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约瑟夫·佐拉站在金甲旁,看着亨利和米琪在电脑和镭射印表机穷忙碌着;经过连续四天四夜的研究,他们已经把由符号组成的图像还原成了叙述性单字和简单的片语。’他们不停地忙碌着,匆匆地取下印表机上的纸,兴奋地分析着结论,看上去对这项工作十分着迷。与此同时,壁钟却在一分一秒地消耗掉他们生命中所剩无几的时间。他们旁若无人地做着自己的事,仿佛那几个戴着面罩的男人根本不存在似的。
亨利全神贯注地工作着。他的世界只存在于一个十分狭窄的学术圈子里。就像大多数研究人类学和考古学的大学教授一样,他是为了名誉而辛勤工作的,因为财富与他无缘。他已经把零星的历史资料综合起来,写出了数量惊人的著作,但这些著作却几乎没人读,更没人花钱买。他所有著作的发行量都很少,最终只能躺在大学图书馆的地下室里积满灰尘。而更具讽刺意味的是,他似乎已经看到了随着自己成为华斯卡宝藏的解读者——也许还是发现者之后源源而来的声望和荣誉。比起他将获得的金钱报酬来说,这对他的意义将更为重大。
最初,佐拉兄弟发现米琪·莫尔相当具有性感魅力。但没过多久,她对他们的冷漠态度就使他们非常恼火。显然,她爱她的丈夫,对其他人都不感兴趣。他们两个人是在一个他们自己营造的世界里共同生活和工作的。
约瑟夫·佐拉对他们所将面临的结局一点也不觉得可惜。多年来,他周旋于令人厌恶的、卑鄙的商人、收藏家和铁石心肠的罪犯中间,但对这两个人他却始终无法看透。他的弟弟打算用什么方式处置他们,对他来说都无所谓。重要的是,莫尔夫妇能够向他们提供找到华斯卡金链的简洁且准确的方法。
面罩已经毫无必要了,但他们在莫尔夫妇面前却始终戴着。显然,莫尔夫妇不是轻易就会被吓住的人。
佐拉看了看亨利·莫尔,试图露出一个微笑,但却没有做到。“你们已经解译完这些符号了吗?”他满怀希望地问。
莫尔对妻子狡猾地眨了眨眼,又沾沾自喜地咧嘴一笑,然后才转向佐拉。“我们已经完成了。我们译出的是一个有关人类耐力的故事,可以说是一部伟大的戏剧作品。我们对这些图像的成功解析将大大地丰富了当代人对查查波亚斯文化的认识。而且,所有关于印加文化的课本也都将因此而重写。”
“够了吧,还是谦虚一点好。”萨拉森讽刺地说。
“你知道藏宝的确切地点吗?”查尔斯·奥克斯利问道。
亨利·莫尔耸耸肩。“我无法确定。”
萨拉森怒气冲冲地走上前去,嘴唇绷得紧紧的。“我倒想问问我们大名鼎鼎的译码专家,你们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你想要什么?”莫尔冷冷地说,“一个指向x的箭头,为你标明藏宝地点吗?”
“对,他妈的,那正是我们想要的!”
佐拉宽容地笑笑。“让我们谈点实质性的东西吧,莫尔博士。你能告诉我们些什么呢?”
“你听了一定会很高兴,”米琪·莫尔替她丈夫答道,“这听起来真是不可思议,金链只是宝藏的一小部分。我和我丈夫解译出的清单里至少还有40吨或者更多的礼仪用装饰品和容器、头饰、胸铠、项链以及纯金、银制品。这些东西,每一件都得10个人才搬得动。还有一大捆一大捆的祭祀用纺织品,至少有20具身裹金甲的木乃伊,以及50多个装满宝石的陶罐。如果有更多的时间,我们可以列出一个完整的细目分类。”
佐拉、萨拉森和奥克斯利从面罩后面怔怔地盯着米琅,眼睛一眨也不眨。他们脸上永不知足的贪婪表情被面罩给遮住了。有一段时间,房间里只能听到他们的呼吸声和印表机发出的嗡嗡声。即使是这些习惯于和百万美元打交道的人,华斯卡这批金银宝藏的规模也已经远远地超出了他们最大胆的想像。
“你为我们描绘了一幅耀眼的美景,”佐拉最后说道,“但木乃伊金甲上的符号有没有提到藏宝的地方呢?”
“严格来说,字面上并没有提到。”亨利·莫尔说。
他盯着佐拉,等着他对这句话的反应,但佐拉却无动于衷地站着不动。
“根据刻在金甲上的叙述,”莫尔解释道,“这批财宝藏在一条河上的一个隐秘洞穴里。”
萨拉森的眼里突然涌出了失望的表情。“无论是哪条被仔细探查过的河流,边上的洞穴一定早就被发现了,财宝也早被人拿走了。”
奥克斯利摇了摇头。“一条要200个人才能抬得动的金链不可能再次消失得无影无踪吧。”
“像莫尔夫妇所描述的那么庞大的宝藏也不可能就这么失踪,”佐拉补充道,
“身为一个公认的印加文物专家,只要任何经过鉴定是属于华斯卡的工艺品一上市,我都会知道的。没有人能够发现这么大的宝藏,却仍保住秘密。”
“也许我们太信任这位好博士和他的太太了,”萨拉森说,“我们怎么知道他们不是在误导着我们往别的路上走呢?”
“你有什么资格说‘信任’这两个字?”莫尔平静地说,“你们把我和我的妻子在这个连窗户都没有的混凝土地牢里关了四天四夜,还不信任我们?你们这些人大概喜欢玩小孩子的游戏吧。”
“你没什么可抱怨的,”奥克斯利对他说,“你和莫尔夫人所得到的报酬已经非常高了。”
莫尔面无表情地看了奥克斯利一眼。“我要说的是,印加人和他们的查查波亚斯卫士把华斯卡的大量财宝埋藏在洞穴里之后,就把通往洞穴的通道入口给封了起来。然后他们把土和岩石掺在一起,使封口看上去就像是天然的,然后又在这块地方种上了当地的植物,以保证这条通道永远不会被人发现。”
“有没有对这个洞穴入口周围地形的描述?”佐拉问。
“只说了那是在一个圆形峰顶上,仅次于某个内陆海中一个边缘陡峭的海岛上。”
“等等,”奥克斯利突然插进来说,“你刚才说这个洞穴是在一条河边的。”
莫尔摇了摇头。“如果你仔细听了,你就会听见我是说这个洞穴是在一条河流之上。”
萨拉森怒视着莫尔。“你给我们的是个多么可笑的谜!仅次于某个内陆海里的海岛上,在一条河上的洞穴?你译错了吧,博士?”
“没错,”莫尔坚定地说,“我们的分析是正确的。”
“‘河流’这个词的用法也许纯粹是象征性的。”米琪·莫尔提示说。
“‘海岛’也可能是。”萨拉森反驳道。
“等你们听完我们的解释,或许就朗有更好的理解了。”亨利·莫尔说。
“请告诉我们具体的细节,”佐拉说,“我们已经很清楚华斯卡是怎样在他那耳目众多的弟弟阿塔华尔帕和弗朗西斯科·皮萨罗的量子底下把他王国里的财宝偷运出来的了。我们只关心奈姆莱普将军指挥着运宝船队往哪个方向航行以及他藏宝的确切地点。”
莫尔夫妇交换了一下眼神。米琪向亨利点了点头,亨利转过身面对佐拉。“既然我们是合伙人,那么,好吧!”他停下来扫了一眼印表机上正卷出来的一张纸。“金甲上的象形文字告诉我们,财宝被运到一个海港,分别装上很多艘船。向北的航行总共持续了86天。在最后的12天中他们穿越了一个内陆海,到达了一个小岛,岛的四面又高又陡,像座大石庙般地高耸在海面上。在那里,印加人将他们的船靠岸,卸下了财宝,经过一条通道把财宝运进小岛深处的洞穴里。在这一点上,无论怎么解释,那些雕刻文字都显示财宝是藏在一条河岸的。”
奥克斯利打开一张西半球的地图,比划着从秘鲁沿墨西哥太平洋海岸经中美洲的航线。“这个内陆海应该是指加利福尼亚湾。”
“多数人都将其称之为科特斯海。”莫尔补充道。
萨拉森也在研究地图。“我同意。从下加利福尼亚到秘鲁全是开阔的水域。”
“那么岛呢?”佐拉问。
“至少有两打,也许更多。”奥克斯利苔道。
“如果全都找一遍需要花上几年的时间。”’
萨拉森拿起莫尔夫妇对雕刻文字的译文的最后一页看了看,然后冷冷地盯着亨利·莫尔。“你还有所保留,朋友。金甲上的图像一定有寻宝的确切说明。没有明确地说出最终详细步骤的地图根本就不值得印在纸上。”
佐拉仔细地观察着莫尔的表情。“真的是这样吗,博士?你和你的妻子并没有为我们提供解开这个谜的全部答案?”
“我和米琪已经解释完了所有可解释的部分。再也没有别的东西了。”
“你在说谎。”佐拉平静地说。
“他一定是在说谎,”萨拉森插嘴道,“连呆子都能看出他和他老婆隐瞒了关键的线索。”
“这可不好哦,博士。遵守我们的协定才是明智的。”
莫尔耸了耸肩。“我可不但你们想的那么傻。”他说,“你们至今仍然不愿让我们知道你们是谁,使我认为你们三个根本就不打算履行我们的协定。我怎么知道你们会不会遵守诺言呢?所有人,甚至我们的朋友和亲属,都不知道我们被带到哪儿去了。你们让我们戴上眼罩,把我们带到这儿来,实际上是把我们当作囚犯关起来,这无异于绑架。你们一旦掌握了寻找华斯卡宝藏的全部线索之后,会打算怎么做呢?再让我们戴上眼罩用飞机送我们回家吗?我可不这么想。我猜我和米琪会俏然地消失,变成失踪人口档案中的一页。你说,我有想错吗?”
如果莫尔不是一个这么聪明的人,佐拉一定会大笑起来。但这位人类学家已经看穿了他们的计划,并且揭穿了他们的底牌。“好吧,博士,你要得到什么才肯把资料给我们呢?”
“找到宝藏的话,我们分一半。”
这可把萨拉森给逼急了。“杂种,他这是在敲竹杠。”他冲到莫尔跟前,把他拎起来往墙上一甩。“别提什么条件了,”他吼道,“我们不想再听你的废话。把我们想知道的说出来,否则我会打得你非说不可。相信我,看见你流血我会非常高兴的。”
米琪·莫尔站在那里,镇静得就像是站在厨房瓦斯炉前一般。她那不可思议的冷静让佐拉觉得不合逻辑。要是换了别的女人,看到丈夫受到暴力威胁时,一定会流露出恐惧的。
莫尔令人不可思议地微笑着。“来呀!打断我的腿,杀了我吧。这样你们再过一千年也别想找到华斯卡的金链。”
“他是对的,你也很清楚这一点。”佐拉说,平静地凝视着米琪。
“等我揍完了他,他就连做狗食都不配。”萨拉森边说边举起了拳头。
“等等!”奥克斯利的声音阻止了他,“若想快点得到答案,你最好把气出在莫尔太太身上。没有哪个男人喜欢别人强奸自己的老婆。”
萨拉森慢慢地松开莫尔,转向米琪,脸上露出野蛮人抢劫时的表情。“说服莫尔太太合作将是我的荣幸。”
“你是在浪费时间,”莫尔说,“在解译的最后阶段,我没让我妻子和我共同工作。她不知道寻找藏宝地点的关键线索。”
“你在说什么?”
“他说的是事实,”米琪十分平静地说,“亨利不准我看到最后的结果。”
“我们还有一个办法。”萨拉森冷冰冰地说。
“我明白了,”奥克斯利说,“你像刚才所提议的那样对付莫尔夫人,直到他肯合作为止。”
“无论用哪个办法,我们都能得到答案。”
佐拉盯着莫尔。“好了,博士,就看你的了。”
莫尔看着他们,冷静地盘算着。“你们想对她怎么样就怎么样好了,没关系。”
佐拉兄弟古怪地静了下来。萨拉森是他们中间最残忍的一个,他张口结舌地站在那里,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样的男人能如此冷静地把自己的妻子扔给狼群而不流露出丝毫的羞愧和恐惧呢?
“你能眼看着你妻子被殴打、强奸甚至被杀害却袖手旁观、不说一句话来救她吗?”佐拉边问边观察着莫尔的反应。
莫尔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野蛮愚蠢的行为不会为你们带来任何结果。”
“他在吹牛,”萨拉森瞪了他一眼,“他一听到她的尖叫就会垮的。”
佐拉摇摇头。“我不这么认为。”
“我同意,”奥克斯利说,“我们低估了他对名誉的贪婪和想做一个学术界巨星的狂热。对不对,博士?”
莫尔不为他们的蔑视所动。他说:“50%一定比100%的一场空好,先生们。”
佐拉看了看他的两个弟弟。奥克斯利几乎不为人察觉地点了点头。萨拉森则紧紧握着拳头,手上的青筋暴突——他转过身去,从他的表情我们可以清楚地得知,此时他正想把莫尔撕成碎片。
“我想我们可以避免进一步的威胁,理性地解决这个问题,”佐拉说,“在我们满足你进一步的要求之前,我要你保证绝对能够带我们找到宝藏。”
“我已经译出对通往洞穴入口的标记的描述,”莫尔缓慢而清晰地说,“绝不会有错。我知道标记的大小和形状。我能从空中认出它。”
他充满信心的保证只换来了一阵沉默。佐拉走到金甲木乃伊前,盯着刻在黄金外罩上的文字。“30%,只能以这个数成交。”
“40%。要不就什么都没有。”莫尔坚决地说。
“你想要书面保证吗?”
“能在法庭上站得住脚的东西。”
“可能不行。”
“那么我们只好相互信守口头承诺了。”莫尔转向妻子,“对不起,亲爱的,我希望你不会觉得太心烦。但你必须了解,有些东西比结婚誓言更重要。”
佐拉想,多么奇怪的一个女人啊!她本应显得害怕,感到受辱的,但她却一点都没有表现出来。“那就这么说定了,”他说,“既然我们现在是合伙人,我看没必要再戴这些面罩了。”他把面罩推到脑后,理了一下头发。“大家都想好好地睡一夜觉。你们明天早上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搭乘我们公司的喷射飞机去墨西哥的瓜伊马斯。”
“为什么要去瓜伊马斯呢?”米琪·莫尔问。
“有两个原因。它位于海湾的中心,有一位好朋友兼委托人曾公开邀请我使用他在港口正北边的庄园。那地方有一条私人飞机跑道,是搜索工作指挥总部的理想地点。”
“你来吗?”奥克斯利问道。
“两天后我会与你们碰面。我在堪萨斯州的威奇托还有个生意上的约会。”
佐拉转向萨拉森,唯恐他弟弟会再次使用暴力对付莫尔。但他其实没有必要担心。
萨拉的脸上露出了鬼魅般的冷笑,他的兄弟们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不知道他正愉快地想像着找到宝藏之后,图帕克·阿马鲁将会怎样对付亨利·莫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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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布兰希尔达已经做了它所能做的一切,”耶格尔说,他指的是他那部心爱的电脑,“我们一起尽力地把百分之九十的绳结代码拼凑在一起,但仍有几种排列还未找到答案——”“排列?”皮特坐在耶格尔的对面,轻声问道。
“就是绳结线圈上不同的钱性顺序和颜色的组合。”
皮特耸耸肩,向四周扫视了一下。还有4个人在场,他们是桑德克上将,艾尔·乔迪诺,鲁迪·格恩和海勒姆。耶格尔。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耶格尔身上,而他看上去就像是一头对着满月嚎了一整夜的野狼。
“我的确得学习更多的词汇了。”皮特咽嚷着。他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懒散地坐好,盯着这位站在长椅后面荧幕下的电脑天才。
“我正要解释,”耶格尔继续说,“有几个结和圈无弦解译。利用最完善、最先进的讯息和资料分析技术,我们所能得到的只是一个大致的故事梗概。”
“即使是像你这样的天才?”格恩笑着问。
“即使是爱因斯坦也一样。假如他能挖掘出一块印加罗塞塔宝石,或者是一本16世纪有关如何编制绳结语的手册,他一定也会像在真空里工作一样。”
“如果你打算讲一个没什么高潮就结束的故事,”乔迪诺说,“我可要去吃午餐了。”
“德雷克绳结是数字资料一种复杂的的表达形式,”耶格尔自顾自地往下讲,不理会乔迪诺的讽刺,“但不适于一步步地描述事件。凭着几根彩色绳圈上刻意编出来的结,你无法描述看得见的动作和剧情。绳结语只能提供关于生活在那个特写历史时期的人们的粗略描述。”
“你已经把前提讲清楚了,”桑德克说,摇晃着一根雪茄,“为何不告诉我们你在这团乱绳中发现了什么?”
