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祭司 发表于 2007-6-3 10:31:36

第十八章

  朱利安·珀尔马特原本希望能在国会图书馆的档案中找到导致圣母号最终命运的画面证据,但却一无所获。他坐在一间大阅览室里,合上了《弗兰西斯·德雷克日记》的影印本。德雷克在结束航行之后,把这本描述他那次史诗般航行的日记献给了伊莉莎白女王。这本日记后来失踪了几个世纪,最近才刚刚在英国皇家档案馆的地下室里被发现。
  他把自己宽厚的脊背往椅子上一靠,叹了口气,。除了他已经知道的,这本日记几乎没有为他提供什么东西。德雷克派金鹿号的领航员托马斯·卡蒂尔指挥圣母号返回英国。从此以后,这艘运宝大帆船便再也没有出现过。人们推测,它和船上所有的水手一起在海上失踪了。
  此外,惟一提及圣母号命运的一份资料并没有被研究证实。珀尔马特记得曾读过一本关于亚马逊河的书。这本书出版于1939年,作者是一位曾沿着早期探险家的路线寻找传说中黄金国(编注:ElDorado,相传位于南美亚马逊河岸)的记者兼探险家尼吉拉斯·本德尔。珀尔马特从图书管理员那里借来了这本书,重新翻阅了一遍。在注释部分,有一个小段落里提到,1594年,一支葡萄牙远征考察队在亚马逊河边遇到一位与当地部落居民一起生活的英国人。那个英国人声称,他曾经是英国船长弗兰西斯·德雷克的部下,奉他的命令指挥一般运送财宝的西班牙大帆船。这艘帆船后来被强大的海啸卷到陆地的一片丛林中。那些葡萄牙人以为这人是个十足的疯子,于是便把他丢在他们发现他的那个村庄里,继续前进。
  珀尔马特记下了出版社的名字。然后把德雷克的日记和本德尔的书还给了图书管理员,叫了一辆计程车回家。他感到十分沮丧,不过这并不是他第一次没在图书馆2500万册藏书和4000万份手稿中找到某个历史谜团的线索。如果有一把能打开圣母号之谜的钥匙,那它必定是埋藏在其它地方。
  珀尔马特坐在计程车的后座上,透过车窗出神地盯着来往的汽车和路旁的建筑物。经验告诉他,每个研究计划都有自己的运行速度。有些人仅靠焰火般的灵感转瞬之间找到了答案,有此人则陷人了迷宫般的死胡同,即使绞尽脑汁也找不到答案。圣母号之谜则不同,它像一个他总是捕捉不到的影子。尼古拉斯·本德尔是援引了一个真实事件呢?还是像许多非小说类的作者那样地随意加油添醋呢?
  当他走进自己拥挤杂乱的办公室时,这个问题仍在困扰着他。壁炉架上的船用钟显示着下午3点35分。在大多数单位还没有下班之前,还有充裕的时间打电话。他坐到办公桌后一张漂亮的皮制旋转椅上,拨通了纽约市查号台的电话。还没等他问完问题,接线生就报出了出版本德尔那本书的出版社电话号码。珀尔马特倒了一小杯拿破仑白兰地,等着电话接通。他想,也许又是白费力气。本德尔现在也许已经不在人世了,他的编辑也一样。
  “我是福克纳与玛西出版社。”一个操着浓重纽约市口音的女人回答。
  “我可以和尼古拉斯·本德尔的编辑通话吗?”
  “尼古拉斯·本德尔?”
  “他是你们的一位作者。”
  “很抱歉,先生,我不知道这个名字;”
  “很久以前,本德尔先生写过几本历险记。也许哪位在你们编辑部中工作许多年的老编辑能记得起他来?”
  “我把你的电话转给亚当斯先生,他是这儿的资深编辑,他在我们出版社工作的时间比我所认识的任何人都要长。”
  “谢谢你。”
  等了不到30秒钟之后,电话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我是弗兰克·亚当斯。”
  “亚当斯先生,我是圣朱利安·珀尔马特。”
  “很荣幸接到你的电话,珀尔马特先生。我听说过你,我想你现在应该在华盛顿吧。”
  “对,我住在首都。”
  “如果你决定出版一部海运史,可不要忘了我们。”
  “我还没写完这本书呢,”珀尔马特大笑起来,“等我的一部完整手稿出来时我俩恐怕都老了。”
  “我今年74岁,已经老了。”亚当斯语气和蔼地说。
  “我打电话给你的原因是,”珀尔马特说,“你能记起一个名叫尼古拉斯·本德尔的人吗?”
  “我当然记得。他年轻时是一个很走运的士兵。我们出版过几本他描述他自己徒步旅行的书。那时,中产阶级还尚未发现徒步环球旅行的乐趣呢。”
  “我现在想查一查在《追踪黄金国》一书中所作的一项注释的来源。”
  “那可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们是在奶年代初期出版那本书的。”
  “准确地说,是1939年。”
  “我该怎么帮你忙呢?”
  “我想,本德尔也许把他的笔记和手稿捐给某所大学的档案馆了。我想研究一下这些东西。”
  “我一点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处理他那些资料的,”亚当斯说,“我得问问他。”
  “他还活着吗?”珀尔马特问。
  “噢,我的天,当然活着。两个多月前,我还和他共进过晚餐呢。”
  “他应该有90多岁了吧?”
  “尼古拉斯今年84岁。我想他写《追踪黄金国》时刚刚25岁。那是我们为他出版的26本书中的第二本。最后一本是在1978年出版的,写的是育空河畔的徒步旅行。”
  “本德尔先生头脑还清楚吗?”
  “当然清楚。虽然尼古拉斯的健康欠佳,但头脑却像冰锥一样地敏锐。”
  “你可以告诉我他的电话号码吗?”
  “我怀疑他是否愿意接听陌生人的电话。自从他妻子过世之后,尼古拉斯就变得有点像个隐士。他目前住在佛蒙特州的一个小农场上,心境凄凉地等待死神的降临。”
  “我不是有意显得冷酷无情的,”珀尔马特说,“但我有非常紧急的事要和他谈。”
  “你是海洋知识方面的权威,又是位著名的美食家,我确信他会乐意和你谈话的。但为了保险起见,先让我为你探探路。如果他愿意和你通话,你的电话号码是多少?”
  珀尔马特把自己只用于与亲密朋友通话的号码告诉了亚当斯。“谢谢你,亚当斯先生。如果我真的写出一部有关海上遇难船只的书稿的话,你将是第一位读到它的编辑。”
  他挂了电话,步屉轻松地走进厨房,打开冰箱,熟练地剖开十来个牡蛎,往壳里倒了点酱油和醋,一边喝着啤酒,一边把它们吞了下去。他估计的时间很准。他刚把牡蛎壳打扫干净,并把空酒瓶扔进**箱中,电话铃就响了。
  “我是朱利安·珀尔马特。”
  “你好,”一个极为低沉的声音回答道,“我是尼古拉斯·本德尔。弗兰克·亚当斯说你要和我通话。”
  “是的,先生,谢谢你。我没想到你这么快就给我回电。”
  “我一向很乐意与读过我书的人谈话,”本德尔兴奋地说,“像你这样的读者已所剩无几了。”
  “我感兴趣的书是《追踪黄金国》。”
  “噢,是吗,在那次艰难的长途跋涉中,我差不多有10次险些丧命。”
  “你在注释里提到了一支葡萄牙远征考察队在亚马逊河沿岸发现了一位和土著人生活在一起的弗兰西斯·德雷克爵士的船员。”
  “是托马斯·卡蒂尔,”本德尔不假思索地回答说,“我记得我把这件事写进了书里,没错。”
  “我想知道,你能否告诉我你是从哪里得知这件事的?”珀尔马特说,他的希望随本德尔迅捷的记忆不断地增长。
  “珀尔马特先生,我可以问一下你在寻找什么吗?”
  “我正在研究一股运送财宝的西班牙大帆船的历史。这艘船后来被德雷克俘获了。大多数的传言认为,在返回英格兰的途中,它在海上失踪了。但是,根据你书中有关托马斯·卡蒂尔的叙述,它是被一场海啸卷到一片热带雨林中。”
  “那是真的,”本德尔回答道,“如果当时我认为有一点点找到它的希望的话,我就会去寻找它了。但是,它落人的那片丛林太茂密了,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找到的。”
  “你敢肯定‘葡萄牙人发现卡蒂尔的记述’不是杜撰出来的故事或是神话吗?”
  “这是历史事实,千真万确。”
  “你怎么这么有把握呢?”“我有第一手资料。”
  珀尔马特一时之间被弄糊涂了。“对不起,本德尔先生,我不懂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珀尔马特先生,我这里有托马斯·卡蒂尔的日记。”
  “你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喽,”本德尔得意地说,“卡蒂尔把日记交给了那支葡萄牙考察队的队长,请求他把日记寄到伦敦。然而,那个葡萄牙人把它转给了巴西马卡帕省的总督,后者又把它放到了一堆准备寄往里斯本的快件中。在里斯本,经过许多人转手之后,它落到了一家旧书店中,我就是在那儿买到它的,用了36美元。在1937年,那可是一大笔钱,至少对一个年仅23岁、正在作环球徒步旅行的小伙子来说是这样。”
  “这本日记现在的价钱一定要比36美元高得多。”
  “对此我毫不怀疑。一位商人曾向我出过1万美元的高价。”
  “你拒绝他了?”
  “我从不出售与我旅行有关的纪念物,让别人从中获利。”
  “我可以过去读一下那本日记吗?”珀尔马特小心谨慎地问。
  “恐怕不行。”
  珀尔马特停了一会儿,仔细考虑要怎么劝说本德尔允许他细读一遍卡蒂尔的日记。“我可以问一下为什么吗?”
  “我是一个被病魔缠身的老人,”本德尔回答说,“我还不想让自己的心脏停止跳动。”
  “你听起来并不像个病人。”
  “你应该看看我的样子。我在旅行中得过各种各样的疾病,现在它们全都复发了,正摧残着我这把老骨头。我的模样不好看,因此我很少接待访客。但我要告诉你我将怎么做,珀尔马特先生,我要把这本日记当作礼物寄给你。”
  “我的上帝,先生,你不必——”
  “不,不,我已打定主意。弗兰克·亚当斯对我描述了你那个有关船只的大规模图书馆。我宁愿让一个像你这样能欣赏这本日记的人拥有它,也不愿把它卖给一个只是将它摆在书架上向朋友嫁耀的收藏家。”
  “你真是太好了,”珀尔马特真心诚意地说,“对于你的慷慨,我衷心地表示感激。”
  “拿去欣赏吧,”左德尔非常宽厚地说,“我猜你一定想尽快地研究这本日记。”
  “我不想给你添麻烦。”
  “别这么说。我要用快捷把它寄给你。这样明天一早你就能拿到了。”
  “谢谢你,本德尔先生。多谢。我会妥善保管这本日记的。”
  “很好。我希望你能找到你正在寻找的东西。”
  “我也这么希望,”珀尔马特说,他的自信心大增,“相信我,我真的如此希望。”
  第二天上午10点20分,珀尔马特没等送快捷邮件的邮车司机按门铃,就猛地拉开了门。“想必你正在盼望这件东西吧,珀尔马特先生。”那位年轻的黑发司机说,脸上挂着一丝善意的微笑。
  “就像一个孩子在盼望圣诞老人。”珀尔马特大笑起来,然后签了名。
  他急忙跑回书房,边走边扯开封口,打开邮袋。他坐到桌旁,赶紧戴上眼镜,小心翼翼地把托马斯’卡蒂尔的日记拿在手中,仿佛它是圣杯似的。日记的封面是用某种不可辨认的动物皮做成的,纸张是已经发黄的羊皮纸,但保存良好。墨迹呈褐色,卡蒂尔使用的可能是某种树根酿制的墨水。不到20页,是用那个时代古雅的伊莉莎白散文体写成的。笔迹很工整,但有不少拼写错误,不过这仍可表明,就当时那个年代来说,此人也算是受过良好教育的了。第一篇日记上标明的日期是1578年3月,但写的日期要晚得多:
  我过去16年间的奇特经历
  托马斯·卡蒂尔,前德文郡人
  这是一位遇难船员的自述。他在汹涌的大海中险些丧命,最后被冲到一块野蛮人的国土上,在那儿经历了令人难以置信的艰难困苦,但始终末能返回故乡。珀尔马特从卡蒂尔跟随德雷克离别英国的那一篇读起。他渐渐注意到,这日记是用一种比后世的叙事体更为忠实可信的风格写成的,没有多余的说教、浪漫的夸张和陈词滥调。卡蒂尔坚韧不拔的生存意志、在克服各种可怕困难时所表现出的机智灵活以及从不乞求上帝帮助的独立精神,都给珀尔马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珀尔马特真想见见这个人。
  海啸把大帆船远远抛上陆地之后,卡蒂尔发现,自己是船上惟一的幸存者。他宁可钻入充满种种未知恐怖的山林,也不愿冒着被复仇心切的西班牙人捕获和折磨的危险。西班牙人得知他们的运宝大帆船被可恶的英国佬德雷克明目张胆地夺走之后,疯狂得像一群黄蜂。卡蒂尔只知道大西洋位于遥远的东方,至于究竟有多远。他猜都猜不到。走到海边,然后设法找到一艘友好的轮船把他带回英国,这只能是一种奇迹,不过也是他惟一的出路。
  沿着安地斯山的西坡,西班牙人已经开辟出由许多庄园所组成的殖民地。那些曾一度非常自豪的印加人现在成了耕种这片土地的奴隶。非人的待遇,加上麻疹与天花的流行,夺去了许多人的生命。在夜幕的掩护下,卡蒂尔从这些庄园中爬过去,一有机会就偷几口食物。为了躲避西班牙人,并且不让任何可能出卖他的印第安人看到他,每天晚上他都只能走几公里。但两个月之后,他终于翻过了将南美大陆一分为二的安地斯山,穿过偏僻的山谷,来到了绿色地狱般的亚马逊河盆地。
  从那一刻开始,卡蒂尔的生活就变得更像一场恶梦。他在齐腰深的无边无际的沼泽地中挣扎,在茂密的森林中奋力行进,每走一米都要用刀砍伐开路。成群的昆虫、蛇和鲜鱼时刻都在威胁着他的性命,那些蛇常常突然发动攻击。他忍受着痢疾和高烧的折磨,挣扎着向前走,常常一天只能走100米。几个月之后,他跌跌撞撞地走进一个村庄,村庄里充满敌意的土著立刻用绳子把他捆了起来,强迫他做了5年的奴隶。
  终于有一天,卡蒂尔趁着深夜,偷了一只独木舟,借着一弯弦月,沿着亚马逊河逃走了。他染上疟疾,差一点就丧命。不过,当他失去知觉,躺在顺水漂流的独木舟上时,被一个长发女性部落给发现了。在她们的悉心照料下,他又恢复了健康。这正是西班牙探险家弗兰西斯科·德·奥利拉纳在寻找黄金国时所发现的那个女人部落。为了表示对希腊神话中亚马逊女勇士的敬意,他把这条河命名为亚马逊河,因为这里的土著妇女能够像男人一样拉弓射箭。
  卡蒂尔向部落中的女人以及与她们生活在一起的几个男人介绍了许多可以节省劳力的工具。他建了一个陶工旋盘,并教会她们烧制工艺复杂的的大碗和水桶。他制作了小推车和灌溉用水车,为她们示范怎样用滑轮提起重物。不久,卡蒂尔就被当地人当成了神仙,他在部落中生活得非常愉快。他娶了3个最迷人的女子为妻,很快便有了好几个孩子。
  如此一来,他重返家乡的热切希望就慢慢地冷却下来了。他离开英国时是光棍一条,他确信,即使回去也不会有亲人或老船友前来迎接他。此外,那个纪律严明的船长德雷克还很可能因为失去圣母号而惩罚他。
  由于他的身体不能再次承受长途旅行的困难与艰辛,卡蒂尔终于无可奈何地决定在亚马逊河畔度过余生。当那支葡萄牙考察队路过时,他把自己的日记交给他们,请他们设法将它带到英国去,交给弗兰西斯·德雷克。
  珀尔马特读完这本日记之后,向后倚靠在旋转椅上,摘下眼镜,揉了揉双眼。他内心深处对这本日记真实性的怀疑已经完全消失了。羊皮纸上的字迹遒劲有力,根本不像是一个身患重病、奄奄一息的疯子写的。卡蒂尔的描述中看不出有编造或加油添醋的痕迹。珀尔马特确信,弗兰西斯·德雷克手下这位领航员的经历和磨难全都是确有其事,而且,日记中的内容是一个亲身经历过这些事情的人的原始记录。
  珀尔马特又将思绪回到了他所欲探寻的中心问题上。卡蒂尔在日记上简要地提到了德雷克留在圣母号上的那批财宝。他重新把眼镜戴在他那惹人注目的红红大鼻子上,把日记翻到了最后一篇。
  我的决心十分坚定,就像一艘顺着北风行驶的结实大船。我不会返回
  我的故乡了。我担心,德雷克船长会气得发疯,因为我没有把满船的财宝
  和那个装着一团绳结的玉石匣子运回英国,以便让他能够把它们献给伟大
  的伊莉莎白女王。我把玉石匣子留在遇难的船骸上。我将被埋葬在已经成
  为我家属的人们中间。
  托马斯·卡蒂乐,金鹿号领航员
  写于1594年的某一天
  珀尔马特慢慢抬起头,凝视着墙上一幅17世纪的西班牙油画。画面上,在橘黄色的落日金辉映照下,一支西班牙大帆船队航行在茫茫大海上。他在西班牙塞哥维亚的一个市场上发现这幅画,并以其实际价值的十分之一把它买来。他轻轻合上那本极易破损的日记,从椅子上抬起他那粗壮的身体,双手揽在背后,在房间里踱来踱去。
  弗兰西斯·德雷克的一个船员的确在亚马逊河畔某个地方生活过,并死在那里。一艘西班牙大帆船被一场巨大的海啸抛到了海岸上的一片丛林里。确实有一个装有一团绳结的玉石匣子,它会不会仍然躺在那艘深埋在一片热带雨林中的大帆船的朽木中呢?一个长达400年之久的谜团从时间的阴影中突然闪现,揭示出了一条诱人的线索。珀尔马特对自己的调查结果十分满意,不过他很清楚,证明这个神话传说的真实性只不过是在这条寻宝道路上迈出了可喜的第一步而已。
  下一步的计划,也是最错综复杂的一步,是把这场搜寻戏的舞台尽可能地缩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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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云祭司 发表于 2007-6-3 10:31:49

