他什么就是了。
“羡慕?”
灿猛地睁大了眼睛,随即便在脸上那一抹略带寂寥的笑容里轻笑了起来:“呵呵,竟然会羡慕我这个孤单了千百年的老不死?呵…呵呵……”
轻轻的笑声到了最后,竟在他脸上那一抹越来越浓郁的寂寥和苍桑的衬托下,有了几分格外凄凉的味道。
一抹淡淡的异色又在他瘦削的脸庞上隐现,而宽广的额头上,更是已堆出了无数条细细的皱纹,这让此刻的他在方羽眼中,就像是猛地衰老了许多。
“唉,晚辈年轻,不知究竟是何原因让前辈至今都不能消去心魔。前辈可否愿意说出来让晚辈也参详一二?”
方羽见状,也知道自己已在无意间触及了面前这老人的心结,所以才会让他再度处于异常的边缘,于是就准备试试,看自己能不能再为他尽份心力。那怕,能暂时帮上一点点忙都行。
因为就在灿的禁制里和他一起应雷劫的那一霎那,方羽已清楚的感应到,这次大雷劫主要的目标,并不是之前他以为的桃木郎,而是这个用禁制将自己藏在了大河河底的灿。
桃木郎只不过是被他在有意无意之间,任由小神医制造出来的一个不算意外的意外而已。
若不是自己一时多事插手,说不定这次的大雷劫也不会有这么大的威势。
当然,此时此刻,这些也还都是方羽心里的猜测。一切还有待灿的证实。
因为若一切真是像方羽猜测这样的话,灿在禁制内天雷轰顶之时放弃应劫的做法,就没有了合理的解释。
毕竟在方羽的认知里,还没有人能在那般可怖的天雷轰击下,放弃自救后还能活命。更别说以往那些传说或是典籍中的记载和说法了。
原本的传说和记载中,天劫九关主要就是给那些即将修成大罗金仙的人而出现的劫关,就像鲤鱼越龙门一样,只要能顺利过了关,就是一朝风云鱼化龙的局面,否则就算是你已修至传说中,只比大罗金仙差一线的地行仙的境界,也会在劫关中化为灰烬,烟消云散。
这还是所有应劫的人在全力应劫而不过的情况下来说的,至于自己选择了放弃的,那结果就更不用多说了。
而当时形容古怪的灿却会在那种时候选择了放弃,这让方羽心里也产生了太多的疑虑和困惑。
因为他自己不管怎么想,都无法理解灿这一系列似乎前后非常矛盾的古外行为。
特别是他在跟灿背靠背的瞬间,在那阵突如其来的恍惚中,似乎在隐约间发现灿还跟那两位大宗师有过牵连后,他就更加的想不清楚了。
因为也只有方羽自己心里明白,他自己,其实也是那两位大宗师最忠实的仰慕者。
所以他就愈发的想不明白灿的这种放弃了。
自然,这也就成了他在见过方榕,证实了他心中最不希望的那个猜测之后,还会选择留在这里等灿的一个主要原因。
因为在他的心目中,真正的老庄信众,是不会这么轻易出问题的,至于像灿那样自戕般的行为,更是不可理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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