耶格尔点点头,调暗了会议室的灯光。他打开一部幻灯机,墙面荧幕上便显示出一幅早期西班牙人绘制的南北美洲海地图。他拿起一根类似汽车天线般的金属伸缩式指示棒,随意地往地图的方向指了指。
“为了避免一堂漫长的历史课,我们长话短说。印加王位的合法继承人华斯卡被他同父异母的私生子弟弟阿塔华尔帕打败并推翻了。1533年,他下令把他的王国宝库和其它皇家财宝全部运到安地斯山脉的高峰上藏起来。事实证明这很明智。在他被囚禁的期间,·华斯卡受到耻辱和悲伤的拆磨。他的所有亲友都被杀害了,妻子和孩子也全被绞死。而更雪上加霜的是,西班牙人选择在这个时候人侵印加帝国。在与墨西哥的科特斯很相似的情况下,弗朗西斯科·皮萨罗无比精确地算准了时间。印加军队已经四分五裂,在内战中损失了十分之一,这种混乱的局面正中他的下怀。他的少量士兵和敢死队员在古城卡克萨纳卡的广场上屠杀了几千名阿塔华尔帕的大臣和官僚之后,这种乘虚而入的战术便为他赢得了印加帝国。”
“真奇怪,印加人为什么不去进攻、征服西班牙人呢,”格恩说,“他们的军队人数一定比皮萨罗的军队超出100倍。”
“几近于1000倍呢,”耶格尔说,“但是,跟在科特斯和阿兹特克一样,那场面是他们所无法应付的。印加人从未见过凶猛的留胡子男人穿着箭和石头都打不破的金属铠甲,骑着披了铁甲的马匹,挥舞着剑,发射以火绳弓[火的枪炮。他们的士气一落千丈,阿塔华尔帕的将军们无法运用人海战术发动攻击,因而没能先发制人。”
“华斯卡的军队怎么样了?”皮特问,“他们应该在战场上吧。”
“对,但他们失去了指挥官,”耶格尔点点头,“历史只能在事后才顾及这些假如怎么样,就会怎么样之类的假设。假如那两位印加国王能为了赶走帝国的入侵者而彼此休战,并把军队联合起来,与强敌决一死战呢?这个假设很有意思。假如西班牙人战败的话,可能只有上帝才知道现在的南美政府和疆界是何种情况了。”
“可以肯定的是,一定不讲西班牙语。”乔迪诺发表意见道。
“当阿塔华尔帕和皮萨罗对峙的时候,华斯卡在哪里?”桑德克问道,他终于点上了雪茄。
“他被关在帝国首都库斯科,在卡克萨纳卡南面1200公里。”
皮特在手册上作着记录,头也不拾地问道:“后来呢?”
“阿塔华尔帕为了赎回自由,跟皮萨罗达成协议,由他用黄金填满一个房间,能塞到多高就多高,”耶格尔答道,“补充一下,是个比这间稍大点的房间。”
“他遵守协议了吗?”
“是的。但是阿塔华尔帕生怕华斯卡会送给皮萨罗比这更多的金银珠宝,于是便下令处死他的哥哥。华斯卡被溺死了,但死前他已经下令把皇室珍宝全部藏起来。”
桑德克透过一团蓝色的烟雾盯着耶格尔。“国王死后,是谁执行他的这个命令?”
“一个叫奈姆莱普的将军。”耶格尔答道。他停下来,用指示棒沿着地图上的一条红线从安地斯山脉一直比画到海岸线。“此人并非印加皇室血统,而是一个获得赏识的查查波亚斯武士,最后成了华斯卡最信任的顾问。是奈姆莱普集结起55艘船的船队,组织了把财宝从山里运到岸边的行动。之后,根据绳结的记载,他们走了24天,又花了18天才把大批的财宝装上船。”
“我一点都不知道印加人善于航海;”格恩说。
“马雅人也是航海家,像更早些的排尼基人、希腊人和罗马人一样,印加人擅长近海航行。他们并不怕开阔的水域,但是他们很聪明,遇到没有月亮的夜晚和暴风雨天气时,总会把船靠岸。他们靠着太阳和星星导航,顺着风向和水流在海岸线附近往返,跟巴拿马甚至更远的中美洲人做生意。有个印加传说讲。一个古时候的国王听说海的尽头有一座岛,岛上有大量的金子和很多聪明人。由于他渴望财富和奴隶,于是就建造了许多艘船,装上帆,带了一队卫兵,上船驶向那个地方一一现在人们认为那个地方就是加拉帕戈斯群岛一一9个月之后,他就带着众多的黑奴和大批黄金回来了。”
“你是说加拉帕戈斯群岛?”皮特不解地问。
“这也是一个说得通的猜测。”
“我们有没有关于他们造船术的记录?”桑德克问。
“皮萨罗的领航员巴特勒姆·鲁维兹看见过装有桅杆和四方形棉布大帆的大木筏。根据别的西班牙船员说,他们看见过用冷杉木、竹子和芦苇编成的木筏驶过,筏上载着60个人和40大箱或者更多的货物。除了船帆之外,还有一队队的划桨手负责划动木筏。从前哥伦市时期陶器上的图案可以看出。有一种双层甲板的船,其船头和船尾都是翘起的,船尾柱上刻有蛇头,跟装饰在北欧海盗长形船上的龙很相似。”
“那么他们必定能够把成吨的金银一路运过海去了?”
“这是毫无疑问的,上将。”耶格尔将指示棒在另一条标志着奈姆莱普运宝船队航线的线上轻轻敲了敲。“从出发点向北到目的地,他们花了86天。这对原始的船只来讲并不是短程的航行。”
“他们没有可能往南边走吗?”乔迪诺问。
耶格尔摇摇头。“我的电脑发现,有一个绳圈上的结代表了四个主要的方向,代表北的结在上方,代表南的结在下方,东和西则用绳股的分支来表示。”
“他们最终的登陆点呢、”皮特突然插进来问。
“这是最令人费解的地方。我们从来没有测算过一条冷杉木木筏驶完一里需要多长时间,对船队航速的估计若严格来讲也只是猜测。现在我不多讲了,待会儿你们可以看我的完整报告。但是布兰希尔达在计算航程的时候,精彩地模拟了1533年时的水流和风向。”
皮特把手伸向脑后,往后靠在椅背上,让椅子翘了起来。“让我猜一下。他们在科特斯海——也叫加利福尼亚湾——北部的某处海岸登陆,这一大片海水把墨西哥大陆和下加利福尼亚半岛给分开了。”
“而且是在一个像我们讨论过的那样的岛上,”耶格尔补充道,“全体船员花了12天才把财宝全部运进一个山洞里去。根据绳结的记录,这个山洞很大,有一个洞口一一我译成通道——从岛的最高点一直通到藏宝的洞里。”
“根据一连串的绳结,你就能得出这些结论?”桑德克不相信地问。
耶格尔点点头。“还有别的呢。深红色的结代表华斯卡,黑结代表他被阿塔华尔帕下令处死的那一天,代表阿塔华尔帕的绳股则是紫色的,奈姆莱普将军的结是深青绿色的。我和布兰希尔达还能为你们提供一本宝藏的完整记录。相信我吧,宝藏的数量远远超过过去100年来从运宝沉船里打捞出来的所有东西。”
桑德克似乎很怀疑他所说的话。“我希望你说这话时已经把阿特莎号、爱丁堡号和中美洲号都包括进去了。”
“还有更多的船呢。”耶格尔自信地笑着。
格恩好像被搞糊涂了。“你是说,科特斯海里的某处有一个岛?”
“那么,藏宝的准确地点在哪里呢?”乔迪诺一针见血地问。
“在科特斯海里某个岛上的某个山洞里。”桑德克作了总结。
“在我看来,”乔迪诺叹了口气,“我们好像得考虑成百上千个海岛了。那个海湾里到处都是岛。”
“我们没必要考虑纬度在28度以下的任何岛屿,”耶格尔用指示棒在地图上画了个圈,“正如德克所猜的那样,我认为奈姆莱普的船队驶进了海湾的北部。”
乔迪诺一向是个现实主义者。“你还是没有告诉我们在哪里挖。”
“在一个像尖塔般立在水面的海岛上,或者按照布兰希尔达对绳结的解译来说,是个像库斯科太阳神庙一样的小岛。”耶格尔在荧幕上换上一张放大了的下加利福尼亚半岛和墨西哥大陆之间的海图。“这大大缩小了搜索范围。”
皮特身体前倾,研究着荧幕上的海图。“位于中部的安赫尔德拉瓜尔达岛和蒂布龙岛约延展了40到60公里之间。每个岛上都有几个非常像尖塔的峰顶。还得缩小范围,海勒姆。”
“布兰希尔达会不会漏掉些什么?”格思问道。
“或是误解了那些结的意义?”乔迪诺一边说,一边从桑德克的胸前口袋里抽出一根他的特制雪茄,点着了烟。
上将怒视着他,但什么也没说。
“我承认目前在理解上仍有某些障碍,”耶格尔说,“就如我说过的那样,我和电脑成功地解释了绳结上90%的绳圈和结,另外的10%则找不到清楚的涵义。有两个绳圈我们找不出答案。其中一个模模糊糊地象征着某种在石头上刻出来的神或死神,这是市兰希尔达的解释,另一个则是在地理上讲不通,是一条河穿过藏宝山洞之类的内容。”
格恩用原子笔在桌上敲着。“我从没听说过河在岛下面流过的事情。”
“我也没有,”耶格尔表示同意,“这也是我迟迟不讲出来的原因。”
“应该是指从海湾里渗进去的地下水。”皮特说。
格恩点点头。“这是惟一合理的解释。”
皮特抬头看看耶格尔。“你没有发现任何提到标志的地方吗?”
“对不起,我已经尽力了。我曾经希望那个死神中隐含着山洞所在地的线索,”耶格尔回答道,“那个绳圈上的结似乎代表着距离的长短。我的想法是,这种距离意味着从死神向一条通道里走多少步就能到达山洞。但其中几缕铜质的绳结已经变质了,连布兰希尔达也无法重新把它们组合成连贯的意思。”
“是个什么样的死神?。桑德克问。“我没有任何的线索。”
“也许是个找到宝藏的标志?”格恩若有所思地说。
“或者是个凶神,用来吓小偷的。”皮特提出他的想法。
桑德克把雪茄在一个玻璃杯上沿敲了敲,弹掉了一长段烟灰。“这个说法有道理。如果自然环境和破坏者们在过去四百年里已经严重地毁坏了它的话,那么剩下的就是一块跟普通岩石没什么区别的石头了。”
“概括来说,”皮特说,“我们要找的是科特斯海里一座岛上高高耸立的陡峭岩石或是尖塔,顶上有一尊死神的雕像。”
“很扼要,”耶格尔说着,在桌前坐下来,“但却概括了我从绳结里解译出来的全部内容。”
格恩摘下眼镜,对着光检查上面有没有污点。“能不能指望比尔·斯德雷特修复已经变质的那些绳圈呢?”
“我会去请求他开始修复工作的。”耶格尔答道。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内他将很努力地研究那些绳子。”桑德克让他放心。
“要是斯德雷特的专家能够修复足以让布兰希尔达来分析的结和绳股的话,我想我就能获取更多的资料,从而确保你们能进入通往藏宝的通道。”
“你最好努力做到这一点,”皮特建议道,“因为我的抱负可不是在墨西哥到处挖洞却一无所获。”
格思转向桑德克。“好了,你怎么想,上将?就这么定了吗?”
海洋局这位精力充沛的小个子长官目不转睛地盯着荧幕上的地图,最后终于叹了口气,咕哝道:“我需要一份提案,必须包括详细的搜索方案和经费。明天早上我到办公室时就要。以后的3周内,你们就当自己是在度假。出了这个房间一个字也不许泄露出去。要是新闻界得到了海洋局在搜寻宝藏的风声,国会对我的指责就会铺天盖地而来。”
“要是我们找到了华斯卡宝藏呢?”皮特问道。
“那我们大家都是一文不名的英雄。”
耶格尔没听懂。“一文不名?”
“上将的意思是,”皮特说,“发现者不会是收藏者。”
桑德克点点头。“痛快地哭吧,如果你们真的找到了宝藏,很可能每一盎司都得交给秘鲁政府。”
皮特和乔迪诺相互会意地笑了笑,都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乔迪诺先开了口。
“我开始觉得可以从这里面得出个教训来。”
桑德克不自在地看看他。“什么教训?”
乔迪诺答话的时候,眼睛盯着手上的雪茄。“要是我们不动那宝藏,仍然让它埋在那里的话,可能对它比较好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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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盖斯基尔全身放松地躺在床上,旁边的床头柜上摆着一杯冷咖啡和一个盛着吃了一半的三明治的盘子。他那庞大的身体上盖了床毯子保暖,毯子上面散落着一页页打字稿。他端起杯子,吸了口咖啡,又接着读那份有一本书厚的手稿。文章的题目是《从未落网的窃贼》,是对追捕“幽灵”的写实描述,作者名叫内森·潘布罗克,是伦敦警察厅刑事部的退休探长。这位探长花了将近50年的时间,坚持不懈地研究国际刑警案件,追踪每一条线索,不管它是不是可靠的。潘布罗克听说盖斯基尔对二三十年代这个神出鬼没的艺术品窃贼有兴趣,便把发黄的文稿寄给他。这文稿是他耗尽心血整理而成的,却在30年里被编辑退回不下30次。盖斯基尔一读起来就不忍释卷,他被潘布罗克那深入细致的调查给深深吸引了。潘布罗克已经将近90岁,这位英国人曾负责侦办1939年发生在伦敦的“幽灵”最后一次的偷盗案。“幽灵”总是极为精彩地完成他的偷窃计划,而这次也一样。案子始终没破,艺术品一件也没追回来。但潘布罗克固执地认为,罪犯不会不留下蛛丝马迹,他一心想要查明“幽灵”到底是何许人。
半个世纪的时间里,他从未改变初衷,一直拒绝放弃这个案子。后来他的身体出了问题,不得不进了疗养院。在此之前的几个月,他有了突破性的进展……
盖斯基尔心想,太遗憾了,竟然没有一个编辑认为这篇稿子值得出版。要是《从未落网的窃贼》能够出版的话,那么至少会有10桩著名的艺术品盗窃案可以真相大白。
黎明前的一个小时,盖斯基尔看完了文稿的最后一页。他靠在枕头上,盯着天花板,在脑子里把每条线索整理了一遍,直到阳光从卧室的窗台上照进来。突然间,他恍然大悟,就好像堵塞在河道中的原木一下子松开了,被冲进了开阔的水域。盖斯基尔伸手拿电话时微笑着,就像手里持有中奖的彩票一样。他凭记忆拨了个号码,拍松了枕头,好让自己在等回音时能坐得舒服些。
一个睡意惺松的声音嘶哑地说:“这是弗兰西斯·拉格斯岱尔家。”
“我是盖斯基尔。”
“天哪,是大卫啊。怎么这么早?”
“是谁呀?”话筒里模模糊糊地传来拉格斯岱尔妻子的声音。
“大卫·盖斯基尔。”
“你不知道今天是星期天吗?”
“很抱歉,把你们吵醒了,”盖斯基尔说,“但我有个好消息,一刻也不能等了。”
“好吧,”拉格斯岱尔打着哈欠咕哝着,“说来听听看。”
“我可以告诉你‘幽灵’的名字了。”
“谁?”
“我们最关心的艺术品盗贼。”
拉格斯岱尔完全醒了,“‘幽灵’?你查出他的身分了?”
“不是我。是伦敦警察厅刑事部的一位退休探长。”
“是个英国佬?”
“他用毕生的精力写了一本有关‘幽灵’的书。其中有些是猜测,但他收集了不少很有说服力的证据。”
“他得出了什么结论?”盖斯基尔故意清了清嗓子。“历史上最了不起的艺术品盗贼名叫曼斯菲尔德·佐拉。”
“你再说一遍?”
“曼斯菲尔德·佐拉。这对你来说有意义吗?”
“你在跟我开玩笑吧。”
“以我徽章的名义发誓。”
“我不敢问——”
“没必要,”盖斯基尔插话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他是那个家族的父亲。”
“我的天,佐拉跨国公司。这简直就像在拼图上找到最后一块拼板。是佐拉家族,不论他们用什么名字称呼自己。所有的一切都开始能连贯了。”
“就像找到了通往家门的那些面包屑一样。”
“那天吃午饭时你说得没错。‘幽灵’的确开创了一个继承衣钵的盗贼王国。”
“我们至少在4个我还记得的场合下监视过佐拉跨国公司,但结果总是无法找到罪证。我从没把他们跟神乎其技的‘幽灵’联系起来。”
“局里也一样,”拉格斯岱尔说,“我们一直怀疑他们跟每一件价值在百万美元以上的艺术品和文物盗窃案有关,但我们没能找出足够的证据来起诉他们任何一个人。”
“我很同情你。没有证据,就没有搜索票和逮捕令。”
“佐拉家族在这么广的范围内做着这么大的生意,居然没留下任何痕迹,这简直就是奇迹。”
“他们从不出错。”盖斯基尔说。
“你试过安排人进去卧底吗?”拉格斯岱尔问。
“试过两次。他们几乎都是立刻就有所警觉。要不是我都派我很有把握的人进去,我敢说他们早就被干掉了。”
“我们也从来没能打进去过。那些收买失窃艺术品的收藏家也同样都很有警觉性,嘴巴很紧。”
“我们都很清楚,佐拉家族一向会把偷来的文物变成合法的,就像贩毒者洗钱一样。”
拉格斯诺尔沉默了几分钟,最后说:“我觉得是时候了,我们不应该只在午饭见面时互换条子了,我们应该开始全天候合作。”
“我喜欢你的风格,”盖斯基尔表示同意,“从我这头开始,我一到办公室就向我的上司呈上一份关于联合行动的提议。”
“我这边也开始进行。”
“我们为什么不把双方的成员集合起来召开一次联合会议呢,比方说在星期四上午?”