第十九章

  海勒姆·耶格尔对自己那部超级电脑的崇拜,绝不亚于一一甚至超过了一一他对妻子和孩子的爱。他很少从他所依恋的巨型监测仪的图像前走开,去见他的家人。自从他第一次见到监测仪的荧幕,并打出一条命令之后,电脑就成了他的生命。这种恋情从未降温。如果说有什么变化的话,那就是随着岁月流逝,他的感情已变得越来越炽热,尤其是在他为国家水下海洋局庞大的海洋讯息中心建立起一套自己设计的超级监测系统之后。这个系统在他的指挥操纵下,所表现出的令人难以置信的讯息搜集能力,总是使他震惊不已。他用手指抚摸着键盘,仿佛它是一个活生生的实体。每当讯息一点点地显示出来,最后形成一个答案时,他总是兴奋得心花怒放。
  耶格尔已经与一个大型高速电脑网路连线,这个网路具有在世界各地的图书馆、报社资料室、研究实验室、大学和历史档案室之间传送大量数据的功能。这个被称为“讯息高速公司”的网路,可以在一瞬间传送几十亿条讯息。耶格尔接通了这个网路,开始寻找和搜集足够的讯息,以便设计出一张搜索坐标图来。而这张图把那艘在陆地埋藏了四个世纪之久的大帆船包括在内的可能性则是60%。
  他正全神贯注于寻找圣母号的研究工作,所以既没有注意到,也没有听见詹姆斯·桑德克上将迈步走进了他的圣殿,在他背后的一张椅子上坐下。
  这位美国国家水下海洋局的创立者和第一任局长,其身材矮小,但却体力过人,足以抵挡住达拉斯牛仔橄榄球队的攻势。他现年58岁,是一个健身迷。每天早晨,他都从自己的寓所跑5里的路程到那座雄伟的玻璃建筑——美国国家水下海洋局——这是一个与美国国家航空暨太空总署相对应,负责水底研究的机构,它拥有5000多名工程师、科学家和其他雇员,其中有五分之二都在这幢建筑里工作。他留着一头火红的中分直发,鬓角已经有些斑白。他的下巴则蓄着一撮漂亮的尖髭。他非常注重保健和营养,但却总是夹着一根大雪茄——那是牙买加一个农庄主人特地为他精心卷制的。
  由他所领导的国家水下海洋局,主要是从事海洋科学研究,而且已经使这个领域和太空科学一样地广为人知。在20所拥有海洋学研究所的大学和一些投资水下工程的大公司支持下,他说服了国会,获得大量资金,从而使海洋局在深海地质与采矿、海洋考古、海洋生物学研究以及海洋对地球气候影响的研究等方面,均取得了长足的进展。而他最大的贡献之一,也许就是支持海勒姆·耶格尔建立起巨型电脑网路这世界上最优秀且最庞大的海洋科学档案馆。
  在华盛顿的官场里,桑德克并未广受赞誉,但作为一个对下属管理严格、尽职负责和诚实无欺的人,他仍然受到尊敬。他与白宫椭圆办公室的人员保持着亲密友好的关系。
  “有进展吗?”他问耶格尔。
  “对不起,上将,”耶格尔说道,但并未转过身来,“我没看到你进来。我正忙着搜集厄瓜多尔沿海海流的数据。”
  “别唬我,海勒姆,”桑德克说,脸上露出狡黠的神态,“我知道你在干什么。”
  “是吗?”
  “你正在寻找1578年遭受一场海啸袭击的海岸线。”
  “一场海啸?”
  “对呀,你知道的,就是一堵从海里冲上岸的浪培,它把一艘西班牙大帆船卷过海滩,抛进了一片丛林里。”上将吐出了一团烟雾,然后接着说下去,“我记得很清楚,最近我并没有授权任何人占用海洋局的时间和资金进行一次寻宝活动。”
  耶格尔停下来,从椅子上转过身来。“你知道了?”
  “应该说是早就知道了,从一开始就知道了。”
  “你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吗,上将?”
  “一个能猜透别人心思的狡猾老混蛋。”他颇为得意地说道。
  “你的灵感有没有告诉你,那场海啸和那艘大帆船只不过是一种民间传说?”
  “如果有谁能从虚构中嗅到一点儿真实,那就是我们的朋友德克·皮特了。”桑德克固执地说道,“现在你发现了些什么?”
  耶格尔苦笑了一下,只好回答。“我首先借助各种地理讯息系统,测定出这艘在丛林中埋藏了四个世纪的帆船,其逻辑位置是在利马与巴拿马城之间的某个地方。幸亏有地球同步卫星帮忙,我们可以详细观察中南美的地形,有些地方迄今还没有人绘制过地图。我首先研究了那些标明海岸热带雨林的地图。我很快就把秘鲁给排除掉了,因为它的沿海地区是一片片的沙漠,植被非常稀少,或者根本没有。这样一来,便剩下了沿厄瓜多尔北部和几近整个哥伦比亚海岸长达1000多公里的森林地带。接下来,我又排除掉这一海岸地带的40%部分,因为这部分的地势过于陡峻,海啸的力量不可能从那儿把一艘重达570吨的船抛上陆地。接着下来,我再排除掉20%的广阔草原区,那儿没有可能遮盖船骸的茂密树丛。”
  “但是你仍然留给皮特一个长达400公里的搜索地带。”
  “在这500年间,自然环境发生了剧烈的变化,”耶格尔说,“在仔细研究早期西班牙人绘制的古代地图和地质情况与风物变迁的文字记录之后,我又把搜索坐标图的长度缩短了150公里。”
  “你如何比较现在地形与过去的地形?”
  “用三维覆盖法,”耶格尔说,“透过增加或减少旧地图的比例,使其与最新的卫星测绘图一致,然后再把一张张地图覆盖在另一张上,这样,大帆船失踪以来的沿海丛林变化就可以在地图上看得一清二楚了。我发现,在过去的几个世纪里,大片茂密的沿海丛林已被砍伐掉,并开垦成了农田。”
  “这还是不够,”桑德克不耐烦地说,“还差很远。如果你想替皮特创造一个经由努力便可以找到船骸的机会,你就必须把搜索范围缩小到最多只能有20公里。”
  “听我说完,上将,“耶格尔耐心地说道,“接下来我到历史档案里寻找有关16世纪袭击南美太平洋沿岸的海啸的文字记录。很幸运的是,这些情况都被当时正欲征服南美的西班牙人给详细记录了下来。根据我的发现,一共有4次海啸。两次发生在智利,时间是1562年和1575年。秘鲁也遭受过两次海啸的袭击,一次是1570年,另一次是1578,而1578年正是德雷克俘获西班牙大帆船的那一年。”
  “这第二次海啸袭击了什么地区?”桑德克问道。
  “惟一的记述是来自一艘驶往卡廖的西班牙补给船的船长日志。这艘船经过了一片‘疯狂的海域’,海水正从那儿涌向厄瓜多尔的卡拉盖兹湾。”
  “疯狂的海域’,用这个字眼描述因海底地震所激起的渲涌海浪还真是恰如其分。毫无疑问地,有一块与整个南美大陆西海岸平行的断层,就是它的运动导致了这次的地震波。”
  “那位船长还写到,在返航时,原先位于海湾一条河流入海口处的村庄不见了。”
  “日期没问题吧?”
  “一点都没错。那个地方向东的热带雨林茂密得似乎无法穿越。”
  “好,我们已经接近正确答案了。下一个问题是,海浪的长度是多少?”
  “一场海啸的海浪长度可达200多公里。”耶格尔回苔说。
  桑德克思考了一下。“卡拉盖兹湾有多宽?”
  耶格尔调出一幅地图显示在监测仪荧幕上。“海湾的人口很窄,最多只有四五公里宽。”
  “你说,那艘补给船的船长记下了河边一个小村庄消失的事,对吗?”
  “对,先生,他是那样描述的。”
  “现在的海湾地形与那时有不同吗?”
  “外湾变化很小。”耶格尔回答道。他输入一道道程式,把被他重叠在一起的那些西班牙人绘制的旧地图和卫星测绘图分别以不同的颜色在荧幕上显示出来,“由于乔内河的泥沙淤积,内湾向海洋移动了大约一公里。”
  桑德克盯着荧幕看了很久,然后才慢慢地说:“你的电子发明装置能否模拟海啸把大帆船卷上海滩的过程?”
  耶格尔点点头。“可以,不过必须先考虑到一些因素。”
  “譬如什么?”
  “海浪的高度、海浪推进的速度等。要把一艘重达570吨的帆船远远地抛入谁也找不到的丛林深处,海啸的大浪至少要有30米高,其速度也不能低于每小时150公里。”
  “好吧,让我们看看,你能用这些数字图像显示出什么。”
  耶格尔在键盘上输入一系列指令后,便将身体往后靠,盯着监测仪荧幕看了几秒,仔细地观察他在荧幕上制作的图像。接着,他按下特殊功能键对图像进行微调,直到最后得到一幅生动逼真海啸涌向海岸线的模拟图像。“你要的就是这个,”他宣布道,“一幅真实的结构图。”
  “现在,再造出一艘船来。”桑德克吩咐道。
  “耶格尔并不是研究16世纪大帆船结构的专家,但他还是绘出一幅相当不错的画面,一艘帆船在海浪上缓慢漂动着,其效果完全可以与每秒60帧的动画图像相媲美。这艘大帆船看起来非常逼真,任何不了解内情的人如果走进这个房间,一定会以为他们正在看电影。
  “看起来如何,上将?”
  “一部机器竟能创造出这么逼真的玩意儿,真叫人不敢相信。”桑德克说,他显然受到很大的冲击。
  “你应该去看看最近由电脑合成出的那些由新影星和已逝老牌影星所合演的电影。《亚利桑那落日》的录影带我至少看了12遍了。”
  “谁主演的?”
  “亨佛莱·鲍嘉、莱昂纳尔·巴里莫尔、玛丽莲·梦露、茱利亚·罗勃兹和汤姆·克鲁斯。实在是太逼真了,你看了一定会向人保证,他们绝对是在同一个摄影棚里联袂主演的。”
  桑德克拍了拍耶格尔的肩膀。“我们来瞧瞧,看你能不能制作同一部相当准确的记录片来。”
  耶格尔开始在电脑上玩起魔术来,两个人都看得入迷。监测仪上显示出一片碧蓝清澈的海水,就像是透过窗户看到的实景一样。接着,海水慢慢地收缩成一片海浪,从陆地上退了下去,使得那艘大帆船搁浅在干燥的海岸上,就像小男孩床单上的一只玩具船,随后,电脑展示出海啸又一次扑上海岸的景象。海浪越升越高,把船推上浪峰,接着又将其抛人一股带着泥沙、白浪滔滔的激流之中,再以惊人速度卷起它向陆地冲去。直到最后,海潮才慢慢地停歇、消退,留下帆船一动也不动地躺在陆地上。
  “五公里,”耶格尔咕哝道,“看上去它离海边大约有五公里远。”
  “难怪它会失踪了,被人们遗忘了,”桑德克,“我建议你和皮特联系,然后把你用电脑绘制出的坐标图传真过去。”
  耶格尔非常惊奇地看了一眼桑德克。“你批准这次搜索行动了,上将?”
  桑德克站起身,朝门口走去,脸上装出一副惊讶的神情。就在要跨出门时,他转过身,顽皮地一笑。“我不可能随意批准一项终将会被证明是无效搜寻的计划,对不对?”
  “你认为寻找我们刚才所看到的东西会是一场无效搜寻吗?”
  桑德克耸耸肩。“你的魔术完成了。如果那艘船的确是躺在一片丛林里而不是海底的话,那么,潜入那片人间地狱并找到它的重任就落到皮特和乔迪诺两人的肩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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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云祭司 发表于 2007-6-3 10:32:02