“听起来你好像已稳操胜算一般。”拉格斯岱尔同意了。
“这可以让我们留出时间好做些预备性的工作。”
“说起‘幽灵’,你追查过被盗的迪亚哥·利维拉的画吗?那次午饭时你曾提到过,说你在这上面可能有线索。”
“我仍在研究这个案子,”盖斯基尔回答说,“但现在看来,利维拉的画似乎被运到了日本,进了私人收藏室了。”
“你根据什么断定这是佐拉家族所促成的买卖?”
“如果是他们干的,就不会有任何线索。因为他们总是运用许多作为掩护的机构和中介者。我们是在谈论超级明星的犯罪问题,从老曼斯菲尔德·佐拉实现第一个偷窃计划到现在,你、我,或者是世界上任何其他执法机构,都没有动过这个家族的任何成员。他们还没见过法庭里面的模样呢。他们完全清白,真是让人忍心。”
“这回我们干掉他们了。”拉格斯岱尔鼓励地说。
“如果他们不是那种会出错的人,我们就没有优势可言了。”
“也许不是,也许是。但我一直觉得会出现一个跟你、我或者佐拉家族都无关的局外人,他会摧毁他们那个家族体系。”
“无论他是谁,我都希望他快点现身。要是我们没能在佐拉家的人退休去巴西之前,送他们上断头台的话,我会抱憾终生的。”
“现在我们已经知道那个父亲是家族生意的创始人,也知道他是怎么经营的,那么我们就更清楚应该找些什么东西了。”
“别忙着挂电话,”拉格斯岱尔说,“告诉我,你是否调查过某位与那件从你手上溜过的木乃伊金甲有关的解译专家?”
盖斯基尔迟疑了一下。他不喜欢别人再提起这件事。“我们找过所有知名的雕刻文字专家,只有两位除外。他们是一对夫妻档的哈佛人类学家,亨利·莫尔博士和他的妻子。他们失踪了。他们的同事和邻居都没人知道他们上哪儿去了。”
拉格斯岱尔笑了起来。“若能在他们跟佐拉家族斗智的时候找到他们就好了。”
“我正在调查这件事。”
“祝你好运。”
“我很快就会跟你联络的。”盖斯基尔说。
“上午晚些时候我再打电话给你。”
“下午打吧。有场审讯将在9点钟开始。”
“这样更好,”拉格斯岱尔说,“要是联合会议方面有进展,你就打个电话给我吧。”
“我会的。”
盖斯基尔微笑着挂上电话。今天上午他不想去办公室了。要让由海关和联邦调查局所组成的联合行动小组得到上司的批准,对拉格斯岱尔来说比他这边还要棘手。他读了一夜文稿,现在该舒舒服服地睡一觉,休息一下了。
每当一件缺少证据的悬案突然有了转机的时候,他都会非常高兴。能掌控局势的感觉真好,由刺激而产生的动力真是奇妙极了。
这话是从哪儿听来的?在卡内基的课上吗?还是从海关总局的教官那儿?他还没想出答案就已经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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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皮德罗·文森特把自己那架保养良好的DC一三型运输机降落到德克萨斯州哈灵根市的机场跑道上。他把这架有55年机龄的飞机一直滑行到海关机库前面,关掉了那两具1200马力的引擎。当他打开舱门走下地面时,两个穿制服的海关官员正在等着他。其中较高的那位有着一头被风吹乱了的红发和一张长满雀斑的脸,他手持一块书写板挡在眼睛上,遮住德克萨斯的强烈阳光。另一位则用皮带牵着一条警犬。
“是文森特先生吗?”海关官员很有礼貌地问,“皮德罗。文森特?”
“对,我就是文森特。”
“感谢你事先通知我们你要到美国来。”
“很高兴能跟你们的政府合作。”文森特说。他本想跟他们握手的,但他从自己以前的过境经验中知道,这些官员总是希望能尽量避免身体上的接触。他把一份飞行计划递给红头发的官员。
那位官员把那张纸放在书写板上,仔细阅读着上面的条款,而他的搭档则把警犬放进机舱去嗅有没有毒品。“你是从哥斯大黎加的尼科亚出发的?”
“完全正确。”
“目的地是堪萨斯州的威奇托?”
“我的前妻和孩子住在那里。”
“你这次旅行的目的是?”文森特耸耸肩。“我每个月都会从家里飞来看我的孩子一次,然后再飞回去。”
“你的职业是农场主人?”
“对,我种植咖啡豆。”
“希望你没种别的。”海关官员僵硬地笑道。
“靠着种咖啡,我就能过很舒服的生活了。”文森特愤慨地说。
“请让我看一下你的护照好吗?”
这套程序从来没变过。虽然文森特经常碰到这两个官员,但他们总是这样对待他,好像他是个第一次来美国的旅行者。那位官员看看里面的照片,对照着文森特那往后梳的平滑黑色直发、红棕色眼睛、橄榄色的光滑皮肤和尖鼻子。他的身高和体重显示,他是个偏瘦的44岁矮个子男人。
文森特非常讲究穿着,新潮的衬衫、喇叭裤、绿色驼毛运动装,脖子上则围着印花大丝巾。海关官员觉得他就像个曼波舞舞者。
海关官员终于结束对护照的检查,礼貌性地微笑了一下。“要是你不介意的话,文森特先生,在我们检查飞机的时候,请你在我们的办公室里等一会儿好吗?我相信你已经很熟悉这一套程序了。”
“当然可以,”他举起几本西班牙杂志,“每回来此我都会作好耽搁一段时间的准备。”
那个官员羡慕地看了看DC一三型飞机。“很荣幸能检查这么一架漂亮的老式飞机。我敢说它飞起来一定跟她看上去一样漂亮。”
“二次大战之前它是环球航空公司的一架商务运输机。当我在瓜地马拉看到它时,它正为一家矿业公司运货。我当时就买下它,然后又花了一笔可观的费用来维修。”
他在往办公室的途中,突然转身向海关官员喊道:“我能用你们的电话吗?我想打个电话给加油车,油箱里的油已不够飞到威奇托了。”
“当然可以,只要问问坐在那儿办公的人就行了。”
一个小时之后,文森特驾机飞越德克萨斯,向威奇托飞去。他旁边的副驾驶座上放着四个装了600多万美金的手提箱,那是在临起飞时由开加油车的其中一人偷偷带上飞机的。
海关官员们彻底搜查了飞机,没有发现任何毒品或是其它的违禁品,最后确认文森特是清白的。几年前他们就调查过他,结果使他们确信,他是个受人尊敬的哥斯大黎加商人,靠种植咖啡豆发了大财。不错,皮德罗·文森特拥有哥斯大黎加第二大咖啡种植园,但事实上他还是一个名叫胡里奥·胡安·卡洛斯的走私贩毒集团的幕后主使者。这个组织的生意极为兴隆,为他获取了10倍于咖啡种植园收入的财富。
像佐拉家族和他们的犯罪王国一样,文森特遥控指挥着他的走私贩毒集团。日常活动大都由他的副手负责,这些人当中没有一个知道他的真实身分。
文森特的确有个前妻带着他的四个孩子,住在威奇托城外的一个大农场里。农场是她要求他在离婚后送给她的。农场上建有简易跑道,他可以驾着飞机从哥斯大黎加飞来看孩子,同时从佐拉家族那里购买偷来的艺术品和非法文物。
当文森特在玉米田中间的狭窄跑道上着陆时,已经接近傍晚了。跑道的一头停着一架棕黄色喷射飞机,机身上漆着一道紫色的条纹。飞机旁支起了一顶蓝色大帐篷,帐篷前则伸出一把遮阳伞。一个穿白色亚麻西装的男人坐在遮阳伞下,身边的桌上摆好了野餐用的午餐。文森特在座舱里招了招手,迅速填好飞行检查单,迈步跨出DC一三型飞机。他随身带了3个手提箱,留下一个在飞机上。
坐在桌边的男人从椅子上站起身,走上前来拥抱文森特。“皮德罗,看见你总是让我很高兴。”
“约瑟夫,我的老朋友,你不知道我有多盼望我们的短暂会面。”
“相信我吧,我最渴望跟你这样受人尊敬的人打交道,我的其他顾客全都加起来也比不上你好。”
文森特笑了。“宰羔羊之前要先用奉承话把它养肥吗?”
佐拉舒畅地开怀大笑。“不,不,还不到时候,我们先喝几杯上好的香槟舒服一下。”
文森特跟在约瑟夫·佐拉身后走到遮阳伞下坐了下来,一个年轻的拉丁美洲侍女已倒好香槟,端上餐前小点心。“你有没有带来可以让我挑选的商品?”
“这是一笔能让好朋友获益的交易,”在他们碰杯时佐拉说,然后他点了点头“出于对你的敬意,我亲自挑选了在秘鲁稀有印加文物中最稀罕的东西。我还带来了极富价值的西南美洲印第安人的宗教祭具。我保证那些刚从安地斯运来的文物会大大丰富你那无与伦比的前哥伦布时期艺术品收藏室,使它超过世界上的任何一家博物馆。”
“我真想马上就看到。”
“我的人已经在帐篷里布置好了,请你欣赏吧。”
人们一旦开始收集稀有的不寻常物品,寻找和收藏别人没有的东西的欲望便会驱使他们上瘾。皮德罗·文森特就是那些受欲望驱使,时时想要扩充自己收藏的人之一。很少有人知道他有一大批收藏品。他也是那些幸运的人之一,拥有不必纳税的秘密资产,可以用来满足自己的欲望。
文森特有70%的珍藏品是在这20多年里从佐拉这儿购买的。他付的钱常常是这些东西实际价值的5到10倍,而且这些东西大部分都是偷来的,但他一点也不在乎。这种关系对双方都有利。文森特挥霍他贩毒赚来的钱,佐拉则把这些钱用来秘密购买非法艺术品,不断扩充他的收藏。
“为什么安地斯文物这么值钱呢?”在他们喝完第二杯香槟时,文森特问。
“因为它们属于查查波亚斯文化。”
“我从没有见过查查波亚斯艺术品。”
“没几个人见过,”佐拉回答说,“你马上要看到的东西,是最近才从安地斯山高处的‘死亡之城’里出土的。”
“我希望你让我看的不是几块瓷罐碎片和葬仪瓦瓮。”文森特说,他的热切期望逐渐降温,“还没有真正的查查波亚斯文物进入过市场呢。”
佐拉夸张地撩起帐篷的门帘。“大饱眼福吧,这是到目前为止规模最宏大的查查波亚斯艺术品展览。”
文森特一时之间激动不已,没注意到帐篷角落架子上的一个玻璃匣。他径直走向摆成马蹄形的三张桌子,桌子铺着黑色天鹅绒桌布。靠边的桌子上有一张只有一些纺织品,另一张则摆着陶器。中间那张桌上布置得便是第五街珠宝店的陈列柜。大批光芒四射的珍贵手工艺品使文森特头晕目眩。他从未见过这么多珍贵且漂亮的前哥伦布时期文物在同一人地方一起展示。
“简直令人不敢相信!”他气喘吁吁地说,“你的确尽了最大的努力。”
“没有任何一个文物贩子会碰过这些艺术珍品。”
文森特一件件地看过去,审慎地触摸、观察着。仅仅接触到这些纺织品和镶宝石的金质饰品就足以让文森特屏息静气了。这么多的财富摆在堪萨斯的一片玉米地里实在是太不协调了。最后,他终于满怀敬畏地说:“这就是查查波亚斯艺术?”
“每一件都是正宗的、名副其实的。”
“这些珍宝都是从坟墓里挖掘出来的吗?”
“对,是从皇室成员和富人的坟墓里。”
“太美了。”
“看到了自己喜欢的吗?”佐拉开玩笑地问。
“还有吗?”文森特问,那阵激动平息之后,他开始考虑怎么得到这些珍宝。
“属于我的所有查查波亚斯文物你都看过了。”
“你没隐藏什么更重要的东西吧?”
“绝对没有,”佐拉理直气壮、忿忿不平地说,“你是第一个看到全部收藏品的人。我不打算单件卖出。我其实可以不必告诉你的,朋友,还有另外五个收藏家就在附近等着这个机会呢。”
“我出400万美元买下这批珍宝。”
“谢谢你一开口就出这么高的价。但你是了解我的,知道我从不讨价还价。一个价钱,只有一个。”
“多少?”
“600万。”
文森特挪动了几件艺术品,在一张桌子上腾出一块地方。他一个个地打开手提箱。几个箱子里全都塞满了一叠叠的大额钞票。“我只带了500万。”
佐拉根本不上他的当。“真遗憾,我不得不放弃这笔交易。我想不出自己还愿意把这批收藏品卖给谁。”
“但我是你最好的顾客。”文森特抱怨说。
“这我不否认,”佐拉说,“我们就像亲兄弟。只有我知道你的秘密活动,而除了我家里的人之外,也只有你知道我的秘密活动。为什么每次交易你都要这样折磨我呢?现在你应该更明白些才对。”
文森特突然大笑起来,做了个典型的拉丁式耸肩。“有什么用呢?你知道,我的钱比我所能花费的还多。把这些艺术品放进我的收藏中会使我十分快活。原谅我讨价还价的习惯,付钱给零售商向来不是我们家的传统。”
文森特一言不发地走出帐篷。几分钟之后,他拿着第四个手提箱回来了。他把它打开放在其他几个旁边。“650万。你说还有罕见的西南美洲宗教祭具。它们也包括在内吗?”
“你可以用剩下的50万买下它们,”佐拉答道,“你可以在角落里的玻璃匣里找到那些印第安宗教偶像。”
文森特走过去,打开布满尘埃的玻璃,盯着那些形状古怪而扭曲的人形象。这不是普通的礼仪偶像,虽然它们看上去像是小孩子雕刻出来的。但根据多年收藏西南美洲艺术品的经验,他知道它们的意义所在。
“胡北部落的吗?”他问。
“不,是芒陀罗部落。很古老。在他们的宗教仪式中非常重要。”
文森特伸出手,准备拿起一个来仔细看看。他感到有一股冷风裹住了全身,心脏停止跳动了几秒钟。他手指上的感觉不像是触到了枯死已久的杨树那硬邦邦的树根,而像是摸到了女人柔软的手臂。文森特可以发誓,他听到它发出一声低低的呻吟。
“你听到了吗?”他问道,急忙把偶像扔回匣内。
佐拉用询问的眼光盯着他。“我没听见任何声音。”
文森特看起来就像正在做恶梦一样。“求求你,我的朋友,我们结束这笔交易吧,我不想拥有这些偶像。”
“你的意思是不想买这些偶像?”佐拉吃惊地问。
“不,不。这些偶像是有灵魂的。我能感应到它们灵魂的存在。”
“愚蠢的迷信。”
文森特抓住佐拉的肩膀,眼里充满恳求的神色。“毁掉它们,”他恳求道,“毁掉它们,否则它们会毁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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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在小阳春的骄阳下,两百辆汽车制造商的一流作品陈列在东波多马克公园的绿地上,像戏院聚光灯下戏服上的金属片般闪闪发亮。一年一度的首都名车展为那些臣服于木质车身永恒魅力和精湛工艺的人以及那些迷恋老式汽车的狂热爱好者提供了一个绝佳的机会,但实际上这项展览原来的目的是要为在华盛顿市附近建立受虐儿童治疗中心筹募资金的。在展览开放的周末,5万多名狂热的老式汽车迷涌进了公园,欣喜地盯着那些很久以前就已经停产的车子。
这里充满浓厚的怀旧气息。成群的人们在展区里漫步,赞赏着完美的设计和无可挑剔的细节处理,想像着那个年代的生活方式。那时候,富豪们通常会在工厂里订做底盘和引擎,然后根据自己的喜好装上成套的车身。年轻的参观者梦想有一天能拥有一辆奇异的轿车,而65岁以上的人们则回忆起他们年轻时看到这种车驶过城镇的情景。
这些车按照年份、车型和来源地分类。每一类中最好的能得到奖杯,而第二名则得到奖章。“冠军车”的荣誉是人人向往的,许多富有主会花上几十万美元为他们所喜爱并引以为傲的车做最完美的保养,因此他们的汽车在各方面的状况都比刚出厂时要好得多。
与其他衣着保守的车主相反,皮特穿着花俏的夏威夷运动衫、白色短裤和凉鞋,坐在一把老式帆布椅上。在他身后的是一辆泛着柔和光彩的深蓝色1936年产利箭牌轿车(PierceArrowbeHine),后面拖了一节漆成同样颜色的1936年利箭牌旅行拖车。
除了回答参观者所提出的有关轿车和拖车的问题之外,他一有空就埋头读一本厚厚的科特斯海航行手册,并不时在一本有蓝色横格的黄色记事本上草草记着笔记。在手册中所列出来的或是有图示的岛屿中,没有一个符合耶格尔在德雷克绳结中发现的描述,它们全都没有边缘陡峭的整块突起岩石,只有几个岛有陡峭的岸壁。有一些岛虽然陡立在海面之上,但它们的形状并不像中国草帽或是墨西哥帽,而是水平地形成一座方山。
乔迪诺穿着宽松的卡其市衬衫,衣摆垂到膝盖,外面又套了一件有着阿尔卡利·萨姆龙舌兰酒广告图样的T恤,穿过人群朝皮特的利箭车走来。洛伦走在他的身旁,她身穿青绿色的连身裤,看上去非常醒目。她拎着一个野餐篮,乔迪诺则在肩膀上扛着冰盒。
“我希望你觉得饿了,”洛伦愉快地对皮特说,“我们几乎把半个熟食店都买回来了。”
“她的意思是,”乔迪诺把冰盒放在草地上,喘着气说,“我们运来的食物足够让一群伐木工人吃个饱。”
皮特从椅子上跳起来,盯着乔迪诺T恤上印着的一句话。“关于阿尔卡利·萨姆龙舌兰酒,他们讲了些什么?”