第二十章

  乔迪诺对着庙宇石头地面上的干涸血迹沉思良久。“碎石瓦砾中没有阿马鲁的影子。”他语气平淡地说。
  “我想不出他能跑多远?”迈尔斯·罗杰斯自言自语地道。上午11点时,他和香侬乘坐乔迪诺所驾驶的直升机到达这里。
  “一定是他的佣兵朋友把他抬走了。”皮特推测道。
  “知道像阿马鲁这样的虐待狂也许还活着,”罗杰斯说,“真叫人忧心忡忡。”
  乔迪诺机械地耸耸肩。“尽管他在火箭弹的攻击中幸免一死,但也难逃因失血过多致死的命运。”
  皮特转过身,望着正在指挥一队考古人员和一小队工人的香依。他们正在给从庙宇建筑上断裂下来的碎石块编号,为修复工作做准备。她好像在碎石堆中发现了什么,正弯腰仔细观察。“阿马鲁这种人不会轻易就死的,我不认为他已经死了。”
  “本来就不乐观的前景,”罗杰斯说,“被最近从利马传来的消息给弄得更糟了。”
  皮特扬了扬眉毛。“没想到我们在安地斯山深处也能收听到美国有线新闻电视网的广播节目。”
  “我们现在可以收听到了。一个小时前降落的那架直升机属于秘鲁新闻局。它运来了一批电视台记者和如小山般高的大堆设备。‘死亡之城’已经上了国际新闻。”
  “那么,他们报道了些什么?”乔迪诺追问道。
  “军方和警方承认,他们没有抓到那些飞到峡谷里来的杀害我们的并运走文物的叛国佣兵。刑警们也没找到任何一个阿马鲁手下的盗墓贼。”
  皮特对罗杰斯笑了笑。“这种报道对他们来说可不怎么光彩。”
  “为了挽回面子,政府方面正散布消息说,盗贼已经把文物抛入深山,然后躲人了巴西亚马逊河流域的森林之中。”
  “这绝不可能,”皮特说,“否则,美国海关为什么坚持让我们向他们提供一份被盗文物的清单呢?他们应该比我们更清楚才对。所以,被抢走的文物根本没有被扔到山里。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索尔波马查科的背后策划者不是那种落荒而逃的家伙。他们在军界的通风报信者把军方行动的每一步都提前通知了他们,从集结攻击部队,到出发去追捕他们,每秒钟的行动,他们都知道得清清楚楚。他们甚至还掌握了运送攻击部队的飞行计划,因而安排了一条安全的路线以躲避军队。在把文物迅速装上飞机之后,他们飞到了位于某个简易机场或海港的预定集合地点。在那里,他们把被偷来的财宝装上喷射客机,或者是一艘货舱。我担心,秘鲁人再也见不到他们国家的珍贵历史遗产了。”
  “真是一段精彩而紧凑的剧情说明,”罗杰斯若有所思地说,“但是难道你忘了吗?在我们偷走那些坏蛋的一架备用直升机之后,他们就只剩下一架了?”
  “而且我们还把那架击落了。”乔迪诺补充说。
  “我认为全部的真实状况也许是这样的,那个假扮米勒博士的家伙是这帮人的头头,他先找来一批二流杀手之后,接着又派来了两、三架重型运输直升机,也许是那种过去曾一度畅销世界各地的老式波音契诺克直升机。它们能够运载大约50名步兵或20吨货物。如此一来就有足够的佣兵可以留在地面上装运文物了。在我们从这里逃走到我们向秘鲁政府报警的这段期间,他们就足以从容地组织撤退,更何况秘鲁政府组织起一支飞行武装部队一向是不慌不忙的。”
  罗杰斯怀着更深的敬意看着皮特。只有乔迪诺无动于哀。根据多年的经验,他知道皮特是那种罕见的人。这种人能在事情发生后对其冷眼旁观、并进行细微的分析。正如最伟大的数学家和物理学家可以在一种对没有数学头脑的人来说是不可理喻的层次上演算复杂得令人难以置信的公式一样,皮特是在一种只能为世界上少数几个杰出的刑事警探所理解的演绎层次上进行思考的。经常让乔迪诺感到气愤的是,当他试图向皮特解释什么事情时,皮特那双迷人的绿眼睛却总是盯着远处某件看不见的物体。他知道,皮特此时正全神贯注地思考着某一个问题。
  就在罗杰斯仔细揣摩皮特对这些事件的描绘,并试图从中挑出点毛病来时,这位来自海洋局的高个子男人把注意力转向了香依。
  她正四肢着地趴在庙宇的地上,用一支软毛画笔轻轻地清扫着落在一件葬衣上的尘土和细小的碎瓦片。这是一件羊毛织物,上面用五颜六色的线绣着一只咧嘴大笑的猴子。这猴子露出丑陋的牙齿,四肢上盘着无数条蛇。
  “这位衣着考究的查查波亚斯人穿的是什么?”他问。
  “不对,这是印加人。”香侬没有转身看他,仍全神贯注于自己的工作。
  “他们的手艺不错。”皮特说。
  “印加人及其祖先是世界上最优秀的染色工和织工。他们的纺织技术既复杂又耗费时间,是今天的人们可望而不可及的。直到今天,他们的纺织技术依然是无与伦比的。欧洲文艺复兴时期最优秀的织工每寸用85根线,而早期秘鲁人每寸可以用到500根线。难怪西班牙人会把精美的印加织物误认为是丝绸。”
  “也许现在不是探讨艺术问题的时候,但我认为,如果你知道了我和艾尔已经完成了我们上次屋顶塌陷之前所看到的艺术品素描,应该会很高兴的。”
  “把它们交给奥蒂兹博士吧,他对被盗文物最感兴趣。”
  说完后,她就又转身沉浸在自己的发掘工作中了。
  一个小时之后,格恩发现皮特正站在奥蒂兹身旁,而奥蒂兹则正指挥着几个工人从一个好像是长着双冀的蛇头美洲虎巨型雕像上向下刮除覆盖的植物。雕像狰狞的嘴巴张得很大,露出一排可怕的弧形尖牙。它那庞大的身躯和双翼被雕刻成一个大墓穴的门面。墓穴惟一的入口就是那张咧开着的、足以爬进一个人的大嘴。从足尖到展开的双翼,这头石兽高达6米多。
  “谁也不想在深夜时的一条黑巷中撞见这种东西。”格恩说。
  奥蒂兹转过身,摆了摆手,表示问候。“这是到目前为止所发现最大的查查波亚斯雕塑。我估计它的建造年代大约是在公元1200年到1300年之间。”
  “它有名字吗?”
  “它叫死亡之神,”奥蒂兹说,“它是查查波亚斯人的一个神抵,是一种与冥界崇拜有关的保护性仪式的主神。它的模样有部分像美洲虎一部分像秃鹫;另一部分则像蛇。无论是谁惊扰了死者,它都会用尖牙狠狠地咬住他,把他拖进地球深处的黑暗世界中去。”
  “它一点也不好看。”格恩说。
  “人们根本没打算让它好看。这种雕像的形态规格通常是根据死者的富有程度和地位高低而大小不一。大的可以像这个这么大,而小的则只有人的一个巴掌大。我想,我们在山谷中的任何坟墓中几乎都可以找到它。”
  “古代墨西哥人祟拜的神不也是蛇的一种吗?”格恩问。
  “对,它叫作魁札尔科亚特尔,意为羽蛇。从公元前990年的奥尔梅克人开始,一直到西班牙征服期间的阿兹特克帝国,它一直是中美洲最重要的神抵。印加人也有蛇形雕塑,但一直没发现它们之间是否有直接的关联。”
  一位工人示意奥蒂兹过去检查一下他从那尊大雕像旁挖出的一个小雕像,他便转身走开了。格思抓住皮特的胳膊,把他拉到一堵矮石墙旁坐了下来。
  “美国大使馆的代表乘坐最后一架运送供给品的直升机从利马飞到这里,”他说,从公事包里取出一个文件夹,“扔给我们一袋从华盛顿传真来的文件。”
  “是耶格尔传真来的吗?”皮特焦急地问。
  “是耶格尔和你的朋友珀尔马特。”
  “他们找到有价值的东西了吗?”
  “你自己看吧,”格恩说,“那艘被海啸抛进丛林的大帆船上有一个幸存者,朱利安·珀尔马特找到了他的日记。”
  “这很好。”
  “还有更好的消息呢。那日记中提到一个装着绳结的玉石匣子。显然,那个匣子目前仍在大帆船的朽木之中。”
  皮特的眼睛射出了灯塔般的亮光。“德雷克绳结。”
  “看来,这个神话确有其事。”格恩爽朗地笑起来。
  “耶格尔呢?”皮特一边翻着资料一边问。
  “他用电脑分析了现有的资料之后,绘制出了一张坐标图,把大帆船的所在位置限定在10平方公里之内。”
  “这比我预想的要小得多。”
  “我敢说,我们找到大帆船和玉石匣子的希望提高了50%。”
  “应该是30%,”皮特说,拿起了珀尔马特提供的一份有关圣母号结构、装备和所运货物的已知资料。“除了大概已经被汹涌的海啸卷走的4个铁锚之外,船上的其它铁器磁性都太弱,若距离稍远一点,就无法用磁力计探测到。”
  “一具EG&GG——八一三G磁力计能从相当远的距离探测出一块很小的铁质物。”
  “你看出了我的心思。弗兰克·史都华的深水号上就有这么一具。”
  “我们需要一架直升机牵引着感应器飞过那片热带雨林的上空。”格恩说。
  “那可就是你的事了,”皮特对他说,“你在厄瓜多尔有认识的人吗?”
  格恩想了一会,双唇一弯,笑了起来。“真巧,厄瓜多尔国家石油公司的总经理还欠着我们海洋局的人情呢,是我们帮他们在瓜亚基尔海湾找到了储量丰富的天然气资源。”
  “既然他们欠我们这么大的一个人情,应该能借给我们一架飞机吧。”
  “可以这么说。”
  “你需要多长时间才能从他们那里把飞机借来?”
  格恩抬起手腕,看了一眼他那只性能可靠的老式蒂麦克斯牌表。“给我20分钟去联系一下。然后,我将通知史都华,我们要顺路去取那具磁力计。随后,我会和耶格尔联系,再核对一下他所提供的资料。”
  皮特迷惑不解地盯着他。“华盛顿离这儿可不近啊,你要用狼烟或折射镜召开电话会议吗?”
  格恩把手伸进口袋中,掏出一件看上去像手提式小电话的东西。“这是摩托罗拉公司所生产的数字型无线电话,你可以用它跟世界上的任何地方取得联系。”
  “我很熟悉这种电话,”皮特说,“它是借由增强信号的卫星网路来传达讯息的。你是从哪儿偷来的?”
  格恩鬼鬼祟祟地向四周的废墟扫了一眼。“闭上你的嘴。我只是暂时从秘鲁电视台的工作人员那里借用一下而已。”
  皮特凝视着他这位戴着眼镜的矮个子朋友,又是钦佩,又是惊奇。一向爱面子的格恩竟然钻出了他的学究外壳,干了一件小偷的勾当,这真是难得。“你干得太好了,鲁迪。我才不在乎那些名流闲话专栏会怎样就这件事议论你呢。”
  从文物和财宝方面来讲,那些掠夺者仅仅是碰了一下‘死亡之城’的表层。他们只把注意力集中在庙宇附近的一些皇族墓穴上,而由于皮特的闯入,他们还没来得及对周围的大多数墓穴进行大规模发掘,许多墓穴中埋着查查波亚斯联邦高级官员的遗体。奥蒂兹和他的考古队还发现了八座似乎从未被人动过的贵族墓室。当奥蒂兹看到这些皇族的棺木仍原封未动时,简直高兴死了。
  “若想要对这个山谷进行全面的发掘,可能需要10年、也许20年的时间。”晚饭后,奥蒂兹在已成习惯的饭后闲谈中说,“仅就古文物的数量上看,在美洲的任何考古发现都无法与这个地方相提并论。我们必须慢慢来,哪怕是一粒种子或项链上的一颗珠子也不能忽略。我们什么也不能放过,因为这是一个重新认识查查波亚斯文化的绝好机会。”
  “你已经做好了工作计划,”皮特说,“我只希望在把这些查查波亚斯珍贵文物运往你们国家博物馆的途中,没有一件会被人偷走。”
  “从这儿到利马应该不会出什么差错,这点我很放心。”奥蒂兹回答说,“不过,从我们博物馆被盗走的文物倒是和从原先的墓地里被盗走的几乎一样多。”
  “难道你们没有严格的安全措施来保护你们国家的珍贵文物吗?”罗杰斯问。
  “当然有。但职业的艺术品盗贼非常精明,他们常常仿制出足以乱真的赝品来调换真品。往往使人在几个月后,有时甚至是几年后,才能发现真相。”
  “就在3个星期之前,”香侬说,“危地马拉的国家文物博物馆报告说,一批价值800万美元的前哥伦市时期的马雅工艺品被偷走了。那些盗贼乔装成警卫,在展览馆的开放时间里把那些珍贵文物给搬走了,那时竟没有任何人想到要去盘问他们一下。”
  “令我感到最有趣的是,”奥蒂兹面无表情地说,“北京一家博物馆的45件公元前12世纪商朝酒杯被盗案。那些盗贼小心冀翼地拆开玻璃展示橱窗,并把剩下的物品重新摆放好,造成一种什么也没遗失的假象。3个月之后,馆长发现有些展览品不见了,才意识到它们已经被偷走了。”
  格恩举起自己的眼镜,检查镜片上有没有污点。“以前我从来没想到,艺术品窃盗案会如此地猖獗。”
  奥蒂兹点点头,“在秘鲁,主要的艺术品与古董收藏处被盗的案子就像银行抢案一样地普遍。更让人感到悲哀的是,这些盗贼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为了索取赎金,他们会毫不犹豫地绑架一位收藏家,而赎金当然就是他的艺术收藏品了。他们通常会先把收藏家杀死,然后再去抢劫他的家。”
  “你们很幸运,那些强盗走时只抢走了‘死亡之城’艺术宝库中的一小部分艺术珍品。”皮特说。
  “的确是很幸运。但可悲的是,那些艺术珍品已经被运出国了。”
  “华克罗斯竟然一直都没发现这座城市,这真是个奇迹。”香侬说,故意躲避着皮特的目光。
  “死亡之城’坐落在这个偏僻的山谷里,离这儿最近的村庄也在90公里之外,”奥蒂兹回答说,。想到这个地方来,尤其是徒步,对人来说是一种严峻的考验。当地的土著根本不愿在丛林中艰苦跋涉78天,去寻找一个他们认为只存在于古老传说中的城市。当年,宾厄姆(编注:HiramBingham,1875—1956,耶鲁大学教授)在一座高山顶上发现了马丘比丘古城遗址时,当地的居民中还从未有人去过那儿呢。尽管这阻止不了那些贼胆包天的盗墓人,但大多数查查波亚斯人的后裔仍然相信,有一个凶神守卫着东面这片躺在深山老林之中的废墟,而这凶神就长得和我们今天下午所发现的那些石兽一样。他们宁死也不敢走近这片废墟。”
  香侬点点头。“许多人仍然坚信,任何发现并进入‘死亡之城’的人都将变成石头。”
  “噢,对了,”乔迪诺咕映道,“不就是‘谁动我的尸骨谁就遭殃’那种老传说吗?”
  “既然我们谁也没感到关节麻木僵硬,”奥蒂兹快活地说,“我想那些经常出没于这片废墟的凶神恶鬼大概已经丧失魔力了。”
  “它们没让阿马鲁和他手下的强盗吃苦头,真是太遗憾了。”皮特说。
  罗杰斯走到香侬身后,占有性地把一只手放在她的脖子上。“我知道,你们明天上午就要和我们告别了。”
  香侬面露惊讶,但并未试图拿开罗杰斯的手。“这是真的吗?”她说,看了看皮特,“你们就要走了?”
  格恩抢在皮特之前做了回答。“对,我们将飞回船上,然后再进入厄瓜多尔。”
  “你们是要到厄瓜多尔寻找我们在深水号上谈论过的那艘大帆船吧?”香侬问。
  “你能想出一个更确切的地点吗?”
  “为什么是厄瓜多尔?”她追问道。
  “艾尔喜欢那儿的气候。”皮特边说边用手拍拍乔迪诺的后背。
  乔迪诺点了点头。“我听说那儿的姑娘既漂亮又性感。”
  香侬用好奇的目光盯着皮特。“你呢?”
  “我吗?”皮特天真地嘟嚷道,“我是去那儿钓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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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云祭司 发表于 2007-6-3 10:32:14

第二十一章

  “你当然能抓到他们。”联邦调查局州际艺术品盗窃案侦查处处长弗兰西斯·拉格斯岱尔边说边坐进饭店火车间里的塑胶座位中。这是一家19世纪50年代风格的餐车饭店,里面有一套连接在自动电唱机上的投币音乐装置。他仔细看了一遍那上面可供选择的节目。“斯坦·肯顿(编注:StanKenton,美国爵士乐团团长、钢琴家和作曲家)、查利·巴耐特(编注:Charlie Barnett,演员)、斯坦·盖茨(编注:Stan Getz,美国爵士萨克斯风乐手)。谁听过这些家伙?”
  “只有那些懂得欣赏优美音乐的人才知道”,盖斯基尔愠怒地对这个比自己年轻的人说。他也坐了下来,粗壮的身躯占去了座位的三分之一。
  拉格斯岱尔耸耸肩。“全都是上个时代的人才。”对这位30岁的人来说,上个时代的伟大音乐家只是一些他父母偶尔提起的模糊名字而已。“你经常来这儿吗?”
  盖斯基尔点点头。“这儿的饭菜能撑破肚皮。”
  “这哪是一位讲究饮食的人该说的话。”拉格斯岱尔相当健壮,脸刮得干干净净,长着乌黑的鬈发,英俊的脸庞上闪动着一双漂亮的灰眼睛,那种无动于衷的表情活像是一位肥皂剧中的演员正心不在焉地跟自己的搭档配戏。身为一名优秀的探员,他具有强烈的敬业精神。他保持着联邦调查局工作人员的形象,身穿一套深色制服,这使他看上去很像华尔街上一位春风得意的经纪人。他用职业侦探的目光打量着铺着亚麻油毡的地板、酒吧旁的圆凳、旧式餐巾架、蕃茄酱、醋汁芥菜罐以及旁边装饰性的盐罐和胡椒罐,脸上露出一种不自然的厌烦表情。不用说,他比较喜欢芝加哥市中心的新潮餐馆。
  “这真是一个密封在阴暗角落的地方啊。”
  “气氛很重要。”盖斯基尔无可奈何地说。
  “为什么在我请客时,我们是在一家高级的酒店用餐,而轮到你时,却到这么一个古老庸俗的小饭店呢?”
  “因为我总是能找到好位子。”
  “酒菜怎么样?”盖斯基尔笑了笑。“据我所知,这是个能吃到好鸡肉的好地方。”
  盖斯基尔觉得,拉格斯岱尔的表情很难看,他对那本油印着菜名的菜单不屑一顾。“我这次是豁出去了。哪怕是食物中毒,我也要喝上一碗汤和一杯咖啡。”
  “恭喜你破获了斯格斯代尔市费尔恰尔德博物馆的窃盗案,听说你找回了20件失踪的中国宋代玉雕。”
  “是22件。我得承认,当时我忽略了那个最不显眼的嫌疑犯,结果在其他所有可能涉嫌此案的人身上一无所获。罪犯是博物馆72岁的安全主管。谁能猜到是他呢?他在那儿已工作了近32年,没有前科,就便外科医生消过毒的手。该馆的馆长怎么也不相信这是真的,直到个那老家伙自己招供为止。那些玉雕他一次偷一件,一共花了四年的时间。他通常在闭馆之后返回馆内,关掉警报系统,撬开橱窗上的锁,利用洗手间的窗户把玉雕用绳子放到大楼旁的灌木丛中。他将储存在地下室里较不贵重的文物摆在展橱里以取代被盗玉雕,还把目录标签给更换了。他甚至能把高高的架子毫无误差地重新摆放到原来的位置上,展示柜底下的灰尘分布状况也都掩饰的很好,让人看不出有移动过的痕迹。他的偷窃技巧实在是太高超了,让博物馆的高层人员一个个都惊得目瞪口呆。”
  女服务生走了过来。她滑稽可笑的小帽上夹着一枝铅笔,嘴里用力嚼着口香糖,静脉曲张的大腿上套着一双长统袜。
  “请问今天有什么汤?”拉格斯岱尔傲慢地问。
  “咖哩烧小扁豆,配菜是火腿和苹果。”
  拉格斯岱尔要了双份。“我没听清楚。”
  “要我重复一遍吗?”
  “不,不。咖哩烧小扁豆。汤就好。”
  女服务生冲着盖斯基尔晃了晃铅笔。“我知道你要什么。”她向厨房里的厨师大声报了他们点的菜,那声音听起来就像碎玻璃洒到河底碎石上发出的声响。
  “工作了32年之后,”盖斯基尔继续着上面的谈话,“是什么使这位博物馆安全主管玩起了偷盗的把戏?”
  “是一种对异国文化的激情,”拉格斯伤尔回答说,“这个老家伙喜欢趁周围没人时,用手去抚摸这些小玉雕像。后来,正当他盼望加薪时,一位新来的馆长却为了紧缩开支而把他的薪水降了一级。这下子可把他气坏了,于是便勾起了他把那些玉雕据为已有的欲望。这个案子从一开始就像是一流职业盗贼或者是熟悉内情的人所干的。最后,我把侦办范围缩小到了这位老资深安全主管身上,并弄到了一份搜查他家的搜索证。那些文物全都摆在他家的壁炉架上,所有丢失的文物都在那儿,仿佛它们是他打保龄球时所赢得的奖品似的。”
  “现在你正忙着一个新案子?”盖斯基尔问。
  “刚刚接手一件。”
  “又是一件博物馆被盗案吗?”拉格斯岱尔摇了摇头。“是私人收藏被盗案。主人去欧洲待了九个月,回家后发现家里的八幅墨西哥油画和壁画家迪亚哥·利维拉的水彩画都告失踪。”
  “我见过他为底特律艺术研究院所作的壁画。”
  “保险公司的调查员吓得嘴角直冒白沫。这些水彩画的保险金好像是4千万美元。”
  “我们在这个案件上可以互通讯息。”
  拉格斯岱尔看了看他。“你认为海关总局会对此感兴趣吗?”
  “我们不太可能会碰上一件与此有关联的案子。”
  “有人来帮忙是件让人高兴的事。”
  “在我姊姊打扫一间刚买的旧房子时,我在一个装有被盗艺术品简报的旧箱子里看见一些照片,其中有几张好像就是你要追查的利维拉水彩画。把它们与你的清单比对一下,就知道了。如果说有关联的话,根据报道,你追查的水彩画中有四幅是1923年从墨西哥大学失踪的。如果它们是走私进入美国的,那么就是一桩海关案件了。”
  “对于被盗艺术品来说,并不算久,”盖斯基尔纠正他说,“八个月之后,在巴黎罗浮宫的一次展出中,六幅雷诺瓦的作品和四幅高更的作品又失踪了。”
  “我猜你指的是那位文物盗窃老手,他叫什么名字?”
  “幽灵。”盖斯基尔回答说。
  “我们司法部那些功绩显赫的前辈们从未抓住他,是吗?”
  “对,甚至从未弄清他的身份。”
  “你认为他有可能插手利维拉作品的盗窃案吗?”
  “为什么没有呢?‘幽灵’盗窃艺术品就像拉法勒斯盗窃钻石一样多,而且两个人都轰动一时。历史上最大的艺术品盗窃案中他至少占了十分之一。他是一个非常自负的家伙,总是在作案后留下标记。”
  “我隐约记得曾读过一个有关一只白手套的故事。”拉格斯岱尔说。
  “那是拉法勒斯。而‘幽灵’总是在作案现场留下一本小日历,并在上面用笔圈出下一次盗窃的日期。”
  “这家伙还有这一手,真是个骄傲自大的杂种。”
  一个椭圆大盘端了上来,里面装的好像是米饭加鸡丁。另外,还给盖斯基尔送上一盘开胃沙拉。拉格斯岱尔脸色阴沉地看了看他盘中的饭菜,然后抬头看着女服务生。
  “我想,你们这个邋遢的小饭馆除了罐装啤酒之外什么也没有吧。”
  灰头发的女服务生低头看着他,像个老妓女般地微笑起来。“亲爱的,我们有瓶装啤酒,也有葡萄酒,你要什么?”
  “来一瓶你们这里最好的勃根第酒。”
  “我要到负责酒类的服务生那儿看一下。”她眨了眨睫毛膏涂得过多的眼睛,一摇一摆地走回了厨房。
  “我刚才忘了跟你说一下这儿的服务品质。”盖斯基尔笑着说。
  拉格斯岱尔小心翼翼地把汤匙伸进汤里,满脸狐疑。他慢慢地啜了一口匙中的东西,就好像品酒师在品尝葡萄酒一样。然后,他睁大了双眼,左右打量着火车间。“老天爷,有雪莉酒、洋葱、蒜苗、迷迭香和3种不同的蘑菇。这汤的味道真好。”他朝盖斯基尔的盘子里瞥了一眼,“你点的是什么,鸡肉吗?”
  盖斯基尔斜端起盘子,让拉格斯仍尔看了看。“你猜得很接近了。这是该店的特产,上面是烤腌鹌鹑,底下的配菜是干麦片、小葡萄干、青葱、胡萝卜酱、韭菜和姜片。”
  拉格斯岱尔看起来就像他妻子给他生了3胞胎似的。“你把我骗倒了。”
  盖斯基尔一副受委曲的样子。“我原以为你比较想到一个好餐馆吃饭。”
  “这太奇妙了。拥挤的顾客在哪里?他们应该在外面排队等候吧。”
  “顺便提一下,这儿的老板兼厨师过去一直在伦敦的丽池大酒店工作。他们通常在星期一公休。”
  “那他为什么单独为我们开放呢?”拉格斯岱尔敬畏地问。
  “他们英国老家中的一套中世纪炊具曾被人偷走,并走私到了迈阿密,是我帮他们找回来的。”
  女服务生走回来,把一瓶酒推到拉格斯岱尔面前,以便让他能看清上面的标签。“给你,亲爱的。1878年产的尚蒂伊城堡酒。你是喝酒的行家,但你能买得起这瓶价值8干美元的酒吗?”拉格斯岱尔盯着那只落满灰尘的酒瓶和上面字迹模糊的标签,惊得目瞪口呆。“不,不要这个,一瓶加州红葡萄酒就可以了。”他嗫嚅道。
  “你还是听我的吧,亲爱的。一瓶1988年产的波尔多葡萄酒怎么样?大约30美元一瓶。”
  拉格斯伤尔默默点点头,表示同意。“我简直不相信这是真的。”
  “我认为这地方真正吸引我的,”盖斯基尔说着,停下来尝一点鹌鹑肉。“是它的不协调之处。有谁会想到,在这样的一家小餐馆里可以找到这样的美食佳酿呢?”
  “这世界真是乱了。”
  “咱们再继续刚刚的话题吧,”盖斯基尔说,用他那双大手灵巧地把鹌鹑肉上的一块骨头剥下来,“在一次窃盗案中,我差点儿就抓到了‘幽灵’。”
  “哦,我听说过你们那次一无所获的监视活动,”拉格斯岱尔嘟嚷道,费了好一阵子才把注意力集中到正事上来,“是一具包在金甲中的秘鲁人木乃伊,对不对?”
  “那叫作蒂亚波罗金甲。”
  “你们在哪儿出了差错?”
  “主要关键在于时间安排得不好。就在我们监视那个收藏者的顶楼公寓时,一群假扮成家具搬运工的盗贼从下一层公寓中进去,把那人的木乃伊给偷走了。在那间公寓中,藏着大量来路不明的艺术品和文物。”
  “这汤真是妙极了,”拉格斯诺尔说,试图引起女服务生的注意,“我最好再看看菜单,要一份主菜。你编好目录了吗?”
  “要这个周末才能编完。我想在这个嫌疑犯的秘密收藏室中,大概有三四十件文物都在你们联邦调查局的失窃艺术品清单上。”
  女服务生拿着酒走了过来,拉格斯伤尔又点了一份烧烤鲑鱼,配菜是甜玉米、香菇和菠菜。。这菜点得很好,亲爱的。”她边拧开瓶盖边拖着长腔说道。
  拉格斯岱尔惊奇地摇了摇头,然后注意力转回到盖斯基尔身上。“收藏这些失窃艺术品的人叫什么名字?”
  “叫阿道夫斯·拉梅尔,是芝加哥一位富有的废铁收购商。他的名字让你想起了什么吗?”
  “没什么,我从未听过一个住处对外公开的著名黑市购买者与收藏家。拉梅尔有可能透露些什么情况吗?”
  “根本不可能,”盖斯基尔有点遗憾地说,“他已经聘请了律师,正企图透过诉讼要回他那些被没收的艺术品。”
  “这个被临时聘来的家伙,”拉格斯岱尔厌恶地说,“是那些受到控告的黑市艺术品贩子和收藏者的朋友和卫士。”
  “看看他以往所接的案子,我们应该为他没有为杀人犯和毒品商辩护过而感到幸运。”
  “是谁偷走了金甲,有没有线索?”
  “一点也没有。这起案件干得实在是太干净俐落了。也许我了解得不很确切,但我猜是‘幽灵’干的。”
  “不可能,除非他起死回生,那现在也有90多岁了。”
  盖斯基尔端起酒杯,拉格斯岱尔为他斟上了酒。“假如他有个儿子,或者他建立起了个继承家族传统的王朝。”
  “那只是一种推想。不过,这50多年来,在艺术品抢劫案现场没有出现过圈了日期的日历。”
  “或许他们已经改弦更张地从事走私和仿造活动,放弃了那种陈腐的把戏。今天的职业盗贼知道,现代的办案技术可以轻而易举地从那些故意留下的日历中获得逮捕他们的足够证据。”
  “也许是吧。”女服务生端来他点的鲑鱼时,拉格斯诺尔停住话头,闻了闻鱼香,欣喜地凝视着这道菜。“我希望它的味道和它的样子一样令人满意。”
  “包你满意,亲爱的,”女服务生咯咯地笑说,“否则不收你的钱。”
  拉格斯岱尔喝干杯中的酒,又倒上一杯。“你在想些什么?”
  “无论是谁盗走金甲,都不会是只为了从另一位黑市收藏家那获得一个更高的价钱。”盖斯基尔回答说,“我曾对那件装木乃伊的金甲做过一些研究。根据报道,那上面刻满象形文字,这些文字隐藏着一支运送大量财宝——包括一条巨型金链——的印加船队的漫长航线。我认为,那些盗贼偷它是为了找出一条通向这批财宝的路线。”
  “根据传说,那些财宝被埋在二个内陆海中的岛屿上。你的鲑鱼怎么样?”
  “是我所吃过最好的鲑鱼,”拉格斯岱尔高兴地说,“请相信我,这是一句赞美的话。那么,你现在要干些什么?”
  “金甲上刻的文字必须破译出来才行。印加人不像马雅人那样拥有一种记述或说明事情的方法,但从金甲第一次在西班牙被盗前所拍摄的照片上看,有明确的迹象显示,上面刻着一种图形文字。那些盗贼必须靠一位专家的帮助,才能解读出那些图形文字的意思。能解读古代图形文字的专家并不是很多。”
  “那么,你是打算查出是谁担任这项工作的喽?”
  “这根本不必费什么力气。在这方面只有五位著名的专家。其中有两位是一对夫妻,姓莫尔。他们俩被认为是这个领域的权威。”
  “你已经做好了准备工作。”
  盖斯基尔耸耸肩。“盗贼的贪心是我获得的惟一线索。”
  “如果你需要联邦调查局帮助,”拉格斯岱尔说,“你尽管打电话给我好了。”
  “对此我非常感激,弗兰西斯,谢谢你。”
  “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
  “你能不能为我引见这儿的厨师?我想请他特别照顾一下,在星期六晚上为我留个好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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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云祭司 发表于 2007-6-3 10:32:26