“如果你还睁着眼睛的话,”乔迪诺背书似地说,“你喝的就不是阿尔卡利·萨姆的酒。”
皮特大笑起来,指著有62年历史的拖车那敞开的门。“我们为什么不进到我这个活动宫殿里去躲躲太阳?”
乔迪诺搬起冰盒,然后将它扛进去放在厨房工作台上。洛伦跟了进去,把野餐篮里的东西拿出来摆在某个小隔间内一张可以展开成床铺的桌子上。“就经济大恐慌时期所制造的东西而言,”她边说边打量着原木装潢的内部和装有铅条玻璃的食品柜,“这车看起来已很现代化了,真是让人吃惊。”
“利箭车总是走在时代的前面。”皮特解释说。“他们为了弥补轿车销售量的不断下降,因此生产了拖车。但两年后他们就放弃了。经济大恐慌毁了他们。他们生产过三种型号:一种比这车长些,另一种则短些。我除了改装过炉子和冰箱之外,其余的都仍保持原状。”
“我这儿有可乐娜啤酒、考斯啤酒和乔林酒,”乔迪诺说,“说你要哪一种吧。”
“乔林是什么啤酒?”洛伦问。
“特干多曼尼乔林(Domaine Cheurlin Extra Dry)是一种香槟的牌子。我是在小象山买的。”
“是哪里产的香槟?”
“新墨西哥,”皮特回答说,“是一种上好的发泡香槟酒。艾尔和我乘着独木舟顺里奥格兰德河而下时闯到酿酒厂里去了。”
“太好了。”洛伦微笑着举起一个高脚杯,杯脚像根笛子一样。“倒满吧!”
皮特笑着朝酒杯点点头。“你不老实。你是有备而来的。”
“我和你们一起待了那么长的时间,足够发现你们都很重视的那个秘密了。”她又拿了个酒杯,递给他。“无所畏惧、敢于探查阴暗水底的勇士宁愿喝香摈却不敢喝啤酒。”
“我都喝。”皮特反驳说。
“要是她告诉了当地酒馆里的那些小子,”乔迪诺严肃地说,“你会被轰出城的。”
“我得付多大的代价呢?”皮特问,他已经屈服于她。
洛伦向他抛去一个极为性感的媚眼。“我们今夜再谈这件小事吧。”
乔迪诺冲着翻开的科特斯海航行手册点点头。“找到类似的地方了吗?”
“海湾内以及周围有100多个海拔至少50米的海岛,我把范围缩小了,有两个很可能是我们要找的地方,另外还有4个也有可能。其余的在地理特征方面都不符合。”
“都在北部吗?”皮特点点头。“纬度在28度以下的我根本不考虑。”
“我能看看你们要搜索的区域吗?”洛伦问,手里忙着在桌上摆好食物。
皮特走到一个壁橱前,抽出一个长纸卷,把它在工作台上展开来。“这是一张放大了的海湾图。我把跟耶格尔翻译的绳结语所描述的最接近的那些岛都圈出来了。”
洛伦和乔迪诺放下酒杯,仔细看着地图。这是从地球物理轨道卫星上拍的照片,它显示出科特斯海北部详尽得令人惊叹的细节。皮特递给洛伦一把大型放大镜。
“这清晰度简直让人不敢相信。”洛伦说,透过放大镜仔细看着那些小岛。
“能看到一块好像不是天然岩石的东西吗?”乔迪诺问。
“这张图虽放大得很好,但还没好到那种程度。”皮特回答道。
洛伦反复看着皮特所团出的那些岛。而后她抬起头看着他。“我想你们是要对那些最有可能的地方进行一次空中观察了?”
“下个步骤是逐步排除那些特征不符合的地方。”
“用飞机?”
“直升机。”
“在我看来,用直升机来巡察,这范围未免太大了些,”洛伦说,“用什么作起飞基地呢?”
“一艘旧渡轮。”
“渡轮?”洛伦吃惊地说。
“实际上是一艘载客运货两用轮。1957年以前它行驶旧金山湾内,后来被卖给墨西哥人,用来行驶于瓜伊马斯到圣塔罗萨莉亚之间,直到1962年为止。鲁迪·格恩用一首歌就把它租了下来。”
“1962年?”洛伦轻声地说,摇了摇头。“已经过了36年。现在要不是一艘无主的弃船,就是该放进博物馆了。”
“鲁迪说它仍然被当作工作船使用,”皮特说,“船上的预层甲板大得足以容纳直升机。他向我保证这艘船能当很好的平台使用,以供进行侦察飞行。”
“天一黑我们就结束搜寻工作,”乔迪诺接着解释,“然后连夜航行,到德克搜寻表上的下一个岛区去。这个办法能为我们节省相当多的飞行时间。”
洛伦把一个盘子和银制餐具递给皮特。“听起来你们好像能控制一切了。要是发现了像是藏宝地点的地方,你们怎么办呢?”
“先研究海岛的地形,然后就得为发掘的工作费一下心思了。”皮特答道。
“筵席摆好了,请用吧。”洛伦说。
乔迪诺一点都没有浪费时间,马上开始卷起一个内容丰富的三明治。“你布置得真漂亮,女士。”
“小虫子总是会聚集在热炉子上,”洛伦笑道。“许可证怎么办呢?没得到政府方面的允许你们不能在墨西哥到处挖宝。”
皮特往发酵面包上放上一块厚厚的乳酪。“桑德克上将认为最好是再等一等。我们不想让此行的目的被大肆宣扬。要是传出去说,我们掌握了历史上最大一笔财富的线索,那数以千计的寻宝人就会像蝗虫一样扑向我们。墨西哥的官员们为了使他们自己的政府占有这批财宝,也会不顾一切地把我们驱逐出境。而国会则会因海洋局把纳税人的钱花在出国寻宝上而横加责难。所以悄悄地进行比较好。”
“我们有一半的把握能找到,不能半途而废。”乔迪诺非比寻常的严肃起来。
洛伦一言不发地往自己的盘里舀了一勺番茄沙拉,然后才开口说:“你们为什么不找个担保人呢?要是当地的墨西哥官员怀疑起来,开始问这问那的怎么办?”
皮特看着她。“你是说公共关系专家?”
“不!一个真正持有证件的美国国会议员。”
皮特直直盯着那双富含感情的紫罗兰色眼睛。“你?”
“为什么不行?国会发言人提议下星期休会。我的助理会替我掩饰的。我很高兴能离开华盛顿几天,看看墨西哥。”
“坦白地说,”乔迪诺说,“我认为这才是主要的。”他对洛伦挤了挤眼睛,咧嘴一笑,“有你在德克身边,他会容易相处些。”
皮特伸出胳膊搂住洛伦。“要是出了什么问题,或者是你跟我们一起在外国领土上寻宝的这件事泄露出去的话,流言将会毁了你的政治生涯。”
洛伦面不改色地隔着桌子盯着他。“于是投票人就会把我扔到大街上去,那么我就别无选择,只好嫁给你了。”
“这可比听总统演说还要糟糕,”乔迪诺说,“但也是个好主意。”
“不知怎么,我想像不出我们会一起走上华盛顿教堂的走廊,”皮特若有所思地说,“然后在乔治城的一座红砖房里建立一个家。”
洛伦期待的并不是这样的回答,但她知道皮特并不是普通的男人。她回忆起近10年前他们初次相遇时的情景,那是在一个已被遗忘的前环保署长所举办的一个草地舞会上。他对她产生了一种不可言喻的魅力,使她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了。跟电影明星相比,他长得并不帅,但他身上有一种老成持重的男性气质,这种气质唤起了她的欲望,这是她与别的男人打交道时所从未经历过的。作为一个女议员,她认识很多有钱有势的男人,其中有好几个都长得十分潇洒帅气。但这个男人以冒险家闻名却安之若素,一点也不在乎权力或名誉。这真是太棒了,这才是真正的天才。
10年来他们时聚时散,并没有什么约束。他认识别的女人,而她也认识别的男人,但他们的关系却始终没有改变过。结婚的想法似乎十分遥远,因为两个人都、已经跟工作结婚了。然而,时间使他们的关系越来越成熟,而且,身为一个女人,洛伦很清楚,如果她想要有孩子的话,她的生理时钟为她留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不一定要那样。”最后她说。
他察觉到了她的感情。“不,”他深情地说,“我们可以来点大规模的突破。”
她奇怪地看看他。“你是在向我求婚吗?”
一种平静的神态使他的绿眼睛显得更深邃了。“就当我只是对将来的事情提个建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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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你能再往主峰靠近点吗?”萨拉森问弟弟奥克斯利,后者正驾驶着这架水陆两用水上飞机,“这个较低的峰顶离我们的要求太远了。”“看见什么了吗?”萨拉森透过望远镜朝飞机侧窗外望去,“很可能是这个岛。要是我知道该找什么样的标志,就更有把握了。”
奥克斯利驾驶着巴芬Cz一410型涡轮螺旋桨双引擎飞机倾斜着飞行,想更清楚地看看丹赞岛。这座岩石遍布的小岛四面陡峭。方圆5平方公里,海拔有400米,就在科特斯海的旅游热门地点洛雷托镇南面。“看起来很像。。他眼睛盯着下面说。下面有两片海滩可以让船登陆。山坡上到处都是小山洞,像蜂窝一样。“你说呢,哥哥?”
萨拉森转身看看坐在后排的人。“我认为受人尊敬的莫尔教授仍对我们有所保留。”
“我若看到那个地方会提醒你们的。”莫尔简短地说。
“我说,我们把这个小杂种扔出机舱去,看看他怎么飞吧。”萨拉森恶狠狠地说。
莫尔自命不凡地抱起胳膊来。“尽管如此好了,那么你们将永远找不到宝藏。”
“我实在是听腻这句话了。”
“丹赞岛怎么样?”奥克斯利问,“符合那些特征吗?”
莫尔问都没问一声就从萨拉森手里夺过望远镜,朝岛上山脊断开的部分望过去。过了几分钟,他把望远镜递回,端起一杯加了冰块的马丁尼酒,舒舒服服地靠到座位上去。“这不是我们要找的。”他用命令口气宣布道。
萨拉森紧握着双手,竭力不让自己扑上去揍莫尔。几分钟之后,他镇静了下来,拿起一本和皮特一样的航行手册翻看起来。“下一个搜寻点是卡门岛。它的面积是150平方公里,长度是30公里。上面有几座海拔300米以上的山峰。”
“放弃吧,”莫尔宣布道,“它太大了。”
“我已经及时记下了你这种迅捷的回答,”萨拉森语带讽刺地低声说,“接下来是肖拉岛。这是一座顶部平坦的小石岛,上面有座灯塔,还有几户捕鱼人家。”
“这个岛也放弃吧。”莫尔说。
“好吧,然后是圣依尔德芬索岛,在圣塞瓦斯蒂安东面,离岸6里。”
“面积?”
“约2.5平方公里,没有海滩。”
“必须有海滩。”莫尔说,又喝了口马丁尼。喝完最后的几滴之后,他脸上露出一种失落的神情。“没有海滩,印中人就不能登陆,无法卸下他们船上的货物。”
“圣依尔德芬索岛之后就是下加利福尼亚的郊狼湾了,”萨拉森说,“在那儿我们可以在6个岛中选择,它们都是比巨岩还大一点的小岛。”
奥克斯利轻松地驾着巴芬水上飞机慢慢爬升,最后到了700米的高空,然后向正北飞行。25分钟之后,视野里便出现了郊狼湾和把它与加利福尼亚湾隔开的长型半岛。奥克斯利开始降下高度,在散落于海湾入口处的小石岛上空盘旋。
“可能是瓜帕岛和巴格岛,”萨拉森说,“它们都陡峭地耸立在水面上,都有小而开阔的山顶。”
莫尔在座位上往旁边挪了挪。“我看不像——”他突然停住嘴,一把抓过萨拉森的望远镜,“是那个岛,在那里。”
“哪个?”萨拉森暴躁地问,“有6个岛呢!”
“形状像一只鸭子游水时往后看的那个。”
“巴格岛。它符合那些特征。三面是峭壁,圆形蜂顶。鸭脖子弯处还有一小片海滩。”
“就是它。”莫尔兴奋地说。
奥克斯利怀疑地问:“你怎么这么肯定?”
莫尔脸上掠过一丝古怪的神情。“但凭本能,没有别的。”
萨拉森夺回望远镜,观察着小岛。“看,山顶上有一个像是在岩石上刻出来的东西。”
“别管那个,”莫尔说,一边抹掉额头上的汗,“那玩意儿一点意义都没有。”
萨拉森可不是傻瓜。他默默地想,印加人会不会就是用这个来标明通向宝藏的道路呢?
莫尔靠回座位上,一言不发。
“我要降落,然后驶到那一小片海滩上,”奥克斯利说,“从那里爬到峰顶好像比较容易,至少从空中看起来是这样。”
萨拉森点点头。“降落吧。”
奥克斯利在海滩附近的水面上来回地飞了两次,确定那里没有什么足以划破飞机机腹的暗礁或水下岩石。飞机下降到低空气流中,最后落到蓝色的海水上,卷起一排排和缓的波浪,就像一艘在滔滔湖水上行驶的快艇。螺旋桨在阳光下闪着亮光,把一排排浪花甩到机冀上。
在水的阻力下,飞机的速度很快就慢了下来。奥克斯利慢慢地拉回减速杆,让惯性把飞机往海滩的方向推去。在离岸46米的地方,他把飞机的轮子放到了水中。轮胎很快就触到了逐沥向岛的方向升高的海底沙地。两分钟之后,整个机身从一排低低的浪中露了出来,像一只全身滴水的鸭子似地上了岸。
奥克斯利关掉引擎,螺旋桨越转越慢。最后停了下来。这时,两个渔夫从一间用漂流木搭成的小屋里走出来,呆呆地盯着飞机看。舱门打开了,萨拉森走了下来,踏在白色沙滩上,后面跟着莫尔,最后是奥克斯利,他把舱门和货舱关紧,并锁上了门。为求安全起见,萨拉森慷慨地付钱给渔夫,请他们看守飞机。随后,他们使出发了,顺着几乎看不见的小道向岛的顶部爬去。
刚开始时,小道很容易走,但越靠近山顶,坡度就越陡。海鸥在他们头上高高地飞过,大声呜叫着,用小而亮的眼睛盯着这几个大汗淋漓的人。这些鸟靠着尾羽掌握飞行的方向,它们展开仿佛静止不动的翅膀,追逐着上升的暖流,飞起来非常壮观。一只特别好奇的鸟儿扑向莫尔,在他肩膀上撤下了些粪便。
这位人类学家正忍受着酒精与疲劳的双重折磨。他麻木地看看弄脏了的衬衫,累得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萨拉森咧嘴笑着,向那只海鸥敬了个礼,爬过一块挡在路上的巨石。蓝色的大海出现在他的面前,他往海峡对面望去,那儿是白色的郊狼沙滩,再远一些则是卡多纳尔山。
莫尔停住了脚步。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汗如雨下:奥克斯利抓住他的手,一直把他拖上平坦的山顶。他好像马上就要垮了。
“没人告诉过你攀岩时不能喝醉酒吗?”