第二十二章

  皮特、乔迪诺和格恩在利马机场稍作停留,等美国大使馆直升机从深水号上运来一具EG&G磁力计之后,便搭乘一班商务客机飞往厄瓜多尔的首都基多。飞机在暴风雨中着陆时已是凌晨两点多了。他们刚刚踏出机舱门,就遇上了国家石油公司总经理派来接机的人。格恩曾经跟那位总经理商谈过,要求提供一架直升机。接机人匆匆地把他们推进一辆机场交通车,就立刻朝停机坪的另一侧驶去,车后跟着一辆载着他们的行李和电子设备的小型货车。这两辆专车一直开到已经准备就绪的麦克唐纳·道格拉斯探险者号直升机前才停下来。他们下了车,鲁迪·格思转身想道谢,但那位石油公司的官员已经摇上车窗,吩咐司机继续往前开了。
  “真想过一种规律的生活。”乔迪诺喃喃地抱怨着这种高效率。
  “他们欠我们的人情比我原先想像的还多。”皮特说。他毫不理会倾盆的大雨,狂喜地盯着庞大的、无尾部旋翼的双引擎红色飞机。
  “是架好飞机吗?”格恩傻呼呼地发问。
  “是目前在天上飞的最好的旋翼飞机,”皮特回答道,“平稳、可靠,润滑得像漂在水面上的油。它大概价值275万。要从空中进行搜寻和测量,我们不可能弄到更好的飞机了。”
  “到卡拉盖兹湾有多远?”
  “大约210公里。我们开着这架飞机不到一个小时就能到。”
  “我可不希望你们在热带暴风雨之夜飞越陌生的地域。”格恩很不自在地说道,一边把一张报纸举在头顶上挡雨。
  皮特摇摇头。“不,我们要等到天亮。”
  乔迪诺冲着直升机点点头。“如果我还有点常识的话,那就是不该穿着衣服淋浴。我建议我们把行李和电子设备都扔进机舱,在天亮之前好好地睡上几个小时。”
  “这是我今天听到的最好建议。”皮特欣然同意。
  把设备装好之后,乔迪诺和格恩放下两个乘客座位的靠背,几分钟之内就睡着了。皮特坐在驾驶座上,凑到一盏小灯下研究着珀尔马特和耶格尔汇集来的资料。他太兴奋了,一点也不觉得累,在搜寻失事船只的前夜,这是很自然的事。就大多数人而言,一旦头脑被寻宝的念头给占据,他们立刻就会由善良变成邪恶。然而,激励着皮特的并非贪婪,而是踏进未知领域的挑战,是对前世探险者足迹的追寻,那些人在另一个时代生存、死亡,留下一个谜等着后人来解。
  皮特很想知道,在16世纪海船的甲板上行走的是些什么样的人。除了探险活动的诱惑和找到财宝的模糊前景之外,还有什么驱使他们驾着不比现代郊区的两层楼房大多少的帆船,出海从事长达3年甚至更久的航行呢?有时,接连几个月看不见陆地,他们的牙齿因患坏血病而一颗颗脱落,十分之一的船员死于营养不良和疾病。航行结束时常常只剩下高级船员,他们是靠着比普通船员赂为丰富些的粮食才存活下来的。当年跟随德雷克驾着金鹿号一路征战穿过麦哲伦海峡进入太平洋的88名船员中,只有56人活着跟他回到了普里茅斯港。
  皮特的思绪又回到圣母号上。珀尔马特已经附上了16、17世纪航行在海上的典型的西班牙运宝大帆船的说明和剖面图。皮特首先感兴趣的是船上可供磁力计检测的铁的数量。珀尔马特很肯定地认为,传闻中船上所载的两门火炮是铜的,不会使测量钢铁物质磁场强度的仪器产生反应。
  大帆船上有四只锚。锚杆、锚臂和锚钩都是铁铸的,但锚的横杆是木头的。船锚不是固定在铁链上,而是栓在麻绳上的。如果船仅靠两只锚停泊的话,当海浪突然打向船体,把船冲上岸时,就有可能拉断麻绳。而另外两只备用锚仍旧完好无损地留在船骸里的可能性也很小。
  他把船上其余有可能是铁质的东西统计出来。各种装置、船上的金属器具、托住船舵使其转动的大舵枢和舵栓;构架(用来支撑帆衍或桅杆的铁质托架)、任何锚钩环或铁抓钩、厨子的水壶、木匠的工具,也许有一小桶铁钉,以及小火器、剑和长矛等、还有加农炮弹。
  这简直就像是海底捞针。皮特对16、17世纪的海船所知甚少,只能依靠珀尔马特对圣母号上铁器总量的最佳猜测来判断了。最高的估计是1至3吨;皮特热切希望,这些能足以使磁力计在从50到75米的空中探测到船体的异常反应。要是数量再少些,他们找到船体位置的机会就和在南太平洋中寻找到一个漂流瓶的可能性一样渺茫了。
  清晨五点左右,当东方山顶上的淡蓝色天空渐渐变成橘黄色时,皮特驾驶着直升机飞越卡拉盖兹海湾。一艘艘渔船正离开海湾向海中驶去,开始一天的捕捞。正在理网的渔民停下来,仰头望着低空飞行的飞机,挥着手臂。皮特也向他们挥挥手,直升机的影子掠过小小的渔船队,向海岸飞去,晶莹的深蓝色海水迅速地变成青绿色,海底逐渐升高,与沙滩融为一体,一排排的拍岸碎浪在水面上划出一道道条纹。
  海湾那长长的手臂环成一圈,只在乔内河的人海处留下一个缺口。坐在副驾驶座上的乔迪诺向下指指右边一个街道密布的小镇,那儿的海滩上散布着五颜六色的小船。小镇周围有很多不到三四英亩大的农场,农场上坐落着粉刷一新的小巧住宅,旁边是围着羊和几头牛的畜栏。湍急的河水激起白色的浪花,皮特溯流而上,飞了两公里。蓦地,茂密的雨林像一堵无法穿透的墙一样矗立在面前,无边无际地延伸向东方。除了这条河,下面的森林里再也看不到任何空隙。
  “我们正在接近坐标图的下半部分。”皮特转头对着弯腰摆弄着质子磁力计的格恩说。
  “再盘旋个几分钟我就能把系统调好了,”格恩回答道,“艾尔,帮我把感应器放下去好吗?”
  “没问题。”乔迪诺点点头,从座位上站起来,向机舱后部挪去。
  皮特说:“我要飞到第一条搜索航线的起点去,在那儿盘旋一阵,直到你们准备好。”
  乔迪诺搬起感应器,它的形状就像一枚空对空飞弹。他从飞机地板上的舱口把它放下去,然后解开感应器的操纵杆,大声说道:“感应器放出大约30米。”
  “我正在测量直升机的干扰度,”格恩说,“再放20米。”
  乔迪诺照做了。“现在怎么样?”
  “很好。保持现状,。我来调整数字与模拟记录器。”
  “相机和资料收集系统呢?”
  “也由我来负责。”
  “不用那么着急,”皮特说,“我正在把航道坐标资料输入卫星导航电脑里呢。”
  “你第一次用G——八一三G型几何探测仪吗?”乔迪诺问格恩。
  格恩点点头。“我曾经使用过适于海洋水下搜寻的G——八O一,这是我第一次接触航空仪器。”
  “去年我和德克曾用一具G——八一三G找到了一架在日本外海坠毁的中国客机。它工作起来就像处女一样一一敏感、可靠,从来没有偏差,从不需要校准。显然,它是我的最佳拍档。”
  格恩异样地看着他。“谈到女人,你的品味可真奇怪。”
  “他对机器人也一样。”皮特开玩笑地说。
  “别再说了,”乔迪诺装模作样地说,“别再说了。”
  “我听说这个型号的仪器适用于收集微小异常反应的精确资料。”格恩说着,突然变得严肃起来,“如果它也不能帮我们找到圣母号的话,那就没什么其他的指望了。”
  乔迪诺回到副驾驶座上坐好,盯着下面离飞机不到200米的广阔绿色植被,那儿没有任何地方裸露出一点地面。。我觉得我不想在这儿度假。”
  “没有几个人愿意,”皮特说,“朱利安·珀尔马特,只要查一下当地的历史档案,就会看到当地农民有意避开这个区域的传闻。朱利安说,卡蒂尔的日记上提到过,海啸把那些死去多年的印加人的木乃伊从坟墓里卷了出来,又冲进了丛林。土著们非常迷信,他们认为祖先的灵魂仍然在丛林里四处游荡,寻找着自己原先的坟墓。”
  “可以飞第一条航道了,”格恩大声宣布,“所有的系统都已经打开并且调好了。”
  “我们要从离海岸多远的地方开始搜索?”乔迪诺问道,他指的是他们计划全部搜遍的75米宽的坐标格。
  “从3公里的标记开始,沿着与海岸平行的方向搜索,”皮特苔道,“也就是沿南北向的航道向内陆推进。”
  “航道的长度是多少?”格恩一边问,一边看着在坐标上画着图形的指针和视窗上跳动的数字。
  “如果以每小时20里的速度飞行的话,有两公里宽。”
  “还可以再快许多,”格恩说,“磁性系统的循环速度非常快,在每小时100里的速度下也能轻而易举地显示出异常反应。”
  “我们得慢慢来,好好地做,”皮特坚定地说,“假如我们不是垂直飞越目标的话,那我们所想找到的磁场就无法在你的磁力读数上引起很大的反应。”
  “如果找不到异常反应,我们就加大坐标图上的圆周。”
  “对。我们来作一次完美的搜寻。”皮特回头看了一眼乔迪诺,“艾尔,你注意看好纬度,我负责看航道坐标。”
  乔迪诺点点头。“我来把感应器尽量往下放,而且会注意不让它挂到树枝上。”
  太阳已经升起,天空晴朗,只有几片轻飘飘的小云彩。皮特又看了一眼仪器,点了点头。“好吧,伙计们。让我们自己来找到那艘沉船吧。”
  他们在茂密的丛林上空来回地飞着,空调把湿热的空气挡在飞机的铝壳外面。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直到中午他们仍没发现任何线索。磁力计没有记录下任何信号。对于从未搜寻过任何失踪物体的人来说,这种情形似乎是令人沮丧的,但皮特、乔迪诺和格恩却毫不气馁。他们都很清楚,寻找失事船只或失踪飞机的工作有可能会持续六个星期之久而毫无成功的迹象。
  此外,皮特对搜寻计划向来一丝不苟。经验告诉他,缺乏耐心和偏离己设定的搜索航道通常都意味着一项计划的失败。他宁愿从外沿开始向里推进,而不是从坐标图的中心开始往外搜索。目标经常在意想不到的地方被找到。他还发现,将干燥的开阔地带排除是明智的选择,因为这样就不会把时间浪费在重复搜索的航道上。
  “我们已经飞多远了?”这是开始搜索以来,乔迪诺第一次发问。
  “往内陆方向前进了两公里,”皮特答道,“我们刚进入耶格尔的预定目标区。”
  “那就该在离1578号海岸线五公里的地方平行飞行了。”
  “对,是耶格尔的电脑中所指出的海浪把大帆船冲过来的距离。”
  “燃料只够飞3个小时。”乔迪诺拍着两个油表说。他不但没有流露出疲惫或厌烦的表情,看起来还一副自得其乐的样子。
  皮特从座位旁边的袋子里抽出一块书写板,用不到五秒钟的时间研究了一下夹在上面的图表。“离这儿55公里就是港口城市曼塔,那儿有个颇具规模的机场,我们可以去加油。”
  “说起加油,”格恩说,“我都快饿死了。”飞机上只有他两只手都闲着,因此他把三明治和咖啡递给其他的两个人,这些都是石油公司那些考虑周到的直升机的服务人员提供的。
  “这起司的味道可真怪。”乔迪诺嘟囔着,挑剔地看着他那块三明治的夹心。格恩咧嘴一笑。“乞丐可不能挑三拣四的。”
  两小时15分钟之后,他们飞完了涵盖第五和第六公里的28条航道。毫无疑问,他们遇到麻烦了,因为他们已经飞出了耶格尔所估计的目标所在地。他们当中没人相信海啸能把重达570吨的大帆船从海里冲上岸5公里之远。浪峰高度不足30米的海浪一定做不到这一点。随着搜索的地方离原定目标区越来越远,他们的信心也一分分地减少。
  “开始飞第七公里的第一条航道。”皮特大声宣布。
  “太远了,离预定目标太远了。”乔迪诺嘟囔着。
  “我也这么想,”格恩说,“要不是我们错过了目标,就是这般船在坐标图上的周围以北或以南。我们不值得再在这个区域内浪费时间。”
  “我们一定要飞完第七公里。”皮特说,他的眼睛紧紧盯着导航仪上所显示的坐标。
  格恩和乔迪诺都很了解他的,不再跟他争辩。皮特一旦下定决心,就没有什么能让他改变主意。他固执地认为,虽然丛林茂密,而且又过了400年,但他们找到那艘西班牙船的可能性还是相当大的。乔迪诺小心地保持着飞机的高度,使感应器恰好掠过树梢,格恩则注视着记录纸和数字显示。他们开始觉得今天的运气真是不好,于是下定决心,要进行长期而艰苦的搜寻。
  幸运的是,天气一直都对他们有利。天空始终晴朗,偶尔会有几朵云彩高高地从他们上面飘过,风也一直以每小时五里的速度平稳地从西方吹来。一切都像天气那样毫无变化。下面的森林一望无边,就像一片无涯的水藻海洋。没有人住在那儿。那里终年不见天日,持续湿热的气候使得全年都有花开、有叶落、有果实成熟。
  “找到了!”格恩突然叫了起来。
  皮特立刻记下飞行坐标。“有大致的目标吗?”
  “我的仪器记下了一个波动。不大,但确定是异常反应。”
  “要掉头吗?”乔迪诺问。
  皮特摇摇头。“飞完这条航道吧,看看在相反方向上能不能找到更强的反应。”
  他们一言不发地飞完这条航道,然后作180度的大转弯,往东推进了75米,朝相反的方向飞去。皮特和乔迪诺忍不住瞥了一眼下面的雨林,暗自希望能看见一点船骸的痕迹,虽然他们知道树丛那么浓密,要想看到什么是几乎不可能的。下面的荒野有一种一成不变的美,但却令人感到阴森可怕。
  “我们正从相反的方向接近目标,”皮特提醒他们,“现在我们正经过目标。”
  在飞越引起异常反应的地点之前。在飞机后面拖出一个弧形的感应器轻微地顿了一下。“就在这儿!”格恩兴奋地说,“情况不错,数字正在增大。”
  皮特和乔迪诺探头到宙外朝下面盯着,却只看见层层叠叠高耸的浓密树丛。不需要任何想像力就能明白,这片雨林是个可伯而危险的地方。它看上去显得寂静而阴森。他们只能凭空猜测,在那深不可测的树阴下潜伏着什么样的危险。
  “我们遇到了难题了,”格恩说,“这不是很集中的反应,而是分散的记录,我想这是零星散落在船骸四周的铁器所引起的。”
  皮特的脸上绽出笑容。他伸手轻轻捶了一下乔迪诺的肩膀。“就是这儿了。”
  乔迪诺也冲他笑了笑。“那大浪可真厉害,居然把船冲上岸7公里远。”
  “浪峰应该有50米高。”皮特计算着。
  “飞一下东西航向好吗?以便为异常反应定位。”格恩问道。
  “愿意效劳。”皮特把探险者号倾斜着飞了个急转弯,格恩觉得心里一空,有点透不过气来。飞了半公里之后,皮特把飞机侧滑,高定坐标,顺着另一个方向飞过目标上空。这一次,记录稍强了一些,也持久了一点。
  “我想,我们是从船头到船尾地飞过去了。”格恩说,“应该是这个地方没错。”
  “绝对是这个地方。”乔迪诺高兴地重复着。
  格恩发出方位指令,皮特驾机在空中盘旋,他们寻找着磁力针上的最强显示,这表示探险者号正从残骸所在地的上空飞越。“朝右舷移动20米。现在朝船尾移动30米。太远了,向前10米。停在这儿,就是它了。”
  乔迪诺拉开一枚小烟雾弹的扣环,把它从侧窗扔了出去。烟雾弹落进树丛中不见了几秒钟之后,一团橘黄色的烟云从树丛中升起。“找到目标了,”他高兴地说,“我可不敢说我喜欢作长途步行。”
  皮特看了看他。“是谁说要在那恶梦般的森林里走七公里的?”乔迪诺疑惑地盯着他。“那你打算怎么到达船骸那儿呢?”
  “这架航空技术的奇妙产物上有一架绞车。你们可以把我从树中间放下去。”
  乔迪诺朝密密实实的雨林里望了一眼。“你会被挂在树上的,我们可能再也没办法把你拉上来。”
  “别担心,离开基多前我检查过地板下的工具舱。有人想得很周到,为我们准备了一把砍刀。我可以吊在绳上,向下砍出一条路,然后再上来。”
  “不行,”乔迪诺的声音里透着关切,“这样我们得在空中盘旋,那就没有足够的燃料回曼塔机场了。”
  “我没打算要你们在这儿等。我一到地面,你们就去曼塔,加了油之后再回来带我。”
  “你也许得到处转转才能找到船骸。我们无法从空中看见你,要怎样才能准确地知道在哪里放下绳子呢?”
  “我会带几枚烟雾弹,若听见你们回来了我就放烟雾弹。”
  乔迪诺的眼神里一点都没有振奋的表情。“我想我无法说服你丢掉这个疯狂的念头。”
  “对,我也这么认为。”
  10分钟之后,皮特被牢牢地系在安全带上,安全带又被网丝连接到机舱顶部的绞车上。乔迪诺驾驶着飞机在树梢上盘旋,格恩操纵着绞车。
  “别忘了带一瓶香摈来,我们可以庆贺一下!”皮特大声喊着,跨出打开的舱门,悬到了空中。
  “我们两小时之后回来。”格恩在旋翼和马达徘气管的噪音中高声叫道。他按了一下下降钮,皮特降到了直升机滑橇的下面,很快就消失在树丛中,就像跳进了一片绿色的海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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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云祭司 发表于 2007-6-3 10:32:59

第二十三章

  皮特吊在安全带上,右手握着大砍刀,左手拿着对讲机,觉得自己仿佛又掉进了祭潭的绿色黏浊层中。他无法确定自己离地面究竟有多高,不过据他的估计,丛林中最高的树冠离地至少有50米。
  从空中望下去,雨林中的植物枝盘叶错、杂乱无章。在较高的树干周围,低矮的树木紧密地簇拥在一起,争相享受属于自己的那份阳光。最靠近太阳的枝条和树叶在直升机旋翼所造成的气流中舞动,看上去就像一片波浪起伏的大海。
  皮特举起手臂遮住眼睛,慢慢穿过绿色树冠的顶层,沿着一株长满一束束白色小花的高大红柳按树滑落下去。他轻松自如地弹跳着,避开一根根粗大的树枝。一股因日照而产生的热气从还不见踪影的地面冒上来。从有空调的机能里出来,用不了多久汗水就从每一个毛孔里往外直冒。皮特猛力地推开正向他腿上撞来的一根树枝,惊动了一对吱吱叫着跳来跳去的蜘蛛猴,吓得它们蹦到了树的另一边。
  “你说什么?”格恩透过对讲机问道。
  “我打扰了一对正在午休的猴子。”皮特回答道。
  “我必须慢点儿吗?”
  “不,这样正好。我已经穿过了第一层树木,看来现在我得穿过月桂树丛下去了,我想应该是月桂。”
  “你要是想变换位置的话,就喊一声。”乔迪诺在对讲机里说。
  “保持你们现在的位置,”皮特吩咐道,“偏离位置可能会使升降索被绊到,把我在这儿吊一辈子。”
  皮特落进了一片更密的树丛中。他很快地用砍刀砍出了一条通道,没让格思放慢下降速度,他进入了一个鲜为人知的世界,这是个充满美景和危险的世界。渴望阳光的巨大爬藤植物顺着大树缠绕而上,树干上覆盖着大片大片的苔藓,这使他想起一部恐怖片中教堂地下室的蜘蛛网。然而这里也有美的存在,巨大的兰花花环一圈圈向着天空缠绕上去,仿佛圣诞树上的光束。
  “你能看到地面吗?”格恩问道。
  “还不能。我还得从一株好像是棕榈,上面却卡了野桃的树中间穿过去,然后还得躲开一团绝在一起的野藤。”
  “我记得那叫作葛类植物。”
  “植物学不是我的专长。”
  “你可以抓住那些藤,扮演一下森林泰山。”格恩说,故意为皮特那险象四伏的处境增添几分幽默。
  “只要我看到——”
  格恩听见皮特突然打住话头,一下子紧张了起来“怎么了?你没事吧?”
  皮特回普时,声音轻得几乎就像是耳语一样。“我差点儿就抓住了我认为是根粗藤的东西,但那是一条像排水管一样粗的蛇,长着一个鲜鱼的嘴巴。”
  “什么颜色?”
  “黑底,有黄褐色的斑点。”
  “是大蟒蛇,”格恩解释说,“它可能会紧紧缠住你,但没有毒。帮我拍拍它的脑袋。”
  “这主意不好,”皮特闷声道,“如果它胆敢瞪我一眼,那它就得撞到拉伐石夫人(译注:英国作家狄更斯小说《双城记》中一目光狠毒的妇人)手里了。”
  “谁?”
  “我的大砍刀。”
  “你还看到些什么?”
  “几只色彩华丽的蝴蝶,几种昆虫,它们看起来就像是属于外星球上的,还有一只鹦鹉,害羞得连要块饼干都不敢。你一定想像不到树丛的角落里开出来的花有多少,那些紫罗兰就跟我的脑袋一样大。”
  皮特忙着在一株树叶浓密的矮树中劈出一条路来,没空说话了。此时,他大汗淋漓,就像在决赛时的职业拳击手;树叶中的潮气浸透了他的衣服。他举起砍刀,胳膊碰到了一根藤蔓,那上面的荆棘锋利得像猫爪一般,划破了他的衬衫袖子,划伤了他的前臂。幸运的是、伤口不深也不疼,他根本不予理会。
  “把绞车关掉,”他感到脚已经踏上了坚实的地面,“我下来了。”
  “看到船了吗?”格恩急忙地问。
  皮特没有马上回答。他把砍刀夹在腋下,原地转了个圈,解开安全带,观察着四周。他仿佛置身于树叶之海的海底,这儿几乎没什么光线,仅有一点的光线就跟潜水者在60米深的海底所看到的差不多。微弱的阳光透过浓密的植物照到这里时,光谱中的大部分色彩都已经被滤掉,只剩下掺杂了灰色的绿色和蓝色。
  他惊喜地发现,雨林的地面并非无处落脚。除了地毯般柔软的腐烂枝叶之外,树冠下的地面植物比较少,根本没有一堆堆他原先所想的朽化植物。现在,他站在不见天日的密林里,很容易就明白了为何很少有植物靠近地面生长的原因。
  “我没看到任何像船壳的东西,”他说,“没有横梁,也没有龙骨。”
  “完了,”格恩说,声音里透着幻想破灭的颓丧,“磁力计一定是记下了一个天然铁矿。”
  “不,”皮特努力使语调保持平静,“我不能这么讲。”
  “你想说什么?”
  “我只想告诉你们,把这个地方当成家的那些真菌、昆虫和细茵已经把船的各个组成部分都当饭吃了。这并不意外,你们想想,它们有400年的时间来把船吃得只剩下龙骨。”
  格恩沉默不语,像是不太慢他的意思。随后他才恍然大悟。
  “哦,上帝!”他叫道,“我们找到了。你就站在船的残骸上面。”
  “一点也没错。”
  “你是说整个舱体都不见了?”乔迪诺插进来问。
  “剩下的东西都被苔藓和腐植质给盖住了,但我想我能找出一些陶罐、几颗散落的炮弹、一只锚和一小堆压舱石。这儿看起来像块古老的营地,中间长着树木。”
  “要我们在附近盘旋吗?”乔迪诺问。
  “不,你们掉头去曼塔加油。在你们回来之前我就在附近找找玉石匣子。”
  “还需要什么东西吗?我们放下去给你。”
  “除了砍刀,我不需要别的。”
  “烟雾弹还在你身边吗?”乔迪诺又问。
  “我的皮带上插着两枚。”
  “听到我们回来就放一枚。”
  “别担心,”皮特快活地说,“我还不打算从这儿一直走出去呢。”
  “两个小时后再见。”格恩又变得兴高采烈起来。
  “请你们尽量准时。”
  探险者号的轰鸣声渐渐地消失在天际,剩下的只有雨林里厚重的潮气。若换个时间、换个处境,或许皮特会感到一阵沮丧,不过这回他非常振奋,因为他知道,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埋着一堆古老的残骸,其中隐藏着能引导他找到一大批珍宝的线索。他没有立刻就无比激动地乱挖一通,而是在散落四处的圣母号残骸中慢慢地走了一圈,仔细观察船体的最终位置及船的结构。根据一维维残骸的形状,他差不多可以想像出原先的船形了。
  锚杆和一只锚钩从新落叶下面的腐植土里伸出来,这显示船头就在这个地方。他不认为领航员托马斯·卡蒂尔会把玉石匣子放在货舱里。既然德雷克是把它当作献给女王的礼物,卡蒂尔必定会把它带在身边,所以很可能会放在船尾部的船长大舱里。
  皮特从残骸中走过去,用砍刀清理出一小块的空地。他找到了一些船员的遗物,但没看见任何骨骸。他发现了一双已经发霉的皮鞋、刀片已锈蚀掉的骨质刀把、陶制饭碗和一个变黑了的铁沙锅。他意识到这里的残骸少得可怜,开始担心曾有人来过,并已经把这里洗劫一空。他从衬衫里取出一个塑胶包装袋,打开并取出珀尔马特传真过来的标准西班牙运宝大帆船的图示和剖面图。按照图示,他仔细地跨着步伐量出距离,最后他停住脚步,估计自己已经站在有可能是存放贵重货物的船舱附近了。
  皮特原本以为这儿会有一层厚厚的腐植质,于是便着手清理,结果发现实际上才只有10厘米厚。他用手扒开已经腐烂的树叶,看见了几个美丽的石雕头像和大小不一的完整人形雕像。他猜想,这些可能是宗教中的动物之神。原来大帆船的残骸从未被人动过,他舒了口气,放下心来。
  他挪开一条从树上掉下来的腐烂长藤,又发现了12尊雕像,其中有3尊和真人一样大。雕像上长满绿毛毛,在幽幽的光线下活像刚从坟墓中站起来的尸体。另外还有一堆黏土做的罐子和塑像,这些东西在漫漫的空气中过了400年之后已经很不结实了。至于那些曾经是财宝一部分的纺织品,则早已腐烂成几块黑斑了。
  皮特迫不及待地继续往下挖,尽管指甲裂了,手上满是黏泥,但他全然不顾。他发现一批精雕细琢、装饰华丽的玉雕,数量太多了,简直数不清。它们中间混杂着用珍珠母和绿松石镶嵌而成的工艺品。皮特停下来,用胳膊抹去脸上的汗水。他想”这个富矿肯定会招来成群的蛆虫。他已经能想像到那些法庭上的交锋和圆滑的外交手腕了。厄瓜多尔的考古学家和政府官员会宣称拥有这些工艺品的所有权,而他们的秘鲁对手则会坚持说这些宝藏原本是他们的。无论法庭纠纷如何复杂,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没有一件印加艺术的珍品最终会摆在皮特家的陈列架上。
  他看了看表,知道自己从空中下来已经一个多小时了。他从这一堆杂乱的文物走开,继续朝船尾曾经是船长舱的地方挪去。他来回挥动着砍刀,把一堆残骸上的枯死植物弄开。突然刀刃“当哪”一声砍在一个金属硬物上。他踢开落叶,发现自己踩到船上的一门炮上了。青铜炮筒早已布满厚厚的绿锈,炮口也被几百年沉积下来的腐植质给填死了。
  皮特已经分不清自己身上、脸上哪儿是汗水,哪儿是森林潮气了。他就像在蒸汽浴室里工作一样,而且有许多小虫子在他没有任何保护的头上、脸上乱飞,扰得他心烦意乱。落下的藤蔓不时地缠在他的脚踩上。有两次,他在潮湿的地面植物上滑倒了,身上黏了一层烂泥和腐叶,看上去就像从闹鬼的泥沼里钻出来的一种沼泽动物。潮湿的空气慢慢消耗着他的体力,他好不容易才克制住自己,没有在一堆软软的落叶上躺下来小睡一会儿。当他看到一条令人厌恶的“丛林之王”从自己眼前的一堆压舱石上蜿蜒滑过时,休息的念头便一下子就不翼而飞了。那是美洲最大的毒蛇,有3米长,皮肤上粉红与棕色相间,有钻石形的黑斑,是公认最致命的毒蛇。皮特远远地避开它,同时提肪着周围是否还有它的同类。
  接下来他又发现了大舵栓和舵枢。当年船舵曾经在舵枢上平滑地转动,而现在这些部件则已经锈蚀得不成样。找到了这些,他就知道自己没有找错地方。他的脚碰巧踢到了埋在土里的一样东西,是一个他叫不出名字的金属装饰圆环。他弯腰仔细一看,看到了一些碎玻璃。对照一下珀尔马特的图示,他认出这是船尾的航灯。舵件和航灯显示他所站的地方就是从前的船长舱。他开始仔细地寻找玉石匣子。
  他跪在地上,用手摸索着寻找了40分钟,找到了一个墨水壶、两个高脚杯和几盏残破的油灯。他顾不得休息,小心翼翼地拨开一堆树叶,看到一只绿色的眼睛正从阴湿的腐土中盯着他。他在裤子上擦了擦潮湿的手,从衣袋里拿出一块印花大手帕,轻轻擦净那只眼睛周围的五官。一张人的脸庞渐渐地显露出来,那是在一整块玉上独具匠心地雕刻出来的。皮特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他抑制住激动的心情,小心地在这张表情凝固的面孔周围挖了4条小沟。挖到一定深度时,他看出它原来是一个12伏特汽车电池大小的匣盖。这个匣子从1578年起就埋在潮湿的泥土中。现在,他把它挖了出来,摆在自己的腿上。
  皮特没有马上打开它,而是又好奇又害怕地坐了将近10分钟,唯恐撬开盖子后会发现里面只有潮湿的腐植质。他惴惴不安地从衣袋里取出一把瑞士小军刀,打开最薄的一片刀刃,开始撬匣盖。匣盖封得很紧,他不得不用刀刃沿着它的四周尾了一遍,把每一边都弄开一毫米的小缝。中间他曾两次停下来擦拭流进眼睛里的汗水,最后终于授开了匣盖。他十分不礼貌地抓住那张面孔上的鼻子,提起盖子朝里面看去。
  匣子的内壁嵌着雪松木,里面的东西看上去好像是一团五颜六色且打了许多结的绳子。有几股绳子的颜色已经褪掉了,但绳结都还完整,颜色也尚能辨认出。皮特不相信绳子会保存得如此完好,他凑近了仔细看,才明白这绳子并不是用棉或毛织成的,而是用染色金属拧绞而成的。
  “就是它了!”他叫道,惊动了一树的金刚鹤鹅,它们喳喳叫着飞向雨林深处。“德雷克绳结!”
  皮特紧紧地抱着匣子,找到一棵较干的倾倒树干,坐了下来,那个模样简直就像是那个拒绝向圣诞慈善会捐助的吝啬鬼艾伯尼塞(译注:艾伯尼塞是狄更斯小说《圣诞颂歌》中的人物,是个出名的吝窗鬼)。他盯着匣盖上的玉面,很想知道这个绳结之谜能否解得开。奥蒂兹博士说,最后一个解译绳结语的人已经死去400年了。皮特热切地希望,耶格尔那部目前最先进的电脑能够跨越时间,解开这个谜。
  皮特就这么一直坐在那儿,周围全都是英国和西班牙船员的幽灵。成群的昆虫围着他叮咬,他胳膊上的伤口阵阵刺痛,潮湿的空气憋得他透不过气来,但他对这一切漠不关心。终于,从被树冠遮蔽的天空里,传来了引擎的轰鸣,直升机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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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云祭司 发表于 2007-6-3 10:33:12

第二十四章

  一辆带有一家著名快递公司标志的小型货车驶上坡道,停在一座大型单层混凝土建筑的装卸出入口处。这座建筑位于德克萨斯州的加尔维斯顿附近,是一处仓库建筑群的一部分。屋顶和墙壁上没有任何企业标志,只有门边一块写有洛根仓储公司字样的小铜板可以证明有人在使用这个地方。此时已经是晚上,6点刚过,职员们都已经下班了,不过也不算太晚,所以小型货车不会引起警卫哨的怀疑。
  司机没有下车,只在遥控器上按了个代码,安全警报系统就被解除了,大门也升了起来,一直升到天花板上,于是从外面就可以看到巨大库房的内部,看不到头的货架上堆满了家具和普通家用货物,一直堆到屋顶。宽敞的混凝土地面上没有任何生命存在的迹象。司机确认所有职员都已经下班回家之后,便把货车开了进去。等到大门关上之后,他把车开上了一个足以支撑18轮卡车及拖车的平台秤。
  他下了车,走到一具摆在支座上的仪器操纵板前,在标有合闸称重的开关键上按了一个代码。平台震颤了一下,开始从地面往下降,原来这是部巨大的运货电梯。等平台停在地下室的地面上后,司机便轻松自如地驾车驶入一条大通道。在他身后,电梯自动回升到仓库的地面。
  这通道足足有一公里长,一直通到另一个巨大库房的主楼底层下面。佐拉家族在这个庞大的地下企业中从事犯罪活动,同时又在主楼上面经营合法生意。
  在经营正当生意的楼层上,正式的员工们通过玻璃门进入办公室。这些办公室一间挨着一间地依墙而设,排满了建筑物的一整面墙。其余的空间则全用来存放成千上万的珍贵油画、雕像和各种各样的古玩。所有这些古玩都具有无可挑剔、毋庸置疑的来源,都是合法买进,而且也是在公开市场上出售的。另外一个修复保藏部设在建筑物的后部,那儿有一组能工巧匠在修复受损的艺术品和古代工艺品,使它们恢复原有的魅力。无论是佐拉跨国公司还是洛根仓储公司的员工,即使是那些已经服务长达20年甚至更久的员工,也没有任何人察觉到正在他们脚底下进行的大规模秘密活动。
  司机驾车驶出通道,进入一个巨大地下室的下层密室,这儿甚至比20米上方的主楼层面积还大。约有三分之二的空是用来组装、储存和买卖盗来或走私进来的艺术品。另外的三分之一则专门用来进行佐拉家族日益兴旺的工艺品仿造及组装活动。知道这个地下楼面的就只有佐拉家的成员、少数几个忠诚的合伙人以及原先的建筑小组,而建筑小组是从俄罗斯聘来的,在建好地下房间之后就回国了,所以没有外人知道这个地下工厂的存在。
  司机从方向盘后跳了下来,走到货车后面,从车里拖出一个固定的在一架推车上的长金属圆筒。推车的轮子只要一悬空就会自动打开,就像医用推车一样。等4个轮子都展开之后,他推着推车和圆筒穿过巨大的地下室,朝一个密闭的房间走去。
  货车司机一边走一边盯着自己映在圆筒光滑表面上的影子。他中等身材、有着啤酒肚。由于穿着白色紧身工作服,使他看上去比实际的体重还要沉一些。他的棕色头发理成军人式的短发,脸颊和下巴剃得精光。看到自己的蓝绿色眼睛蒙上一层铝筒的银色光晕,他觉得很有意思。现在这双眼睛看起来似乎是朦胧而柔和,但当他生气或紧张的时候,眼睛就会变得冷酷得有如石头一般。查尔斯·佐拉另有一个合法登记的名字查尔斯·奥克斯利,善于准确形容外貌的警探会把他形容成一个不像罪犯的罪犯。
  他的哥哥约瑟夫·佐拉和塞勒斯·萨拉森打开门走出来,热情地拥抱他。
  “恭喜你,”萨拉森说,“干得真漂亮。”
  佐拉点点头。“就是我们的父亲也无法筹划出更好的盗窃方案了。整个家族都为你感到骄傲。”
  “那真是我的光荣,”奥克斯利笑着说,“你们不知道当我终于把木乃伊弄到安全的地方时有多么高兴。”
  “真的没人看见你把它从拉梅尔的房子里弄出来吗?当你横越整个国家的时候也没人跟踪吗?你能肯定?”萨拉森问道。
  奥克斯利紧紧地盯着他。“老哥,你低估了我的能力。我一直保持着应有的警觉,利用白天的工作时间沿二级公路一直开到加尔维斯顿。我特别小心,没有违反任何交通规则。我说没人跟踪就是没有,相信我好了。”
  “别把塞勒斯的话放在心上,”拉佐笑着说,“每次需要掩盖行踪时他总是像个妄想狂。”
  “我们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是一点错都不能出的。”萨拉森低声说。
  奥克斯利瞥了一眼两兄弟身后的巨大储藏室。“雕刻文字的解读专家在这里吗?”
  萨拉森点点头。“一个哈佛人类学教授,他把研究前哥伦布时期的表意文字当作毕生的事业。还有他的妻子,她负责控制解码程序的电脑。他们是亨利:莫尔和米琪·莫尔。”
  “他们知道自己在哪儿吗?”
  佐拉摇摇头。“我们的人从他们在波士顿的公寓接他们上车之后,就一直让他们戴着眼罩听随身听。在他们上了专机之后,飞行员按照指令盘旋了两个小时才飞到加尔维斯顿来。从机场来这儿时,他们搭乘的是隔音的货运卡车。可以说,他们既没听到也没有看到任何东西。”
  “那么,他们是认为自己是在加利福尼亚或俄勒冈某地的研究实验室里的了?”
  “对,这是飞行留给他们的印象。”萨拉森答道。
  “他们应该提过问题吧?”
  “开始的时候问过,”佐拉回苔道,“后来,当我们的人告诉他们,如果他们能译出一件古文物上的文字,就将获得25万现金时,莫尔夫妇就表示将全力配合。他们还发誓保守秘密。”
  “你信任他们吗?”奥克斯利半信半疑地问。
  萨拉森恶毒地笑了笑。“当然不。”
  奥克斯利不用再多想就知道,亨利·莫尔和米琪·莫尔不久就将成为一座墓碑上的名字。“不能再浪费时间了,哥哥,”他说,“你们打算把奈姆莱普大将军的木乃伊存放在哪儿呢?”
  萨拉森朝地下工厂的一个部分示意了一下。“我们隔出一个专用房间。我为你带路,让约瑟夫陪着我们的专家去那个地方。”他犹豫了一下,从外衣口袋里抽出三个黑色滑雪面罩来,扔给奥克斯利一个。“戴上这个,我们不想让他们看见我们的脸。”
  “何必呢?以后当他们能认出我们的时候,他们已经是死人了。”
  “吓吓他们。”
  “有点过分,不过我想你是有道理的。”
  佐拉带着莫尔夫妇往密室走的时候,奥克斯利和萨拉森小心翼冀地从圆筒里把金甲木乃伊拾出来,放在一张铺了几层天鹅绒的桌上。这间房子里有小厨房、床铺和一间浴室。一张大书桌上准备好了笔记本和素描薄以及几把倍数各不相同的放大镜。此外,还配备了适用软体和镭射印表机的电脑终端机。天花板上装了聚光灯,使得刻在木乃伊金甲上的图像显得格外醒目。
  莫尔夫妇走进房间,他们的耳机和眼罩被取了下来。
  “我想你们还不至于很不舒服吧。”佐拉很有礼貌地说。
  在强光下,莫尔夫妇几乎睁不开眼,不断地揉着眼睛。亨利·莫尔看上去就像是常春藤联盟(译注:IvyLeague,指美国东北部八所学术成就与社会地位都相当显著的高等学校,原为这些大学体育联合组织的名称)的教授。他有点上了年纪,但身材瘦削,有满头浓密的灰发和大男孩般的神情。他穿着一件袖子上缀有皮块的花呢夹克,里面是深绿色纯棉衬衫,打着一条学校制服式的领带。此外,他还在翻领上插了枝白色石竹当作装饰。
  米琪·莫尔比她的丈夫足足年轻了15岁。和他一样,她有苗条的身材,几乎和她在70年代当时装模特儿时一样瘦削。她的肤色偏暗,从她高耸圆润的颧骨上可以看出,她的祖先有美洲印第安人的血统。她的面容姣好、姿态优美,有一种优雅端庄的气质,从前在大学鸡尾酒会和晚会上一向引人往目。她的灰眼睛逐个打量着戴面具的三兄弟,最后落在蒂亚波罗金甲上。
  “这才是真正精致的艺术品,”她轻声说,“你们可从没仔细说过,要我们解释的是什么。”
  “我们为那些故作神秘的预防措施道歉,”佐拉真诚地说,“但是你们也明白,这件印加工艺品是无价之宝。在像你们这样的专家认真研究过它之前,我们不想让人知道它的存在,以免让某些人打起偷窃的念头。”
  亨利·莫尔毫不理会他们兄弟3个,直奔桌子而去。他从胸前口袋的一个盒子里取出一副阅读用放大镜,架到鼻梁上,凑上去仔细察看金甲一只袖子上的刻字。“非常详细,”他称赞道,“除了几件织物和陶器之外,这是我在新生代后期作品上所见到的图像画祛最详尽的展示了。”
  “解译这些图像有困难吗?”佐拉问。
  “这是我热爱的工作,”莫尔说,眼睛依然盯着金甲,“但这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进展将是很缓慢的。”
  萨拉森不耐烦了。“我们需要尽快得到答案。”
  “你可不能催我,”莫尔愤慨地说,“如果你想精确地知道这些图像的意义的话。”
  “他说得对,”奥克斯利说,“我们的资料可不能出错。”
  “莫尔夫妇为我们工作可以得到丰厚的报酬,”萨拉森严厉地说,“如果有错译的地方,他们一分钱也拿不到。”
  莫尔越听越气,厉声说:“错译,哼!我和我的妻子会接受你们的条件算是你们的运气好。我们只要看一眼桌上的东西,就知道你们在玩这些幼稚把戏时所打的是什么主意了。戴着面具跑来跑去,好像在抢劫银行一样。这完全是胡闹。”
  “你说什么?”萨拉森问道。
  “任何一个历史学家,只要不是白混的,都知道蒂亚波罗金甲是在19世纪的20年代从西班牙被盗走的,而且再也没有人看到过。”
  “你怎么知道这不是最近才发现的另外一件呢?”
  莫尔指了指缀在金甲左肩和手之间的第一个图像片。“这是一个标志,意味着此人是一位了不起的战士。这是一位效忠于伟大的印加统治者华斯卡的查查波亚斯大将军,名叫奈姆莱普。根据传说,他就像现代篮球明星一样高,金发,蓝眼睛,皮肤白哲。根据金甲的尺寸和我的历史知识,我断定这一定就是奈姆莱普的木乃伊。”
  萨拉森慢慢地走近人类学家。“你和你的妻子只要做该做的事就行了,不许出错,不许再讲这一套。”
  佐拉迅速地插到他们中间,以避免发生激烈的冲突。“莫尔博士,请原谅我的同事。我为他的粗鲁向你道歉,但我想你也能够了解,找到了金甲,我们都有点儿兴奋过度。你没说错,这是奈姆莱普的木乃伊。”
  “你们是怎么找到它的?”莫尔问。
  “我不能讲,但我向你保证,在你和你妻子这样的专家仔细研究过它之后,我们将尽快把它送回西班牙。”
  莫尔唇边掠过一丝狡猾的微笑。“无论你们是谁,如果能把它送还给它原来的主人,就还算是有良心的。但这要等到我和我的妻子破译出能找到华斯卡宝藏的指令之后。”
  奥克斯利低声咕哝了几句谁也听不清楚的话,萨拉森则朝着莫尔走过去。佐拉伸出胳膊把他拉了回来。“你已经知道我们想掩盖什么了。”
  “是的。”
  “莫尔博士,我猜你是要提出不同意见了,对吗?”
  莫尔看了妻子一眼。她显得畏畏缩缩,样子很怪。他又转向佐拉。“如果我们的工作帮助你们找到了宝藏,我觉得要求分得20%并不算过分。”
  三兄弟互相看了一会儿,在心里反复地盘算着。奥克斯利和佐拉看不到滑雪面罩下萨拉森的脸,但他们知道,也的眼睛在冒火。
  佐拉点点头。“考虑到可能存在的巨大财富,我想莫尔博士已经很慷慨了。”
  “我同意,”奥克斯利说,“如果把所有的方面都考虑进去的话,好心的教授所要求的并不高。”他伸出手,“我们就这样说定了。如果我们找到宝藏,就分给你们20%。”
  莫尔握了握他的手。他转身冲着妻子非常高兴地笑笑,好像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判了死刑。“好啦,亲爱的,我们开始工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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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云祭司 发表于 2007-6-3 10:33:27