莫尔没有理睬他。突然间,他的疲劳顿时消失,又绷紧了身子。他眯着眼睛,仍然是一副醉鬼的模样。他把奥克斯利推到一边,踉跄着走到一块有小型汽车般大的岩石前,那岩石被粗糙地刻成一种动物的形状。他像醉鬼看到幻觉一样,跌跌撞撞地绕着石像走了一圈,用额抖的手抚摸着粗糙不平的岩石表面。
“一条狗,”他喘着粗气说,“这只是一条傻乎乎的狗。”
“你错了,”萨拉森说,“这是头郊狼。这个海湾的名字就是这么来的。迷信的渔夫把它刻在这儿当作一个偶像,希望在他们出海时它能保佑他们的船员和船只。”
“你干嘛对一块古老的石刻这么感兴趣?”奥克斯利问。
“我是人类学家,原始的刻像是重要的知识来源。”
萨拉森观察着莫尔。有一下子,他眼里的厌恶消失了。醉醺醺的教授已经泄露出找到藏宝地点的线索,这点他毫不怀疑。
萨拉森冷冷地想,他现在就可以杀了莫尔。真该把这个小个子男人从岛西面的峭壁上扔到下面的海浪里去。有谁会注意呢?尸体很可能会被海潮带走,成为鲨鱼的美餐。当地墨西哥政府恐伯根本就不会派人调查这件事。
“当然,你已经意识到了吧,我们不再需要你的服务了,对不对,亨利?”这是萨拉森第一次叫莫尔的名字。他的口气听起来十分亲密,但却一点儿也不悦耳。
莫尔摇摇头,带着一种极不自然的冷漠表情说话了。“没有我,你们永远也找不到。”
“可怜啊,你还在吓唬人呢,”萨拉森冷笑道,“现在我们知道了,要找的是个有雕像的岛,而且我敢断定,那是座古老的雕像,你还能为搜寻工作作些什么贡献呢?”
莫尔的醉意不见了。他突然清醒得像个法官。“石雕像只不过是印加人设下的头一个标志,还有好几个呢。这些都得译出来。”
萨拉森冷酷而阴险地一笑。“你现在不会对我撒谎吧,亨利?你不会骗我和我的弟弟说巴格岛不是藏宝地吧?那样你以后就能自己一个人再来挖宝了。我真诚地希望你没有这个念头。”
莫尔瞪着他,眼睛里本该充满恐惧的,但实际上却只有厌恶。“炸平这个岛好了,”他耸耸肩说,“看你能得到些什么。把这座岛夷为平地吧。如果没有一个知道秘密标志的人,哪怕是再过一千年,你也找不到华斯卡宝藏的影子。”
“他也许是对的,”奥克斯利平静地说,“要是他撒谎,我们可以自己回来挖。无论如何都是我们较占优势。”
萨拉森阴冷地一笑。他看透了亨利·莫尔在想些什么。这位人类学家是在拖延时间,等待时机,想利用这次搜寻把宝藏据为已有。但萨拉森也有自己的计划,他已经考虑到了各种击能性。目前他看不出莫尔能有什么办法带着几吨金子奇迹般地逃走。除非莫尔有个他看不透的计划,否则这完全不可能。
萨拉森压下了自己的怒火,他知道现在需要的是忍让和耐心。他在莫尔的背上拍了拍。“原谅我的冒失。我们回到飞机上去吧,今天就到这儿。我觉得我们都需要洗个冷水澡,喝杯烈酒,再吃上一顿丰盛的晚餐。”
“阿们,”奥克斯利说,“我们明天再继续吧。”
“我知道你们已经看到了希望,”莫尔说,“我会为你们指路的,你们这帮家伙只要守信用就行了。”
他们回到停放飞机的地方,萨拉森第一个钻了进去。他弯腰拿起莫尔放在一旁的酒杯,摇了摇,把最后几滴酒倒在舌头上。没想到竟然是水,不是酒。
萨拉森默默地骂着自己。他竟然没有意识到莫尔是个多么危险的人物。如果莫尔不是想欺瞒所有的人,让大家都觉得他毫无恶意的话,他为什么要装成醉鬼呢?他慢慢地意识到,亨利·莫尔完全不像他表面看上去的那样。他不仅是个受人尊敬的著名人类学家,身上还有更多看不见的东西。
米琪·莫尔从铺了蓝色瓷砖的游泳池里走上来,舒舒服服地躺在躺椅上。她穿了件红色比基尼泳装,苗条的身体展露无遗。阳光暖洋洋的,她没有擦干身体,反而让水珠留在身上。她抬头望望主楼,示意一个仆人为她再拿杯酒来。她旁若无人,好像自己就是这里的女主人一样,一点也不在乎于各处巡逻的带枪士兵;她的举止简直不像个被当作人质的人。
庄园的房屋建在游泳池和一个长满各种热带植物的大花园周围。所有的大房间都有阳台,都能看到如画的大海和瓜伊马斯镇。当男人们乘着飞机来回地在加利福尼亚湾里搜寻宝藏时,她非常高兴能在游泳池周围或在她那间自然采光、有着屋外阳台和按摩浴缸的卧室里休息。她从一张小桌上拿起手表来。5点钟了。那对兄弟和她的丈夫就快要回来了。想到丰盛的地道晚餐,她愉快地舒了口气。
女仆端来了水果酒,米琪一直喝到杯里只剩下冰块,才躺下来打算小睡一会儿。就在她觉得自己将要醒来时,听见一辆汽车从通往城里的路上开过来,停在庄园的前门外。
过了一会儿她醒了,皮肤上凉凉的,她觉得太阳好像躲到云彩后面去了。她睁开眼睛,看到一个男人正站在一旁俯视着她,影子投在她的上半身,使她吓了一跳。
那只盯着她的眼睛就像是黑色的死水潭,毫无生气,那张脸也好像作不出任何表情一样。这个陌生人显得很憔悴,看上去已病了很长一段时间。仿佛有阵冷风吹过她的全身,米琪打了个寒颤。奇怪的是,他全然没有注意她那裸露的身体,却直直地盯住她的眼睛。她似乎觉得,这个人一直看到了自己的内心深处。
“你是谁?”她问,“你是为佐拉先生工作的吗?”
几秒钟之后他才答话。他讲话的时候,嗓音很怪。一个字一个字地蹦出。“我叫图帕克·阿马鲁。”
然后他转身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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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桑德克上将站在办公桌前,朝被领进办公室的盖斯基尔和拉格斯岱尔伸出手去。他友好地微笑说:“先生们,请坐。”盖斯基尔看着这个还不及他肩膀高的小个子男人。“多谢你抽出时间接见我们。”
“海洋局过去曾与海关和联邦调查局合作过。我们的关系始终建立在诚挚的合作上。”
“我想你在听说我们要求见你时,没有感到担心吧。”拉格斯岱尔说。
“更确切地说,我感到好奇。来杯咖啡好吗?”
盖斯基尔点点头。“我要不加奶精的,谢谢。”
“给我加点随便哪种现成的人工甘味料。”拉格斯岱尔说。
桑德克冲着内部对讲机说了几句,然后抬起头问道:“好吧,先生们,我能为你们做些什么?”
拉格斯岱尔直接切人正题。“我们希望海洋局能帮我们解决一桩棘手的工艺品被盗案。”
“这有点超出我们的工作范围了,”桑德克说,“我们负责海洋科学工程。”
盖斯基尔点点头。“我们知道,但海关已经注意到,你们海洋局有个人把一件珍贵的工艺品非法运进了这个国家。”
“那个人就是我。”桑德克反驳道,眼睛都不眨一下。
拉格斯岱尔和盖斯基尔对视了一下,不安地在椅子上动了动。他们没料到事倩会发展成这样。
“美国遵守保护全世界文物的联合国公约,禁止对失窃工艺品的进口,这一点你应该知道吧,上将?”
“知道。”
“你是不是也知道,厄瓜多尔大使馆的官员已经提出了抗议?”
“事实上,是我唆使他们提的。”
盖斯基尔叹了口气,显然不那么紧张了。“我早就有个直觉,这不只是单纯的走私。”
“我想,如果你能解释一下,我和盖斯基尔先生都会很感激的。”拉格斯岱尔说。
桑德克的私人秘书荣莉亚·沃尔夫端了一个放着咖啡杯的托盘进来,放在办公桌的边沿上。桑德克示意他们停一下。“对不起,上将,鲁迪·格恩从圣菲利浦打电话来报告说,他和艾尔·乔迪诺已经着陆,正为这项计划作最后的准备工作。”
“德克的倩况如何?”
“他正在途中,现在应该在德克萨斯州了。”
茱莉亚关上门之后,桑德克向两位政府官员转过身来。“很抱歉,刚才打断了。我们说到哪儿了?”
“你正要告诉我们,你为什么把失窃艺术品偷运进美国来。”拉格斯岱尔表情严肃地说。
上将漫不经心地打开雪茄烟盒,向他们递过去。两位官员摇了摇头。他往后靠在椅子上,点了根雪茄,有礼貌地往身后一扇开着的窗子喷了一团蓝色姻雾。然后他从印加王室成员之间的战争说起;为他们述说德雷克绳结的故事,并一直说到海勒姆·耶格尔对绳圈和绳结的破译。
“但是,上将,”拉格斯岱尔问道,“你和海洋局不打算参加这次寻宝活动吧?”
“我们肯定是会参加的。”桑德克笑了。
“我希望你能解释一下厄瓜多尔的抗议。”盖斯基尔说。
“是为了保险起见。厄瓜多尔政府正与山区的农民反抗军发生激烈的冲突。他们的政府官员不愿意让我们搜寻德雷克绳结并把它带到美国来解译、保存,因为他们担心人民会指责他们把无价国宝卖给了外国人。只要声称是我们偷了它,他们就能摆脱这样的情况了。于是他们同意把德雷克绳结借给海洋局一年。当我们在适当的时机把它送还时,他们就成了民族英雄,会受到人民的拥戴。”
“但为什么是海洋员呢?”拉格斯岱尔坚持要追问下去,“为什么不是斯密生博物馆或国家地理杂志社呢?”
“因为我们没有占有它的兴趣。而且,我们的身分更有利于避开公众的目光,从事搜索和发现的工作。”
“但你们不能合法地拥有其中的任何一件古物。”
“当然不能。如果在科特斯海上找到它的话——我们相信华斯卡宝藏是在那儿——墨西哥人就会叫嚷‘发现者即拥有者’,秘鲁则会声称有原始所有权,于是这两个国家便不得不开始展开谈判,以争取这批宝藏能在他们的国家博物馆里展出。”
“而我们的国务院也将因为在与南方睦邻的公共关系上作出惊人之举而得到好处。”拉格斯岱尔补充道。
“这是你说的,先生,不是我。”
“你为什么不通知海关总局或是联邦调查局呢?”盖斯基尔问。
“我告诉了总统,”桑德克诚实地回答道,“要是他没有发公文给你们,那你们就去责问白宫吧。”
拉格斯岱尔瞩完咖啡,把杯子放在托盘上。“上将,伤已经解决了一个我们大家都关心的问题。请相信我,我们的确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因为我们不必把你卷入长时间的调查中去了。不幸的是——或者应该说幸运的是——根据你的观点,你又让我们进退两难了。”
盖斯基尔看着拉格斯岱尔。“这个巧合真是让人吃惊。”
“巧合?”桑德克好奇地问。
“近500年之后,两条有关华斯卡宝藏的关键线索,竟在5天之内透过两个不同的管道出现了。”
桑德克耸耸肩;“我恐怕不懂你的话。”
这回轮到盖斯基尔来为上将讲解蒂亚波罗金甲的故事了。最后他简要地讲了一下佐拉跨国公司的案子。
“你是想告诉我,另外还有一群人现在也正在寻找华斯卡宝藏吗?”桑德克不相信地问。
拉格斯岱尔点点头。“是一个国际犯罪组织。他们偷盗艺术品,走私文物,仿造艺术品。每年不必缴税的收入不知道有几百万。”
“我一点也不知道。”
“很遗憾,我们的政府和新闻媒体并没有看到把一种仅次于毒品交易的犯罪活动公诸于众的好处。”
“仅在一件抢劫案中,”盖斯基尔说,“譬如1990年4月在波士顿加德纳博物馆被盗的名作,其估价就高达两亿美元。”
“只要看看世界上几乎每个国家都发生过的结伙盗窃、走私和伪造的犯罪活动,”拉格斯岱尔继续说,“你就知道,为什么我们追查的是个可获利几十亿美元的勾当了。”
“过去100年里被盗的艺术品和文物的数目,跟纽约电话号码簿上的人名一样多。”盖斯基尔强调说。
“谁会买这些数目惊人的非法货物呢?”桑德克问。
“需求远远超过供给,”盖斯基尔回答说,“富有的收藏家应对抢劫负间接的责任,因为他们形成了庞大的卖方市场。他们排着队从黑市商人那里购买具有历史意义的失窃文物。州府高层、高级政府官员、电影明星、商界钜子,甚至还有大博物馆馆长,他们明知这样做不对,但却仍要购买黑市货物来扩大他们的收藏。只要手头上还有钱,他们就要买。”
“毒品贩子也买了不计其数的非法艺品和文物,这是一种又快又容易的投资洗钱方式。”
“我知道为什么没有登记的工艺品会在混乱中失踪了,”桑德克说,“因为有名气的艺术画和雕塑会被人发现并且找回来。”
拉格斯岱尔摇摇头。“有时候我们很走运,一条秘密的消息能带我们找到被盗的财物。诚实的艺术品商人或博物馆馆长偶尔也会在认出盗贼企图卖给他们的赃物之后,打电话通知我们。但在大多的数的情况下,由于没有线索,被盗的艺术品就再也找不到了。”
“盗墓人挖到文物之后,通常在考古学家有机会研究之前,就把它们大批大批地卖掉了。”盖斯基尔说,“例如,在90年代初的波斯湾战争中,就有成千上万件的艺术品,其中包括尚未解译的黏土字板、珠宝、纺织品、玻璃器皿、陶器、金银币、圆柱形印空等等,都被反胡笙的武装部队及以失踪或被盗物品登记备案,其中的一大部分就已经透过文物贩子或是拍卖场被卖掉了。”
“如果一个收藏家清楚地知道某件艺术品是属于别人的,怎么可能会为它付出大笔的金钱呢?”桑德克说,“他当然不会冒着泄露秘密或是被捕的危险把它拿出来展览。那他要它干什么呢?”
“这就叫作心理**吧,”拉格斯岱尔回答道,“我和盖斯基尔都可以随意举出许多案例来。那些收藏家把非法买来的文物中没有一件曾公开展览过,他们并不在乎这个,他们重视的是自己拥有其他人不能拥有的东西。”
盖斯基尔点头表示同意。“收藏家的这种嗜好促使人们施行可怕的计划,亵渎和抢劫印第安人的坟墓,挖出妇女和儿童的颅骨和木乃伊来贩卖。这已经够糟了,而某些热中于美国南北战争大事记的收藏家甚至仅为了得到南军和北军的皮带扣,就挖开了国家公墓里的坟墓。”
“这真是贪婪的悲哀注解。”桑德克若有所思地说。
“为获取文物而掘墓的事件层出不穷,”拉格斯岱尔说,”从尼安德塔人开始,每种古老文明的死人尸骨都被人砸碎、乱扔一气。只要有利可图,死者的神圣不可侵犯就没什么意义了。”
“由于众多收藏家对古董都有永不满足的欲望,”益斯基尔说,“他们成了赃物的主顾。他们那仿佛永无止境的需求造就了营利丰厚的腹品交易。”
拉格斯岱岱尔点点头。“没经过考古学家的认真研究,仿制的工艺品往往不会被认出来。一些著名博物馆的展品中就有许多都是仿制的文物,从来就没人发觉这一点。所有博物馆的馆长或是文物收藏家都不愿意相信自己上了仿制者的当,也很少有学者能鼓起勇气声朋说,他们正在研究的东西值得怀疑。”
“著名的艺术品也不能幸免,”盖斯基尔进一步解释道,“拉格斯岱尔探员和我都曾经历过这样的案子,一件卓越的名作被盗,并被专家复制。后来,发现赝品的人把它送了回来,并且因此领到了奖金和保险费。博物馆馆长高高兴兴地把冒牌货悬挂展出,从未意识到他们已经受骗了。”
“偷来的文物是怎么送出去、又怎么卖掉的呢?”桑德克问。
“盗墓人和艺术品盗威特它们从不法商人的地下网络卖出去。文物肠子提供资金、透过代理人进行交易,自己则遥控监督交易过程,以免暴露身分。”
“不能透过交易网来跟踪他们吗?”
盖斯基尔摇摇头。“由于提供和分送货物的人通常都在严格保密的状态下关起门来进行交易,我们几乎不可能打进这张网的任何一个环节,也无法以此追踪到最高层的指挥者。”
拉格斯岱尔接过话说:“这可不像查缉毒品,由于贩毒者大多没受过教育,很少采取极端的措施来掩护身分,而且他们自己也经常吸毒,所以我们可以从吸毒者追查到街角的毒品贩子,再追查到供应商,然后再找到贩毒头子。然而,我们发现这些文物贩子跟我们智力相当,受过良好的教育,甚至与最高层的商界和政府人士有密切的联系。他们既机警又狡猾。除了在极少数情况下,他们从不直接面对面地跟顾客交易。只要我们一靠近,他们就缩进壳里,推出高价聘请的律师来阻止我们的调查。”
“你们就从来没有过好运气吗?”桑德克问。
“我们抓住过几个自己独立行动的小文物贩子,”拉格斯岱尔答道,”我们两个部门都曾追回过不少被盗的文物。有些是在运送途中找到的,有些则是在买主那里发现的。买主们总是声称他们不知道自己买的东西是偷来的,所以他仍几乎从来没有人因此而坐牢。我们找到的不过是一条小溪。没有站得住脚的证据,我们就无法找到非法物品的主流。”
“这在我听起来好像是有人比你们强,而且打败了你们。”桑德克说。
拉格斯岱尔点点头。“我们愿意承认这点。”
桑德克在转椅里前后摇晃着,一言不发地咀嚼着这两位政府官员所说的话。最后他说:“海洋局要如何帮你们的忙呢?”