第二十五章

  皮特走出杜勒斯机场的行李区,看到女议员洛伦·史密斯正在航空站外面的路边等着,她的棕黄色头发随风飘动,在清晨的阳光下泛着光泽。她抬起墨镜,露出独特的紫罗兰色眼睛,从方向盘后面站起来,坐到车座的靠背顶上。她招了招手,手上戴着柔软的驾车用皮手套。
  她有着莎朗·史东般比例恰到好处的高挑身材,黑色高领羊毛衫外面穿着一件红色的皮夹克,下半身则是红色的长裤。当她坐在那辆鲜红的1953年产的J二x型阿勒德赛车上时,吸引了20米之内的人——无论男女——的所有目光。她和她那辆车都是风格优雅的一流艺术作品,并且搭配得恰到好处。
  她朝皮特抛了个媚眼:“你好,海员先生,要搭车吗?”
  他把那包装有玉石匣子的大金属箱放在人行道上,朝阿勒德车俯下身去,很快地在洛伦的唇上重重地亲了一下。“你偷了我一辆车。”
  “这就是我从一场委员听证会上溜出来赶到机场接你所得到的报答吗?”
  皮特的目光落在这辆斯巴达赛车上。45年前,这辆车在它参加的9场赛车比赛中赢了8场。它的座位狭小,在坐上他们俩个人之后就放不下他的行李了,而且这辆车也没有行李厢。“我该把这包东西放在哪儿呢?”
  她把手伸到乘客座位下,拿出两根橡皮绳递给他。“我是有备而来的。你可以把行李绑在行李架上。”
  皮特摇摇头,心里惊叹,:没有人能比洛伦更聪明、更善解人意了。她来自科罗拉多州,已经连任五届议员。她善于抓住棘手问题的关键,并且总能找出切实有效的解决办法,这种令人不可思议的能力使她赢得了同仁的尊重。洛伦在国会大厅里活泼开朗,生活中却是个喜欢独处的女人,很少在宴会和政治性集会上露面。她情愿待在她那位于亚历山大的住处,研究她的助理对某次选举所作的提案,或是给她的选民回信。除了工作之外,她惟一的社交兴趣就是偶尔与皮特幽会。
  “艾尔和鲁迪在哪儿?”她问道;眼神中充满关切,因为她看到他连胡子都没刮,而且因为精疲力竭而显得十分憔悴。
  “在下一班飞机上。他们有点小事需要处理,还得去还我们借来的设备。”
  他将行李在阿勒德车后的行李架上绑好,打开乘客用的小车门,把长腿往低低的挡泥板下面伸去,一直伸到挡火板那儿。“我能否把自己托付给你,让你送我回家?”
  洛伦冲着他狡黠地一笑,很有礼貌地对正在示意她启动的机场警察点点头,把阿勒德车的变速箱打到第一挡上,踩下了离合器。凯迪拉克V一八型大引擎报以强而有力的轰鸣,车体向前一弹,后轮在柏油地面上发出刺耳的声音,卷起一阵烟雾。当他们从警察身前呼啸而过时,皮特无可奈何地耸耸肩,手忙脚乱地找着安全带的带扣。
  “这可不是选民代言人的得体举止。”他叫道,努力盖过排气管的轰鸣声。
  “谁会知道呢?”她笑道,“这部车是用你的名字登记的。”
  在从杜勒斯机场通往市区的高速公路上,洛伦驾车飞速行驶,好几次将时速表的指针打到红色标志上。皮特只好听天由命了。假如他注定要死在这个疯女人手上的话,那除了坐得舒服些、好好地享受这次乘车的乐趣之外,也就无计可施了。实际上,他完全依赖她的驾驶技术,他们俩放松全身,拉上防风夹克的拉链,呼吸着秋天清新的空气。
  洛伦驾着阿勒德车轻松自如地在车流中:穿梭,就像水银自上而下流过迷宫一样。不一会儿,她在位于华盛顿国际机场另一座旧式金属机库前停下来。这就是被皮特称作“家”的地方。
  这机库建于30年代后期,当时被用作早期商用飞机的维护设施。1980年,政府宣布这座建筑已经不合时宜,计划把它拆掉。皮特对这座被废弃的建筑产生了怜悯之心,于是买下了它,后来更说服了当地的古迹保护委员会,把它列入国家历史文物年鉴中。随后,他作了些修复,把飞机库恢复原样,只有原先楼上的办公室被他改成了一间公寓。
  皮特从不认为应该把他的存款和从祖父那里继承来的一笔可观财产投资到股票、债券和房地产中。与此相反,他热中于搜集老式高级汽车。此外,身为海洋局特别工程处处长,当他在世界各地探险时,也收集了各种大大小小的纪念品。
  旧机库的底层满满地摆了近30辆的老式汽车,从1932年的斯图兹牌城市车(Stutz towncar)和法国航空展览会上的轿车到1951年的朋驰敞篷车,应有尽有。而他的收藏中,这辆朋驰算是历史最短的车了。一架中期的福特三引擎飞机停在角落里,表面已经起皱的铝质机冀下面又有一架二次大战时期的梅塞希密特ME二六二型喷射战斗机。最里面的一面墙壁有一小段钢轨,上面停着一节早期的普尔曼铁路卧车车厢(编注:Pullman railroad car,由美国实业家普尔曼发明的卧车,上铺可折叠,坐垫拉开后可做下铺),两边印有曼哈顿有限公司的字样。最特别的要属一个后面夹有外引擎、底部有支脚的维多利亚式旧浴缸了。关于这个浴缸,跟机库里的其他收藏品一样,也有一个特别的故事。
  洛伦在一具装在柱子上的接收装置前停住车。皮特吹出《扬基·杜德尔》的头几小节曲调,电脑辨声系统就关闭了安全警报系统,打开了一扇可以让汽车开进去的大门。洛伦驾车进了大门,熄了火。
  “到了,”她骄傲地宣布,“毫发未损地到了家。”
  “而且创了从杜勒斯到华盛顿的新纪录,恐怕几十年内都没人能打破。”他僵硬地说。
  “别嘟嘟嚷嚷的。我让你搭车是你的运气。”
  “干嘛对我这么好?”他柔声问。
  “我真的不知道。瞧你是怎么虐待我的。”
  “虐待?让我看看伤痕在哪儿?”
  “事实上——”洛伦褪下皮裤,露出大腿上的一片淤青。
  “不要看我。”他说,心里清楚肇事者并不是自己。
  “这是你的错。”
  “自从在幼稚园里,葛蕾珍·斯诺格拉斯把牙膏涂在我的头发上之后,我就再也没打过女孩子,我会让你明白的。”
  “我撞在你一辆汽车的保险杆上,就成了这样。”
  皮特笑了。“你该小心些。”
  “上楼去,”她一边吩咐着,一边拉上皮裤,“为了庆祝你回家,我已经想好了一顿美味的早午餐(编注:brunch,晚吃的早餐或早吃的午餐)菜单。”
  皮特解开绑行李的绳子,然后跟着洛伦上楼,欣赏着她紧裹在皮裤里的臀部那优美协调的动作。她说得不错,餐厅里整洁的餐桌上已经摆好了全套的餐具。皮特已经饿坏了,而厨房里飘出的诱人香味则更让他向往这顿美餐了。
  “要多久才能好?”他问。
  “一会儿就好,只够你脱下脏衣服洗个澡。”她回答道。
  不需要更多的暗示了。他利落地脱下衣服,跨进浴缸,躺在陶瓷缸底上,把脚跷在一端。冒着气的热水从另一端冲下来,他差点儿就睡着了。10分钟之后,他站起身来,往身上擦了一遍沐浴乳,然后又冲掉。刮脸、吹干头发之后,他穿上了洛伦送给他当圣诞礼物的螺旋花纹丝质睡袍。
  他走进厨房,洛伦给了他一个长吻。“嗯,你身上的味道不错,还刮过脸了。”
  他看见装玉石匣子的金属箱已经被打开了。“你一直在监视我。”
  “身为议员,我有某些不可剥夺的权利,”她说着递给他一杯香槟,“很美的艺术品。这是什么?”
  “这是一件前哥伦布时期的古文物,”他答道,“里面有寻找宝藏的说明,那些宝物值很多钱,足够你和你们议员所有同僚花上整整两天。”她怀疑地看着他。“你一定是在开玩笑。那得有十亿多美元呢。”
  “在关于失踪的宝物这个问题上,我从不开玩笑。”
  她转身从烤箱里端出一盘墨西哥风味的辣肠煎蛋和一盘油煎辣味豆,放在桌上。“边吃边告诉我吧。”
  他一边狼吞虎咽地吃着洛伦做的墨西哥风味餐点,一边告诉她所发生的一切,从他到达祭潭一直到他在厄瓜多尔雨林中发现玉石匣子和德雷克绳结,中间穿插了那些神话和几个重要的事实,最后再做个概括性的预测。
  洛伦始终没有插话,一直等他讲完才说:“你认为是在墨西哥北部?”
  “在能译出绳结之前,这只是个推测。”
  “照你所说的,最后一个印加绳结员死了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懂得绳结语了,那又怎么能解译得出呢?”
  “我把希望寄托在海勒姆·耶格尔的电脑上,但愿它能找出办法。”
  “充其量只是在黑暗中乱开枪罢了。”她边说边啜了口香槟。
  “这是我们惟一的希望,而且是个很好的办法。”皮特站起身,拉开餐厅的窗帘,看了一会儿跑道尽头起飞的飞机,然后又重新坐了回来。“时间才是真正的问题。几个盗贼偷走了蒂亚波罗金甲。在海关探员抓住他们之前,他们可能已经抢在我们前面了。”
  “他们没有可能落在我们后面吗?”洛伦问。
  “就因为需要译出金甲上图像的意思吗?任何一个印加织物图案和表意文字的专家都能破译出金甲上的图像。”
  洛伦转到桌子这边,坐到皮特的腿上。“这么说,一场寻宝竞赛已经开始了。”
  皮特搂住她的腰,紧紧抱了一下。“看来是这样。”
  “小心一点,”她说着把手伸到他的睡袍里,“我有一种感觉,你的对手不是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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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云祭司 发表于 2007-6-3 10:33:43

第二十六章

  第二天一早,皮特赶在上午的交通高峰时间之前半个小时,把洛伦送回她的市区住所,接着便向海洋局的总部大楼驶去。首都到处都是疯狂的司机,他伯那辆阿勒德车会被人撞坏,因此不敢开它,而是开了一辆有些历史但却没有一点毛病的1984年产运货大吉普车。这辆车曾被他改装过,装进了一具从一辆在全国短程高速赛中出过事故的改装车上拆下来的署戴克500马力V一八型引擎。遇到红灯时,停在他旁边的高级车司机们绝对不会料到,皮特可以把车速从零一下子就升到100,而他们那些高级调速器和风动系统则必须花一个小时才能赶上他。
  他把吉普车停在海洋局那高耸的玻璃帷幕办公大楼前的车位上,然后搭乘电梯前往耶格尔的电脑楼层,右手则一直紧紧地抓住盛有玉石匣子的金属箱的把手。当他走进秘密会议室时,看见桑德克上将、乔迪诺和格恩已经在等他了。他把箱子放在地上,跟他们握手。
  “真抱歉,我来晚了。”
  “你没迟到。”詹姆斯·桑德克上将的声音很尖,锋利得仿佛可以切开冻猪肉,“我们都来早了。我们都对那幅地图——或者不管你把它叫作什么——又担心又充满希望。”
  “绳结,”皮特耐心地解释,“这是印加人记事的方式。”
  “有人告诉我,那东西能带我们找到一大批财宝。是真的吗?”
  “我原本并不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皮特说,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如果你占用办公时间和公费办私事,而且是背着我干的话,我就要考虑登广告,另外聘个工程处处长了。”
  “先生,你真是多虑了,”皮特说,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没笑出来,“我早就准备好向你作完整的汇报。”
  “如果我会相信这些话,”桑德克哼了一声,“我就会去买老爷车厂的股票了。”
  有人敲了一下门,进来一个脸色苍白、蓄着蓬乱胡须的秃头男子。他穿了一件皱巴巴的白色实验工作服。桑德克向他稍微点了一下头算是打招呼,便又转身面对着其余的人。
  “我相信你们都认识比尔·斯德雷特博士。”
  皮特伸出手去。“当然认识。比尔负责海洋文物保管部。我们一起做过几个计划。”
  “我的人还在埋头苦干地研究着那两卡车拜占庭货船上的古物呢,那是你和艾尔几年前在格陵兰的冰层里发现的。”
  “关于那个计划我只记得,”乔迪诺说,“我整整有3个月都没暖和过。”
  “让我们看看这回你们弄到了些什么。”桑德克说,他不再掩饰不耐烦的情绪。
  “当然,没问题,”耶格尔说,手中擦着他那老式眼镜的镜片,“我们来看看吧。”
  皮特打开箱子,轻轻拿出玉石匣子,放在会议桌上。乔迪诺和格恩在从雨林飞往基多的飞机上已经看过了,这时他们都站在原地没动,而桑德克、耶格尔和斯德雷特则走上前去仔细地观看。
  “雕刻得很精致。”桑德克说,欣赏着盒盖上那张脸的复杂特征。
  “造型别具一格,”斯德雷特说,“这种安详的神态和柔和的眼神具有亚洲人的特征。跟南印度的卡霍拉王朝有近乎直接的关系。”
  “你提到这点倒是提醒了我,”耶格尔说,“这张脸跟大多数的佛像都很相似。”
  “怎么可能呢?两种毫无关联的文化都有刻在同一种石头上的相似雕像?”
  “是前哥伦布时期的跨太平洋接触?”皮特推测道。
  斯德雷特摇摇头。“除非有人在西半球发现了能确切证实是来自亚洲或是欧洲的古文物,否则所有的相似处都只能说是巧合,没有别的可能性。”
  “同样地,在地中海沿岸和远东地区所发掘出的古代城堡里从来没有早期马雅或安地斯艺术品。”格思说。
  斯德雷特轻轻用指尖摸了摸绿玉:“这张脸还带来了一个谜。印加人不像马雅人和古代中国人,他们不把玉当成宝贝。他们宁可用金子来装饰活着的和已经死去的国王和神祗。他们认为,金子代表使土壤肥沃并为生命带来温暖的太阳。”
  “打开来看看里面的东西吧。”桑德克命令道。
  斯德雷特冲着皮特点点头。“我把这项荣耀让给你。”
  皮特未发一言地把一个金属薄片塞到匣盖下面,然后小心翼冀地撬开盖子。
  绳结仍旧躺在里面,它已经在这个匣子里躺了几百年了。他们好奇地盯着,看了足足有一分钟,每个人都想知道绳结语之谜能否解得开。
  斯德雷特拉开一个小皮袋的拉链。袋子里整齐地排列着一套工具:几把大小不等的镊子、小卡尺和一排看上去像是牙医的的洗牙器般的东西。他戴上一双柔软的白手套,挑出一把镊子和一把小磁凿,然后把手伸进盒子里,开始轻巧地摸索绳结,看看能否把几股绳分开又不会弄坏绳结。
  他开始讲解检查的过程,就像个正在利用尸体向实习医生讲课的外科医生。“这不像我所想像的那么脆弱易碎。这个绳结是用不同的金属所做的,大部分是铜,有些是银,其中有一、两股是金的。看起来是先用手工加工成金属线,再拧成绳,有的粗有的细,各有各的结数和颜色。绳子仍保持着一定延展性和惊人的弹性。总共大概有31根不同长度的绳子,每一根上有一串小得惊人的结,间隔不等。大部分的绳子是分别染色的,但也有几根颜色相同。长一点的绳子上系着具有修饰从属句作用的附属线,这有点像英语课上的句子结构图示。毫无疑问,这是个很难译出来的复杂讯息。”
  “阿门。”乔迪诺小声嘲嚷道。
  斯德雷特停下来对上将说:“如果您允许的话,先生,我想把绳结拿出来了。”
  “你是说如果你弄坏了这东西,责任应由我来负。”桑德克皱起了眉头。
  “唉,先生……”
  “动手吧,伙计,现在就开始。我可不能整天都站在这儿盯着这臭今今的老亩董看。”
  “再也没有什么东西比腐植质的气味更让人恼火了。”皮特开玩笑地说。
  桑德克温怒地瞪了他一眼。“省下你的幽默吧。”
  “我们越快理出点头绪来,”耶格尔不耐烦地说,“我就能越早写出解码程式。”
  斯德雷特活动了一下戴着手套的手指,活像一位钢琴家正准备开始演奏。接着,他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地把手伸进匣内,小心冀翼地把手指伸到几根绳子下面,轻轻地把它们抬起几公厘。“我方得了—分,”他舒了一口气,“这些绳圈虽然在匣子里放了几百年,但却还没有熔在一起或是黏在木头上。很容易就能把它们分开。”
  “它们似乎极为成功地躲过了时间的腐蚀。”皮特若有所思地说。
  斯德雷特从各个角度观察了绳结之后,把两把大镊子从相反的方向插到它的下面。他稍微犹豫了一下,像是在为自己加油,然后就开始把绳结向上抬出来。没有人说话,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直到斯德雷特把五颜六色的绳子放到一块玻璃板上。他把镊子放回小凿子旁边,耐心且细致地把绳子一根根地分开来。最后这些绳子终于全被平摊开来,摆得像把扇子。
  “好了,先生们,”他宽慰地舒了口气,“现在我们把这些金属绳浸在温和的洗洁剂里,好去掉上面的污渍和锈斑。然后,我们将在实验室里对它进行化学防腐处理。”
  “你需要多长时间才能把它交给耶格尔研究呢?”桑德克问。
  斯德雷特耸肩。“6个月,也许1年吧。”
  “你只有两个小时的时间。”桑德克在说这话时眼睛都没眨一下。
  “这不可能。这些金属绳团之所以能保存这么久,是因为它们被密封在几乎不透气的匣子里。现在它们已完全暴露在空气中了,很快就会腐蚀掉。”
  “那些金质的应该不会被腐蚀。”皮特说。
  “对,金质的东西事实上是不会被破坏的,但我们不知道其它着了色的绳子的确实成分。比方说,有一种铜合金一旦被氧化就会化为粉末。如果不做防腐技术处理的话,这些东西就有可能被腐蚀,那上面的颜色就会褪掉,这样原先的讯息就再也解译不出了。”
  “找出解释颜色的办法对于解绳结语至关重要。”格恩加了一句。
  房间里的气氛一下子就变得紧张起来。只有耶格尔看起来丝毫未受影响。他看着斯德雷特,脸上挂着一丝狡猾的微笑。
  “给我30分钟,我的扫描系统可以量出结之间的距离并详细记下绳结的结构,然后你再把它带到实验室去,放多久都行。”
  “这点时间够吗?”桑德克不相信地问。
  “我的电脑可以形成三维数字式图像,因此也能生动地再现这些绳结,看起来就像四百年前刚刚做好时一样。”
  “啊,它也能抚慰猛兽,”乔迪诺夸张地装作发怒样,“让它能在现代世界里生存。”
  耶格尔花了将近一个半小时的时间扫描德雷克绳结,等他全部完成时,图像看起来要比崭新的绳结还好。4个小时之后,他发现了解释讯息的第一个突破性进展。“简直让人不敢相信,这么简单的东西也能搞得如此复杂。”他说着,眼睛盯着太监泅仪上呈扇形铺开的、颜色逼真的绳结模拟图。
  “有点像算盘。”乔迪诺叉开腿半躺在耶格尔机房里的一张椅子上说。只有他和皮特留下来跟耶格尔待在一起。斯德雷特带着绳结回他的实验室了,而桑德克和格恩则去参议院参加一个水底采矿新计划的听证会。
  “还要复杂得多呢,”皮特俯在耶格尔的肩膀上,研究着监测仪上的图像,“算盘基本上属于教学用具,而绳结语,则是一种微妙得多的工具。每种颜色、粗细、结的位置和种类以及簇状绳端都是有意思的。幸运的是,印加人和我们一样,用的都是十进制数字系统。”
  “这在同类东西里面是属于第一流的了。”耶格尔点点头,“这个东西除了用数字记录下数量和距离外,还记下了一个历史事件。我仍在黑暗中摸索,但是,比方……”他停下来在键盘上打进指令。于是绳结中的3根绳从主环中脱了出来,并在荧幕上放大了。“我的分析相当肯定地证明,这3根棕色、蓝色和黄色的绳代表越过一般距离所花费的时间。而众多的橘色小结均匀地分布在所有的这3根绳上,则代表太阳或是一天的长度。”
  “是什么让你得出这个结论的?”
  “线索是稀疏地插在中间的白色大结。”
  “在橘色结之间?”
  “对。我和电脑发现它们与月亮的盈亏恰好一致。只要算出16世纪月球的运行周期,我马上就能得出大致的起始日期。”
  “这想法很好,”皮特越来越乐观了,“你很快就会有所发现的。”
  “下一步就是要找出每一根绳原来代表的意义。事实证明,印加人是使用简单方法的行家。根据电脑的分析,绿绳代表陆地,蓝绳代表大海。黄绳则还没有结论。”
  “那么译出来是怎样的呢?”乔迪诺问。
  耶格尔敲了两个键,然后往后仰靠在椅背上。“在陆地上走了24天。在海上航行了86天。无论黄色代表是什么,在那儿又是12天。”
  “在目的地度过的时间。”皮特试探地说。
  耶格尔赞同地点点头。“大概是这样。黄绳能代表不毛之地。”
  “或是沙漠。”乔迪诺说。
  “或是沙漠,”皮特重复道,“我们最好看一下墨西哥北部沿岸的地图。”
  “在绳结的背面,”耶格尔继续说,“我们发现了与同一蓝色和绿色对应的绳,但结的数目不同。根据电脑的分析,这似乎意味着回程所用的时间。根据增加的结和结之间稍短些的距离来判断,我敢说,他们在回家路上走得很艰难,大概是遇上了风暴。”
  “我觉得你已经不是在黑暗中摸索了,”皮特说,“我应该说,你已经抓住了关键。”
  耶格尔笑了笑。“奉承的话总是悦耳的。我只希望我不会凭空造出太多的分析结果,然后掉进自己所设的陷阱里。”
  皮特不同意这种观点。“这可不是写小说,海勒姆。是什么样说是什么样。”
  “我知道。你想要的是个有10个手指和10个脚趾的健康婴儿。”
  “最好还要有一个写了‘在这里挖’的牌子,”皮特用一种冷冷的平淡语调说,让耶格尔听了几乎毛发直竖,“否则我们到最后可能会发现自己正盯着一个什么都没有的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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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云祭司 发表于 2007-6-3 10:34:08