盖斯基尔向办公桌倾过身来。“你们无意中与世界上最大的失窃艺术品和文物经营商同步开始了寻找华斯卡宝藏的行动。我们认为,你们已经把门打开了一条缝。”
“佐拉跨国公司。”
“对,这个家庭把触角伸到了这行的每个角落。”
“至于联邦调查局和海关,”拉格斯岱尔说,“他们从未遇到过这样一个由一帮艺术品仿造者、盗贼和工艺品走私贩所组成的集团。这个集团在这么多国家里活动了这么长的时间,与各式各样的大户都有联系,并向他们非法出售了价值上亿美元的失窃艺术品和文物。”
“继续说下去。”桑德克说。
“这是我们打进他们组织的绝佳机会,”盖斯基尔说,“因为意识到有发现一笔惊人财富的可能性之后,佐拉家的人已经完全放松了警戒,正全力以赴地进行搜寻活动,想找到宝藏并据为已有。如果他们成功了,我们就有一个难得的机会来观察他们的运货方式,并且一直跟踪到他们的秘密仓库里……”
“然后再在那里连人带钱地逮个正着。”桑德克帮他说完了。
拉格斯岱尔笑了笑。“我们其实已不再采用这种说法了,上将,但是你的意思是到了。”
桑德克的兴趣被激发起来了。“你们希望我召回搜寻队,是这个意思吗?”
盖斯基尔和拉格斯岱尔对视了一下,点了点头。
“是的,先生,”盖斯基尔说,“是这个意思。”
“当然,如果你同意的话。”拉格斯搭尔补充道。
“你们这两个小伙子跟你们的上司讲清楚了吗?”拉格斯岱尔严肃地点点头。
“联邦调查局的莫兰局长和海关总局的汤马斯局长已经同意了。”
“要是我打个电话向他们确认一下,你们不介意吧?”
“不会,”盖斯基尔说,“很抱歉,我和拉格斯岱尔探员没有按照申请的惯例请他们直接与你接洽。但不管后果如何,我们觉得最好还是由我们两个当事人来较好。”
“我可以理解。”桑德克宽宏地说。
“那你会与我们合作了?”拉格斯岱尔问,“召回你的搜寻队?”
桑德克懒懒洋洋地看了几分钟雪茄缭绕的烟雾。“海洋局会和联邦调查局与海关合作,但我不会放弃搜寻计划。”’
盖斯基尔盯着上将,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开玩笑。“我想我不懂你的意思,先生。”
“你们寻找过已经失踪了近500年的东西吗?”拉格斯岱尔瞥了一眼他的同伴,耸了耸肩。“就联邦调查局而言,我们所搜寻的对像一般限于失踪者、逃犯和尸体。失踪的宝藏并不在我们的工作范围之内。”
“我相信我没必要解释海关总局找的是些什么东西了。”盖斯基尔说。
“我很熟悉你们那一套,”桑德克说,“但寻找失踪的宝藏无异于大海捞针。你总不能去向早在16世纪就死去的人打听线索吧。我们的绳结和你们的金甲木乃伊也都只是模糊地提到科特斯海里的一个神秘岛屿。这线索仅仅告诉我们,那根众所周知的针埋藏在一片16万平方公里范围的草堆中。依我看,佐拉家族只不过是这类搜寻游戏的业余爱好者。他们找到埋藏华斯卡金链的山洞的机会微乎其微。”
“你认为你们更有把握?”盖斯基尔恼火地问。
“我的特别工程处处长和他的手下是这一行里最棒的。要是你们相信我的话,可以去查查我们的记录。”
“你打算怎样跟我们合作呢?”拉格斯岱尔问。怀疑使他的口气显得很尖锐。
桑德克说到了关键的地方。“我们和佐拉的人同时进行搜寻,但我们在暗处。他们没理由怀疑有人跟他们有相同的意图。如果他们看见海洋局的人员或飞机,他们会认为我们是在从事海洋科学研究。要是佐拉的人找到宝藏,我的搜寻队就解散,然后返回华盛顿。”
“佐拉家的人有这个能耐吗?”拉格斯岱尔问。
“我们等着瞧吧。”
“要是海洋局成功了呢?”拉格斯诺尔又问。
“我们会沿途撒点面包屑,引佐拉家的人上钩,让他们以为是他们自己发现了宝藏。”桑德克停了停,严厉的目光从拉格斯岱尔转移到盖斯基尔身上,然后又移了回来。“从那时起,先生们,就要看你们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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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我一直想像着鲁道夫·瓦伦提诺(译注:传说中为圣诞老人拉雪橇的驯鹿)台拉着雪橇翻过下一个沙丘,把我带到他的帐篷里去。”洛伦困倦地说。她坐在利箭车的前排座位上,盘着双腿,眼睛盯着视野中那一望无际的沙丘。“注意看,”皮特说,“从这儿往北一点就是科肖拉沙丘,好莱坞在那里拍了很多沙漠影片。”
皮特驾车穿过亚利桑那州的尤马之后又走了50公里,然后越过科罗拉多河进入加利福尼亚州。他开着庞大的利箭车驶下八号州际公路,上了通往州界小镇卡莱克西科和墨西卡利的狭窄州内公路。许多车子经过他们旁边时,里头的司机和乘客全都目瞪口呆地盯着他们这辆老式汽车和汽车后面拖着的拖车。
洛伦用甜言蜜语说服皮特开着这辆考式车横越全国,路上在拖车里露营,然后参加一个美国老式汽车俱乐部在亚利桑那州南部举行的巡回展览。这个巡回展览将在两周后开始。皮特怀疑他们能否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结束寻宝行动,但还是和洛伦一起来了,因为他喜欢驾驶老式车作长途旅行。
“到边界还有多远?”洛伦问。
“再开42公里我们就到墨西哥了,”他回答说,“然后再开上165公里就能到达圣菲利浦。我们将在晚餐时抵达码头,艾尔和鲁迪已经在那儿把船准备好了。”
“说起食品和饮料,”她懒洋洋地说,“冰箱和食品柜都已经空了。除了今天早上吃的麦片粥和咖啡,我们昨晚已经把所有食品一扫而空了。”
他将一只手从方向盘上移开,捏了捏她的膝盖,笑了。“看来我得用填饱乘客肚子的办法来让他们高兴了。”
“那辆停在前面的卡车怎么样?”她坐直身体,隔着利箭车那平滑狭长的挡风玻璃向外指去。
皮特的目光越过散热器上的装饰盖望过去。他看见路边有个标志牌,已经被沙漠烈日晒得干裂,随时都可能倒进沙地里。上面的字迹陈旧模糊,几乎看不清了。
妈妈们都会各欢的冰啤酒和食品
只要再开两分钟就能到车厢汽车餐馆
他大笑了起来。“冰啤酒听起来不错,但我对食品更感兴趣。小时候,我妈喜欢做菜,常把我撑得眼睛发绿。”
“真替你感到不好意思,你妈妈是个好厨师。”
“她现在是个好厨师,但25年前,即使是饿得要死的流浪汉也不会走近我家门口的。”
“你太可恶了。”洛伦转动着老式真空管收音机的电台调节钮,寻找墨西卡利的电台。她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声音清楚、正在播送墨西哥音乐的电台。“就算那个厨房有黑死病,我也不在乎,我快饿死了。”
皮特心里悲哀地想,带女人作长途旅行时,她们总是喊饿,或者看见洗手间就要停车。
“而且,”她说,“你需要加油。”
皮特看了一眼油表。指针稳稳地指出油箱只剩下四分之一的存量。“我看必须在通过边界之前加油了。”
“上次加油之后我们好像没开多远。”
“一辆60年前制造的大轿车;有12个汽缸的引擎,又拖着拖车,别指望它会帮你省油。”
看得见路边的餐馆和加油站了。当他们驶近时,皮特看到的只是两节连在一起、破旧不堪的货车车厢,车厢前面有两具加油帮浦。在车厢汽车餐馆的阴影里,一盏霓虹灯偶尔闪出一个‘吃’字。一堆废弃了的破旧拖车停在车厢后面。前面尘土飞扬的停车场里,有18到20个摩托车手正围在一个小车队周围喝着啤酒,享受着从加利福尼亚湾吹来的凉风。
“好家伙,说不定你能挑上几个呢!”皮特恢谐地说。
“我看我们最好继续往前开。”洛伦低声说,她改变了主意。
“你怕那些摩托车手?他们很可能也是疲劳的赶路人,像你我一样。”
“他们穿得可不保我们。”洛伦冲着那群人点点头。他们当中男女各半,都穿着黑色骑土服,上面挂着徽章,打着补钉,还绣了美国最著名的摩托车广告。
皮特转动特大号方向盘,利箭车驶下柏油公路,驶向汽车加油帮浦。他关掉引擎,巨大的V一12型引擎声音小得就像耳语一般,很难听出它是不是停下来了。他打开车门,下了车。“喂。”他跟离得最近的摩托车手打了个招呼。那是个金发女郎,皮肤苍白,梳着一条马尾辫,穿着黑色皮裤和夹克。“这里的食物怎样?”
“比不上斯巴格或查森这两家餐厅,”她愉快地说,“但要是你饿了,倒还不坏。”
一块满是弹孔金属牌上写着“自动”二字,于是皮特把汽车加油帮浦的喷嘴塞进利箭车的油箱加油口,开始压手柄。早上他让汽车修理厂改装这具引擎时,他们就改造了阀门,以便使它能使用无铅汽油。
摩托车手全都走过来欣赏这辆老式轿车和拖车,洛伦戒备地坐在座位上。皮特在回笛了一连串的问题之后,抬起前盖,向他们展示引擎。接着他把洛伦拉出车来。
“我想你会喜欢和这些好人见见面的。”他说。“他们都属于好莱坞西部的一个摩托车俱乐部。”
她认为皮特是在开玩笑,当他作介绍时她真是窘得半死。后来她惊奇地发现,他们是一帮律师和他们的夫人,趁着周末到南加利福尼亚沙漠来兜风。接着皮特又告诉她,当他说出她的名字时他们认出了她,她听了真是又惊又喜。
他们谈得很投缘,之后这些来自好莱坞的律师夫妇便道了再见,路上他们心爱坐骑一路轰鸣着朝帝王峡谷的方向奔驰丽去。皮特和洛伦挥手送走了他们;然后就转身面对着货车车厢。
在两节生锈的车厢下面,铁轨深深地埋入沙中。历尽风吹雨打的木制车厢壁一度被漆成红褐色,一长排安装粗糙的车窗上方写着“南太平洋线,”。古老的车厢主体外壳虽然长期暴露在外,但却仍保存了下来,而且看上去还保养得不错。
皮特拥有一件铁路古董,是一节普尔门车厢,收藏在华盛顿他那间飞机库里。它过去曾是节豪华车厢,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前,著名的曼哈顿有限公司把它拖出了纽约。他断定这两节货车车厢是在1915年左右制造的。
他和洛伦登上几级临时楼梯,进了一扇开在一节车厢上的门。里面虽然陈旧,却很整洁。没有桌子,只有旁边摆了凳子的长柜台,从两节车厢的这一头一直廷伸到那一头。开放式的厨房位于柜台的另一侧,像是用在阳光下晒了几十年的旧木头所建造的。在堵上的画里,烟囱里喷出浓烟的早期火车头拖着载有旅客和货物的列车正穿过沙漠。一部自动点唱机上列出的曲目包括有四五十年代受人喜爱的流行音乐和蒸汽火车头声音。每听两段须付25分。
皮特把一个25分的硬币投入槽内,选了两首曲子。一首是弗兰克·卡尔所演奏的《甜蜜的罗兰娜》,另一首则是诺福克西部联营公司的蒸汽火车头鸣笛离开车站逐渐加速时的嘈杂声。
一个60出头、长着灰发和白胡子的男人正在掐拭橡木柜台。他抬起头来对皮特他们笑笑。蓝绿的眼睛里闪动着热情友好的光彩。“欢迎光临,朋友们。欢迎来到车厢餐馆。你们走了很远的路吧?”
“不远,”皮特回答说,一边向洛伦俏皮地笑了笑,“我们从塞多纳出发时比我原先所计划的要晚。”
“别怪我,”她傲慢地说,“你是个只有用肉欲才能唤醒的人。”
“要点什么?”柜台后面的那个人问。他穿着牛仔靴、斜纹布裤子和一件洗得泛白的花格子衬衫。
“你们的广告上说冰啤酒不错。”洛伦一边打开菜单一边答道。
“墨西哥的,还是本国的?”
“有没有可乐娜?”
“来杯可乐娜。你呢,先生?”
“你的桶里有什么酒?”皮特问。
“奥林匹亚、考斯和百威。”
“我要杯奥林匹亚。”
“要吃点什么吗?”柜台后的人问道。
“来点你们的牧豆辣椒堡,”洛伦说,“还有凉拌生菜丝。”
“我并不太饿,”皮特说,“我只要凉拌生菜丝。这地方是你的吗?”
“是我放弃采矿时从原来的主人那里买来的。”他把他们的啤酒放在柜台上,转向去摆弄炉子。
“这些火车车厢都是很有意义的铁路历史遗物。它们是被运到这儿来的,还是有铁路曾经经过这里呢?”
“事实上我们正坐在老铁路干线的旁边,”餐馆老板说,“从前铁路从尤马通到埃尔森特罗,后来卡车线路的兴起抢走了铁路的生意。1947年时,由于生意清淡,这条铁路干线便被废弃了。买下这两节车厢的老家伙是过去南太平洋公司的工程师。他和他的妻子把它们改造成餐馆和加油站。在州际主干道于北面贯通之后,我们这儿就没多少车经过了。”
这位酒吧服务生兼厨师看来好像在铁路铺到这里之前就已扎根在沙漠里了。他有张饱经风霜的脸,阅历丰富,脑子里又有上千个听来的故事,这些故事几乎多到可以按照戏剧、幽默和恐怖故事来分类。他的身上还有一股明显的成熟气质;表明他并不属于这个冷清的路边酒店,不属于这片人迹罕至的偏远沙漠。
有一瞬间,皮特觉得这位老厨师好像有点面熟。而后再一想,皮特推测这个人只是长得像某个他说不上来的人而已。“我敢打赌,你能讲出不少有关这片沙丘的有趣故事来。”他说。他只是想随便聊聊。
“这里埋着无数的白骨,是那些拓荒者和矿工的,他们企图在仲夏时穿过400公里的沙漠从尤马到伯利亚哥·斯普林斯去。”
“他们过了科罗拉多河就找不到水了吗?”洛伦问。
“一滴也没有,只有到了伯利亚哥之后才会有水。那是早在峡谷获得灌溉之前发生的事。那些人死了之后才知道,离他们尸体不到5米的地方就有水源。由于这个打击实在太大了,所以他们全都变成鬼魂在沙漠里出没。”
洛伦显得迷惑不解。“你能不能解释得更清楚点?”
“地表是没水的,”老人解释道,“但地下有整条的河,而且就像科罗拉多河那么宽,那么深。”
皮特非常好奇。“我从没听说过沙漠下面有大河的事。”
“有两条是确定存在的。其中有一条真的是条大河,从内华达内陆向南流进莫哈韦沙漠,然后折向西,在洛杉矶往南一点的地方流入太平洋。另一条在加利福尼亚的帝王峡谷底下向西流,然后蜿蜒向南,注入科特斯海。”
“你说这两条河的确存在,有什么证据吗?”洛伦问,“有人看见过吗?”
“流进太平洋的地下河,”厨师一边淮备着洛伦所点的辣椒堡一边说,“据说是一个寻找石油的工程师发现的。他宣称他探测到了这条河,并一直循着这条河穿过莫哈韦沙漠,直到在拉古纳海滩镇下面流进大海。至今没人能证实或否认他的说法。注入科特斯海的河则来自,一个古老的故事。讲的是一个探勘者发现了一个山洞,这山洞通向一个很深的洞穴,洞穴有条河流过。”
皮特心头一怔,耶格尔对绳结语的破译在他脑子里一闪而过。“这个探勘者是怎么形容那条地下河的?”
餐馆老板没有转身,继续面对着炉子说话,“他叫利·亨特,很可能是个富有创造力的说谎家。但他再三地发誓说,1942年时,他在离这儿不远的多姆堡山中发现了一个山洞。他从洞口进去,穿过了一连串的洞穴;深入到地下两公里处,最后来到一条流过一个大峡谷的地下河岸边。亨利宣称他就是在峡谷那里找到大量砂金的。”
“我觉得这简直是电影的情节。”洛伦怀疑地说。
老板转过身来,在空中挥了挥铲子。“检验结果证实,亨特从地下峡谷中所带回来的砂金每吨价值3000美元。要是你还记得那时一盎司的金子价值20元65分的话,就会知道这种砂金是多么值钱了。”
“亨特后来有没有再到峡谷的地下河那里去过?”皮特问。
“他是想去,但一支浩浩荡荡的拾荒队跟着他回到山里,人人都想得到‘金子河’的一部分——那时人们就是这么叫它的。他失去了理智,引爆了离洞口约100公尺处的一段通道,结果却炸塌了半座山。亨特和那些跟在他后面去的人都没能挖开那些被炸下来的山石,也没有找到另一个通向山内部的洞口。”
“用今天的采矿技术,”皮特说,“重新挖开通道应该是可行的。”
“当然,要是你愿意花上大约200万美元的话,”厨师哼了一声,“但目前为止没人愿意把那么多的钱押在一个也许是纯属无聊的故事上。”他停住话头,把盛着辣椒堡、凉拌生菜丝的盘子放到柜台上,然后盛了杯啤酒,绕过柜台,坐到了皮特身边的凳子上。“人们传说,老亨特又设法钻到了山里面,但再也没出来过。炸山洞之后他就不见了,没有人再看见过他。据说他找到了另一条进去的路,死在里面了。有些人相信沙漠地下深处有条流过峡谷的大河,但多数人认为那只是又一个关于沙漠的荒诞传说。”
“的确有这种事情,”皮特说,“几年前我在一次探险中就曾发现了一条地下溪流。”
“在西南大沙漠里吗?”厨师问道。
“不,在撒哈拉。它从一家废料处理厂的下面流过,把污染物带进了尼月河,又带进了大西洋,造成了红潮的扩散。”
“在这里北边的莫哈韦河于地表流了很长的一段距离之后便流进了地下。没人能肯定地说出它的尽头在哪里。”
洛伦一边咬着辣椒堡,一边问:“你好像相当肯定亨特所发现的河是流进得科特斯海的。你怎么知道它不是在加利福尼亚州流进太平洋了呢?”
“这可以亨特的背包和饮食用具为证。他把这些东西丢在洞里,6个月之后人们发现这些东西漂到了加利福尼亚湾的一片海滩上。”
“你不觉得这是不可能的吗?背包和餐具可能属于任何人。为什么人们一定要相信那是他的呢?”洛伦问厨师,好像她正坐在国会调查委员会席上一样。
“我猜是因为那上面印有他的名字。”
这个出乎预料的障碍挡不住洛伦,她轻易地绕了开去。“他的东西在加利福尼亚湾里可以有更多种符合逻辑的解释。可能是有人捡到或从亨特那里偷来这些东西之后,把它们丢在那里的,更有可能是他根本就没死在洞里,是他自己从船上把它们扔下去的。”
“这些东西的确有可能是他自己把它们丢在海里的,”厨师承认说,“但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又怎么解释其他的尸体呢?”
皮特看着他。“什么尸体?”
“在科科帕湖里失踪的渔夫,”厨师压低声音说,好像怕人偷听一样,“还有两个在撒旦深渊里失踪的潜水夫。人们发现他们的尸体漂到了海湾里。”
“于是沙漠电讯又发布了两个荒诞的故事。”洛伦毫无表情地评论道。
厨师举起了右手。“以上帝之名,这是真的。你可以去警察局查询这些事情。”
“那个湖和撒旦深渊在哪里?”皮特问。
“渔夫失踪的那个科科帕湖在尤马东南面。撒旦深渊是在墨西哥梅尔山脉的北面山脚下。你可以从亨特所说的山脉画条直线,这条直线穿过科科帕湖和撒旦深渊,一直通到科特斯海。”
洛伦继续盘问道:“谁能说他们不是在海湾里打鱼、潜水的时候淹死的呢?”
“渔夫和他妻子在湖上待了大半天,后来她想回露营区准备晚饭,于是他摇船把她送上岸之后便又继续在湖里捕鱼。一个小时之后她来找他时只看见翻过来的船,三周后一个滑水者发现他的尸体漂在离湖150公里的海湾里。”
“我倒比较相信可能是他妻子杀了他,然后把尸体扔在海里,又散布谣言说他被吸进了一股地下水流,以此来摆脱人们对她的怀疑。”
“潜水夫又是怎么一回事?”皮特询问道。
“没什么可说的。他们潜下撒旦深渊,就再也没浮出来过。那是个因地层裂缝所造成的水潭。一个月之后,他们残缺不全的尸体被人从海湾里捞了上来。”
皮特把叉子伸进凉拌生菜丝里,但他已不觉得饿了。他飞快地转动着思绪。“你知道发现亨特的用具和那些尸体的大致地点吗?”
“我没仔细研究过这个现象,”餐馆老板一边回答,一边盯着磨损严重的木地板苦苦思索,“但根据我所记得的,大部分是在庞塔马萨罗附近的水域中被发现的。”
“那是海湾的哪一部分?”
“在海湾西岸。英语叫马萨罗角。在圣菲利浦以北2到3公里。”
洛伦看看皮特。“我们的目的地。”
皮特苦笑了一下。“提醒我睁大眼睛寻找死尸。”
厨师喝完了啤酒。“你们是要去圣菲利浦钓鱼的吧。”
皮特点点头。“我想你可以把我们叫作钓鱼探险队。”
“你们过了墨西卡利之后再往南开,就没什么好景色可看了。对大多数人来说,沙漠显得又荒凉又贫瘠,但那里面却藏着无数难解的谜。每一公里都有可比地球上任何丛林和山脉中更多的鬼魂、骷髅和神话。记住这话吧,你们一定会看见它们的,就像爱尔兰人会看见矮妖精一样。”
洛伦笑着说:“当我们经过利·亨特的地下金子河时、我们会记住的。”
“哦。你们会平安过河的,”厨师说,“但令人悲伤的事实是,你们将会不知道河在哪里。”
皮特付过汽车油费和饭钱,出去检查了一下利箭车的油箱和水箱。老厨师陪着洛伦走上餐车的观景平台。他端着一盆胡萝葡和蒿苣。“一路顺风。”他快活地说。
“谢谢。”洛伦冲他手中的莱点点头,“喂兔子的吗?”
“不,是我的驴子。它已经老了,若自己吃革会吃不饱的。”
洛伦伸出手去。“听你讲故事真有意思,你是……”
“克莱夫·卡斯勒。认识你真高兴,夫人。”
他们又上了路,利箭车和拖车平稳向国界驶去。皮特转向洛伦说:“刚才有那么一会儿,我觉得那个老家伙可能给了我们一个寻宝的线索。”
“你是说耶格尔那关于流经岛底下的地下河的牵强翻译?”
“这在地理上似乎仍然不太可能。”
洛伦把后视镜转过来,对着它涂口红。“要是地下河够深的话,是有可能从海湾底下流出的。”
“也许吧,但这只有在坚硬的岩石里往下钻几公里才能证实,否则一点办法都没有。”
“你会走运的,用不着大规模挖掘,你就能找到通向藏宝洞的路。”
皮特微笑着看着前面的路。“他也可能是胡编乱造的,对不对?”
“老厨师吗?相信他的想像力一定很丰富。”
“我真后悔没问他叫什么。”
洛伦靠回座位上,盯着宙外。大片的沙丘已经被成片的牧豆树和仙人掌代替了。“他告诉我了。”
“他叫什么?”
“是个古怪的名字。”她停下来,竭力回想着。然后她无可奈何地耸耸肩。“那名字很有趣……但我已经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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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当他们到达圣菲利浦时已换由洛伦开车。皮特伸开四肢躺在后座上打着吨,她没有叫醒他。她驾着满是灰尘和泥浆的利箭车在环城道路上行驶,慢慢地转了个弯,以免拖车的一侧压到路的边栏。然后她向南转弯,往这座城市被防波堤围住的港口开去。她没想到会看见这么多的旅馆和餐馆。这个曾一度沉睡的渔村如今已成为最热门的旅游点,海滩上到处都是建造中的风景区。在城南5公里的地方,她往左拐上一条通往海湾岸边的道路。洛伦觉得很奇怪,人们竞在这般毫无遮掩的海岸线上建起了一座人工码头。她认为更合适的地点应该是往北几公里的马萨罗角隐蔽处。
洛伦把利箭车停在一艘古老的渡轮旁边,这渡轮看上去就像是废料场里的鬼魂。船体倾斜地沉入水中,龙骨陷进港口水底的泥沙里。此时正是退潮的时候,更让人觉得这船阴森可怕。
“起床啦,打起精神来,大男孩。”她叫道,用手去摇皮特。
他眨眨眼睛,好奇地透过侧窗看着那艘旧渡轮。“我要不是进了时间隧道,就是进入了洪荒时代。这是哪种情况呢?”
“两种都不是。你此刻是在圣菲利浦港,你所看见的是你未来两周的住处。”
“哦,我的上帝,”皮特吃惊地嘟嚷道,“一艘汽船,还装着活动横梁主机和侧边桨轮。”
“我必须承认,它确实有点马克·吐温的风格。”
“它必定曾经载着格兰特(编注:美国军事家,第18任美国总统)的军队渡过密西西比河到维克斯堡去,你赌什么?”格恩和乔迪诺看见了他们,挥了挥手,然后踏着架在码头上的跳板走过来;皮特和洛伦则跳下汽车,站在那里打量着渡轮。
“旅途愉快吗?”格恩问。
“除了德克的打呼声之外,一切都好极了。”洛伦说。
皮特愤愤地看着她。“我从不打呼。”
她往上看着天空。“你那打呼声真是太折磨人了,当时我真想用臂肘摇你几下。”
“你觉得我们的工作平台怎么样?”乔迪诺问,朝渡轮打了个手势,“1923年造。它是现有的最后几艘活动横梁汽船之一。”
皮特摘下太阳眼镜,打量着这艘古老的渡轮。
从远处看时,大多数船都比实际上要小一些,只有靠近看时它们才会显得巨大。这艘本世纪上半叶制造的载客运货两用渡轮也是如此。在当年它风光一时的日子里,这艘70米的渡轮可以载500位乘客和60辆汽车。长长的黑色船体托起两层白色的上层构造,上层甲板上矗立着一根高高的烟囱和两个驾驶舱——船头船尾各一个;并且跟大多数的渡轮一样,船头、船尾都能装卸——这要依渡轮当时往哪个方面开而定。即使是全新的时候,它的模样也不能算漂亮,但它却为成千上万的乘客提供了让人难忘的服务。
遮盖住桨轮的上层船体的中央部分印有船名,这艘渡轮叫作阿尔罕市拉号。
“你是从哪里偷来这般废船的?”皮特问,“从航海博物馆吗?”
“认识它可就等于爱上它了。”乔迪诺冷淡地说。
“又要找得快,又要能停直升机,这是惟一一艘我能找到的船了,”格恩解释道,“另外,我只花很少的钱就得到了它,这使桑德克相当高兴。”
洛伦笑了。“可惜你不能把这玩意儿当作古董列入你的交通工具收藏中去。”皮特指指歪歪斜斜的A字结构上面的活动横梁,那横梁的一头被连着蒸气汽缸的连接杆驱动着,另一头则转动曲轴使桨轮运转。“如果说它的锅炉还是烧煤的。我可不敢领教。”
“50年前就改成燃油的了,”格恩说,“主机的状况良好。它的巡航速度是每小时20里。”
“为什么不按里或是公里算?”洛伦说。
“渡轮的速度是按里计算的。”见多识广的格恩回答道。
“它现在看上去哪里都去不了,”皮特说,“除非你们把它的龙骨从淤泥里挖出来。”
“半夜时,它就会像木塞一样浮起来了,”格恩安慰他说,“这片海湾里的潮水能涨到5米。”
尽管皮特面露不赞成的表情,但实际上他已经对这艘旧渡轮很有感情了,这是一见钟情。凡是过去留下来的机械玩意儿,比如说古老的汽车、飞机和船,都会让他着迷。他总是抱怨自己出生得太晚,—晚了80年。
“船员呢?”
“一个轮机长,有个助手,还有两个驾驶部海员。”格恩停了停,像个小男孩似地咧嘴笑了,“你和艾尔开飞机巡查海湾,我来当舵手。”
“说起直升机,你们把它藏哪儿了?”
“在汽车甲板上,”格恩答道,“这样不但保养起来方便,而且不用担心天气。等到要执行飞行任务时,我们就把它推到载货甲板上去。”
皮特看了看乔迪诺。“你制订出每天的搜寻计划了吗?”
结实的矮个子意大利人摇摇头。“我算出了燃料所允许的范围和飞行次数,但把搜索计划留给了你。”
“我们有什么时间限制呢?”
“三天内应该把这个区域搜索完毕。”
“我差点忘了,”格恩说,“上将要你上午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跟他取得联系。前驾驶舱里有部卫星电话。”
“为什么现在就要打电话?”皮特问。
格恩看看表。“我们比东海岸的时间晚3个小时。他现在正坐在肯尼迪中心看戏呢。”
“对不起,”洛伦插进来说,“我能问几个问题吗?。男人们停下来看着她。皮特鞠了个躬。“请发言,女议员阁下。”
“第一个问题是,你们打算把利箭车停在哪里?把一辆价值几十万美元的古董车停在这里的渔船码头上不管,好像不太安全;”
听到她问这个问题,格恩好像感到很吃惊。“德克没告诉你吗?利箭车和拖车都要开到渡轮上来。里面的地方大着呢。”
“有盟洗空和淋浴间吗?”
“事实上,上层乘客舱里有四间女士盟洗室,船员舱里有一个淋浴间。”
“不用排队上厕所。我很高兴。”
皮特大笑起来。“你甚至不用打开行李了。”
“就当自己是在‘狂欢节之旅’的游轮上吧。”乔迪诺幽默地说。
“还有问题吗?”格恩问。
“我饿坏了,”她庄严地宣布,“什么时候开饭?”
下加利福尼亚的秋阳格外灿烂,从特别明亮的浅蓝色天空里洒向大地。这天,碧空如洗,万里无云。下加利福尼亚半岛是世界上最干燥的地区之一,它把科特斯海和远处那雾蒙蒙的太平洋汹涌巨浪分隔开来。夏季时,当热带风暴到来时常会刮起大风,但临近十月底时,风向由东转西,海湾便不再受滔滔大浪的侵袭。
利箭车和拖车被固定在深陷的甲板上。格思在驾驶舱里掌舵,洛伦则身穿比基尼泳装舒服地躺在躺椅上。渡轮驶出防波港,平缓地转了个弯,朝南驶去。古老渡轮的烟囱冒着黑烟,桨轮拍击着水面,看上去十分壮观。形状像扁平钻石的活动横梁上下摇动着,把动力从引擎那巨大的活塞传送到曲轴上,推动着桨轮运转。它的运动节奏均匀,要是你盯着看上一段时间,很可能就会睡着。
乔迪诺为直升机作飞行前检查并把油箱加满时,皮特透过卫星电话听了在华盛顿的桑德克对最新情况的概述。一个小时之后,当渡轮驶离埃斯特勒角时,皮特才挂上电话。他走了下来,来到渡轮敞开式前甲板上的临时飞机起落台上。当他一坐进飞机并系好安全带,乔迪诺就驾着绿松石色的海洋局飞机飞离渡轮,沿着与海岸线平行航线飞去。
“我们离开阿尔罕布拉号之前。那老家伙说了些什么?”乔迪诺一边把飞机平稳地飞在800米的高度,一边问道,“耶格尔又找出什么线索了吗?”
皮特坐在副驾驶座位上,充当领航员。“耶格尔没有什么惊人的进展。他唯一能补充的讯息是,他确信死神雕像坐落在通往藏宝洞的通道入口上方。”
“那条神秘的河呢?”
“他对此仍一无所知。”
“桑德克说了些什么?”
“他那里的最新消息是,对手未对我们加以防备。海关和联邦调查局出乎意料地来了人,告诉他有一帮艺术品盗贼也在寻找华斯卡宝藏。他要我们提防他们。”
“我们有对手了?”
“是一个家族。它控制着一个世界性的王国,专做盗窃和仿制艺术品的生意。”
“他们如何称呼?”乔迪诺问。
“佐拉跨国公司。”
乔迪诺愣了一会儿,随后放声大笑起来。
“什么事这么好笑?”
“是佐拉这个名字,”乔迪诺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它让我记起一个八年级的笨男孩,他在学校集会上表演了蹩脚的魔术。他把自己称为伟大的佐拉。”
“桑德克告诉我,”皮特说,“这个组织的头儿可是一点都不笨。政府官员估计他每年的非法收入超过八千万美元‘这是相当可观的二笔钱,而且,国税局无法从中得到一分钱。”
“好吧,那他就不是我在学校里认识的那个笨男孩。联邦调查局认为佐拉的人离找到宝藏还有多远?”
“他们认为佐拉所掌握的线索比我们多。”
“我拿我的感恩节火鸡打赌,我们会先找到那个地方。”
“不论结果如何,你都会输。”乔迪诺转身看着他。“把这里面的秘密告诉老朋友,行吗?”