第二十七章

  一座孤零零的山峰如墓碑般地耸立在沙漠中,高高的漏斗状峰顶上有一座巨大的守护神石雕像。
  石雕像是在一块巨大的玄武岩上凿成的,从史前时期就矗立在那里,石雕像腿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好像随时都会跳起来似的,则深深插进那块巨石里。在它脚下平展的沙漠里,古人和现代人的幽灵朝朝相处。秃鹫从石雕像上空飞过,长耳大野兔在它身边跳来跳去,蜥蜴侧从它的巨爪上爬过去。
  石雕像屹立在峰顶的基座上,蛇一般的眼睛一览无遗地俯视着沙丘、岩石山、群峰和波光闪闪的科罗拉多河。这条河在由泥沙堆积而成的三角洲上分成几条文流,最后注入了科特斯海。
  据说,这个峰顶神秘莫测,并且有魔法保护。石雕像裸露在这种环境里,许多精雕细刻的部分都已毁损掉了。它看上去像是一头长有双翼、蛇头的美洲虎或大猫。它的翅膀有一侧仍从肩上伸出,另一侧却早已掉落在旁边坚硬的岩石地面上摔碎了。破坏者还顺手从它张开的嘴巴里凿下尖牙,又在它的两肋和胸膛上刻下了自己的姓名缩写。
  这头蛇头虎身有翼怪兽重达数吨,高大得像一头雄象,是某种不知名文化所遗留下来仅存的四座雕像之一。这种文化存在于16世纪初西班牙传教士抵达美洲之前。其他的3座雕像目前存放在新里西哥的一个国家公园里,是3头静静伏在地上的狮子,其工艺技术更加原始。
  攀登过这个陡峭山崖的考古学家对它的历史感到迷惑不解。他们猜不出它的年代,也无从得知是谁在这块巨大的突几岩石上把它雕刻出来。雕像的风格和设计与西南美洲任何已为人知的史前文化的文物都迥然不同。人们编造出许多理论,提出各种不同的看法,但雕像的寓意之谜仍旧藏在它的历史之中。
  据说,古时候的人们害怕这尊骇人的石兽;认为它是阴间的守护神。但现在住在这个地区的卡维拉、哥琼和芒陀罗部落中的老人们,则已经记不得有什么直接跟这尊雕像有关的宗教传统或具体的祭祀仪式了。由于没有流传下来的口头描述,于是他们便凭着已被淡忘的零星记忆创造出他们自己的神话来。他们编造出一个超自然的怪物,所有死去的人们在黄泉路上都会遇到它,如果他们生前不是好人,石兽就会一跃而起,把它们抓过去塞进嘴里,用獠牙嚼来嚼去。最后当他们被吐出来时,就变成了伤痕累累、怪模怪样的幽灵,注定要成为永远在世上游荡的恶鬼。只有好心肠的人才能平平安安地到达另一个世界。
  很多活着的人费力地爬上陡峭的山崖,在雕像的脚下放上手工做的泥偶和被腐蚀成动物形状的古老海贝。他们将这些当作贡品或贿赂,希望当他们下阴间时,路不会太难走。失去亲人的家庭往往会派一个代表去高高的山顶,其他人则站在沙漠上,祈祷石兽能让他们的亲人安全通过。
  比利·雅摩坐在自己停于山崖阴影里的轻型卡车上,盯着高高在上且令人生畏的石雕像,心中没有一丝畏惧。他相信,他那死去的父母和那些朋友都已经顺利地通过了死亡守护神的这一关。他们都是好人,没伤害过任何入。他担心的倒是他的哥哥可能已经变成了恶鬼,因为这个人是个败家子,经常殴打妻子和孩子,死的时候则是个酒鬼。
  像大多数生活在沙漠地带的土著一样,比利经常会碰上那些肢体残缺的可伯幽灵,它们到处游荡,不停地做坏事。他知道,他哥哥的幽灵随时都会冒出来向他扔把土,或是撕他的衣服,甚至让他做忍梦,梦见有那些无法安宁的死人的可怕场面。但比利最担心的还是她哥哥也许会给他的妻子和孩子带来病痛。
  他已经看到他哥哥3次。第一次是股旋风,搅起一阵呛人的尘雾;第二次是绕着一棵树旋转的摇曳不定的光亮;最后一次则是一道击中他卡车的闪电。这些都是不祥之兆。化利曾和部落里的巫医一起围在野火周围,讨论如何对付他哥哥的鬼魂。如果赶不走鬼魂,它就会成为他的家庭和后代的永久威胁。
  什么办法都试过了,但都没用。部落里的长者让他独自待在沙漠里禁食10天,把仙人掌芽和药草捣在一起吃下去,用以护身。这办法真是糟透了,比利饿得头昏眼花,更经常看见他哥哥的鬼魂,而且在孤寂的夜晚还常听到怪异的哭声。诸如唱圣歌之类的宗教仪式也都试过了,但都无法安抚他哥哥的邪恶鬼魂,反而使它骚扰得更凶了。
  部落里不只比利一个人有这种麻烦。部落有一些最神圣的秘密宗教偶像,原来被保藏在一处与世隔绝的、属于他们祖先的遗址中。自从人们发现这些偶像失踪之后,所有村子就都一直运气不佳——农产欠收,孩子们得了传染病,就连天气也反常地变得又热又燥。男人们喝醉了酒就经常打架,有些人甚至就这么被打死了。但最糟的则是声称看见鬼魂的人突然增多了,以前从未看见、听见过恶鬼的人也开始讲述与鬼魂遭遇的经验了。古代的芒陀罗鬼魂突然在人们的梦中出现,也经常在大白天现身。几乎所有人——包括小孩子——都说自己看见过超自然的鬼怪。
  代表着太阳、月亮、大地和水的木雕偶像的矢窃震撼了芒陀罗的宗教社会。成人仪式上没有了这些木雕偶像,部落里的男孩女孩都苦恼极了。没有了这些雕像,具有几百年历史的仪式就无法举行,年轻人只好一直停留在青春期。没有了这些神圣的宗教偶像,所有的礼拜活动都陷于停顿。对他们来说,这就如同全世界的基督教徒、回教徒和犹太教教徒,某天早晨醒来突然发现整个耶路撒冷脱离了地球飘到遥远的太空去一样。对于非印第安人来讲,这只不过是一次失窃,但对于一个芒陀罗人来说,这就是亵渎神明,与暴行无异。
  古老宗教的神职人员围在地下礼拜堂的火堆周围,小声描述着自己如何在夜风中听见他们的偶像在哀声请示将它们送回到安全的地方去。
  比利·雅摩绝望了。巫医观察了逐渐熄灭的火堆,告诉他应该怎么办。要让他哥哥的鬼魂回到阴间去,要使他的家庭不再遭难,比利就必须找到失窃的偶像,把它们送回祖先遗址中的保藏处。为了摆脱纠缠,避免更多的恶运,比利便决定孤注一掷、以邪制邪。他决意上山面对死神,祈求它能帮他找回那些珍贵的偶像。
  他已经不年轻了,而且又没有那些现代的攀岩设备,所以登山对他来说是相当危险的。但他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要这么做,就不会打退堂鼓,更何况有那么多族人的希望都寄托在他的身上。
  他在朝南的山崖上往上爬了三分之一,心脏就开始重重地撞着胸膛,肺部也因为用力过猛而疼痛了起来。他可以停下来喘口气,但他却仍继续往上爬,决心一口气爬上山顶。他只转头往下面看一次,都是为了看看他的福特轻型卡车是不是还停在山脚下。汽车看起来就像玩具,仿佛他一手就能把它抓起来似的。他回过头来看看峭壁,那上面的颜色由于太阳的渐渐西沉而正慢慢地从琥珀色变成砖红。
  比利后悔自己没有早点开始,但那是因为他还有些杂事要办,而且当他驾车来到山下开始攀登时,太阳的位置还很高呢。现在,那团橘色的火球正慢馒地向山的西边落下。爬这座山比他所想像的要艰难许多,也慢许多。天空仍然很亮。他歪过头,挡住直射眼睛的阳光,眯着眼看了看上面尖尖的峰顶。他还得爬85米才能到达那里,而半个小时之后天就会全黑了看来可能必须在石兽旁边过夜了,他觉得这绝不是好兆头,但若在夜间下山则无异是自杀。
  比利是个55岁的矮个子男人。他一生都在气候恶劣的索诺兰沙漠里经营牧场,因此练得又结实又坚强。他曾经是部落里跑得最快的男孩,如今行动已没那么敏捷,精力也不像以前那么旺盛了。尽管如此,他仍像一头老山羊般地坚韧不拔。
  他的眼白十分浑浊,眼角发红。这是因为他从不把沙漠阳光的灼伤力当回事,从不戴墨镜的缘故。他长着棕色的圆脸,有着坚毅的下巴、蓬乱的灰眉毛和浓密的黑发——他的脸看上去似乎毫无表情,但实际上却蕴藏着深沉的性格和对自然的洞察力,除了美洲土著,很少有人能理解这一切。
  一个影子挟着一股冷风从他头上掠过,他冷不防地打了个寒颤。是幽灵吗?他想,它是从哪儿来的呢?有没有可能是他哥哥企图使他摔到下面的岩石上去?或者是石兽知道他正在一点点地靠近,就向他发出了警告呢?比利心里老是想着这些凶兆,但仍旧咬紧牙关往上攀登,眼睛盯着面前直直的峭壁。
  幸运的是,之前登山的人们已经在靠近山顶更陡的崖面上凿出了一些小坑以供攀爬。他看得出,这些小坑已是存在很久了,因为小坑的边缘非常光滑。在离目标还有50米的地方,他爬进了一道岩石缝中,留下许多踩落的碎石。有了这道倾斜度较大的石缝,他爬得稍微省力了些。
  他的肌肉越来越紧张,腿也慢慢开始麻木。这时,峭壁终于出现容易攀登的斜坡,使他终于爬上了开阔的山顶。当最后一线天光隐去的时候,他站起身,喘着组气,呼吸着沙漠里清凉纯净的空气。他在裤腿上抹掉手上的砂土,眼睛盯着在浙暗的光线中隐约可见的石兽身影。他累得全身酸痛,但奇怪的是,他对这尊承受了几个世纪风吹雨打的雕像并没有丝毫惧怕,尽管有许多传闻说5那些进不了阴间、不得安宁的鬼魂都在这座闹鬼的山上游荡。
  他没发现有骇人的生灵躲在暗处的迹象。除了蛇头虎身怪兽之外,山上空无一物,比利大声地说起话来。
  “我来了。”
  没有回答。只有风声和一只鹰拍打翅膀的声音。没有来自阴间饱受折磨鬼魂的怪叫声。
  “我爬上这座有魔法保护的山是为了向你祈祷。”他说。
  仍旧没有任何迹象、没有回答,但他感到有东西在附近,脊背上一阵发凉。他听见有人用怪异的语言说话,没有一个耳熟的字眼;然后他看见影影绰绰的身体开始显形。
  他看得见这些人,但他们是透明的。他们在山顶动来动去,似乎无视比利的存在,绕着他走,甚至穿过他的身体,好像不存在的人是他一样。他们穿的衣服也很怪,不是他的祖先所穿的简单的棉质缠腰布或者兔皮斗篷。这些人打扮得像神一样。大多数幻象的头上都戴着饰有色彩鲜艳鸟羽的金头盔,不戴头盔的那些则把头发组成与众不同的怪异发型。他们身上穿的是比利从未见过的布料。他们披在肩上的披风和里面穿的紧身上衣都织有美丽的图案,出奇地华丽。
  过了好一会儿,这些奇怪的人形消失了,声音也没了。比利站在那儿,像他脚下的岩石般地无声无息。这些在他眼前走过的是什么样的怪人呢?他很想知道这里是不是有一扇通往鬼魂世界的门。
  他走近石雕像,伸出一只发抖的手,摸了摸它的大腿外侧。令人不解的是,这尊古老的石雕摸起来颇有热度,即使是晒了一天也不至于这么热。接着,简直是让人无法置信,蛇头上的一只限睛好像睁开了,眼睛里闪着神秘的光。
  比利心里突然感到害怕,但他打定主意绝不退缩。以后人们也许会指责他想像力过于丰富,但他死前一定会发誓1000次——他确实看到怪兽用一只闪亮的眼睛盯着自己。他鼓起勇气,跪下来伸出双手,开始祈祷。他面对着雕像祈祷了大半夜,最后则像被鬼魂附体般地唾着了。
  清晨,太阳升起,一下子就把云彩都染成了金色。比利·雅摩醒了过来。他往周围看了看,发现自己躺在那辆福特小货车的前排座位上。汽车仍然停在沙漠里,沉默的石兽仍高高地矗立在山顶,漠然地盯着这片干燥的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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