“如果我们比他们先成功的话,我们得悄悄地躲起来,把宝藏留给他们。”
“放弃吗?”乔迪诺不相信地问。
“这是命令。”皮特说,眼睛里透着忿忿不平的神色。
“这是为什么?”乔迪诺问,“我们那乐善好施的政府竞要把财富留给罪犯,他们以为这样做很聪明吗?”
“如此一来,海关和联邦调查局就能跟踪他们,找到证据,并设下陷阱让他们自己掉进去,最后才能判他们重刑。”
“我觉得这种做法不大对劲。他们会把这笔横财通知纳税人吗?”
“很可能不会。30年代一群村民在新墨西哥州维克多利欧峰上发现了西班牙人的黄金之后,军队马上就把东西运走了,谁也没有通知。相信这一次人们知道的应该也不会更多。”
“我们生活在一个卑鄙、残忍的世界里。”乔迪诺吟诗般地说。
皮特指了指冉冉升起的太阳。“转一个大约110度的弯。”
乔迪诺看了一下东方。“你想在第一道航线上看看海湾的另一边吗?”
“只有四个岛的地理特征跟我们要找的类似。但你知道,我喜欢从坐标图的外围开始搜索,以逐渐接近更有希望的目标。”乔迪诺笑了笑。“心智健全的人都是从中心开始的。”
“你不知道吗?”皮特反驳说,“乡下的傻瓜是最快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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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他们已经整整搜索了四天。莫尔遇到了难题,奥克斯利失去了信心,但萨拉森却出奇地得意。他们已经飞遍了科特斯海里所有地理构造符合标准的岛屿。有几座岛的峰顶形状像人工雕凿的石像。他们先是低空观察,而后又费力地爬上陡峭的岩壁,细看岩石结构,但却发现只是他们把那些东西想像成石兽雕像而己。莫尔不再是傲慢的学者,他被彻底地难住了。石雕像一定是在内陆海里的某个岛上,木乃伊金甲上的图像十分清晰,而他解释出来的寻找方法也应该不会有错。对于他这样一个非常自信的人来说,这种失败简直就快把他气疯了。
萨拉森在态度上的突然转变也使莫尔感到迷惑不解。莫尔暗想,这个杂种为什么不再表现出仇恨或者愤怒了呢?他那双怪异的、几乎无色的眼睛一直在观察着,注意力总是很集中。无论什么时候,一看到那双眼睛,莫尔就知道,他面对的是一个常跟死亡打交道的人。
莫尔感到越来越不自在了。权力中心已经转移。他的锐气大减,他确信萨拉森已经猜到,他这个傲慢无礼的学校教授还有另外一个身分。要是他已经看出了萨拉森的杀手本性,那萨拉森也应该已经意识到了他是什么人。
但他仍仍值得庆幸的地方——萨拉森不是个富有洞察力的人。他不会知道——除了美国总统之外,任何活着的人都不会知道——亨利·莫尔博士这位受人尊敬的人类学家,以及他那同样受人尊敬的考古学家妻子米琪,其实是执行暗杀外国恐怖分子头目计划的专家。利用他们的学术资历,他们得以轻易地以考古计划顾问的身分进出其他的国家。有趣的是,中央情报局对他们的行动毫不知情。他们的任务是一个不引人注目的,自称。海外行动委员会”的机构所直接部署的,这个委员会在白宫地下室的一个小房间里办公。
莫尔不停地在座位上换着姿势,研究着一张海湾地图。终于他开口说:“一定是搞错了,这是很严重的错误。”
奥克斯利看看表。“5点了。我宁愿趁天还没黑的时候着陆,我们今天就到这儿吧!”
萨拉森毫无表情地盯着前方空荡荡的视野。他表现得既轻松又安静,一句话也不说,这可不像他。
“它应该在这里的。”莫尔说,他仔细看着图上他打了叉的那此岛屿,那模样就像考试不及格一样。
“我有一种不安的感觉,我们可能正好从它边上飞过去了。”奥克斯利说。
萨拉森已经在用另一种眼光看莫尔了,那是一种对敌手的尊敬眼光。他还意识到,这位教授尽管外表瘦弱,但却强壮而敏捷。在那些可能藏宝的岛上,他费力地爬上陡峭的岩壁,因极度疲劳而气喘吁吁、步履蹒跚,好像喝醉了酒,但这些都只不过是在作戏。有两次,莫尔像山羊般敏捷地跃过岩缝。还有一次,他把一块挡住去路的、差不多相当于他自己体重的大石块推到一边,显得毫不费力。
萨拉森说:“也许我们要找的印加人雕像已经被毁掉了。”
坐在水上飞机后座上的莫尔摇摇头。“不,那样我也能认出碎片的。”
“要是被搬走了呢?古老的的雕像被送到博物馆展出,这又不是第一次。”
“要是墨西哥考古学家带一座巨大的石雕来展出的话,”莫尔固执地说,“我一定会知道的。”
“那么,它不在它应该在的地方,你又怎么解释呢?”
“我无法解释,”莫尔承认道,“等我们一在庄园着陆,我就再去看看笔记。我在解释金甲图像时,一定是漏掉了一条似乎不重要的线索。”
“我相信人能在明早之前找到。”萨拉森嘲讽似地说。
奥克斯利意图控制着自己不打磕睡。从早上9点钟,他就一直在驾驶飞机,脖子已经因疲劳而僵硬了。他把操纵杆夹在两腿之间,从热水瓶里为自己倒了一杯咖啡。他喝了一口,做了个鬼脸。咖啡是冷的,味道却像电池里的酸一样浓重。突然,他看到一朵云下面突然闪过一团绿色。他朝水上飞机的右侧窗外指了指。
“海湾这一带不会有很多直升机出现吧!”他漫不经心地说。
萨拉森懒得去看。“一定是墨西哥海军的巡逻飞机。”
“肯定是在找船上引擎坏了的醉鬼渔夫。”莫尔加了一句。
奥克斯利摇摇头。“我不记得会见过绿松石色的军用飞机。”
萨拉森吃惊地抬起头来。“绿松石色?能看清上面的标志吗?”
奥克斯利拿起望远镜,透过挡风玻璃往外看去。“美国的。”
“可能属于一个跟墨西哥政府合作的缉毒机构吧。”
“不,属于美国国家水下海洋局。不知道他们在海湾里干什么?”
“他们在全世界进行海洋探勘。”莫尔漠不关心地说。
萨拉森全身僵硬,像被子弹击中一样。“两个海洋局的杂种毁了我们在秘鲁的那次行动。”
“这中间好像没有什么关联吧。”奥克斯利说。
“海洋局在秘鲁毁了什么行动?”莫尔嗅出了苗头,问道。
“他们越出了自己的权限。”萨拉森含混地说。
“我真想听听这个故事。”
“不关你的事,”萨拉森一口回绝,“飞机里有几个人?”
“型号像是4个座位的,”奥克斯利回答说,“但我只看见一个驾驶员和一个乘客。”
“他们是往这边来,还是正往远处飞!”
“驾驶员把飞机转到了一条会在上方200米外与我们交叉的航线上。”
“你能拉高一点跟踪他们吗?”萨拉森问,“我想凑近点看看。”
“我从没申请过驾驶执照,航空局自然无法吊销我的执照,”奥克斯利微笑着说,“我会把你放到驾驶员的大腿上。”
“这样安全吗?”莫尔问。
奥克斯利笑了笑。“这要看另一个驾驶员的技术了。”
萨拉森拿过望远镜,盯着绿松石色的直升机。这一架跟降落在祭潭的那架型号不同。那一架的机身和起落架更短些,这一架则有伸缩式起落架。但颜色的基调和标志都没有错。他对自己说,正在飞近的直升机里的那两个家伙不可能是安地斯山里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那两个,这想法太可笑了。
他把望远镜对准直升机的驾驶舱。再过几秒钟,他就能够看清楚里面的面孔了。出于某种奇怪的、无法解释的理由,他平静的心情被打乱了,他觉得自己的神经绷紧了。
“你觉得呢?”乔迪诺问,“他们有可能是那些人吗?”
“有可能。”皮特透过一具海军望远镜看着直升机下方那架正在他们对角位置飞行的水陆两用飞机。“那个飞行员绕着伊斯坦克岛盘旋了15分钟,好像要在峰顶上找什么东西。这一点使我确信,我们遇到的正是我们的竞争对手。”
“桑德克说,他们比我们早两天开始搜寻工作,”乔迪诺说,“既然他们仍在观察,那他们必定还没有任何收获呢。”
皮特笑了笑。“有点让人开心,是不是?”
“要是他们找不到,我们也找不到,那么印加人一定是把一车假货卖给了我们。”
“我不这么认为。你仔细想想,同一区域内有两队人马在搜索,但据我们所知,两个队所使用的是毫不相关的两套方法。我们有印加人的绳结语,而他们根据的则是木乃伊金甲上的图像。最坏的情况是:这两套不同的线索把双方分别引到不同的地方去。不过,我相信古人没给我们指错路。宝藏就在那里。我们只是还没找到地方。”
乔迪诺一直感到很惊讶,皮特能够一连坐上几小时不动,分析图表、研究仪器;默默地记住海面上的每一艘船、海上岛屿的地理特征和风的微小变化。而且,他总是精力集中,从不流露出丝毫的疲劳。其实,他和乔迪诺一样,也在忍受着肌肉疼痛、关节僵硬和神经紧张的折磨,只不过他没表现出任何难过的症状罢了。事实上,皮特能够感到每一丝的疼痛,但他把一切都置之度外,始终保持着早晨出发时的活力。
“他们看过的加上我们看过的,”乔迪诺说,“这样应该已经观察过了每一座有类似地形特征的岛屿。”
“我同意,”皮特若有所思地说,“但我相信我们都找对了地方。”
“那么在哪里呢?那该死的死神到底在哪里?”
皮特朝海面示意了一下。“就在这下面的某个地方。就在它待了将近500年的地方。它正对我们作着蔑视的手势呢。”
乔迪诺指指另一架飞机。“我们的老朋友正在爬高,要来查明咱们的身分呢。要我甩掉他们吗?”
“没用的。他们的飞行速度每小时比我们快出整整80公里呢。保持在往渡轮去的平稳航线上,装作不知道。”
“那架巴芬水上飞机还真不赖,”乔迪诺说,“只有在加拿大北部的湖区才能看见这样的飞机。”
“作为陌生的过路人,他靠得太近了,你说是不是?”
“他要不是想做邻居,就是想看看我们的标志。”
那架飞机正在距离不到50米的地方与海洋局的飞机并排飞行,皮特透过双筒望远镜盯着驾驶舱。
“看见什么了?”乔迪诺一边问,一边用心开飞机。
“有个家伙正透过望远镜看我呢。”皮特笑着说。
“也许我们该与他们打声招呼,请他们过来分享一罐芥茉酱。”
水上飞机里的乘客放下望远镜,按摩了一下眼睛;又继续观察。皮特把臂肘抵在身上,以使视野平稳。他放下望远镜时,脸上已没有了笑容。
“是从秘鲁来的老朋友。”他惊奇而冷漠地说。
乔迪诺转头好奇地看着皮特。“老朋友?”
“冒充史蒂夫·米勒博士的那个骗子阴魂不散,又来缠我们了。”
笑容重新又回到了皮特的脸上,那是一种恶意的欣喜。然后他招了招手。
如果说皮特对这次的不期而遇感到吃惊的话,那么萨拉森就是目瞪口呆了。“是你!”他倒吸了一口冷气。
“你说什么?”奥克斯利问。
看见这个曾给他带来那么多不幸的人,萨拉森顿时头晕目眩,搞不清楚这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重新调整了望远镜的焦距,仔细观察着对面那个魔鬼,那人正冲着他残忍地微笑着,像个站在墓穴边上跟死者道别的送葬者般慢慢地挥着手。当他认出飞行员是乔迪诺时,望远镜抖了一下,脸上的血色一下子全消失了。
“那架直升机里的人,”他嗓音沉重地说,“就是那两个在秘鲁给我们的行动带来毁灭性灾难的家伙。”
奥克斯利表现出无法置信的表情。“这不可能吧,哥哥。你敢肯定吗?”
“是他们。不会有别人了。他们的脸已经深深地烙在我脑海里了。他们让我们家族损失了数百万美元,结果那些工艺品被秘鲁政府的考古学家夺了去。”
莫尔正专心地听着。“他们为什么来这里?”
“跟我们的目的相同。有人透露了我们这个计划的消息。”他转头瞪着莫尔,“也许你这位好教授在海洋局里有朋友?”
“我与政府的惟一联系是在4月15日缴所得税的时候,”莫尔急躁地说,“不管他们是谁,绝不是我的朋友。”
奥克斯利仍然半信半疑。“亨利是对的,他不可能跟外界联系。我们的安全措施很严密。依我看,要是对方是海关官员,不是海洋科研机构的科学家或工程师,你的讲法就说得过去。”
“不,我发誓,就是那些人。他们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从祭潭里救出了考古学家和摄影师。他们叫德克·皮特和艾尔·乔迪诺。皮特是这两个人中最危险的,就是他杀了我的人,打伤了图帕克·阿马鲁。我们得跟着他们,看他们是从哪里出发的。”
“剩下的汽油只够飞回瓜伊马斯,”奥克斯利说,“只好让他们饱了。”
“逼他们下降,让他们摔个粉身碎骨。”萨拉森要求道。
奥克斯利摇摇头。“要是他们像你说的那么危险,他们可能带了武器,而我们却没有。放松点,哥哥,我们还会再遇上他们的。”
“他们是捡**的,以海洋局的名义作掩护来袭击我们,好抢走宝藏。”
“你在说些什么,”莫尔插嘴说,“他们绝对不可能知道到哪里去找。我和我的妻子是惟一译出木乃伊金甲上图像涵义的人。这要不是巧合,就是你的幻觉。”
“我不是个会产生幻觉的人,”萨拉森冷冷地说,“我弟弟会向你证实这一点的。”
“两个海洋局的水下怪人,他们漫游世界,惩治邪恶,”莫尔尖刻地低声说,“你最好还是收起你的硬刺来吧!”
萨拉森没听见莫尔的话。想起阿马鲁,他心里一动。最初的震惊被忍毒的心理代替了,他谢谢控制住了自己。他迫不及待地要把来自安地斯山的疯狗放出来。
“这一次,”他恋狠狠地咕哝着,“轮到他们付出代价了。”
约瑟夫·佐拉终于乘着他的喷射飞机来了。当搜寻队员们疲惫地走进庄园餐厅时,他正和米琪·莫尔一起等着他们。“我看,我用不着问你们找到什么东西了嘛!你们脸上的表情就意味着失败。”
“我们会找到的,”奥克斯利打着哈欠说,“死神雕像一定就在那里的某个地方。”
“我可没那么有信心,”莫尔咕哝着,伸手端起一杯冰葡萄酒,“我们几乎把所有的岛屿都搜遍了。”
萨拉森走过来,亲热地在佐拉的双肩上拍了拍。“我们在三天前就盼着你来了。”
“我被耽搁了。是一笔让我们净赚120万瑞士法郎的生意。”
“跟一个文物贩子吗?”
“一个收藏家。是个沙鸟地阿拉伯的酋长。”
“文森特那笔买卖怎么样?”
“除了那些该死的印第安人祭祀偶像之外,整批货都卖给他了。出于某种无法解释的原因,它们把他的魂都吓出来了。”
萨拉森大笑起来,“也许是那个诅咒在作祟吧。”
佐拉无动于衷地耸耸肩。“要是它们带有诅咒,那只意味着下一个可能成为买主的人要付保险费。”
“你把偶像带来了吗?”奥克斯利问,“我倒想看一看。”
“它们就摆在飞机货舱里的一个柳条箱里。”佐拉赞许地看了一眼放在他面前盘子里的乳酪夹心玉米饼。“我本以为你们会用好消息来欢迎我的。”
“你不能说我们没尽力,”莫尔回答道,“我们从科罗拉多河往南一直搜索到加伯·圣·卢卡斯,把每一块突出海面的岩石都观察遍了,就是没有发现任何一个看上去像蛇头有翼死神雕像的东西。”
“我不愿意带来更多我的坏消息,”萨拉森对佐拉说,“但是我们遇上了在秘鲁把我们的事情搞得一团糟的老朋友。”
佐拉不解地看着他。“不是海洋局的那两个坏蛋吧?”
“就是他们。听起来有点令人难以置信,我认为他们也在寻找华斯卡的黄金。”
“我也有同感,”奥克斯利说,“否则他们为什么会在同一个区域里出现呢?”
“他们不可能得知我们都不知道的消息。”佐拉说。
“也许他们一直在跟踪我们。”米琪说,举起酒杯让亨利为她倒酒。
奥克斯利摇摇头。“不,我们那架水陆两用飞机的航程是他们直升机的两倍。”
莫尔转向佐拉。“我妻子说得也许对。偶然相遇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佐拉笑了笑。“我认为莫尔夫人已经为我们提供了答案。”
“我?”米琪不解地问,“我只不过是说——”
“他们可能一直跟着我们。”
“那么……?”
佐拉狡猾地看着她。“我们先去找找当地执法机关里被我们收买的朋友,给他们点钱,叫他们去调查一下我们对手的活动基地。一旦找到了,我们就跟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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